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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谁可以饶恕你”
让人无法直视的白光在塔口汇聚，化为骑着白虎的男童。从呆若木鸡的灰身边经过，他稚嫩的声音蕴含着让人豁然的清静：“除了你自己。”某一刹那，灰的眼眶一热，浑浊的热泪夺眶而下。淡淡的白光从他身上闪耀，柔和却仿佛万丈的光芒。
龙鳞竖起，青龙为突然袭来的奇异感觉感到惊讶，口里吞风吐云：“谁？”
“青龙，该玩够了吧？”
白色的小虎从蓝馨边上走过时，男童朝她挥了挥肥嫩的小手指，然后来到了广场边。仰着小脑袋，看起来稚气未脱，让人一眼看上去还觉得天真可爱的小孩子，面目中露出来的，却是奇异的让人无从抗拒的酷冷威严：“玩够了，就滚吧！”
啊？
青龙抬首。在自己庞然的身躯面前，对方连一粒蚂蚁的大小都未必比得上，但是，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充斥在直觉里，不断不断地告诫着青龙，他不是一个蚂蚁。青龙当然不会犯低级的错误，于是他凝目注视着对方，然后注意到了那只小白虎。半响，由于难以置信，他的眼球瞪了瞪。仿佛要印证自己的观点，他往下探头，想以靠近距离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错误。
“是我。”
男孩的冷漠与形象截然不符，却丝毫不想突兀：“滚吧，趁还来得及。”
青龙眼里露出惊异的光彩，脱口而出：“白虎？”
男孩沉默了。
“真是你？”
从无法相信转为无法接受，青龙突然大摇其头：“不可能，不可能的，白虎怎么可能甘心做人坐骑？除非它消失了”
男孩直截了当地打断：“你好像搞错了嘛，没关系了，你走吧，我们的恩怨早已经了决，趁还有机会，滚的远远的吧”
“不对啊，我感觉不到那头白虎的灵魄，难道，是你？小鬼？怎么回事？”
青龙又陷入了自顾自的喃喃自语：“但是，确实是白虎的气息，难道，难道”睁大龙眼，他恍然大悟：“难道你被那个光明神吞噬了？不，也不对，如果被吞噬了，你的气息不会占了主位，难道，你把它吞噬了？是这样吗？是这样吧！”
“滚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你说什么？”
青龙昂头，露出了嘲笑：“真像你的风格啊，不过，你觉得你在对谁说话呢？你以为吞噬了一个伪神就可以装模作样了？以前你就从来没赢过我，现在，更不行！不过，我们应该没有敌对的必要吧？我们的目标应该有些是一样的吧？难道你忘记了你的承诺了？忘了你作为四圣兽的职责了？还是说，你真的被那个光明神吃掉了脑子，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痴！”
“知道我为什么不爽你？”
白色的小虎踏了踏地面。地面抖动，大块的建筑、石块也跟着小块的碎石浮了起来，顿时，散乱的白色光芒闪耀，粲然大放。男孩捏着小拳头，眼里射出刺眼的白光，声音从清稚变得浑厚：“自以为是！伪善！整天装逼！简直让我想吐！”
隆隆——
整个神殿在颤动着，白光一点点的连在一起，形成一个直径几十里的光阵。
青龙才升腾起来的怒气被俯瞰所展现在眼前的一幕冷却了大半。整个神殿的地基，赫然是以冢塔为中心的一个巨大的祭台！
“最后的机会！”
五官爆出白芒，男童的嚎叫震彻天地：“滚！！！”
“贱！”
蓬地，金色的两翅展开，金色的长龙遮天蔽日：“没有了老祖，看谁能保你！”
咻。
祭台大亮，白光暴涨，爆开。
吽！！！
展开洁白的双翼，纯白色的光虎伸展着愈百丈长的身躯，‘砰’地，落在仅剩下半截的主塔上。稍顿，旋即引颈长啸。空间一抖，震天的虎啸在飓风的携带下荡开，疾卷方圆百里，响彻云巅，震动四方，使所过之处颤栗，天地万物俱寂。
青龙居高临下的傲然荡然无存，难以接受：“这不可能”
“滚！！！”
虎咆形成实质的白色声波，冲上天空。青龙不甘示弱，遽然怒嗥。龙吟的冲击波让虚空一扭，掀起了层层叠叠的波纹。‘嗡’地一声，当两股音浪撞在一起，空中泛起了一圈涟漪，紧接着整片空间爆开，声音形成的能量瞬间就扩散开去。
主塔‘轰’然塌碎，白虎蹬起，闪光一般，一爪子拍在龙头上。再不啰嗦，真的一言不合就开干！
嗷嗷——
金色的血液夹着鳞片溅飞，金龙脑袋一偏，怒吼着一甩尾，结结实实地砸中了虎腰。青龙的体型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一记扫尾，不仅又狠又准，还直击猫科动物身体中最脆弱的地方，异常凶狠。白虎巨大的身体整个在空中翻了两转，坠向地面。
“交出能量核心，臣服于我”
咚。
下坠中的白虎猛然翻身，双翼一扇，极速往上一掠，一爪子愣是将青龙拍得飞起，连带着还把剩下的话生生拍回了肚子。但也就在下一刻，龙尾一卷，龙爪将白虎抓住，整个卷起，绕了一圈，如蛇一样缠了两圈，将它整个缠绕了起来。
青龙高昂着头，口里渗出金色的火焰：“臣服，或者，死！”
白虎奋力挣扎了两下，可相比起青龙的身躯，它还是显得太小，犹如一条蟒蛇缠绕下的白猫，力量的对比相当徒劳。不过，虽然挣脱不开，但这不屑一顾的态度倒是真的让青龙怒了，后者再也不废话，张口就将金色的火焰朝着它喷射而出。
白光‘蓬’地溃散，烈焰爆开，打了个空。青龙呆了一刹，紧接着头顶白光一晃，白色的光虎显现，两爪抓住它的双角，双翼一收，猛地一翻，像个陀螺一样，带着整条巨龙一旋，转了几圈，将之摔了起来，迎头再一口白光喷了过去。
轰！
天空暴起了一股白光。
“你找死！”
白色被金色的光芒撕开，青龙忿怒的嚎号引起云层的雷鸣，红色的闪光烁动，隆隆地，掉出一颗十几里长宽的燃烧流星。
吰！
猛一声虎吼，巨大的白虎光影在高空张开大口，一口将陨石吞了。
青龙腾云而起，还没来得及做任何的事情，天上的红云就散了。整片天空冷清了一刻，他悬浮在空中，一副懵了的表现。
白虎落在了冢塔上，‘呃’地，打了个震动四野的响嗝。虎目瞟了上空一眼，它的目光桀骜、睥睨：“投降输一半！”
“开什么玩笑！”
瞳孔金光爆闪，青龙全身的金鳞散发出璀璨的光彩，嚎啸着，化为金色的光束，如同一柄金色的擎天巨剑，直坠而下。同一时间，碎飞的金光如天女散开的金花，撒遍了天空。冢塔的顶端，白色的光虎‘啪’一声消散，化回了骑虎的男童。
“现在迟了。”
随着男童的稚声，下坠的金龙身上的金光如同贴着的纸片，一片片脱落。当落至半空，原本灿若神明的巨龙，只剩下缩小了大半的青灰躯体。前一刻还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在一瞬间就化为了无形，大片剥落的鳞片如雨点一样落下，纷纷扬扬。
嗷——
徒然而来的变故让龙嗥声满是惊惶，在空中挣扎着扑腾，龙翼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最终也没能维持住已经失去了御空能力的庞大龙身。在绝望的嗥叫声中，青龙像一条普通的大蛇，直坠而下，‘怦’地一声巨响，砸落地上。
白虎从塔顶一跃而下，在白光中出现在广场上。
砰。
庞然的龙身将一片残垣搅碎，却爬不起来了。青龙的吼叫在尘霾中回响：“你，你做了什么！畜生，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童小脸上的表情木然。
“畜生，我要杀了你，畜生，呜啊啊啊——”
伴着不甘、愤恨、怨怒、惶恐的惨嚎，滚滚的烟尘中，龙影就像一条在热锅中的蚯蚓，翻滚扭挪，痛苦挣扎。
男童冷眼旁观。
许久，翻涌的尘雾终于还是慢慢地平息了下来。良久，当尘雾稍稍散去，让人悚然的一幕也随之展现。
没有金色的巨龙，也没有青色的长龙，在废墟上，只卷在一条干瘪的，青灰色的，连鳞皮都剥脱了大半，看起来只剩下皮包骨的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龙的怪物。仔细看，如果不是那虽然断掉了一半，但仍保留着另一半的麝角，以及那灰白的枯白鬓毛、巨大的背鳍，很难以想象，这就是小半天前还在天空中翱翔，蔑视众生，神威震慑天地的神兽。
男童这时才抬起眼：“可以说遗言了。”
“我，我认输了，快，快帮我”
“跑题了。”
“混，你，一定是你做的好事，快点，快点解除这个”
蠕动了下，青龙匍匐着，给人的感觉，就像行将就木。不过，它似乎认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是来自于白虎，所以就算已经恼羞之极了，却不敢动怒，连姿态都放得很低：“我，认栽了，行吧？我输了！你赢了！当我没来过！”
“我说了，你跑题了。”
“别扯，哈啊，别扯了！呼，你知道，我，我们有契约，你不能呼呼，你不能害我，不，不然，老祖，他们不会放过你！”
男童的目光漠然：“所以说，你跑题了。”
“混蛋！你呼咳咳，想怎么样？”
感受到什么，青龙的声音开始慌了，趴着的龙头往地下垂：“要我哈啊，求你吗？不要太过分，以，以后总有机会”
“没有以后了。”
“你他妈咕，呜呜啊啊”
仿佛飘落的柳絮，鬓毛随风脱落。青龙的皮肉再一次干枯，近乎只剩下了骨头的轮廓。连说话的音量都控制不稳了，它黯淡的双目里，终于露出了不该有的恐惧：“快，帮，帮我，求你了，哈啊，求你了，白虎，看在我，我们几万年的交情，求”
“你自己应该清楚，你完了。”
男童的声音就像一把利器，完成了完美的补刀：“我没必要说谎，我帮不了你，是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你的寿命用完了。”
“你，你”
“我们不是神，没办法制造生命。所以，即使再完美的克隆技术，也有缺憾。”
徐徐地说着，男童看着睁大眼球的青龙，已经有些怜悯：“虽然你这副身躯接近完美，但也只是接近。当力量的积累速度加快，身体的新陈代谢的速度也会加快，也就是说，你越强大，也会越快衰老。刚才，你已经透支了最后的生命力。”
嘎。
头顶的麝角无力自断，青龙眼神灰败：“不不可能”
男童继续说着，说的更详细：“你说的没错，我们圣兽间有契约，不能互相为敌，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当朱雀找到我的时候，我没办法拒绝她，于是我将能量核交给了她，也让她带走了存封在这里的所有克隆器材。明白了吗？我帮过你了！”
“不，不可能”
“无数次的教训都说明了，违背自然规律，是会受到惩罚的，尤其是，你还增加了夺舍这一条违反神律的恶行。而这，就是你应该接受的惩”
“你们害我！”
兀然暴起，就像回光返照，青龙的嘶吼歇斯底里：“你们害我！害我！老祖，老祖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
“老祖一直都看着。”
不紧不慢的一句穿插仿佛掐住了青龙的脖子，男童接着讲：“你这身躯的主人的出生、成长，他一直都看着，甚至在旁边照看着，也一直希望你能够打消那个念头。可是，前一段时间，你还是夺舍了。告诉你也没关系，在你来的时候，老祖刚刚离开。”
“不，不。。。”
“知道不？即使已经走入了歧途，他还是不愿意亲自动手。”
略顿，男童道：“所以，他决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的，这里要先恭喜你，你确实摸到了超神，啊，也就是仙境的门槛，再前进一步就可以脱去凡胎，养成仙体。”男童举起手，白光流动：“明白了吗？这就是仙体，用这个世界的法则衡量，就是元素体。这样说，懂了？如果你真的能够彻悟，静下心来，那么，你剩下的寿元，完全足够你巩固元身”
“不不，不！不！不”
“成就仙体之后，血肉之躯，寿命，生命力，这些凡人的东西自然就不再需要了。清楚了吗？从头到尾，没人害你。”
“不，不，白虎，救我”爪子往前伸，青龙的身躯的颜色渐渐地转为了灰黑：“救我”
“然而，很可惜，你把剩下的生命力都用在耀武扬威上了，不过！”
男童视若无睹，娓娓而谈：“就算是这样，你也仍然有活路，只要你愿意将骊珠里的那个被你禁锢的可怜的魂魄释放出来，这样，即使是肉身崩坏，你最多就是回到过去的那个模样，重新再来一次就是，只是，再一次可惜，你的狭隘病又犯了。这一次，你连魂魄都无处安放了。”
“不”
爪子定在广场的边缘，距离男童也就咫尺之遥，但却像石头一样，固化了。男童的讲说到了结尾：“虽然我个人很不乐意，但是，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违背契约，而且，即使我们不能助纣为虐，仍然给了你很多次的机会，一直到了现在。”
咔咔——
青龙的身躯像风化的石雕，开始崩碎。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白虎掉过头，驮着男童往回走。天空飘起了白色的光粒，像是晶莹的雪花，洒向硝烟逐渐息却，已经破败不堪的土地。
终章（中） 夜光（）
“醒醒——”
“白姨？”
微笑的妇人弯弯眉，化为了亮光，柔和而温馨。蒋雯的眼睑一颤，缓缓睁开了。下雪了吗？好奇怪，竟然那么温暖。
“醒了？”
“嗯？”
双手撑着坐起来，她往旁边看过去。那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朝着残乱的战场走了。过了会，远处传来他的叮嘱：“你伤得不轻，休息一下吧。”
蒋雯眨下眼，有点意外对方的态度。挨着墙垣，她往外望。很远的地方仍有烟雾在升腾，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打斗的声音。附近很安静，偶有人影出没那好像不是神殿的编制吧？那个长着翅膀的，应该是羽族啊？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满满的疑惑，不过还好，对方看起来不是敌人。良久，她微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往后靠了靠。
看来，战争结束了。迷蒙中，蒋雯安然闭上了双眸。
暮色深了。
神殿外的旷野上，离去的人民陆续归来了。四周，燃起的火炬逐渐多了起来，仿佛繁星，为黑暗中的废墟带来了光亮。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真的完结了。
“有什么打算？”
“天亮之前离开吧。”紫水坐在石堆上，手垂着，望着夜色下的弱光：“如果你们愿意的话，羽族的人可以留下一阵子，看情况。”
铿。
将长矛插在地上，克洛达尔将头盔脱了挂在上面，然后又脱了手套。透过微光，他的头应该破了，有血流在额头上，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在乎，只是用手擦了擦，再在铠甲上抹了抹。随后，他说话了，内容相对于身份而言有点儿突兀：“你哥还好吧？”
“嗯，现在好了。”
“那就好。”彼此间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天空骑士团的团长沉默了下，点头说：“先谢了，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们。”
“算了，我只是做自己的事。”紫水顿了下，然后还是说：“如果真觉得欠下了，那就看好她们。”
“这个不用你说，不然，巫族那边也不会放过我们”克洛达尔往神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叹道：“这里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这件事应该我做的，但是我不能留下来，她们的状况太差了，不适合长途跋涉，我会想办法的，如果你实在没办法，也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只要我没死，一定会想到方法，在那之前，一定，一定要让她活着。”紫水向他低下头：“拜托了！”
“抱歉！”
克洛达尔让开了：“我做不了任何保证，只能尽力。”
“团长！”
“你们聊。”
朝着紫水后面点点头，克洛达尔向部下呼喊的方向离开了。过了会，女孩抱着包扎着的手臂，在紫水的身侧坐了下来。
“我”
片刻，紫水埋下了头：“对不起！”
抿紧唇，女孩红了眼。没有哭，她抱住了他的头：“你，你做的很好了，是，我我不够好，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
“连，连一个都救不了！一个都”泪水落满地，男孩的低哑嚎啕痛彻肺腑：“我，太弱了！”
“不是，不是”
女孩摇着头，眼泪也下来了。在这一刻，她觉得，即便是几年前的那段黑暗的唯有自己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光，难过也不过如此。
“姐”
远处，水竹拦住哭惨了的水羽，虽然咬着唇，还是摇了摇头。
“你休息下吧？”
“不需要。”
净光的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已经能够活动。季雨站在外面，看着月色下的破败神殿，不说话了。净光扶着断壁过来，看到她身上的大量血迹，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色更黯。许久，他轻声说：“花妖她”那时候，趁乱两人分别将两女带了出来，其中，净光带走的是冰雉，其实当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带走的活人还是尸体，只是觉得不能丢下她们不管。之后，其实他自己也处于半昏迷状态，接着的事基本就不清楚了。记忆里，唯有那触目惊心的血让人无法释怀。
按常理，那种出血量，必死无疑的但净光说不出来。季雨的面色苍白，微微颤抖。
“已经过去了”
“他”
季雨抬起双手，上面的血都干了，有点发黑，抖得厉害：“他那么小，就，就像一只小猫，他还没睁开眼，还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还，呜呼呼”慢慢地蹲下来，她捂住头。这半天的经历，已经超越了她的承受范围，几近让她的神经崩溃。
净光屈下膝，踟蹰着，最后还是摸了她的头。
哇——
倔强终究还是抵不过伤痛，女子放声痛哭。至少在这一刻，她不再是圣皇的弟子，不再是雨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