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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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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还真是配合,顾若离只催促了一次,杨浩就开始把文牍书案、官印兵册一一整理清点交接了出来,由于新任知府还未赶到,这些东西都暂时交接给判官程德玄代为保管,等新任知府赶到再移交过去。杨浩如此配合,倒让受到他热情款待的顾若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官儿他见多了,大权旁落的官儿哪个不是满腹怨尤,有的还要悲诗秋赋的歌咏一番,那个酸呐,看看人家杨浩,厚道!

顾若离盘算着,自己这趟来,还负了一项秘密差使,如果杨浩拒不应命,真个把他当场格杀,难免没有他的心腹死士起而报复,那自己想活着离开芦岭州可就难了。如今杨浩这么配合,老实人也不能总吃亏,回京之后少不得要在官家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赞一赞他的忠心和服从。

待一切交接完毕,杨浩已不是芦岭知府,他对顾若离道:“大官,此去京城,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返回故里,杨某想在赴任之前,回到家乡祭扫亲人陵墓,然后再转往京师。”

顾若离最重要的事已经办妥,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听说他要回乡祭祖,自无不允之理,当即一口答应:“杨大人功勋卓著,待到了开封,官家定会重用的,到时候公务繁忙,想回家省亲也是不能,如今先往故里一行也好。衣锦还乡,亦是一桩美事。”

西北地方一到冬天气候实在寒冷,虽说唐家那些丫环仆人照顾妥贴,顾若离住的也不自在,如今差使已了,便迫不及待地告辞先往开封去了。送走了顾若离,杨浩也筹备起来,其实他也没有甚么好准备的,只是为了让芦岭州站住脚,许多事不能循正常途径去办,所以难免有许多不能摆上台案的东西,尤其是借着朝廷大封横山诸羌头人为指挥使,安插了许多心腹进去,藏兵于民的事,还有秘密研制武器的事,如今更是张扬不得。

杨浩隐瞒这些事情,实在是因为自己本就出身于藩镇门阀门下,与中原又隔着折杨两藩,纵然自己毫无私心,一旦公开也必受朝廷猜忌。如今朝廷突然将自己调离,这些事说不清道不理,便更加的不能摆出来给人知道了。好在掌握这些机密的都是自己人,他们也都知道其中的厉害,不会泄露出去,如今只得顺其自然,以后再慢慢漂白。

这一来,敬献神臂弓给朝廷也得暂时搁置起来,好在他虽去了京城,还有“飞羽”与他随时保持联络,芦岭州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比朝廷知道的还能更快一些,大可视事态发展,随时做出调整,随着芦州的稳定,让台下与台上渐渐融为一体,一些本不该是秘密的秘密也就能公开亮相了。

可是这些事牵涉重大,杨浩终究是放心不下,所以便来寻义父李光岑,想将自己考虑的问题与他再商磋一下。李光岑的身子骨终究是撑不住了,寒风一来,便着了风寒,这几天都没有露面,杨浩真不想让他继续操持劳累,可有些机密,连柯镇恶等人也不知晓的,除了义父,他也实在无法找到合适的人来商议。

此时,偶染风寒卧病在床的李光岑膝上搭了一条驼毛毯子,高卧榻上,正与木恩、俟斤、纳儿罕,以及柯镇恶、林朋羽等人围坐议事,木魁腾腾腾地闯了进来,急声道:“大人,杨大人来了,刚到府门前。”

李光岑目光一闪,攸地一下坐了起来:“芦岭若交予他人之手,尤其是掌控在程德玄手中,于芦州本身并无影响,但是你我众人兴衰荣华,前程富贵,皆系与大人一身,却是大有影响。可是大人心志坚定,他决定了的事,很难劝得他回头,这也就是我这几天根本没有出面规劝的原因。

何况,如今芦州没有对抗夏州的本钱,何尝就有对抗朝廷的本钱了?此时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还是对的。大人既已决意赴任开封,你们也不必相劝,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芦州的大权旁落,大人那里,可以慢慢劝他回心转意。你们先从后面走,不要让大人看到,咱们就按刚才商量好的,先扳倒了程德玄,再看看那新来的知府是只什么鸟儿,到时候孤掌难鸣,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好,木老请休息,只要兵权、财权,始终掌握在咱们手里,州府衙门里又有我们几个老家伙掣肘制约,就出不了什么大事。老朽先告辞了。”林朋羽拱拱手,与纳木罕、柯镇恶等人急急从后面走了。

“浩儿……”一见杨浩进来,李光岑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义父!”杨浩忙急走几步,按住他肩膀不叫他起来,自在旁边坐下,说道:“义父,您心系族人,不肯随我赴京,浩儿知你心意,也不想多做劝解。这大宋的官儿还是不错的,每年的的探亲假期很长,再加上我是个散官,没什么差使,以后会时常来探望义父的。”

“呵呵,旁人都说浩儿是个做大事的,只有为父知道,其实你是个闲散性儿,若非迫不得已,你根本不想挑上这样的重任,所以,为父也没有劝你推诿搪塞,拒不赴任。”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二人握着手,隐隐感觉着对方的血脉跳动,虽非亲生父子,却自感觉到了一种孺慕亲情。

过了半晌,杨浩才平息了心情,正待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李光岑却已先开口道:“浩儿,此番往京城去,虽说你顺从了官家的旨意,在西北所为,也不曾遗人什么把柄,可是你与程德玄曾有些龃龉磨擦,程德玄是南衙赵光义的心腹,如果他对你不满,只消稍做示意,难免没有官儿出来与你为难,你要记着,万一有什么不妥,便即赶回这里来。”

李光岑双眉一扬,虽然面态苍老,顾盼之间却自有一股豪杰之气:“你不要忘了,你不只是大宋的官儿,还是我党项七氏共主。只消有三五年功夫让我们休养生息,发展势力,便有了与三藩分庭抗礼的本钱,这本钱都是你的。若你只是个大宋的官儿,自然任人取求,可你有这身份便又不同,到那时说不定官家反要有求于你,只要回了这里,你就是猛虎归山,蛟龙入海,就是官家也奈何你不得。”

杨浩不以为然,却感于义父的呵护之意,微微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光岑又向案上扬了扬下巴,说道:“浩儿,去把那口匣子取来,那是为父为你准备的一点小玩意儿。”

杨浩扭头往案上一看,只见上面放着一口小匣子,紫檀木的,中间系着一段红绫,他也不知是什么金珠玉宝,起身取来,只觉轻飘飘的并不甚重。

李光岑笑道:“打开来看看。”

杨浩扯开红绫,轻轻开启匣盖,只见里边却是两个玉质的小瓶,一绿一白,四周以皮绒环护。李光岑道:“这是我的好友喀喀钦大巫师送给我的,当初本想用在夏州李光睿身上,只是一直未得机会。”

杨浩奇道:“这是何物?”

李光岑道:“这是一种药物,绿瓶中的是一种毒药,酒里、茶里、饭菜里都可以下药,只有清水不妥,因为多少是有些颜色和味道的,恐会引人怀疑。每次以指尖挑起,只须放入一点,吃上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毒便深入骨髓,那时只须对受药者稍作刺激,依其体魄,体弱者当即毙命,犹如血气衰竭而死。强健者也要全身瘫痪,就此人事不知,症状犹如中风,就算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医也查不出真正的病因,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李光岑嘿嘿一笑,说道:“我知你不屑用此伎俩,可是中原官场上,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阴谋,叫你防不胜防,若有难缠的对手,你用此药,便可轻易却一强敌。我儿带去,权做自保之物吧……”

他说到这儿,双眼一抬,就见杨浩二目圆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由吃惊道:“浩儿,你怎么了?”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02章 风雪行人

杨浩听了李光岑的话,突然想起一件尘封已久的心事,一时间心潮起伏,脸色也变得异样起来。其实心中所想到底是否真的如此,他目前也完全没有把握,这种时候,自然不便把那天马行空的联想说与人听。

李光岑一问,杨浩忙收摄心神,说道:“哦,浩儿忽然想起了一件别的事,一件私事,没有什么。义父,毒药杀人并不罕见,可是这药杀人于无形,可以轻易地把自己置身事外,那就难得的很了。这药,可有解药么?”

李光岑抚须笑道:“喀喀钦摆弄了一辈子药物,他常说,天下任何毒药,必然有其解药,只看你找得到找不到而已,这无名之毒自然也是有解药的。不过,你可不要说出去。”

李光岑眨眨眼,轻笑道:“若非我救过他的命,是他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就算对我他也不会说的。要是让人知道这毒还有得解,可就不值那么多钱了。去年,有一个中原人从他那儿买走了两份,足足花了二十片成色十足的金叶子呢。”

杨浩心中一动,急忙问道:“那中原人是什么身份?”

李光岑道:“我只听他随口一说,哪里在乎这人什么身份,再说,买药必是用来害人,鬼鬼祟祟的谁肯暴露身份?”他目光一凝,忽然若有所思地道:“浩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难道你见过曾有人如中了这毒的症状?”

“现在还不知道,只是我多心猜疑而已,不说也罢。”杨浩捧紧了那匣子,问道:“那解药,可是这白瓶儿中之物,要如何使用?”

李光岑便也不问,说道:“正是,其实,树一个敌人,杀一个仇人,很容易。如果你能化敌为友,那才更见本事。很久以前,就曾有人用这毒去害一位大汗,然后又去为他解毒,从而蒙他信赖,成为他的近侍宠臣。这白瓶儿中放的就是解药,这毒药看来药性不烈,可要解去却也不易,将这白瓶儿中的药粉分成五份,每日一份,给那中毒者服下,半个时辰之后以双掌拍打他的全身,助其血气舒展发挥药性,五日之后,方会解毒。”

杨浩将他所言仔细记在心里,把药小心揣在怀里,这才说道:“义父,浩儿想,既然怎么都是走,就要走得爽快,不给人留个恋栈不舍离去的印象。如今已经拖的太久了,这两日,我就离开。只是芦岭州立足不易,有许多不好摆上台面的东西,新官上任后,更不好交代给他,只好麻烦义父总掌全局,好在如今许多事情都已有了规矩,又有许多人手可用,义父倒不须太过劳神,只是防着不要被新任知府侦知,那些事可大可小,到时就要生出许多祸患来了。”

李光岑颔首:“为父省得,咱们这儿有许多村寨部落,都是相对独立的,不同于中原的城镇,那新任知府没办法对下面了如指掌的。再说,下面层层官吏,包括乡官里正,都是咱们一手提拔上来的,想要瞒下这些事情易如反掌,你不必太过担心。”

二人又仔细商量了半天,见李光岑已有些疲惫,杨浩便嘱他好生休息,这才起身告辞。杨浩前脚刚走,木魁就从后面走了出来,望着杨浩离去的方向,失望地道:“这大宋的官家分明就是明升暗降,夺了少主的权位,少主就这么甘心接受,赴京上任去了?少主有仁有义,是个让人钦佩信服的主人,可惜不够心狠手辣,不是个做大事的人物。”

“大胆,少主也是你能指摘评论的,没有规矩!”随着呵斥,木恩和纳木罕、俟斤从后面走了出来,原来这几人却没有走,一直隐在后面静听这对父子的谈话。

木魁辩解道:“少主不恋栈权位,随遇而安,求一世逍遥,我也无话可说。可这芦岭州是他辛辛苦苦一手打下来的,咱们这么多人是一心一意随少主征战四方,生死无悔的,少主说走就走,我这心里,不舒坦!”

李光岑微微一笑,说道:“来,你们坐下。”

待几人在他身旁坐下,李光岑目光微微一扫,说道:“木恩,我知道,就算你在训斥木魁,但是你心中的想法,其实也与木魁一般无二。”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不过,如果浩儿是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做什么事都不计后果只计较一己得失的人,你们想想,他还会成为你们的少主吗?当初我们只是个负累和祸患,无法让他得到什么富贵权柄,他若只计较得失利害,会甘冒奇险接收咱们的族人吗?他会为了你们、为了芦州的百姓做这些事吗?他只要安份守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芦州,就算受到强藩欺压,祸害的也只是芦州的百姓,对他来说,只要坐得住这个位子,就是有功无过,将来必然升迁,会遭致官家的忌惮吗?”

几人面面相觑,不再言语,李光岑脸色严肃起来,沉声道:“你们不要忘了,浩儿自始至终就不是一个野心勃勃想要成为一方之主的枭雄,你们又何以用枭雄之心来揣度他?”

几人讷讷地低头,纳木罕低声道:“主上教训的是,可……少主如今毕竟已是我们效忠的主人,朝廷一纸令下,他就奉诏而去,我们……都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了。”

李光岑轻轻叹了口气道:“那么你们以为,浩儿该怎么做呢?拒不从命?那样的话,灾祸马上就要来了,朝廷岂会想不到如果他不肯从命的可能?岂会没有后着对待?折家在西北经营三百年之久,折御勋不从圣旨那也罢了,你们以为浩儿经营这芦州还不足一年,有资格抗拒圣旨么?嘿!他若不从,立时就是杀身之祸。既然从也要去,不从也要去,还要牢骚满腹不情不愿?那岂不是不识时务,自取祸端?”

几人惶惑相视,俟斤忍不住道:“属下愚钝,主上请明示,。”

李光岑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如果浩儿真是个雄才大略之人,那么他接了圣旨,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即抛下这里的一切,随着那传旨钦差一同回京,片刻不离那钦差的耳目视线之外,如此才能让官家戒意全消,保全自己性命,才能徐图后计。

真正的英雄豪杰不是像蛮牛一般,见了谁顶谁,而是要能屈能伸,该隐忍时就隐忍,该受屈辱时就要受得了屈辱。耐心等到对手出现必死的破绽时才会一击而中,亦或等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机会才会一展鸿图。

现在,咱们已经得罪了夏州,如果再失去朝廷的倚仗,所有努力顷刻间就要化为乌有,你们认为浩儿应该怎么做?是扯旗造反,还是千方百计拒不从命,留下来西抗夏州、东抗朝廷?咱们如今有那个实力么,咱们本已与夏州结怨,若是朝廷上再频频施压,你且看府州、麟州谁会甘冒大不讳而全力支持我们?”

李光岑冷哼一声道:“你们只知道发牢骚、只觉得不够快意,可浩儿心念一动,行止之间,决定的就是芦州五万军民的生死前程,就是这芦河岭是否会重新变成一片无人的废墟,他如果也像你们一样,不计后果利害,只知快意恩仇,动辄喊打喊杀,不肯吃一点亏,那就叫英雄豪杰了?一群蠢物,那些帝王且不去说,你看西北三藩,哪个不是遇强如蛇、遇弱如龙,周旋其间,挣扎求存?就是这些日子冒着严寒往来与我芦岭州,与浩儿交结攀好的那些横山诸羌人,还不是一样懂得要审时度势,趋吉避凶?你们这些匹夫,只知逞一腔血气之勇,成得了什么大事。”

几人被李光岑训斥得全没了脾气,木恩到底沉稳一些,仔细想想,如今也确无其他选择,不禁汗颜道:“主上,少主若去了京城,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光岑微微眯起眼睛,徐徐说道:“古往今来多少英雄,都不是他们自己想要称王称霸,而是时势把他们推到了那个位置,不由他不从。大宋官家当初就有称帝的野心么?若非他已手握重兵,若非朝廷上主少臣强,遭人猜忌,若非赵普、高怀德等人一再怂恿,预造声势,岂能半推半就陈桥称帝?

再说那大唐高祖李渊,一再受杨广欺压,却只求苟延残喘,身为皇亲,只做个卫尉少卿,为炀帝出行掌旗,管理车驾,又何曾有过雄心大志了?若非他先占了一座雄城,麾下一支强兵,杨广昏庸无道民心尽失,在此情形下又有裴寂诱他与居住在晋阳宫的炀帝宠妃有染,刘文静假造朝廷公文强拉壮丁激起民变,李世民、许世绪、武士彟等人再三怂恿,他岂会横下心来扯旗造反,成就大唐霸业?”

他望向眼前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心腹,语重心长地道:“时势造英雄,这时势,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不到,你们就不可萌生野心,乖乖守在这芦岭州,以保住族群延续为第一要任。如果天时地利可以为我所用时,那么,人和就是你们了……”

纳木罕等人还是有些不解,木恩却已有些了悟。

李光岑靠到被褥上,徐徐说道:“天时未到,地利未成,如今便只能休养生息,蜇伏不动,暗中积蓄力量。若是自己力量不济,一旦风起云涌时候,你第一个便被卷到了九宵云外去,还想做甚么大事。

浩儿既已引起朝廷戒心,若留在芦州,反要惹得朝廷时时关注,百般掣肘之下,我们何以发展。如今浩儿赴京为官,便是明修的栈道,我们反而能松一口气。只要咱们这里不出岔子,浩儿在开封就不虞安全。若是有朝一日,天时来了,地利成了,裴寂、刘文静能做的事,你们做不得?赵普、高怀德做的事,你们不会做么?”

“嗯?”李光岑使眼一看,纳木罕几人霍然起身,沉声说道:“属下明白!”

李光岑点了点头,微笑道:“虽说程德玄在芦州一直隐忍不发,在浩儿面前老实的很,除了芦州律法他又不曾掌理过什么,不过这芦州从无到有,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一旦新任知府到了,难保他不会搞出些什么事来。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个祸患搞下去。至于其他的么……龙行云,虎行风,浩儿现在缺的就是风云际会啊,你们只管耐心做好自己的事,静候云涌风来便是……”

※   ※   ※

云没有来,风也没有来,今冬的第一场雪却来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扑天盖地,将起伏的山峦、蔓延至天际的原野、还有那起伏摇曳的芦苇丛,全都蒙上了一片白色。杨浩披着大氅,站在建了一半的开宝抚夷铁塔的第三层基座上面,俯瞰着芦岭州内银裹素裹的一切。

在他身畔,静悄悄地站着一身劲衣,腰佩短刀的穆羽,余外再无一人。

杨浩今日就要离开,他没有让州府官吏们来相送,也没有把消息公开。百姓们只隐约知道知府大人要升官,要去开封做官了,具体的行期却不晓得。该低调的时候还是要低调的,杨浩不想百姓们冒雪来送,更不想搞出什么“万民伞”、“德政牌”一类的把戏来,惹得万民号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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