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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不响。周老爷也只好相对无言。又歇了一会,说道:〃我替他们地方上办了这幺大的一件事,一把万民伞都没有,还来敲我的竹杠!〃周老爷道:〃等卑职出去通个风给他们,一定有得来的。〃胡统领道:〃算了罢!我省得三万银子,至少几千把万民伞好做。这个虚体面,我如今亦不在乎了?〃周老爷一连碰了几个钉子,满肚皮不愿意,瘪在肚里不敢响。听他的口音,三万头还赖着不肯出。一时不敢多说,只得随便敷衍了几句,搭讪着出去。
①〃皮困秋〃:一种帽子的名称。
回到自己船上,踱来踱去,一时想不出主意。想了半天,忽然想到建德县庄某人,统领同他还说得来,只好请他来打个圆场,或者有个挽回,到底捞他两个。主意打定,便去拜见庄大老爷,言明来意,只说:〃外头风声甚是不好,虽然乡下人都有真凭实据在我们手里,到底闹出来总不好看。魏竹冈是著名的无赖,送他两个,堵堵他的嘴,我们省听多少闲话。〃庄大老爷听了,心想:〃上回乡下人的事情,虽然我替统领竭力的做了下来,然而对得住上司,毕竟对不住百姓,早晚总有一个反复。倒不如等他们出两个钱,我也免得后患。〃想罢,便连声称〃是……〃。又道:〃统领脾气,兄弟是晓得的,等兄弟去劝他,应该总答应。〃周老爷感激不尽,辞别出门。不多时候,庄大老爷也就来了。见了统领,闲谈了几句,慢慢讲到此事。胡统领咬定一口不答应,还说了许多闲话,总怪周老爷帮着外头人。又说:〃兄弟这趟差使是苦差使,瞒不过诸公的。周某人总想多开销兄弟两个他才高兴,不晓得他存着一个甚幺心。像你老哥才算得真能办事情的人。〃庄大老爷随便替周老爷分辨了两句,把嘴凑在统领耳朵上,咕咕唧唧了半天。称见统领皱一回眉,摇一回头;后来渐渐有了笑容,一连把头点了几点,方才高声说道:〃这件事,兄弟总看你老哥的面子,如果是别人,兄弟一定不能答应。〃庄大老爷又重新谢过,辞别回去不题。
单说胡统领此番虽然听了庄大老爷的话,答应送魏竹冈三万银子,托为布置一切。他的初意,因为不放心周老爷,一定要庄大老爷经手。庄大老爷明晓得这里头周某人有好处,而且当面又托过,犯不着做甚幺恶人,所以求了统领,仍交周某人经手。统领面子上虽然答应,等周老爷上来请示要划这笔银子,他老人家总是推三阻四,一连耽搁了好几天亦没有吩咐下来。周老爷心上着急,又不好十分催他。而且胡统领有意为难,过了两天,竟其推病不见客,连周老爷来见也是不见。等到病好,周老爷再上去请示,倒说:〃兄弟那里来的钱?还是老兄外头面子大,交情多,无论那里先替兄弟拉三万银子;随后等兄弟有了缺,本利一个不少他的就是了。〃周老爷听了,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意思待要发作两句,既而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且让他一步,再作道理。〃回到自己船上,越想越气。忽又想到:〃戴大理的话真是一点不错。横竖总不落好,碰见这种人只好同他硬做。但是一件:银钱是黄仲皆经管,我今同他商量,他是个胆小人,一定不肯答应,与其碰了回来,不如不张口为妙。〃想来想去,一夜来眠。
次日一早起身,正在一个人盘算主意的时候,齐巧单太爷前来探信。周老爷一想:〃他来得凑巧,我今姑且同他商量。〃当下请进,见面叙坐。周老爷先开口道:〃一连接到老哥三张条子,为着事情大有反复,所以一直未能报命。〃单太爷道:〃晚生并不能来催堂翁,只因魏竹冈天天派人到晚生那里来讨回信,赛如欠了他的债一般。这种人真正可恶!晚生想不去理他,又怕耽误了堂翁这边的事,统领跟前天以交代,所以急于两面圆场。也晓得堂翁这里事情多,不好为着这点小事情时来絮聒,为的实系被催不过,所以写过几封信,意思想讨堂翁一个回信,晚生也好回复前途。一连几日,既未见堂翁进城,事情如何又未蒙台谕,所以晚生只得自己过来,一来请请安,二来请个示,到底这事如何办法?〃周老爷听了,皱了一皱眉头,说道:〃兄弟亦正因此事为难,正想进城同老哥商量,现在老哥来此甚好。〃单太爷道:〃怎幺说?〃周老爷把嘴凑在他耳朵边,将此事始末缘由,他如何为难,统领如何蛮横,现在想赖这笔银子的话,说了一遍。
单太爷听了,想了一回,说道:〃堂翁现在意下如何?〃周老爷道:〃这种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横竖我们总不落好,索性给他一个一不做,二不休。你看如何?〃单太爷道:〃任凭他们去上控?〃周老爷道:〃犹不止此。〃单太爷诧异道:〃还要怎样?〃周老爷楞了半天,方说道:〃论理呢,我们原不应该下此毒手,但是他这人横竖拿着好人当坏人的,出了好心没有好报,我也犯不着替他了事。依我的意思,单叫人去上控还是便易他,最好弄个人从里头参出来,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要赚大家赚,要漂大家漂,何苦单单便易他一个。我上回恍惚听你老哥说起,张昌言张御史同魏竹冈是表兄弟,可有这个话?〃单太爷道:〃他俩不错是表兄弟。但是他如今通信不通信,须得问问魏竹冈方晓得。〃周老爷道:〃我想托你去找找他,通个信到京里干他一下子,你看怎样?〃单太爷道:〃只要他肯写信,那是没有不成功的。但是一件,事情越闹越大,将来怎幺收功?于他固然有损,于我们亦何尝有益呢?〃周老爷道:〃我不为别的,我定要出这一口气,就是张都老爷那里稍须要点缀点缀,这个钱我也肯拿。〃
单太爷一听他肯拿钱,便也心中一动,辞别起身,去找魏竹冈。两人见面之下,魏竹冈晓得事情不成功,这一气也非同小可,大骂胡统领不止,立刻要亲自进省去上控,不怕弄他不倒。单太爷道:〃现在县里有了凭据,所以他们有恃无恐。他是省里委下来的,抚台一定帮好了他。官司打不赢,徒然讨场没趣。〃魏竹冈道:〃省控不准就京控。〃单太爷道:〃你有闲工夫同他去打,这笔打官司的钱那里来呢?〃魏竹冈一听这话有理,半天不语。单太爷道:〃你令亲在京里,不好托托他想个法子吗?〃魏竹冈道:〃再不要提起我们那位舍表弟。他自从补了御史,时常写信来托我替他拉卖买。我这趟在屯溪替他拉到一注,人家送了五百两。我不想赚他的,同他好商量,在里头挪出二百我用,谁知他来信一定不肯,说年底下空子多,好歹叫我汇给他。还说明:'将来你表兄有什幺事情,小弟无不竭力帮忙,应该要一百的,打个对折就够了。'老父台,你想想看,我老表兄的事情,他不肯说不要钱,只肯打个对折,你说他这要钱的心可多狠!〃单太爷道:〃不管他心狠不心狠,'千里为官只为财',这个钱也是他们做都老爷的人应该要的。不然,他们在京里,难道叫他喝西北风不成?〃魏竹冈道:〃闲话少说,现在我就写信去托。但是一件,空口说白话,恐怕不着力,前途要有点说法方好。〃单太爷道:〃看上去不至于落空。至于一定要若干,我却不敢包场。〃魏竹冈道:〃到底肯出若干买他这个折子?〃单太爷道:〃现在已到年下了,送点小意思,总算个炭敬罢了。〃魏竹冈道:〃炭敬亦有多少:一万、八万也是,三十、二十亦是。到底若干,说明白了我好去托他。你不知道他们这些都老爷卖折参人,同大老官们写信,都与做买卖一样,一两银子,就还你一两银子的货;十两银子,就还你十两银子的货,却最为公气,一点不肯骗人的。所以叫人家相信,肯拿银子送给他用。我看这件事情总算兄弟家乡的事情,于兄弟也有关系,你也一定有人托你。你就同前途说,叫他拿五百两银子,我替他包办。〃单太爷道:〃五百太多罢?〃魏竹冈道:〃论起这件事来,五千也不为多。现在一来是你老哥来托我,二来舍表弟那里我也好措辞。总而言之:这件事参出去,胡统领一面多少总可以生法,还可以'树上开花'。不过借我们这点当作药钱,好处在后头,所以不必叫他多要。你如今连个'名世之数①'都不肯出,真正大才小用了。〃单太爷道:〃这钱也不是我出,等我同前途商量好了再来复你。〃魏竹冈道:〃要写信,早给兄弟一个回头。〃单太爷道:〃这个自然。〃说完别去。
①〃名世之数〃:五百的代称,语出《孟子》:〃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当晚出城,找到周老爷说:〃姓魏的答应写信,言明一千银子包办。〃周老爷听了嫌多。当下同单太爷再三斟酌,只出六百银子。单太爷无奈,只得拿了三百银子去托魏竹冈说:〃前途实在拿不出。大小是件生意,你就贱卖一次,以后补你的情便了。〃魏竹冈起先还不答应,禁不住单太爷涎脸相求,魏竹冈只得应允。等到单太爷去后,写了一封信,只封得五十银子给他表弟,托他奏参出去。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颂德政大令挖腰包 查参案随员卖关节
却说胡统领自从到了严州,本地地方官备了行辕,屡次请他上岸去住,无奈他迷恋龙珠,为色所困,难舍难分,所以一直就在船上打了〃水公馆〃。后来接到上宪来文,叫他回省,他便把经手未完事件赶办清楚,定期动身。此番出省剿匪,共计浮开报销三十八万之谱:有些已经开支,有的尚待回省补领。胡统领心满意足。自己想想,总觉有点过意不去,便于其中提出二万:一万派给众位文武随员,以及老夫子、家人等众,一来叫他们感激,二来也好堵堵他他的嘴。周老爷虽非统领所喜,因为一切事情都是他经手,特地分给他三千。下余的一千、八百,三百、五百,大小不等。赵不了顶没用,也分到一百五十两银子,比起统领顶得意的门上曹二爷虽觉不如,在他已经乐的不可收拾了。
尚有一万,由统领交托周老爷,说道:〃本地绅士魏竹冈,他要敲兄弟三万,他的心未免太狠,我一时那里来得及。现在把这一万银子,托老兄替兄弟去安排安排,免得他们说话,大家不干净。倘若不够,只得请老兄替兄弟代挪数千金补上,再要多,我可没有了。〃周老爷听了,心下寻思道:〃我的妈!你这钱若肯早拿几天,我也不至于托姓魏的写信到京里去了。现在事已如此,再出多些也无益,我乐得自己上腰,也犯不着再给姓魏的。我有了这个钱,回省之后另打主意,或者仍往山东一跑,将来就是他们参了出来,弄到放钦差查办,也与我不相干涉。〃主意打定,仍旧恭而且敬的回答统领道:〃大人委办的事,卑职没有不尽心的。齐巧这两天他们那边也松了下来,大约一万就可了事。〃胡统领道:〃可见这些人是贱的。你不理他,一万也就好了,你若是依着他,只怕三万也不会了事。〃周老爷心里好笑,嘴里不作声。
胡统领道:〃现在钱也出了,我的万民伞呢?这点虚面子,他们总不好少我的罢?〃周老爷道:〃这个自然。〃胡统领道:〃一万银子买几把布伞,我还是不要的好。〃周老爷道:〃叫他们送缎子的。城里一把,四乡四把,至少也得五把。〃胡统领道:〃我不是稀罕这个,为的是面子,被上司晓得,还说我替地方上出了怎么大一把力,连把万民伞还没有,面子上说不下去。〃周老爷答应着,见话说完,退了下去。一头走,一头想,心想:这送万民伞的事情须得同本地绅士商量。现在这些人一齐把统领恨如切骨,说上去非但不听,而且还要受他们的句子①,不如且到县里同庄某人斟酌斟酌再说。〃主意打定,立刻坐了轿子到县里拜会庄大老爷,说明来意。
①句子:冷言冷语。
庄大老爷道:〃我虽是地方官,这件事也不好勉强他们,须得他们愿意。而且我也不好同他们去谈这个。你去找找捕厅单某人,他与本地绅士还联络,不如叫他去说说看。说成了固然是好,倘若不成功,他的主意多,叫他想个法子弄几把伞,有几个人送了去,统领面子上糊得过,不就结了吗?〃周老爷道:〃单某人是我认得的,如此即刻我去找他。〃说完辞了出来。捕厅就在县衙东面,也不用坐轿子,踱了过来。单太爷接着,寒暄之后,便问:〃老堂台同统领几时动身?晚生明日要还请老堂台叙叙,一定要赏光的。〃周老爷自然谦了几句,便将来意告知。单太爷道:〃绅士、商人于统领的口碑都有限,如今叫他们送万民伞,就是贴了钱也万万不会成功,不如不去的好。老堂台如果怕统领面子上难以交代,晚生有句老实话:除非统领大人自己挖腰包不可。若以现在外面口碑而论,就是统领大人自己把牌、伞做好交给他们,他们也未必就肯送来,因为来了就要磕头的。老堂台如今要办这个,依晚生愚见,这笔钱是没有人肯出的。果然自己挖腰包把伞做好,由晚生这里雇几个人替你掮了去,也还容易。但是这些戴顶子送的人那里去找?〃周老爷听了不语,心下寻思道:〃好在我已拿着他一万银子,拚出一二百块钱,做几把伞、四扇牌应酬他也不打紧。〃想罢,便对单太爷道:〃这个钱现在归兄弟拿出来,你不必愁。但是请几位朋友去送,总得你老哥想个法子,到底你老哥在这里做官做久了,外面人头熟,说出去的话,人家总得还你个面子。〃单太爷道:〃人头果然熟,然而也要看甚么事情。我替老堂台想,你们带来的营头,还有炮船那些统领、帮带、哨官、什长,那一个不是颜色顶子。去同他们商量,到了那天检几个永远见不着统领面的,叫他们穿着衣帽来送,就说是本地绅衿。横竖进来磕过头就出去的,谁能辨他是真假呢?〃
周老爷一听不错,连称:〃老哥所说极是,兄弟一定照办。……〃又把做万民牌、伞的事托单太爷代办。单太爷问:〃做甚么样子的?〃周老爷说:〃要缎子的。〃单太爷楞了一楞道:〃缎子的太费罢?〃周老爷道:〃不用缎子,至少也得绫子。你老哥瞧着看,怎么省钱,怎么好看怎么办。兄弟的事情,你老哥还肯叫我多化钱吗。〃说着又问:〃几天做好?何日去送?〃单太爷屈指一算,说:〃今天不算,总得两天做成,一准第三天送就是了。〃周老爷回到城外,先去找了赵大人、鲁总爷一帮人,商量妥当,把人头派齐。然后回到大船上禀知统领,统领自然无话。预备第三天早上收过万民伞、德政牌之后,饭后开船回省。
正是光阴迅速,转瞬间已到了第二天了。这天合城文武在本府衙门备了满、汉全席,公饯统领,并请了周老爷、赵不了等一班随员、老夫子作陪,又传了一班戏在厅上唱着。当下自然是胡统领坐了居中第一位,众官左右相陪。胡统领穿的是吉祥狈缺衿袍子,反穿金丝猴马褂。台子面前放着一个大火盆,烧着通红的炭。十多个穿袍套的管家,左右分班上菜斟酒。从午后两点钟入座,一直吃到上灯还没有完。胡统领嘴里喝着酒,眼里看着戏,正在出神时候,不提防一阵风来,把戏台上一幅彩绸吹在蜡烛上,登时烧将起来。虽然当时就被人瞧见,赶紧上前扑救;无奈风大得很,早已轰轰烈烈,把檐上挂的彩绸一齐烧着。大众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时七手八脚,异常忙乱:有些人取水泼救,有些人想拿竹杆子去挑。其时戏台上已经停锣,众戏子一齐站在台口上帮着出力。幸亏其中有一个唱〃开口跳①〃的小丑,本事高强,攀着柱子爬了上去,左一拉,右一扯,总算把彩绸扯下,余火扑灭。一场大祸,顿归乌有,众人方才把心放下。回看地上,业已满地是水,当差的拿扫帚扫过,重新入席,开锣唱戏。
①〃开口跳〃:〃京戏中的武丑。
当火起的时候,胡统领面色都吓白了,就叫打轿子说要回去。后见无事,众官又过来一再挽留,请大人宽用几杯,替大人压惊。谁知这位统领大人是忌讳最多的,见了这个样子,心上狠不高兴,勉强喝过几杯,未及传饭,首先回船。众人亦纷纷相继告辞。胡统领回到船上,开口就说:〃今日好端端的人家替我饯行,几乎失火,不晓得是甚么兆头!〃众人不敢回答。亏得文七爷能言惯道,便说:〃火是旺相。这是大人升官的预兆,一定是好兆头。〃一句话把他老人家提醒,说说笑笑,依旧欢天喜地起来。
到了第三天,手下之人一齐起早伺候。码头上本有彩棚,因为统领定于今日动身回省,首县办差家人重将彩绸灯笼更换一新。大小炮船,一律旌旆鲜明,迎风招展。码头左右,全是水陆大小将官,行装跨刀,左右鹄立。将官之下,便是全军队伍,足足站有三四里路之遥,或执刀叉,或擎洋枪。每五十人,便有一员哨官,手拿马棒,往来弹压。德政牌、伞言明是日十点钟由城里送到船上。赵大人、鲁总爷所派武职人员,一早穿了衣帽,同到单太爷那里,预备冒充本城绅衿,遮掩统领耳目。单太爷又嫌人数太少,不足壮观,另把自己素有往来的几个卖买人,甚么米店老板、南货铺里掌柜的,还有两个当书办的,一齐穿了顶帽,坐了单太爷预备的小轿。单太爷办事精细,恐怕惹人议论,叫人悄悄的到伞、牌店里,把五把伞、四扇牌取来,送到城门洞子里会齐。又预先传了一班鼓手在那里候着。等到诸位副爷、老板轿子一到,然后将伞撑起,随着鼓手、德政牌,吹打着一同出城。出城不远,两旁便有兵勇站街,有人保护,不怕滋事了。分派停当,已经九下钟。合城文武官员络续奔至城外官厅伺候。
约摸有十点半钟,只听岸滩上三声大炮,两旁吹鼓亭吹打起来。胡统领赶忙更换衣冠:头戴红顶貂帽,后拖一支蓝扎大披肩的花翎;身穿枣儿红猞猁狲缺襟开气袍,上罩一件寿桃貂马褂,下垂对子荷包;脚登绿皮挖如意行靴。几个管家,一个个都是灰色搭连布袍子,天青哈喇呢马褂,头戴白顶水晶顶,后拖貂尾,脚踏快靴。其时德政牌、伞已到岸上彩棚底下,一众送伞的人齐上手本。执帖门上呈上统领过目之后,便吩咐伺候。岸上又升三声大炮。只见十六名亲兵,穿着红羽毛、黑绒镶滚的号褂战裙,手执雪亮钢叉,钢叉之上,一齐缠着红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