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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格的模型不可!
他决计无论如何要找到小齐,并通过她设法结识冷媚。小齐无疑是他必须经过
的桥梁。
午时,他回到家,就试探着向陆晓琳打听。他想倘若正面去问,她一准不会告
诉他,于是他故作惊讶地说:“啊,我说晓琳,你听说了么,小齐失踪了。”
陆晓琳手择着菜,反应冷淡,“是吗?”
“听她厂里人说,她辞职不干了!”
“你消息真够灵通的。”
“你不知道?”
陆晓琳看看他,一笑,“我能不知道,她早告诉我了。”
他立刻摆出一副杞人忧天模样,说:“你说说,她放着好端端的工作,干吗要
辞职呢!”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呗!”陆晓琳就是不上他的圈套,“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
了?”
“不该关心呀,谁让她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呢!”
“不用你操心,慧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她是找好了单位,才辞了厂里的职的。
现如今人家已经上新单位上班去了。”
“去了啥单位?”
“哼,”陆晓琳白他一眼,“你就别跟我绕圈圈了,有话直说不就得了。”她
把择好的菜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人家可真有本事,去了一家有名的中外合资公司,
做奥菲斯小姐了。让人想不透的是,她怎么突然想起去做生意……”
他见怪不怪,说:“无商不富,如今做生意最时髦,小齐不就喜欢赶时髦么!”
“你咋跟她原先厂领导一个腔调!”陆晓琳笑笑,“慧娟知道你到处找她,也
知道你的意图,她是有意躲着不见你,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事情都过去了,你
倒来劲了!”
2
没等郑思渊再去找齐慧娟,她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周末下午,郑思渊在报社正跟一文艺编辑商量如何修改一部准备在晚报上连载
的、有关婚外恋的纪实文学作品,猛听有人喊:“老郑,你的电话!”他没料到是
小齐打来的,应了声“知道了”,便又与编辑交待了会儿,这才去了电话间。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话筒:“谁呀?”
“你想找的人。”
他一喜,“慧娟,你让我好找啊!”
“大记者架子可真大,喊了半天,都不肯听电话,我就说也扔了电话走人呢!”
“别,我哪儿知道是你的电话——我可正急找你!”
“我知道。”
“所以你才故意躲我……”
“你还想见我吗?”
“当然。”
“那好,我在文化公园等你。”
“干吗去公园,上次的蒙妮娜不挺好么?”
“我喜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去不去吧?”
“好,我听你的!”
“你当然要听我的,是你有求于我么!”
郑思渊忍不住笑了。这女人铁嘴钢牙,得好不让人。
文化公园是个冷冷清清的小公园。除了节假日,平素很少有人光顾这里。惟夜
幕降临时刻,这儿便成了男女恋人的天堂。像郑思渊这把年纪,一提上公园,就会
不自觉地联想到那是男女谈情说爱的地方。若在平时,他怎么也想不到去公园,不
是没时间,而实在是没那份闲情逸致。不过,这文化公园,他倒是去过一次,那是
他和陆晓琳带着即将赴外地读大学的女儿去的。公园除几座凉亭假山,还有个鸡蛋
大小的人工湖,小孩子玩的滑梯木马之类,便再无甚好去处。
他来到文化公园碧砖青瓦的大门前,望着不远处巍然矗立、气冲霄汉的那家中
外合资的商贸集团的写字楼,恍然明白小齐为啥约他到此,她抬腿可及,却让他绕
这许多弯路。这鬼精灵,总是不肯吃亏!
他买了张门票,径直走进去,曲径通幽,却不见齐慧娟的踪影。他正欲弯进一
条幽径寻找,猛听身后人喊“老夫子”,是小齐。回头,却不见人影。路旁木长椅
上坐着位制服考究的女人,用一本流行杂志掩住脸面。他默然一笑,走过去在那女
人身边坐下。
“这叫齐慧娟的鬼丫头,让哪个小青年给拐走了呢?”
啪,那杂志砸在他身上,齐慧娟噘起嘴,“你胡编排谁呀!”
“你尽跟我捉迷藏。”
“谁让你目中无人,只顾朝上看!”
她总是有理。
这时,郑思渊才留意起她的装束,一身笔挺的套裙,肉迷迷的长丝袜,脚上是
白色尖皮鞋,后跟像雨后春笋。一个十足的大公司的白领小姐。
他不由赞道:“哇,这不一样就不一样嘛!到底是大公司的职员……”
她—笑,“你嘴别损人好不好,谁能比得上你这大记者呀!”
“好、好,休战、休战。”
“说,找我干啥?”
“这你知道的。”
“你想见冷媚?”
“当然想见见她。”
“有啥动机和企图?”
“我只是……口是……”
她见他支支吾吾,一语道破:“你无非想从她身上讨点文章,我没说错吧?”
他赧然,觉得自己的动机好像就是如此。
她见他窘迫,不忍他再难堪,说:“好吧,我可以把她介绍给你。”
“真的?”
“不过,我得告诉你,你见到她,不管看到了什么,请你千万不要把她想得太
坏……她或许会让你吃惊、甚至失望……”
“她怎么了?”
“你见她以后就明白了。”她忽然陷入一种遐想,“她是我在工厂时最要好、
最亲密的朋友,她是那么美丽,是我们纺织女工的皇后……”她动了情,眼睛不禁
充盈着晶莹的泪花,望着前面一排葴蕤的女贞树墙。
他第一次发现,平素活泼开朗的齐慧娟,竟还有多愁善感、脆弱的一面。仅此,
他已完全理解了她和冷媚情同姊妹的关系,同时更理解了她为冷媚所做的一切。
齐慧娟转脸呆呆地看他,以至他心里不由地发毛,说:“你这是怎么了,干吗
这样看我?”
“郑大哥,”她突然一脸严肃,“你能让我信任你吗?”
他茫然,“你这是啥意思?”
“你对她不会有任何恶意吧?”
“你这是什么话!”
她歉然一笑,“对不起,你看我对谁都疑神疑鬼的,请原谅我的直率。”
他一笑,“这没什么。”
“好吧,我会很快让你见到她的。”
齐慧娟从长椅上站起。
3
星期日。阳光灿烂的一天。
齐慧娟与郑思渊约好今天去同冷媚会面,地点在市中心解放大街上的幽梦园酒
吧。郑思渊以前曾偷偷去那儿探访过,传言称这儿为“新贵俱乐部”,一般阮囊羞
涩的工薪阶层,很少有人光顾这里。因而,它也成了藏污纳垢的所在。
这次会面是经齐慧娟精心策划和安排的。临来之前,她一再叮嘱他,说:“你
要装作跟我是偶尔在这儿碰上,最好晚去点,千万别露馅。她这人很敏感的,你听
清楚了吗?”
郑思渊心口怦怦直跳,仿佛是去和地下党接头似的,刺激,又不免有些紧张。
但他表面上仍十分坦然,说:“好吧,一切听你安排。”
酒吧一般黄昏时分才开市,因而他要耐着性子等一整天。冷媚居无定所,狡兔
三窟,连小齐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住哪儿,只好上她们这些人常去的地方,碰碰运
气。小齐这么说。他内中虽不信,可也只好听从她的调遣。
天色微曛时,他才按与小齐的约定,缓步朝解放大街上的幽梦园走去。临近酒
吧时,他忽然想要下场雨就好了,他可以佯装躲雨的样子,匆匆走进那里,自然而
又不惹人眉眼。然而,大街上华灯初放,天空一片灰蓝,又隐约透着落日与灯光相
辉映的绛紫色,月牙儿早早跃上城市灰蒙蒙的上空,月色出奇的好。老天爷没给他
创造一个有利于他的心理情境。
他穿着件新买不久的西装,领带又打得死,生硬的白衬领撑着他的下颔,虽然
仪表显得很规整,却让他拿捏出一身的汗。其形象倒似一个失魂落魄的打工仔,夹
在进进出出、吞吐自如的西装革履的大亨,浑身珠光宝气的淑女们中间,混入了这
灯红酒绿的场所。
他一时忘了小齐的嘱咐,进去后就不由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一看便知是个新
主儿。酒吧人不多,大约入夜后,惯常过夜生活的人才会陆陆续续来这儿喝酒、跳
舞、侃生意、谈情说爱、扎姘头泡妞。据说,这儿是有“保护伞”的,老板娘有什
么人撑腰,因而酒吧更蒙上一层灰色的氤氲。
他在舞池一角的一方圆桌旁看见了齐慧娟,她也同时看见了他,但她立刻背过
脸去,没看见似的,接着跟她对面坐着的冷媚说话。冷媚正背对着他,他只看到她
一个秀颀的背影。
他正想大声喊小齐,这场合提醒他不宜大声喧哗;再说,这也有违于小齐偶然
在这儿邂逅的安排。他穿梭着绕过舞池,一如一位蹩脚的绅士,蹭来蹭去,终于挪
到小齐和冷媚的桌位跟前。此刻,他尽量不用眼睛直视她们,目光贼溜溜地旅行了
一圈,这才落在小齐身上。
他故作惊讶地叫了声:“哎呀,这不是齐小姐吗?”
——他想,他的表演一定够拙劣的!
齐慧娟抬眼瞟他一眼,立刻绽开笑脸,“哟,郑先生,你怎么有闲空来这儿了?”
“我路过这里,随便进来坐坐。”
齐慧娟很自然的邀请,“那就一块儿坐吧,都不是外人。我介绍一下,这是冷
媚小姐,我原先纺织厂的好友。”然后她转对她,“郑思渊,咱那位陆大姐的先生,
一位模范丈夫。”
冷媚站起,微微欠欠身,“谢谢您和陆大姐的关照。”
他突然没了台词,痴望着她。她真是太美了,美得令人惊讶、沉醉!尤其她现
在在酒吧紫蔷薇色的烛光下,由四周淡蓝色灯晕映衬着,更似法国画家布歇笔下的
女神。她一身玄青色低胸连衣裙,秀颀的、白如凝脂的颈项上,悬垂一串灿若翡翠
的项链,使她格外优雅大方,楚楚动人。许是过惯夜生活(或许因为灯光)的缘故,
她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那秀媚的鼻翼一侧藏匿着一颗若隐若现的黑痣,银灰
色眼影深重地压着一双忧郁的、黑幽幽的眸子,嘴角蜿蜒着一缕游丝般的哀愁。
他不禁怦然心动,喉头梗便发堵,所有言语都一下卡在那里。
冷媚发觉他直视的、审慎的目光,淡然一笑,“郑先生,您请坐。”
齐慧娟上手拉他一下,他才猛地一屁股坐下,显得极失态,不觉很是尴尬。
冷媚仍笑微微的,“郑先生在哪儿供职?”
他立刻拿眼睛看齐慧娟,不知是否该如实回答;就他的本意,他是不愿对她撒
谎的。
齐慧娟反应极快,说:“他呀,整天东游西荡,逮住什么活都干。”说过,瞟
了冷媚一眼,不自然地笑了笑。
他很不满意齐慧娟的答话。照她这么说,他岂不成了无业游民,说雅一点,也
只不过是个自由职业者。这话显然破绽百出,他像那号人么!
冷媚不曾留意,也无心刨根问底,淡淡一笑,“如今还是做个自由人好。”
齐慧娟应和,“郑先生自由惯了。”
他点头,“对,我习惯了。”
说着,他却拿眼去刺齐慧娟。他不愿她再给他脸上抹黑,初次见面,他不想给
冷媚烙下个坏印象。大概所有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都会有这种想法。这很自然。
由于无话可说,冷媚又旧事重提,“那件事真……多亏郑先生,还有您夫人的
帮忙,我真是感激不尽!”
显然,她是指陆晓琳帮她孩子出生,及又找人家收养的事。
“这没什么,”他大度地说,“对你的不幸,我深表同情……”
冷媚嘴角浮出一丝苦涩涩的笑。干吗哪儿疼就往人家哪儿戳呢!他实在不该说
这话,尤其在今天,他们初次相识的时刻。
齐慧娟立刻圆场,“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记挂在心了。”
他忙应和说:“对,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齐慧娟低下头,差点没乐出来。她许是要笑他措辞的迂腐吧。
一个服务生走到他们桌位跟前,朝冷媚一笑,低声说:“冷小姐,有位先生请
你到包房去坐坐。”
包房?郑思渊一怔,眼睛不由朝一侧昏暗的深处瞟去,果然那儿有一溜装潢精
美的花色玻璃房。他刚才竟没留意到。
冷媚抽出一枝摩尔女士香烟,服务生立刻为她点燃上,她喷了一口,说:“告
诉他,我这会儿有客人。”
服务生默然退去。少时,他又转来,说:“老板娘说,人家已经付过‘台费’
了。”
郑思渊突然来了气,“他是谁,这么无理,没见我们正说话么!”
齐慧娟立刻伸手在桌下捏他一把,强作欢颜,说:“冷媚,你忙你的去吧,我
们也该走了。”
说着,她拉郑思渊一下。
“坐下!”冷媚突然冷冰冰地说。她简直是对他们下命令。他俩将起的身子一
下僵住。
冷媚一笑,“难得碰在一起,咱们好好聊聊。”
她虽在笑,目光却透着凛冽的寒冷,让人暗暗战兢。
服务生默然走了。
他们突然无话,默默枯坐。
“来点酒吧?”冷媚生硬地笑了一下。
“不!”齐慧娟霍地站起,她再受不住这莫名的煎熬,冷冷说:“你有客,我
们先走了!”
冷媚很沮丧,脸煞白煞白,透着可怖的阴绿。她嗒然低垂下头,说:“对不起,
让你们扫兴了。”
郑思渊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说:“你千万别介意,我们……”
齐慧娟转身走了。
冷媚仍低垂着头。
郑思渊慌忙说:“希望还能见到你……”
她冷冷一笑,“我是个不值一见的人。”
郑思渊迟钝了一下,转身走了。出了幽梦园,他见小齐正在一侧红白两色的交
通护栏旁等他。她仰着脸,像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他默然走过去,忽然看见她脸上
蜿蜒着明亮的泪滴,晶晶莹莹,映着街上的灯彩。她感觉到他的目光,掩饰地抹了
一把,眼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说:“请不要把这些告诉陆大姐,她知道会
伤心的。”
“好吧。”
他完全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眼见着自己昔日好友的颓丧、沉沦、堕落,一天天
在泥淖中越陷越深,而她又无力救助,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
“那就拜托了!”
她看他一眼,掉头走去,步履匆匆,几乎是在奔跑,转眼她便淹没在人潮汹涌
的大街上,化为一簇奔涌的浪花。
郑思渊的心情倏地沉重起来。
第五章
1
省立医院住院部白漆漆的走廊里,郑思渊随着拎一网兜礼品的陆晓琳,一前一
后, 橐橐而行,挨病房寻找冷媚住的病室。他们在走廊尽头才找到308病室,这是
小齐告诉陆晓琳的病室号码,冷媚就住在这病室里。
陆晓琳来到病室门前,郑思渊随后跟着,他犹豫着是随她进去,还是不进去。
此时,他可以想见与冷媚相见,他将是怎样的尴尬、难堪;况且,陆晓琳带他来看
冷媚本身,就有一种负荆请罪的意味。他潜意识里也有来赔罪的想法,尽管心里不
情愿。
陆晓琳正欲敲门,突然,病室房门大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仓皇奔出,紧接
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礼品,从房内抛出,砸在男人身上。男人甩甩前额的头发,勃然
大怒,手指着房内破口大骂:“臭婊子,你不要不识抬举!”侧目看见陆晓琳、郑
思渊,忽然愣了下来,朝他们一笑,猫腰拾起地上的东西,仓皇逃窜。
郑思渊看着他狼狈而去,心下一紧,不由胆怯起来。冷媚会不会也对他如此无
理呢?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冷媚正在气头上,保不准……他慌忙朝陆晓琳递个
眼色,说:“走吧,这会儿进去不是时候!”
陆晓琳也犹豫了,正彷徨着要走,冷媚气冲冲跑来关门,一眼看见她,不禁惊
怔住,“陆大姐,是你……”
陆晓琳勉强挤出笑脸,人却木在那里,“我是……”
冷媚浅浅一笑,“快进来坐。”
陆晓琳回头招呼郑思渊,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冷媚看见他,丝毫不感到意
外,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倒不计前嫌。
这是一个单间高档病房。四壁洁白,连病床和室内其他物品也一律是白的,有
如嫩寒的初雪。冷媚穿一身胖大的白色病号服,将柔弱的身体藏在里面,只有直线,
看不出以往柔媚的线条。她面色苍白,泛着一种浮肿、不健康的光泽,眼窝也凹陷
了,没涂唇膏的嘴毫无血色。毋庸置疑,她刚从死亡线上逃脱出来。
他们在一侧的沙发上落座。陆晓琳把手里的网兜悄悄放下,发现墙角处堆满了
类似的礼物,几乎可以开一个小小的食品店。这让她很感意外。她想冷媚应该很孤
独的,不然她不会这么急切地挤兑郑思渊一块儿来。当然,康庄夫妇也请她捎来一
份心意,他们是不便来看她的。现在想来,冷媚并不孤独,也寂寞不了。不过,来
看她的除他们之外,又都是些何等人呢?她想到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一幕,不由皱起
眉头,心里忽地涌上一股厌恶。
病床的床柜上插着一束姹紫嫣红的月季,郑思渊的目光这会儿正被它吸引着。
那红得耀眼的月季,与白得耀眼的墙壁形成色彩上极大的反差,因而格外惹人眉眼。
他也注意到了墙角堆积的礼品,但惟送花人不俗,独标一格。这送花人是善解
人意的家伙,一定深得冷媚的喜欢,不然她为啥将其他东西都扔在墙角,独独把那
束花摆在床前最贴近自己的地方呢?
陆晓琳和冷媚说着闲话,俩人都在避免接触她自杀的敏感话题,因而更显出女
人的絮叨。郑思渊无话可说,又不好老果坐着,像个木偶,便默默起身,装作欣赏
花的样子,走到床头柜旁,低头去嗅那花,不意见花瓶下压着一张名片,一张极熟
悉的名片,他一下张大了嘴,几乎要喊出声来——“杨飘!”
千真万确,那是杨飘的名片,他手里也有一张同样的名片。这小子说干就干,
果然行动起来了。从眼下的情形看,冷媚无疑接待了他,这束花就是证明。他突然
隐隐不快,杨飘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