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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床上之后,项茹梅又开始担心家里面的煤气,甚至想象着欧阳健已经煤气中毒,越想越害怕,最后实在忍不住,拨打了家里的电话。听着欧阳健在里面“喂喂喂”了半天,知道欧阳健并没有煤气中毒死亡,才撂下电话,开始睡觉。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清晨了。
6
项茹梅是在第二天上午被BP机呼醒的。
第二天是圣诞节,圣诞节没有得到官方认可,所以照常上班。项茹梅是公司的财务总监,跟其他领导不一样,其他领导一上午不来上班没人注意,但是财务总监不来就没有办法领备用金和报销费用,马上就有人嗷嗷叫,最后一直叫到牛德望那里,牛德望看看表,十点半了,于是打她的传呼。
项茹梅胡乱地洗了把脸,坐在的士上简单地化了一下妆,匆匆忙忙赶到公司,一脸严肃地穿过财务室,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小单间,然后通过内部电话对林俐说:把要我签字的单子先拿来,签完了我还要陪老板出去。
项茹梅这样跟林俐说话的时候非常坦然,坦然到旁人根本就不敢怀疑她是因为昨晚上跟老公吵架了今天才迟到,甚至不敢怀疑她是迟到,而让人觉得她今天上午一定是替公司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了,并且这是一件非常保密的事情,保密到只有老板和她两个人知道。
签完几张单据之后,项茹梅真的拨通牛德望的办公室,问:中午有没有空?
“什么事?”牛德望说。
“有空一块出去吃个饭。”项茹梅说。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牛德望问:干仗了?
项茹梅点点头,突然有一种想抽烟的感觉。但只是想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向牛德望要烟,而是猛地喝了一大口水,仿佛喝水能够代替抽烟。喝完水之后,使劲点点头,说:“我已经搬出来住了。”
“有这么严重?”
项茹梅又点点头。
“住哪里?”牛德望问。
“宾馆。”项茹梅说。
在以下的过程中,项茹梅向牛德望叙述了昨天吵架的经过。
项茹梅在叙述时,心情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糟糕,因此胃口也变得很好,那顿饭居然吃了不少,连早餐都补上了。
听完之后,牛德望说:“说真话,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欧阳健为什么不接受,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他已经有更好的打算?”
牛德望这样问不是装傻,他确实也一直纳闷,纳闷看上去这么精明的欧阳健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做出明显不合情理的反应。
在牛德望看来,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即便他怀疑项茹梅跟牛德望之间有什么,也不用拿钱撒气。既然来到深圳了,那么,就应当按照市场经济的运作规律来思考和处理问题,否则干脆不要来。像欧阳健和项茹梅夫妇这样,双方父母都在重庆,两口子也都有体面的工作,欧阳健还大小是个科长,不管遇上什么样的不顺,职位总会越做越高的。现在倒好,来到深圳做一个普通中学的普通教师,发疯了?所以牛德望认为,欧阳健肯定是把教师当成一个跳板,等站稳脚跟之后,比如全家户口迁来深圳并积累了一定的关系之后,逮住机会,马上下海大干一场,但是当这个机会突然从天而降的时候,他为什么又毫不犹豫地主动放弃了呢?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这也说不准,欧阳健那么聪明,又有倪和平帮着他,说不定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路子等着呢,所以才对我这个建议不屑一顾。
这么想着的时候,牛德望甚至感到有点惭愧。
“屁!”项茹梅说,“他能有什么更好的打算。”
“是不是欧阳健根本就不打算下海,就想在国营单位吃一辈子大锅饭?”牛德望问。问得不是很肯定,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是啊,”项茹梅说,“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牛德望摇摇头,心里想,我怎么知道。
“所以我才恼火呀。”项茹梅说。
牛德望还是摇摇头,这次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牛德望问。
“我还没有想好。”项茹梅说。
“那你也不能总是住宾馆呀。”牛德望说。
牛德望现在觉得自己非常为难,对于项茹梅的事情他既不能撒手不管,又不能管得太多。他甚至后悔昨天晚上自己多的那句嘴。他发现虽然眼下国家已经公开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公开宣称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但是并不是整个社会的大多数成员都已经理解并接受了这个思想,比如欧阳健。在牛德望的眼里,欧阳健绝对是个素质非常高的知识分子,既然他都这么保守,那么,中国保守的人还少吗?有句话说“关键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在牛德望看来,关键的问题不是教育农民,而是教育知识分子,教育干部。
7
晚上项茹梅躺在宾馆的床上,心理不平衡,主要是欧阳健居然一天一夜没有主动找她。项茹梅现在有传呼机,欧阳健如果要想找她非常方便。即使在单位的时候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打传呼给她,那么,现在到家总该打了吧,但是还没有打。其实,项茹梅刚才还想,如果欧阳健这时候打她的传呼机,她一定要克制住自己,不马上回机,要等他打第二遍、第三遍甚至是第四遍的时候,她才假装非常不情愿的样子给他回机,然后假装无意说出自己住在哪个宾馆,等欧阳健来接她。项茹梅甚至想到,如果欧阳健来接她,她是不是马上跟他回去,想了半天,觉得还是暂时不跟他回去,反正今天的床位费已经交了,不如干脆在这里再住一晚上。假如欧阳健赖着不走,更好,半夜的时候欧阳健肯定会主动来找她,如果半夜的时候欧阳健主动从哪个床位爬到这个床位上来,那么,她就假装自己睡着了,让欧阳健进入自己的身体。在宾馆里面做这种事情应该别有一番情趣吧?
大约是昨天没有睡好的缘故,项茹梅这么想着的时候居然就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感到欧阳健真的来了。欧阳健是悄悄地进来的,所以,进来的时候项茹梅并不知道。当项茹梅知道的时候,欧阳健已经进入她的身体了。欧阳健这一次进入她身体的时候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以往每一次欧阳健都是小心翼翼,非常文明,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但是这一次欧阳健有点急不可耐,还没有等她准备好马上就强行进入,进入的速度很猛,力度也很大,跟“强奸”差不多。项茹梅虽然没有被强奸过,但是她还能想象出自己被强奸的样子。此时尽管是被“强奸”,但是给项茹梅带来的感觉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特别是在最后阶段,当欧阳健龇牙咧嘴使劲发力做最后冲刺的时候,项茹梅居然情不自禁地叫喊起来。项茹梅知道女人在特别快乐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叫喊起来,但她只是听人说过,自己并没有体验过,只是偶尔有一两次发出轻微的哼哼声,也还遭到欧阳健的讥笑,后来连轻轻的哼哼声都没有了。但是现在她居然叫喊起来。一旦意识到自己已经叫喊起来,项茹梅就想看看欧阳健的反应,具体地说就是想看看欧阳健是不是又要讥笑她。睁开眼一看,吓了一跳,原来进入自己身体的不是欧阳健,而是牛德望!
这个该死的牛德望,怎么能乘人之危呢?于是项茹梅就非常气愤,快感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恼火与愤怒。恼火牛德望未经允许擅自侵入,是对自己极大的不尊重。于是项茹梅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下把牛德望掀下去。
醒了。
原来是在做梦。
8
项茹梅冲进卫生间,打开淋浴,使劲冲自己,仿佛要把这两天欧阳健带给她的委屈全部冲刷掉,或者说刚才她真的被牛德望强奸了,现在要把牛德望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全部冲刷掉,因此,项茹梅在冲刷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对敏感部位进行了重点清洗。
项茹梅在卫生间里面冲刷自己的时候,她的BP机响了。可惜此时她并没有听见。
冲洗完毕,项茹梅并没有马上出来,而是在抽水马桶上坐了一会儿,与其说是要排泄,不如说是要定神。这时候,BP机又响了。项茹梅猛一个激灵,来不及穿衣服,用内衣遮住自己的胸口,光溜着跑到卧室,一把抓起还在叫唤和眨眼的BP机,一看,是牛德望的,当即冷下去不少。
既然是牛德望的,那么就没有什么可激动的,于是先不忙回机,又重新回到卫生间,穿上衣服,把自己收拾好。
项茹梅在卫生间里面给自己画眉毛的时候,BP机又响起来。她知道肯定还是牛德望打的,于是也不着急,干脆等画完了再说。但是心里面老是不安,总想着万一是欧阳健呢?搞得眉毛画了两遍还是不成样子,越描越黑。项茹梅不想让自己的眉毛搞得那么黑,现在已经不是公社宣传队的时代了,搞那么黑了反而不自然。还是先回机吧。
“怎么到现在才回机呀?”牛德望说。
项茹梅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又听他这样说话,本打算说“我干吗要给你回机呀”,但是立刻意识到这样不好,这不是财务总监跟老板说话的口气,倒像是情人之间说话的口气,于是马上在心里做了调整,说:“哎呀,不好意思,我正在洗澡呢。”
说完之后又后悔,觉得一个女人对男人谈自己洗澡好像也不太好。
“吓了我一跳。”牛德望说,“我还以为你想不开呢。”
“怎么,”项茹梅说,“你还怕我自杀呀。”
“那倒不是。”
“那你害怕什么呀?”
“我也不是害怕什么。”
“不害怕什么你为什么被吓了一跳?”
牛德望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语言怪圈,或者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很关心项茹梅的,而这种关心已经超出自己作为一个老板对公司财务总监的关心,因为作为老板,在今天这个情形之下给项茹梅打个电话是应该的,事实上牛德望刚才第一遍打项茹梅BP机的时候确实也就是这么想的,当时想:我是老板,她是我的财务总监,相当于我的一个副总,现在她家里面出事情了,她今天可能没有回去,继续在外面住宾馆,我应该关心她一下。但是,当他打出传呼而项茹梅没有立即回机的时候,牛德望感到有点奇怪,因为以前只要牛德望传呼一打,项茹梅马上就回机,今天怎么了?大约过了五分钟,牛德望又打了一个传呼,这一次项茹梅又没有回机。牛德望有点担心了。难道自己中午的态度让她生气了?应该不会,项茹梅不是小女孩,而且也不做作,因此即便自己中午的态度确有不妥之处,她也不会使什么小性子。那么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她一时想不开?更不会。于是又第三次打传呼,这一次项茹梅才回机,项茹梅一回机牛德望马上就问“怎么到现在才回机呀”,没想到问着问着竟进入了语言怪圈。
“晚饭吃了没有?”牛德望问。牛德望这样问并不是真的关心她到底有没有吃饭,更没有想着如果她没有吃饭自己就会请她,因为牛德望自己其实已经吃过饭了。牛德望现在这样问,仅仅是为了从刚才的怪圈之中跳出来。
被牛德望这样一问,项茹梅还真的感觉肚子饿了。
“哎哟,”项茹梅说,“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怎么,你想请客呀?”
“那——好吧。”牛德望说。
“在哪里?”
“随便。”
项茹梅略微想了一下,说:“那就在我楼下吧。”
“你楼下是哪里?”
项茹梅这才想起来,牛德望并不知道她住哪个宾馆,于是隔着电话抱歉地笑了一下,告诉他自己住在荔枝园酒店,并且说好半个小时后在三楼中餐厅见面。
半个小时项茹梅重新化妆和换衣服足够了。
两人见面的时候,项茹梅已经焕然一新,仿佛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饭,而是一次重要的商业会谈。牛德望见项茹梅这样郑重其事,突然有一种自己被对方重视的感动,于是就有点后悔自己太随便了,连条领带都没有打。
牛德望问项茹梅吃什么,项茹梅也没有客气,说:“今天我们自己请自己,喝点酒吧。”
牛德望迟疑了一下,问什么酒。
项茹梅说:“泸州老窖吧。”
牛德望又迟疑了一下,说好吧,就泸州老窖,并问领班有没有半斤装的泸州老窖。
“怎么,省钱呀?”项茹梅问。
“不是不是。”
“不是就来一斤。”
“好好好,来一斤。”
泸州老窖是家乡的酒,也是当年他们在重庆钢铁学院能喝到的最好的酒。在项茹梅的印象中,牛德望能喝酒,并且最喜欢喝泸州老窖,而且一个人喝一斤是一点不成问题的。
一杯酒下去,项茹梅的脸就红了,不知道是来深圳以后就断了白酒的缘故,还是与牛德望对酌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刚才梦里面被牛德望“强奸”的事。这时候,项茹梅想:如果牛德望真的强奸我呢?还没有来得及想出结论,自己就把自己封住了,马上说:“来,我敬你一杯。”
第三杯酒结束的时候,项茹梅哭了。
“我伤心呀。”项茹梅说,“整整两天了,他连一个传呼都没有给我打。”
“或许他不知道你的呼机号码。”牛德望说,“要不然就是忘记了。”
“你别安慰我了。”项茹梅说,“我的呼机他经常打,怎么能忘记?再说就算真的忘记了,打到我办公室也行呀。”
牛德望想想也是,欧阳健真要找项茹梅肯定是能找到的。
“他压根儿心里就没有我。”项茹梅说。
“不会吧。”牛德望说。牛德望好像确实能喝,三杯泸州老窖下肚没什么反应,现在清醒着呢。
“怎么不会。”项茹梅说,“他骨子里看不起我。”
“别瞎说了。”
“不是瞎说。”项茹梅说,“你不知道,我是坡坡屋出来的。”
“什么坡坡屋出来的?”牛德望问,“你们不都是重庆的吗?”
“是重庆的。”项茹梅说,“但是重庆人跟重庆人也不都是一样的。倪和平是机关大院出来的,欧阳健是居民楼出来的,而我是坡坡屋出来的,不一样的。”
牛德望好像明白了一点,就像他的老家,都是大弯人,却有住瓦房的,也有住草房的,平常感觉不出差别,到结亲的时候就讲究了。
“你知道吗?”项茹梅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看上我,他当时看上的是倪和平,是我自己上赶着找他的,自作自受,活该!”
项茹梅说着又哭了,而且哭得比刚才还伤心,好像边哭还边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牛德望也被感染了,说:“那又怎么样,你好歹还得到了他,不像我,当初使劲追你也没有追上,该伤心的应该是我。”
说着,牛德望一昂头,把剩下的一点泸州老窖干了。
服务生大约是有提成,这时候及时地鼓励消费,热情地问先生小姐要不要再来一瓶,牛德望稀里糊涂地点了一下头,于是,又一瓶泸州老窖变戏法一样地被打开。
“得到个屁!”项茹梅说,“要是真得到了,他现在能不找我?我自己作践自己呀!”
项茹梅哭得越发伤心,边哭边说后悔。说了几遍,牛德望稀里糊涂搭了一句:“后悔什么呀?”
“后悔没有嫁给你。”项茹梅说。不知道是说真话还是说酒话。但是不管是说真话还是说酒话,在牛德望听起来效果是一样的。
那天他们到底喝了多少酒,什么时候埋单的,又是什么时候上去的,后来他们俩都记不清了,但是那天他们肯定是一起上去的,因为项茹梅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俩确实已经“奸”了,但是谁“强奸”的谁不知道。
头天晚上他们是谁“强奸”谁的已经没有办法考证了,但是第二天早上肯定是牛德望“强奸”项茹梅的。因为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双方都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项茹梅的第一个反应是拿衣服遮住自己,但是已经晚了,因为牛德望已经死死地盯着她,而且眼睛里面冒着火,项茹梅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种冒火的眼睛。项茹梅这么多年来只跟欧阳健一个人,但是欧阳健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这样冒过火,欧阳健的眼睛好像根本就不会冒这样的火。那是一种足以让项茹梅忘记羞耻的火,烧得项茹梅当场晕了。当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牛德望正急不可待地贪婪地在吻她的身体,吻得非常急,好像恨不能从身上一下子长出一百张嘴巴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吻遍项茹梅的全身。项茹梅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吻过,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子对另外一个人是如此的重要。牛德望那一刻就像阿里巴巴进了堆满宝藏的山洞,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当牛德望进入项茹梅身体的时候,他想进入的决不仅仅是自己身上的某个器官,而是自己的全部,牛德望恨不能把自己的全部融入到项茹梅的身体里面去,一点都不要保留,包括自己的灵魂,甚至包括自己的资产,包括自己的公司。项茹梅由此感到了自己的魅力,项茹梅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有魅力。项茹梅还由此看到了自己的价值,项茹梅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这么有价值。项茹梅叫喊了,叫喊得比梦里面更高亢。这一次项茹梅也把自己叫醒了,但不是从梦里面醒来,而是从现实中醒来。当牛德望把自己全部的情感从自己的身体内喷涌到项茹梅身体里面时,项茹梅体验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满足,那是一种最彻底的满足。那一刻,项茹梅终于下定决心:离婚。跟欧阳健离婚。
9
项茹梅正式提出离婚,欧阳健坚决不同意。倪和平临时充当了抗战胜利之后美国特使司徒雷登的角色。没办法,是倪和平帮着他们从重庆来到深圳的,所以,现在她就有责任帮助他们调解。当年司徒雷登在国共之间的调解其实是有倾向性的,司徒雷登倾向于当时的国民政府。今天的倪和平也是有倾向性的,倪和平倾向于欧阳健。
倪和平给项茹梅做工作,做得很艰难,主要是没有办法跟项茹梅进行感情上的交流与沟通。她们之间虽说是“姐妹”,但这种“姐妹”是建立在与欧阳健的关系上的,本身就是一个她们常常需要回避的有点难堪的关系,现在又正好是谈论项茹梅提出离婚的话题,确实不好说。好在王蜀及时从珠海赶过来了。
王蜀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