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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你就会看到挂在玻璃窗后面的窗帘,那窗帘是淡蓝色的,上有竹样的图案。门两旁和屋后挂的窗帘竟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幅面,一样的长度。接下去,你会看见摆放在屋子里的沙发。那沙发是全包的那种,看上去很大很结实也很笨重,沙发上也全都套有白色镶蓝边的包套,十分注目。沙发总共有三只,两只单人的,一只双人的。两只单人沙发中间隔着一个暗红色漆面的小茶几,对面摆放的则是那只双人沙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型的会议室。那么,你再次抬起头来,立时就会看见挂在墙上的挂钟。那钟很大,有一米多长,近两尺宽,表壳是长方形的,木制旧式的,木壳上也漆着暗红色的亮漆;那种的表盘是乳白色的,下边垂荡着一个响着钢音的钟摆,钟摆一嗒一嗒地走着,突然会〃口当〃的一声,那荡声吓你一跳!接下去,你的目光会从一些家私上扫过,回过身去,就看见了贴在茶几上方的画像,那画像并不大,小幅的,有一尺见方,是照像制版后印出来的那种。你贴上前去,会发现那是一个老人的画像。老人的脸很阔,是一张有棱角有皱褶的国字脸,眉毛很浓,很黑,鼻梁很高,眼细细地眯着,可那光一下子就从睫毛里透出来了……让人不由地肃然。
当然,你不会就这么只看一家,你肯定想多看几户人家。那么,假如你一家一家地看下去,你很快就会发现你是进了一个迷宫。你马上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走错门了?你看,你又进了一户人家,却发现房子的格局是一模一样的,房间的布局是一模一样的,连家具摆放的位置也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小院,一样的厨房,一样的小喇叭,一样的窗帘,一样的沙发,一样的挂钟,一样的彩电,一样的空调,一样的贴着一个老人的画像……再走一家,再走一家,你的头就晕了,你也不知道你是走到哪里去了。你会不断地问自己,是不是有病了?见鬼了?可当你从一个门里退出来,重新回到村街上的时候,你肯定会碰上一个戴红袖标的老人,他会很警惕地问一声:是参观的么?你说,是的。那么,他就会对你和蔼地笑一笑,〃唔唔〃地点点头,去了。
终于,你要离开这里了。走在呼家堡的柏油马路上,你还会看到学校、医院、浴池和村舍周围的工厂……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可你还是弄不清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当你越过一片片整齐划一的田野,试图重新走上国道的时候,还有一个惊讶在等待着你。在夕阳的余辉下,你会看到一大片坟墓,那坟墓也是整整齐齐的,一排一排,一方一方,一列一列的,每个坟墓前都有一个碑刻的编号,每个编号上都有规定的顺序,在这里,死亡之后,仍然排列着编号和顺序……在坟墓前的花墙上,写着几个赫然的大字:地下新村。
也许过一些日子,在平原上待得久一些,你会听到这样一句话,这是一句很著名的话,这句话就是有关呼家堡的宣言:我不信猫不吃生姜!
第二章 (1)
一、二泉映月
县长呼国庆近来一直头疼。
他遇上麻烦了。是大麻烦。如果弄不好,他的官也许就当到头了。
这麻烦是由一桩离婚案引发的。近些年,离个婚已不算什么了。说起来,事本来很小,他根本没在意。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麦芒儿,突然之间起了连锁反应,引发了一连串的事端。真是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呀!于是,呼国庆决定去按摩一下,治治他的头疼病。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要显得大气一些,要更为潇洒。他记得呼伯曾经说过,当问题成了堆的时候,你就是一堆烂泥,真摊开了,也就好上墙了。
如今在县城里也有按摩院了,自然也有了异性按摩。不过,在平原上的一个小县城里,它还是有点羞嗒嗒的,它的名称或是叫〃桑拿浴〃,或是叫〃按摩诊所〃,总之,虽然遮遮掩掩,也算是有了。
可呼国庆自任县长以来,一次也没有去过。他不是不想去,主要是顾忌他的名誉,一个三十六岁的年轻县长,不顾忌名声行么?现在,他不想那么多了,他要去让人〃按摩按摩〃。他听说很多县里的干部都是晚上去的,偷偷摸摸的。他要大白天去!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故意对秘书小赵说:〃走,咱也去叫人'按按'。〃
平时,他总喜欢一个人开车出去,这一次,他专门带上了秘书和司机。他就是要让人知道,他不在乎人们会说什么了。
当他们驱车来到〃按摩诊所〃的时候,老板早早地就迎出来了。秘书抢先一步,介绍说:〃这是呼县长。〃
腰上挎着BP机的老板立时握住他的手,十分热情地说:〃是呼县长啊。呼县长,你好你好!听到'大师'的消息了吧?〃
呼国庆望着这个生意人,知道他是跟王书记有点关系的。心说,在县城里,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么?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跟他碰了碰手,故作不知,问:〃什么大师呀?〃
老板吹嘘说:〃哎呀呀,你还不知道哪?我就是说要去请你呢……'大师'是我们特意邀请来的。徐大师得过峨嵋山老道的真传,是带功按摩,能治各种疾病,是个神人,真是神人哪!他在外地的时候,曾多次为中央首长带功按摩……〃
呼国庆说:〃好哇,我近来头有点胀,让他给我按按。〃
老板连声说:〃请请,请。〃
进了〃诊所〃,呼国庆发现里边并不热闹,人也不多,四下望去,都是些木板隔成的一格一格的小格间,每一个小格间都掩着一道布帘,每个布帘门前还立着一位姑娘。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见她们虽然都抹了些脂粉什么的,也都还是些农村的姑娘;那些小格间里边,大同小异,差不多都铺着一张床,还有一些沙发之类。间或,有女人的笑声从布帘后面传出来……呼国庆明白了,这里是过夜生活的地方,喧闹是晚上才会有的。
老板把他们引到一个略为宽大一些的雅间里,一边吩咐人泡茶,一边说:〃呼县长,你先泡泡,我这就去请'大师'。〃
呼国庆无心洗浴,他只是略微在盆池里泡了一会儿,就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衣走了出来。重新回到雅间,躺在了那张铺有床单的硬板床上……他想静下心来,思考一点什么,可线头太多,网一样,一想头就大。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哪!片刻,老板领着〃大师〃进来了。呼国庆懒懒地从床上坐起来,听老板介绍说:〃这是咱县的呼县长……这就是徐大师。徐大师,你可得给咱县太爷好好治治呀!〃
呼国庆看了来人一眼,站起身来,去和〃大师〃握手。〃大师〃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穿一件很干净的旧道袍,面目清癯,一副仙风道骨的神态,却戴一副黑墨镜。〃大师〃站在那里,只微微地点了点头,手伸出来了,身子却未动,呼国庆立刻就明白了,〃大师〃原来是个瞎子。
当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他又突然发现这人怎么看上去有些面熟呢?呼国庆问:〃徐师傅是此地人吧?〃
老板马上说:〃大师是咱县人。要不,还请不来呢。〃
〃大师〃看上去很沉默,话不多,只说:〃你躺下吧。〃
于是,呼国庆重新躺了下来。当他躺在那张床上的时候,〃抖〃的,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的确是见过这位〃大师〃的,那是在二十多年前,他在县中上学时,曾见过一个卖狗皮膏药的瞎子,那时候,他时常蹲在学校大门旁的电线杆下面,摸摸索索地拧烟来吸,有调皮的孩子用小瓦片投他,他总是跳起来,轮起竹杆破口大骂……就是他,肯定是他!二十年后,他成了〃大师〃了?当这一切弄明白后,呼国庆有些索然,他心想,不会是个骗子吧?可又一想,他能骗什么呢?不由暗暗一笑,心说,吃什么饭的都有,这也算是一碗饭吧。
〃大师〃先是郑重其事地净手,接着又点上了一炷香,即刻,房间里有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尔后,〃大师〃来到他的床前,默默地说:〃我这是带功按摩。你要放松些,全身放松。放松后再入静,什么也不要想,人世间的是是非非要全抛下,这样效果才好……〃
呼国庆没有吭声。他想,要能抛下就好了。问题是能抛下吗?人是在世间活的,怎么能抛下世间的事情哪?荒唐。
〃大师〃说:〃……不能抛下也不要紧,我会带你入静,带你进入功法的境界。我先按你的头部,按时配有功法音乐,按头时,曲牌是《二泉映月》;按身上时,曲牌是《百鸟朝凤》……〃
呼国庆心焦如麻,自然无心听他说什么。无意中拾了两句,也仍是很不以为然。他心里说,还挺〃形式〃呢。怪了,也就是〃按摩按摩〃,也要讲个〓〃形式〃?也是呀,也是,若是没有了这些〃形式〃,又怎敢称〃大师〃呢?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时光是很染人的呀!
这是一双多么奇妙的手啊!
当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他觉得他的脑袋忽然之间成了一把琴,一把正在弹奏的琴。随着音乐的节拍,有一双手正在他的脑袋上弹奏。那双手从鼻侧做起,经过眉间、前头部、颅顶部、后头部、后颈部……先是按、掐、点、搓、揉,接着是抻、运、捻、压、弹……那十个指头先是像十只灵动无比的小蝌蚪,忽来忽去,忽上忽下,忽合忽分,在他的面部穴位上游动;继而又像是十只迅捷无比的小叩锤,一叩一叩,一弹一弹,一凿一凿,慢中有快,快中有合,合中有分,在他的头部穴位上跳动。乐声快时,它也快,那乐声慢时,它也慢,啊,那仿佛是一个哑甜的老人在给他讲古,又像是在吟唱着什么,些许的苍凉,。些许的淡泊,些许的睿智,些许的平凡,如梦?如诗?如歌?渐渐,那音乐随着弹动流进了他的发根,渗进了他的头皮,凉意也跟着渗进来了,先是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慢慢就有清碧碧的水在流,他甚至听到了轻微的〃哗啦、哗啦〃的水声,随着那水流,他觉得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脑海里流了出去……瞬间,有黑蒙蒙的一层东西散去了,他的脑海里升起了一钩凉丝丝的明月,啊,月亮真好!月亮真凉!月亮真香!月亮银粉粉地映在水面上,有凉凉的风从水面上掠过,风在皱那水中的月儿,四周是一片空明,一片空明啊!他就像是在那凉凉的水面上躺着,月亮碎在他的脑门上,一摇一摇,一簸一簸……接下去,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消失了,没有了县长,也没有了那缠在网里的日子,门是空的,月是凉的,一片静寂。他只觉得眼皮很重很重。
就在他半睡半醒、欲仙欲醉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听见〃大师〃说:〃你身上没病,心上有病。〃
他不语。可他在心里已默认这位〃大师〃了。虽然也有假。一个瞎子,用二十年的时间,把生命的运作写在手上,写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就足可以弄假成真了。二十年哪,多少日子?!
突然,音乐变了,那双手的指法也变了。这时候,那双奇妙无比的手已悄然地移到了他的身上……他听见他的身体在叫,身体的各部位都发出了一种欢快的鸟鸣声,从〃肩井〃到〃玄机〃,跳〃气门〃走〃将台〃,游〃七坎〃进〃期门〃,赵〃章门〃会〃丹田〃……一处一处都有小鸟在啄,在喙,在歌,在舞;或轻或重,或深或浅,或钢或柔;那旋律快了,敲击的节奏也快;啊,那手就是跳动的音乐,那肉体就是欢快的音符……接着,仿佛是天外传来一声曼语:转过身去。他就在朦朦胧胧中随着翻过身来,立时,脊背也跳起来、叫起来了,从〃对口〃到〃凤眼〃,走〃肺俞〃贴〃神道〃,下〃灵台〃近〃至阳〃,跳〃命门〃跨〃阳光〃,过〃肾俞〃近〃龟尾〃……一处一处脉在跳,血在跳,骨在跳。他感觉到有千万只鸟儿在他的身上鸣唱,忽尔远,忽尔又近;忽尔箭一样直射空中,忽尔又飘然坠落;有千万只鸟舌在他的肉体上游走,这儿一麻,那儿一酸,这儿一抖,那儿一揪,热了,这音乐是热的,有一股热乎乎的细流很快地渗遍了他的全身……天也仿佛一下子开了,天空中抖然抛下了千万朵鲜花,香气四溢!真好啊,真好!处处明媚,处处鸟鸣……到了这时,他已经彻底放松了,什么也不想了,只想睡,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是,纵然是到了这般境地,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丢掉了,有一句话他却没有丢掉,这句话他一直在牙缝里含着,那就是:要尽快地去见呼伯,能救他的,只有呼伯了。
二、背景
县长呼国庆有一个情人。
这是绝密。直到现在,仍没有一个外人知道。
他跟她是四年前认识的。那时,他还在顺店乡当书记。顺店乡离县城较远,没人愿去,呼国庆去了,工作搞得很有起色。后来,市里派人下基层考核干部,派到顺店乡三个人,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再后,那女的就成了他的情人。
那女的叫谢丽娟,大眼,大嘴,长得很〃那个〃。看见她总不由地让人往〃茄子地里〃想。可又不能想。人家是来考核干部的,政治生命在人家手里捏着呢,说不定就〃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初接触时,呼国庆很谨慎,既热情又有分寸,他主要是想给考核组留下个好印象。接触了两次后,他发现三个人中,那女的是关键人物。因为她长的太〃那个〃,那两个男的都乐意听她的。这是个很微妙的心理因素,呼国庆扑捉到了。于是,他做了一点小小的动作,他不再见她了,尽量躲着她,私下里让乡里的秘书把生活安排好,却不跟她见面。这样,两天后,所有的干部都谈完了,呼国庆成了最后一个。考核组的人对他说:〃呼书记,你准备一下,下午咱们谈谈吧?〃他说:〃好,好,我下午汇报。〃
那天中午,乡里请了一顿,呼国庆暗中布置了一下,把两个男的全都灌翻了,却偏偏留下了那女的。只让她喝饮料。下午,呼国庆就去了那女人的房间。这时候,呼国庆也并没有想别的,无非是想让她回去后多说几句好话。
可是,当他跟那女的见面的时候,那女的第一句话就说:〃呼书记,你的心眼真多。〃
呼国庆一下子怔住了。他想,这小女子可真不简单哪!他那点小把戏,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可他还是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听出来的样子,挠了挠头,笑着说:〃我们这里比较偏,轻易不来个市里领导,也不知道如何接待,有不周的地方,还望多包涵。〃
那女的手里扇着一个小手绢,有意无意地说:〃把我们的人都灌翻了,还说不会接待?〃
呼国庆又挠了挠头,说:〃你看,真不会,真不会。〃
那女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在这儿反映挺好呢。〃
呼国庆故意叹口气说:〃我这个人,没啥能力,乡里的工作,不好弄啊……〃
那女的说:〃怎么不好弄?不是干得挺有起色么。〃
呼国庆说:〃不好弄,净二不豆子。〃
那女的〃吞儿〃笑了,好奇地问:〃啥叫'二不豆子'?〃
呼国庆故意激她说:〃你知道豆子吧?〃
那女的白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豆子呢?你也太轻看我了吧……〃
呼国庆说:〃'二不豆子'是本地方言。咋说呢,就是那种……你说它不熟吧,它黄了;你说它熟了吧?里边又青不愣的。这就是'二不豆子'。这种豆子点不成豆腐,是瞎货……〃那女的马上说:〃我明白了,这是一种形容,对本地人的形容。对吧?〃
呼国庆连声说:〃对,对,太对了!……从民俗学的观点来看,这是一块无骨的平原,是块绵羊地,翻翻历史书你就知道了。从根本上说,人是立不住的,因为没山没水,就没有了依托。可这里有气。从易经理论上说,气生水,也生火;生水倒好了,水可润人,你到海边上看看就知道了,水养人,也秀人,水能把人托起来。可这里又缺水,不是说没有一点水,是缺那种润人的大水。你到村里看看,二亩大的一个水坑,他们就叫'海子'。所以说,只能生火,火也是小火,没有火苗的火,也就是怄怄烟什么的。间或也可能怄出一个什么大气候来,但一般都很难成景。地就是这样的地,人就是这样的人。或者就大多数来说是这样的。所以在基层工作,遇上的净是些'二不豆子',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那女的听着听着,两只大眼忽闪忽闪的,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可呼国庆说到这里,却不说了,故意不说了,只说:〃瞎谝,瞎谝。〃
那女的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谈得挺好,挺有意思。〃
往下,呼国庆轻描淡写地说:〃闲扯篇呢。两位科长喝高了,这会儿不算正式谈,晚上再正式给你们汇报吧。我说两个小笑话,你就知道'二不豆子'啥样了……我刚来的时候,遇上了一件麻缠事。离这儿七里,有个村,叫圪土梁村,你听这名儿?村里有个小学。有一年下暴雨,村里有一户人家的房子塌了。房子一塌,没地方住了,刚好那学校放假,这户给村里说了说,就搬到学校去住了。说是暂时的。可后来学校开学了,他也不搬,就在那儿扎长桩住下了。一住三年,弄的学生没地儿上课。村里、乡里都劝他搬出来,可谁去说也不行,他就是不搬。这家有四个儿子,虎凶凶的,村里也没人敢惹。一直到我来之后,他家还在那教室里住着呢。有人给我反映了这个问题,我就去了,去那里一看,果然如此。我就给这户人家作工作,希望他顾全大局,尽快地搬出来。我说,给你们半月时间,这时间够宽余了。可我一转脸,就听这户人家说:他说的是个〓!想走走〓,不想走去〓,说些七〓八鸟干啥呢?!县法院都来过,也没执行了,还怕乡里?!我没吭声,一句话也没再说,就走了。到十五天头上,我又去了。这次我带上了乡里的全体干部,还带上了乡派出所的全体民警。临去时,我对那些民警说:都把枪带上!……到了圪土梁,还没进院呢,就见这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涌出来十几口子,一个个大呼小叫的,说是死在里边也不出来!我站在院里,沉着脸说:搬,十五天时间已到,按照法律,可以强制执行!我这么一说,更坏事了,只见门前的地上趴倒了一片,一个个哭天抢地的说:谁敢搬,就从他们身上踩着过去!谁敢搬,他们全家就死在谁的面前!!……一家伙,干部们全都愣住了,谁也不敢动了。全都看着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