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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往大嫂处说一声。”李永仲终于将最后一张帖子写完,他将笔往笔山上一搁,起身面上不见喜怒地吩咐一句:“到时候是个什么章程,你也往县衙多走两趟,带上节礼,顺便问问到时候该如何收拾,我也不苛刻他身后事,不至于裹了草席往城外乱葬岗子一丢,不过族里已将他开逐出去,你问问大嫂,是个什么意思。”
“是。是。”李三忠汗透重衣,跟在李永仲身后连连应是。其余的,他多一句都不敢提。梧桐已知机将李永仲披风从衣架上取来,伺候他穿上——虽然天气仍然有些溽热,但一早一晚已见凉意,而现下将近天黑,李永仲又惯骑马出行——他稍稍抬高下颌,自己动手将左右两条系带绑好,正要出门,又回身对李三忠说了一句:“你若有心,便自己带些月饼去看他吧。”说完一阵风似的出门去了,留下呆若木鸡的李三忠在原地,心内百味杂陈,良久只得一声叹息。
梧桐从小跟着他伺候,已是摸熟了几分李永仲的性子,知道他现在心情难说愉快,闭紧嘴巴,只管跟他一道出门。两人带了几个护卫,出城便直奔城外的李家别庄——六月时,李永仲又将附近几个山头买下,运来各种材料,正大光明地建起坞堡来了,县衙打发人问过一次,李永仲只说盗匪横行,李家豪富,要多加防备,对面便再没问过。
转进护卫营房所在的山谷,与昔日景象相比,如今已大为不同。先前营房所在之地已被彻底推平,连同校场好大一块地方,堆了老大几垛青石,俱是三尺见长,一尺见方的上好石材,又有陈年阴干,成人环抱的木料堆积,专门搭了草苫防雨。各处人声鼎沸,呼喊传递,但丝毫不见杂乱,也不见有闲人围作一团聊天吹牛,更无赌钱一事。
修建邬堡在李永仲心里已不是一日两日的想头。从他跟着王焕之走盐之始心中便有此念。世道不靖,各处多有悍匪洗劫的传闻,尤其西南一地,自来颇多盗匪,夷人生性彪悍,时叛时降,攻城陷地之事从万历之后更是时有听闻。这些更是坚定了李永仲要建邬堡以自保的念头——尤其明末的各类政府机构,真是不说也罢。
自从李永伯一事之后,他更是对邬堡一事********热情,旁人只以为他因连遭土匪的缘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只是为了蛰伏起来培育力量的第一步,往后,更有无数举措等他施展。而他所做和将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在十多年之后的乱世里角逐天下。
因动工时间尚短,因此邬堡连大概轮廓都还没有,只见四处砖石木材等盖房材料堆积罢了。原本护卫们所住的营房趁此机会又往山谷深处迁了不少,地方更显宽大,从各处请来的砖瓦建房匠人日夜赶工,终于赶在八月之前盖好了新营房,都来不及晾晒,护卫们便搬了进去——实在是不搬不行,入秋之后富顺一地秋雨横行,再住帐篷便是受罪了。
李永仲在工地边上停留一会儿,驻足观看半晌,看见各处匠人都算尽心尽力,哪怕天色擦黑依旧在各处点起火盆并大枝桐油火把等物熬夜赶工,护卫们也领了吩咐轮班过来帮忙。他看了实在心里欢喜,之前种种不甘无奈郁闷通通不翼而飞,转身同梧桐笑道:“王焕之还说明年夏天修不好,我看到夏天足够了。”
梧桐亦是欢喜道:“先前看仲官儿的图纸,小的真真是吓一跳!好大的阵仗,若真要盖起来,怕不有小半个县城大了!私下也替仲官儿忧心,怕这邬堡不能及时盖好,现下看却实在是小人杞人忧天,庸人之虑!”
李永仲实在高兴,不免多说两句:“若按老法子,自然是慢,可咱们借助山势走向,不但有益于防备,于工程进度上也多加助益。附近再有一处好大石场,我不吝钱财,又用好饭菜,哪里怕没人与我做活?”说到此处,他骑在马上,将马鞭倒过鞭梢来向前一指,傲然道:“别处用匠人,杂粮米饭加咸菜,三日才有一顿肥肉油渣,我这里,每顿菜饭管饱,隔两日能吃一顿油盐酱醋俱足的烧肉,工钱更是足色大钱,哪里还怕没人给我尽心尽力!”
梧桐还未答话,就听不远有人高声暴喝一声:“说得在理!”再打眼一看,曹金亮带着几个护卫,同何泰与王焕之一道过来。那句正是曹金亮所说。他见李永仲看过来,露齿嘿嘿一笑,随随便便地拱手算是作揖行礼,又说:“仲官儿这话实在使得。若要使人,便得先有诚心,否则谁愿给你做事来着?便说咱们护卫,使的是好刀枪,穿的是好甲具,说句僭越的话,便是经制官军,多少人穿得破烂流丢如花子一般?更别说平日吃用。”他说到此处,回身正色同几个伍长说话:“你们说,但凡有些良心的,若这般还不使尽周身气力,便不当人子了!”
几个伍长同护卫俱是七嘴八舌地开口道:“曹头这话说得很是!”“便是如此!仲官儿真心待我等,我等也只能用这一把子气力回报了!”“人若没有良心,就同畜生没有两样!”
不管先前有多少郁闷,现在实在一扫而空!李永仲心情大好,放声长笑,片刻方止。他只觉一股男儿豪气从丹田直冲卤门,脏腑肚肠无一不畅快,关节百骸无一不震动,竟一下踩着马镫,在马上立起,滇马被惊得一动,被他紧紧收束马缰,只在原地走动几步便站定马蹄。李永仲环视周围——不仅有奶兄弟何泰,信用的盐师爷王焕之,还有当初赖下的练兵官曹金亮,被他从泥地里拉拔出来的刘小七,还有那些从工地中渐渐围拢过来的护卫,其中更夹杂几个工匠,众人面上神情各异,脸色不同,但俱都安静不语,只望着围在中间站在马镫上的李永仲。
“先前有人问我这座邬堡是干什么用的,我现下就告诉你们,这不仅是为我李家保太平所用,更是为你们这些为我李永仲拼死拼活的力工,匠人,护卫家丁!我这邬堡修好,只要愿投到我李永仲这里,愿意给我李永仲效死用命的,我与田给他种!我煮盐给他吃!只要是你不愿吃白饭,要用双手换口饱饭,不拘你何等身份,我李永仲都敢敞开大门欢迎!”
随着李永仲的话,场中的呼吸声陡然粗重起来。那些裹着包头,穿着草鞋,踩着泥巴,手上生茧,面相粗糙皲裂的人们面面相觑,哪怕是护卫,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希望,又看到疑问,有个怯怯的声音在人群中间响起:“仲官儿自然说得好,但是这是不是要签身契?要卖给你们李家?”
李永仲从马上跳了下来,将人群粗看几眼,便扭身同身边的王焕之等人说笑一句:“看看,这个乡亲还是先前走动得少,不晓得我李仲官儿的为人。”这话将周遭几人都说得一笑。他笑了一笑,还残留几分少年人面色的脸上笑意立刻泛到了眼睛里,然后他中气十足地开口道:“我若用你,肯定要定契。哪里有不定契的?我不安心,你也不安心。”然后李永仲沉声喝道:“不过不须怕,我这不是身契,而是用工契!工钱如何,时间多长,吃食如何,你又要如何做,做得到如何奖,做不到如何罚,我白纸黑字地与你写明白,写清楚,随你拿去哪里问!我就一句话,我不欺人,亦不被人欺!”
第七十章 基业(2)()
“照着仲官儿的图纸,小人们打算在这里开挖水池以作储水之用。”这个叫姜明的匠头一手捧图纸,一手在桐油火把的照明下将图纸上的位置指给李永仲看,“因仲官儿要求水流落差大,小人想着仲官儿怕是要做大水碓,故趁着这几日闲暇时顺着几条野溪去探看了一回。”
“如何?”李永仲从姜明手里接过图纸,看了几眼又递给他——明代这种完全依靠想象力才能看懂的图纸李永仲哪怕看了很多年也必须说他从来没有习惯过——“你们只管放手如做,但我之前所说那些,不得有丝毫差错。”李永仲眯着眼睛往夜色中暗沉的山影望了一眼,深黛的苍穹下连绵的山脉沉默如盘卧的仭栈厥酉撸抗庵匦峦斗诺浇鞴磐拇植诿婵咨稀
“仲官儿放心。我老姜出师做活二十年,从没有哪回误了东家的事。”姜明信心满满地道:“今日小人将几处溪水走了一回,仲官儿这地方选得真真是好。咱们不用大费周章,只需在这两山夹峪之处拦上坝子,再于之下几处如法炮制,溪水拦阻积流,到邬堡上头自成一股大水,小人估算一回,比如今所用足大出三倍有余!”
“好!”李永仲掷地有声地喝了一声,“这水坝只要如期完工,果有你所说那般,我不惜钱财奖赏!”
姜明大喜,深作个揖,直起腰板,又为李永仲分解其他几处:“这邬堡若全靠土石,非有一两个年头不能完工,不过仲官儿若借山势,只需如做梯田般一层层做将起来,想是极便利的,只是仲官儿,”他有些顾虑地开口道:“这堡中道路真要全做硬面?这花销”
“我这邬堡纵使全做硬路,又能花销几分?”李永仲不以为然道——明代除了州府及部分县城街道里铺了青石板之外,天下大部分道路都是土路,晴天一走一身土,雨天一走一身泥,而明末越发低下的行军速度除了和军队素质的不断堕落有关,同糟糕的道路情况也大有联系——“你也不用石板铺路,直接去河滩找些鹅卵石,拿石碾子一路压平,也很是使得。”
他这个办法倒是让姜明眼前一亮。“仲官儿这法子实在好,石场中无用的碎石一类也可作此用,虽不如条板好看,但胜在方便,也便宜。”姜明忙不迭地叫来徒弟,让他把这法子记下,明日就要着意将碎石一类好生留意起来。
两人又讨论一阵,诸如屋舍如何排列,工场如何安排,还有预留出的各个空处——“仲官儿,小人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姜明皱着眉头,这个性情耿直的工匠想来已是将问题憋了几天,“这里同这里,仲官儿一意要做斜坡,小人便不是很明白,这斜坡可不大便利行走,今日仲官儿来,可就指望您给小人解说一番。”
李永仲干笑两声,只说一句:“我自有用处。”便不再开口,可怜姜明一肚子疑问,看他这样又不敢问,最后只好自己硬憋回去,那样子真是难受。但李永仲也不能就此告诉他——那是留着以后方便火炮等守城器具移动的!
梧桐觑了个空子,上来同李永仲劝说道:“仲官儿,此时时辰不早了,您明儿一大早还要往井场里去,咱们前两日往县衙送了拜帖,定下后日去衙门拜访胡知县,还是早些安置得好。”
“这什么时辰了?快戌正了?”李永仲这才反应过来,以手加额拍了数下,摇头无奈地叹道:“这一天实在是事多,难得同姜匠头说一回,倒是忘了时辰了。”他腹中一阵饥鸣,想是早已饥肠辘辘,只是他顾着正事,竟是半分没有发觉。
“累着你也没去吃饭,现下这时候,向来匠人那里的伙夫已熄了灶火,既如此,你随我来,曹金亮等人定是要等我用餐,那既如此,一道用些罢。”他温和地同匠头说完,便率先朝如今充作护卫用餐之处的一个宽大屋舍走去,姜明一愣,带着几分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同梧桐打听:“这方才我便没听错罢?仲官儿邀我一同用饭?”他不安地双手连搓,嘴上嗫嚅道:“这是,这是怎么话说的,没有这般规矩罢。”
梧桐倒给他宽心:“你只管去。”他笑嘻嘻地道:“我家仲官儿最是人好,你往日同他走动少,以后常见面就知道,仲官儿最是体恤人。他在井场,若遇上忙时,也是二话不说便脱了衣裳同挑水匠一处忙,再没有那些惹人厌的做派。”
听梧桐如此说,姜明才敢相信。他叹了又叹,道:“我姜大头在川东行走也多,多少人没见过?咱们这些修房盖舍的苦力人,何尝被人拿正眼瞧过?上回给乡间的地主老爷修宅院,吃了一月无油无盐的糙米饭,就只有大菜头当做下饭菜,最后还要扣一吊工钱,说咱们伴食吃得多。”讲至此处,姜明就是忍不住的心酸,他百感交集地看了一眼梧桐,道:“梧桐小哥,你是落在福窝子里,不知道我们这些下力人的苦处啊。”
他二人在后头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李永仲在前头倒听个清楚。他心下苦笑,梧桐是李家的家生子,生来便是奴命,李齐待他虽说不如李永伯热切,但好歹也算看重,从小时开始穿用之物便无一不精,无一不细。他现在都还记得几岁上吃饭,他坐着,梧桐亦是小小个子,还得站着伺候,手脚稍慢,旁边教导的大丫鬟便是一竹板敲在梧桐腿上,从小到大,那竹板也不知敲断了多少!
如此这般,还叫姜明看了羡慕,说是落在福窝,李永仲不敢想若当年穿越之时生在了贫寒之家现在会如何多半,坟头上荒草蔓蔓,将有他如今个头高了罢。
他忽地觉得心肺间一阵灼烧,热烫得一阵喘不过气来,为自己,也为如梧桐,如姜明等。世道太黑,都说天道昭明,可如今,血色分明浸透堂上老爷们的脚板,还听他们在坐而论道,在高谈大论!或许只有血色漫天,煤山凄凉之日,那些补子上画着仙鹤麒麟一干祥瑞物事的君子们,才晓得世道倾覆,无处呼喊的滋味!
他一路走,一路想,至到地方,脸已是阴沉得紧,出来迎他的何泰同曹金亮两个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更加小心几分,上来同他说话。李永仲看往日里一向惫懒无赖的曹金亮绷了一张脸,不知为甚心头便舒张几口,再看何泰,亦是一脸想问不敢问,想说不敢说,陡然噗嗤一口笑出声来,方才那满腔的郁闷之气顿时不翼而飞。
笑罢他摆摆手道:“我不是恼谁,只是心里头挂着些事罢,倒不是其他意思。”又朝后喝了一声:“梧桐,你还要说到何时?”
梧桐吐吐舌头,他同这个匠头居然很能说得,讲得兴起,差点连正事也忘了。紧走两步过来,看李永仲脸色顿时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到了这里,姜明自有人前去招待,不必旁人再多费心。
曹金亮几个果然没有用饭,便是王焕之,亦只用了小碗米粥,硬是要等到李永仲到方才坐到饭桌之前,又先说他,苦口婆心道:“晓得仲官儿的性子,也不敢叫你,但这身体毕竟是头等大事,仲官儿仗着年轻,须知日后熬坏了身体,再没有个赔处。”
这话说得李永仲顿时肃然,规规矩矩地回了王焕之道:“再不会了。”王焕之这才闭嘴不说。他同王焕之情分非常,这等看似教训子侄的话,盐师爷倒是从来不惮说他。
这一番对答完毕,气氛才稍稍松快下来。曹金亮便趁机让伙夫送上饭菜,因在营中,饭菜精细却是谈不上的,不过是些大块炖肉,大碗蒸菜,烧白一类,也不谈甚饭食规矩,众人边吃边聊,一顿饭用得颇为顺心。
“原先我想着,若咱们能好生修个寨子,兄弟们驻扎于此,闲时打熬气力,练兵练武,那光景,便是想想亦觉甚美。”何泰将一碗饭几口扒完,又咕嘟咕嘟一气灌了满满大碗的汤水,拍着肚子,带了几分感慨道:“原本觉得这不过是白日做梦,不成想仲官儿竟不声不响地便做将起来。”
曹金亮比他斯文,不过也未慢到哪去,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他将何泰横了一眼,嗤了一声,懒洋洋地道:“你那想头怕是学着不知哪里的土匪寨子,忒小气!要修,就得规规矩矩来,何处屯兵,何处操练,何处是粮草,何处又是水源,何处是守城,俱得处处想到,否则不如不修。”
何泰在曹金亮手下不知走过多少来回,全都输多胜少,心气上就少他数分,听他说话,虽然想着曹金亮此话当真扯淡,嘴上却老实答道:“曹头这话当然是正理。”不过少年心性,终究要争强:“不过天下的寨子哪有这么修的?若果真如此,就是朝廷正经的关隘防城了。”
第七十一章 基业(3)()
此话一出,屋中众人神色各异,立时安静下来,气氛沉滞,几乎所有人都往何泰脸上看去。曹金亮尤甚,将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大小,大如蒲扇的巴掌扑地一下扇到何泰头上,差点将他一把扇到饭碗里头,亏得何泰一把撑住,忙不迭地出声抗议:“曹头!干啥呢!”
“我看你那张嘴恁般大,便只好用做吃饭了。”曹金亮哼了一声,心里头实在是恨不得将这嘴上不把门的小子吊将起来一顿狠打,面上还要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气来,淡淡道:“平日里叫你多看两本书,你那张脸恨不得是黄连水泡过。不读书,还要作怪,往上数,魏晋时候世家大族,哪个不修邬堡?咱们这里算甚么?人家那时候可是阡陌数十里,内中无所不有,咱们这个小寨子,也只好和那些夷人的寨子比比高低了。”
这话大家听了都是一阵哄笑,方才那阵沉滞就如被风吹散一般渺无踪影。李永仲面上在笑,在他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却若有所思地盯了曹金亮一阵。不防被他一个回身看到,眼带探究地看过来,李永仲微微一笑,以茶代酒,端起杯子向他遥遥一敬,曹金亮一怔,眼睛里却露出一股意味深长的神色,面上亦是一笑,举杯回礼,一饮而尽。
王焕之坐在李永仲身边,将两人的互动看了个清楚,他神色不变,只稍稍侧身,低声问道:“仲官儿,是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李永仲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闻言扭头向盐师爷笑道:“师爷多虑了。”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边噙着一抹深刻笑意,“日朗风清的,能有什么不妥?”
当夜李永仲便在别庄之中宿下。因先前的屋舍几乎全被推平,护卫们现下住的房子是工匠们日夜赶工所出,虽然用料实在,手艺也好,但新屋毕竟还潮,何泰便将他已住了段时日的房间让了出来,他自家寻平日颇玩得来的几个护卫搭铺。不过李永仲看他口口声声说为自己着想,却脸色雀跃,想来依旧是少年心性,又少瞌睡,要和朋友再顽一阵。因此也不说穿,由着梧桐服侍了洗漱,就自家安睡不提。
李永仲忙了一个白日,下午又赶来别庄,又跟着工匠爬山下地看了工地,实在是乏透的人,心里有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起床,隔间的梧桐鼾声如雷,料来亦是累得狠了,他干脆也没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