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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区奉仁道:〃首府本来同制台是把兄弟。〃管家道:〃听说现在又拜了门,拜制台做教师,不认把兄弟了。通武昌省城,只有他可以进得内签押房,别人只好在外头老等。〃区奉仁道:〃照这样子,可晓得他几时才见?〃管家道:〃小的进来就问过号房,马上就见亦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亦说不定,就此忘记了不见也说不定。〃区奉仁道:〃我是有缺的人,见他一面,把话说过了,我就要回去的。被他如此耽误下来也好了!〃管家道:〃这话难说。不是为此,怎么这官厅子上一个个都怨声载道呢?〃
主仆二人正讲得高兴,忽见炕上围着一口钟睡觉的那个人一骨碌爬起,一手揉眼睛,一手拿一口钟推在一边,又拿两手拱了一拱,说道:〃老同寅,放肆了!你阁下才来了一霎工夫已经等的不耐烦,兄弟到这里不差有一个月了!〃区奉仁一听这话,大为错愕,忙站起来,请教〃贵姓、台甫〃。那人便亦起身相迎,回称:〃姓瞿,号耐庵。〃区奉仁一听这〃瞿耐庵〃三字很熟,想了一回,想不起来。
原来瞿耐庵自从到了兴国州,前任因为同他不对,前任帐房又因需索不遂,就把历任移交的帐簿子一齐改了给他。譬如素来孝敬上司一百两银子的,他簿子上却是改做一百元;应该一百元的,都改做五十元。无论瞿耐庵的太太如何精明,如何在行,见了这个簿子,总信以为真,决不疑心是假造的。谁知这可上了当了:送一处碰一处,送两处碰两处,连他自己还不明白所以然,已经得罪的人不少了。你道前任帐房的心思可恶不可恶!
起初湍制台的湖北,丫姑爷戴世昌腰把子挺得起,说得动话,瞿耐庵靠着他的虚火,有些上司晓得他的来历,大众看制台分上,都不来同他计较,所以孝敬上司的数目就是少些,还不觉得。不料湍制台一朝调离,丫姑爷尚且失势,他这个假外孙婿更说不着了。贾制台初署督篆,就有人说他话。起先贾制台还看前任的面子,不肯拿他即时撤任。后来说他的坏话人多了,又把他在任上听断如何糊涂,太太如何要钱,一齐掀了出来。齐巧本府上省,贾制台问到首府,首府又替他下了一副药、因此才拿他撤任。
撤任回省,接连上了三天辕门,制台都没有见他。后来因为要甄别一票人,忽然想着了他,平空里忽然传见。瞿耐庵闻命之后,忙得什么似的,也没有坐轿子,就赶到制台衙门里来。来传的人是十二点一刻到他公馆,瞿耐庵没有吃午饭,不到十二点三刻就赶到辕门,走进官厅,一直坐了老等。谁知左等也不见请,右等也不见请,想要回去,又不敢回去。肚里饿得难过,只好买些点心充饥。看看天黑下来,找到一个素来认得的巡捕,托他请示。巡捕道:〃他老人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谁敢上去替你回!他一天不见你,就得等一天;他十天不见你,就得等十天;他一个月不见你,就得等一个月。他什么时候要见,你无论三更半夜,天明鸡叫,你都得在这儿伺候着。倘若走了,不在这里,他发起脾气来,那可不是玩的!〃原来这巡捕当初也因少拿了瞿耐庵的钱,心上亦很不舒服他,乐得拿话吓他,叫他心上难过难过。瞿耐庵本来是个没有志气的,又加太太威风一倒,没了仗腰的人,听了巡捕的话,早吓得魂不附体,只得诺诺连声,退回官厅子上静等。那知等到半夜,里边还没有传见。这一夜,竟是坐了一夜,一直未曾合眼。
等到第二天天明,就在官厅子上洗脸,吃点心。停了一刻,上衙门的人都来了,管厅子上人都挤满。等到制台传见了几个,其余统通散去,又只剩得他一个。仍旧不敢回家,只得又叫管家到公馆里搬了茶饭来吃。这日又等了一天,还没请见。又去请教巡捕。巡捕生气,说道:〃你这人好麻烦!同你说过,大人的脾气是不好打发的!既然来了,走不得!怎么还是问不完?〃瞿耐庵吓的不敢出气,仍回到官厅上。这夜不比昨夜了,因为昨夜一夜未曾合眼,身子疲倦得很,偶然往炕上躺躺,谁知一躺就躺着了。这一觉好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出太阳才醒。接着又有人来上院。他碰见熟人也就招呼,好像是特地穿了衣帽专门在官厅上陪客似的。一霎时各官散去,他仍旧从公馆里搬了茶饭来吃。只因其时天气尚不十分寒冷,所以穿了一件袍套还熬得住。
如是者又过了几天,一直不回公馆。太太生了疑心,说:〃老爷不要又是到汉口被什么女人迷住了,所以不回来?〃偷偷的自己过江探问。无意之中,又打听到前次率领家人去打的那个人家,的确是老爷讨的小老婆,那女人名唤爱珠,本是汉口窑子里的人。当时不知道怎样被夏口厅马老爷一个鬼串,竟被他迷住了。后来瞿耐庵到任,很寄过几百银子给这女人。不过瞿耐庵惧内得很,一直不敢接他上任。那爱珠又是堂子里出身,杨花水性。幸亏马老爷顾朋友,说道:〃倘喏照此胡闹上去,终究不是个了局。〃就写了一封信给瞿耐庵,说爱珠如何不好,〃恐怕将来为盛名之累,已经替你打发了〃瞿耐庵得信之后,无可如何,只索丢开这个念头。如今这事全盘被太太访闻,始而不禁大怒,既而晓得人已打发,方才把气平下。汉口找不到老爷,于是过江回省。怕家人说的话靠不住,又叫自己贴身老妈摸到制台衙门州、县官厅上瞧了一瞧,果然老爷一个人坐在那里,方始放心。天天派了人送饭送衣服给老爷。过了几天,又因天气冷了,夜里实实熬不住,被头褥子无处安放,只送了一件一口钟,又一条洋毯,以为夜间御寒之用。
闲话少叙。且说当时区奉仁拿他端详了一回,方才想起从前有人提过他是前任制台的寄外孙婿。闻名不如见面,怎么今天也会弄到这个样子,便大略的问了一问。瞿耐庵是老实人,就一五一十的把从前如何得缺,后来如何撤任,回省上辕门,制台如何不见,如今平空的传见,及至来了,一等等了一个月不见传见,以及巡捕又不准他走的话,详述一遍。区奉仁听了,一面替他叹息,一面又自己担心,不觉皱紧眉头,说道:〃吾兄在省候补,是个赋闲的人,有这闲工夫等他,兄弟是实缺人员,地方上有公事,怎么够耽搁得许久呢?〃瞿耐庵道:〃你要不来便罢,既然来了,少不得就要等他。我正苦没有人作伴,如今好了,有了你老哥,我们空着无事谈谈,兄弟倒着实可以领教了。〃区奉仁道:〃不要取笑!他不见终究不是个事。兄弟这趟上省只带了中毛衣服来,大毛的都没带,原想就好回任的。如今被你老哥这一说,兄弟还要派人回蕲州去拿衣服哩。〃
瞿耐庵道:〃今儿这个样子大约是不会传见的了。你把补褂脱去,也到这炕上来睡一回儿;就是不睡着,我们躺着谈心。夜深了,天气冷,两个人睡在这炕上总比外面好些。我这里还有一条洋毯,你拿去盖盖脚;我这里有一口钟,也可以无须这个了。〃起先区奉仁还同他客气,不肯上炕来睡。后来听听里面杳无消息,夜静天寒,窗户又是破碎的,一阵阵的凉风吹了进来,实在有些熬不住了,瞿耐庵又催了三回,方才上炕睡的。两个人就拿了两个炕枕作枕头。
睡下之后,瞿耐庵又同他说:〃不瞒老哥说:这三间屋里,上面有几根椽子,每根椽子里有几块砖头,地下有几块方砖,其中有几块整的,几块破的,兄弟肚子里有一本帐,早把他记得清清楚楚了。〃区奉仁听他说得奇怪,忙问所以。瞿耐庵方同他说:〃兄弟要见不得见,天天在这里替他们看守老营。别人走了,单剩兄弟一个,空着没有事做,又没有人谈天,我只好在这里数砖头了。〃区奉仁闻言,甚为叹息。瞿耐庵又说:〃我们睡一会罢。停刻天亮,又有人来上衙门,一耽误又是半天哩。〃却好区奉仁也有点倦意,便亦朦胧睡去。次日起来,才穿好衣服,赶早上衙门的人已经来了。他俩是日又等了一天,仍未传见。这夜又在官厅上盖着洋毯睡了一夜。
到了第三天,区奉仁熬不住了。幸亏他是现任,平时制台衙门里照例规矩并没有错,人缘亦还好,便找着制台的一个门口,化上一千两银子,托他疏通。那人拍胸脯说,各事都在他的身上。齐巧这天有人禀见,巡捕替他把手本一块儿递了上去,贾制台叫〃请〃。进去的时候,惟恐大人见怪,两手捏着一把汗。及至见了面,制台挨排问话,问到他,只说得两三句:第一句是〃你几时来的?〃区奉仁恭恭敬敬回了声〃卑职前天就来了〃。上头又说:〃长江一带剪绺贼多得很啊,轮船到的时候,总得多派几个人弹压弹压才好。〃区奉仁答应了两声〃是〃。制台马上端茶送客。区奉仁方才把心放下。等到站了起来,又重新请一个安,说:〃大人如无什么吩咐,卑职禀辞,今天晚上就打算回去。〃贾制台点点头道:〃你赶紧回去罢。〃说罢,把一干人送到宅门,一呵腰,制台进去。
然后区奉仁又去上藩、臬两司衙门。从司、道衙门里下来,回到寓处,收拾行李。刚要起身,忽见执帖门上拿着手本上来回称:〃新选蕲州吏目随太爷特来禀见。〃区奉仁一看,手本上写〃蓝翎五品顶戴、新选蕲州吏目随凤占〃一行小字,便道:〃我马上就要出城赶过江的,那里还有工夫会他。〃执帖门道:〃自从老爷一到这里,才去上制台衙门,不晓得他怎样打听着的,当天就奔了来。老爷一直没回家,他就一连跑了好几趟。他说老爷是他亲临上司,应得天天到这里来伺候的。〃区奉仁听他说话还恭顺,便说了声〃请〃。执帖门出去。
一霎时只见随凤占随太爷戴着五品翎顶,外面一样是补褂朝珠,因为第一次见面,照例穿着蟒袍。未曾进门,先把马蹄袖放了下来;一进门,只见他把两只手往后一瘪,恭恭敬敬走到当中跪下,碰了三个头,起来请了一个安。跟手从袖筒管里拿履历掏了出来,双手奉上,又请了一个安。此番区奉仁见下属不比见制台了,大模大样的,回礼起来,收了履历。随凤占替他请安,他只拿只右手往前一竖,把腰呵了呵,就算已经还礼了。当下分宾坐下。区奉仁大约把履历翻了一翻,因为认得的字有限,也就不往下看了。翻完了履楞,便问:〃老兄贵处是山东?〃随凤占道:〃卑职是安徽庐州府人。〃区奉仁诧异道:〃怎么履历上说是山东呢?〃再翻出来一看,才知道他是山东振捐局捐的官,原来错看到隔壁第二行去了。自觉没趣,只得搭讪着问了几句:〃你是几时来的?几时去上任?〃随凤占一一回答了。立刻端茶送客。也同制台送下属一样,送了一半路,一呵腰进去了,随凤占又赶到城外,照例禀送,区奉仁自去回任不题。单说随凤占禀到了十几天,未见藩台挂牌饬赴新任,他心上发急。因为同武昌府有些渊源,便天天到府里禀见。头一次首府还单请他进去,谈了两句,答应他吹嘘,以后就随着大众站班见了。有天首府见了藩台,顺便替他求了一求。藩台答应。首府回来,看见站班的那些佐杂当中,随凤占也在其内,进了宅门,就叫号房请随太爷进来。号房传话出去,随凤占马上满面春风,赛如脸上装金的一样,一手整帽子,一手提衣服,跟了号房进去。见面之后,首府无非拿藩台应允的话述了一遍。随凤占请安,谢过栽培,首府见无甚说得,也只好照例送客。
等到随凤占出来之后,他那些同班的人接着,一齐赶上前来拿他围住了,问他:〃太尊传见什么事情?〃随凤占得意洋洋的还不肯说真话,只说:'有两个差使,太尊叫我去,我不高兴去。太尊叫我保举几个人,我一时肚皮里没有人,答应明天给他回音。〃大众一听首府有什么差使,于是一齐攒聚过来,足足有二三十个,竟把随凤占围在垓心。好在一班都是佐杂太爷,人到穷了志气就没有了,什么怪像都做得出。其时正在隆冬天气,有的穿件单外褂,有的竟其还是纱的,一个个都钉着黄线织的补子,有些黄线都已宕了下来,脚下的靴子多是尖头上长了一对眼睛,有两个穿着〃抓地虎〃,还算是好的咧。至于头上戴的帽子,呢的也有,绒的也有,都是破旧不堪,间或有一两顶皮的,也是光板子,没有毛的了。大堂底下,敞豁豁的一堆人站在那里,都一个个冻的红眼睛,红鼻子,还有些一把胡子的人,眼泪鼻涕从胡子上直挂下来,拿着灰色布的手巾在那里揩抹。如今听说首府叫随凤占保举人,便认定了随凤占一定有什么大来头了,一齐围住了他,请问〃贵姓、台甫〃。
当中有一个稍些漂亮些的,亲自走到大堂暖阁后面一看,瞥见有个万民伞的伞架子在那里,他就搬了出来,靠墙摆好,请他坐下谈天。随凤占看看没有板凳,难拂他的美意,只得同他坐下,也请教他的名姓。那人自称姓申,号守尧,是个府经班子,二十四岁上就出来候补,今年六十八岁子。先捐了个典史,在河南等过几年,分在卫辉府当差。有年派了个保甲差使,晚上带了巡勇出门查夜。有一个吃酒醉的人,拦住当路骂人,被他碰见了。彼时少年气盛,拉下来就五十板。等到打完了,那人才说:〃我是监生。〃捐了监的人,不革功名是打不得屁股的。当时无法,只得拿他开释。谁知第二天,通城的监生老爷都来不答应他,说他擅责有功名的人,声称要到府里去告他。他就此一吓,卷卷行李逃走了。后来还是那个捱打的人恐怕闹出来于自己面子不好看,私自出来求人家,劝大众不要闹了,这才罢休。后来本府也晓得了,明知他是畏罪而逃,乐得把差使委派别人。地方上少掉一个试用典史是不打紧的,倒也没有人追究。他闹了这个乱子,河南不能再去。齐巧他兄弟一辈子当中,当初有个捐巡检的,后为这人死了,他就顶了这巡检名字,化几个钱,捐免验看,一直到湖北候补,正碰着官运享通,那年修理堤工案内,得了一个异常劳绩,保举免补本班,以府经补用。年代隔得远了,他自己也常常拿从前的事情告诉别人,以鸣得意。还说什么〃你们不要瞧我不起,虽然是官卑职小,监生老爷都被我打过的!〃人家听惯了,都池他有些痰气,没有人去理会他。此时同随凤占拉拢上了,便嘻开了一张胡子嘴,同随凤占一并排坐在伞架子上,扳谈起来。随凤占难却他这番美意,只得同他坐在一块儿谈天。
究竟佐杂太爷们眼眶子浅,见申守尧同随凤占如此亲热,以为他二人一定又有什么渊源,看来太尊所说的什么差使,论不定就要被申某夺去了。于是有些不看风色的人,偏偏跟了他二人到暖阁后面,听他二人讲话。又有些醋心重的人,一旁咕噜说道:〃人家好,有门路,巴结得上红差使。不要说起是一桩事情轮不到我们头上,就是有十桩、八桩也早被后长的人抢了去了。我们何必在这里碍人家的眼,还是走开,省得结一重怨。〃又有些人说道:〃我偏不服气!我定要在这里听他们说些什么。有什么瞒人事情,要这样鬼鬼祟祟的!〃
一干人正在言三语四,刺刺不休,忽见斜刺里走过一个少年,穿着一身半新的袍套,向一个老头子深深一辑,道:〃梅翁老伯,常远不见了!小侄昨天回来就到公馆里请安,还是老伯母亲自出来开门的,一定要小侄里头坐。小侄一问老伯不在家,看见老伯母还只穿了一件单衬子,头也没梳,正有那里烧水煮饭,所以小侄也就出来了。今日凑巧老伯在这里,正想同老伯谈谈。〃又听那老头子道:〃失迎得很!兄弟家里也没得个客坐,偶然有个客气些的人来了,兄弟都是叫内人到门外街上顿一刻儿,好让客人到房里来,在床上坐坐,连吃烟,连睡觉,连会客,都是这一张床。老兄来了,兄弟不在家,亵渎得很!〃又听那少年道:〃老伯,小侄是自家人,说那里话来!〃又听老头子道:〃老兄这趟差使,想还得意?〃少年道:〃小侄记着老伯的教训,该同人家争的地方,一点没有放松。所以这趟差使虽苦,除用之外,也剩到八块洋钱。〃老头子道:〃你已经吃了亏了!到底你们年纪轻,是没有什么用头的。〃少年听了不服气,说道:〃银钱大事,再比小侄年纪轻的人,他也会丁是丁,卯是卯的;况且我们出来为的是那一项,岂有不同人家要,白睁着眼吃人家亏的道理。〃老头子道:〃你且不要不服气。你走了几个地方?〃少年道:〃我的札子一共是五处地方,走了半个多月才走完的。〃老头子说:〃你又来!五个地方只剩得八块洋钱,好算多?不信一处地方连着两三块钱都不要送。如今合算起来,每处只送得一块六角钱。我们是老迈无能了,终年是轮不到一个红点子。像你们年轻的人,差使到了手了又如此的辜负那差使,这才真正可惜哩。〃少年道:〃依你老伯怎么样?〃老头子道:〃叫我至少一处三只大洋,三五一十五块钱总得剩的。〃少年道:〃人家送出来何尝不是三块、四块,但是,自家也要用几文。人家送了这笔洋钱来,力钱总得开销人两个。〃老头子把嘴一披,道:〃你阔!你太爷要赏他们!他们跟惯州县大老爷的人,那个腰里不是装饱的,就稀罕你这几角洋钱!叫我是老老脸皮,来的人请他坐下,倒碗茶让他吃,同他们谦恭些,是不犯本钱的。至于力钱,抹抹脸,我亦不同他们客气了。人家见我如此待他,就是我拿出来,他亦不好意思收了。所以这笔钱我就乐得省下,自己亦好多用两天,至于你说什么零用,这却是没有底的,倘若要阔,一天有多少都用得完,但是贪图舒服,也很可不必再出来当这个差使了。〃
老头子只管絮絮叨叨不住,少年听了甚不耐烦。齐巧随凤占同申守尧在暖阁后面谈了一回也走了出来。申守尧是认得那两个人的,便问少年道:〃你同梅翁谈些什么?〃少年正待开口,却被老头子抢着说了一遍,无非是怪少年不知甘苦,不会弄钱的一派话。少年听了不服气,又同他争论。申守尧便从中解劝道:〃这话怪不得梅翁要说。你老兄派的几处地方总还在上中字号里头。他们现任大老爷。一年两三万往腰里拿,我们面上,他就是多应酬几文,也不过水牛身上拔一根毛。所以兄弟也是出差每到一处,等他们把照例的送了出来,我一定要客气,同他们推上两推。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