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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见她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缭绕的薄雾冉冉而上，越发将她衬得朦胧如画。
她自己大概没有感觉，但萧衍此刻专注地看着她，却很清晰地看到她与之前的“舞丹阳”是不同的。她的灵体已经能看得出眉眼的区别，而随着她修炼的深入，气质也改变了不少。
他已经可以预见，待她有了自己的躯体，该是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会比之前更具风华，也更动人心神，见之难忘。
多么神奇，一个人的魂灵竟然能演化出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形象。
还是说，这才是本来的她，之前她只是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
他将那些自己都不能理清的躁动心思压了压，抬眼往外看去。
怕是又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修炼状态吧。
她总是可以这样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旁若无人，自由自在。
真让人羡慕啊。
又过了半晌，丹的眼睛动了动，发现萧衍正坐在自己面前，双臂交叠放在桌上，他则是偏着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她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但是细细看去，萧衍虽然是闭着眼，但双眉之间却稍稍簇起，一双浓眉微微拧着，虽然不甚明显，但那样子却是让人感觉得出的疲惫。
她很少，不，应该是从未见过萧衍这个样子。他总是神色泰然，目光温润，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衣服似乎一点褶皱都没有。
待人接物恰到好处，言行举止优雅有度。
简直完美无缺。
当然，这都是别人的想法。
她当时只觉得此人性格别扭，为人虚伪，还时不时找她麻烦，和她过不去，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就结下了仇。
但是奇妙的是，就这么个不对付的人，绝对不想靠近的人，却与她有这般纠葛，到如今已是离开道界，身在灵界之中，却还能一路相伴至此。
许多往事在她的脑海中倒带回放，最后的记忆竟久久停留在她离魂之时。
真是没有想到……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丹的注视，萧衍抬起头来。他微微眯着眼，似乎还不太清明。
“唔，许是在禁灵区中限制太多，所以人也容易困乏。”他坐直了身子，手随意整了整衣袖。“方才可是在修炼？看来这个房间还有点作用。”
丹被打断了思绪，道：“这个房间对你可能更有用些。其实，我正有件事情与你商量。”
“你说。”
“你知道我修炼的环境比较特别，所以此处虽然是禁灵区，但对我的限制大概并没有那么大。我想你带我在外面寻一处地方，我想试试能不能独立在外行走却又不被人发现。”
萧衍挑眉，“有这样的法子？”
“试试才知。”
萧衍想了想，“此处僻静，若是那白衣女子不在的话，你我就在门外也可试试。只是现在恐怕不太方便。而想要另寻地方的话，一来在外面是无法将你从照灵镜中放出来的，所以我需直接带着你出去。而禁灵区对灵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尚未可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你的安全；二来我们对此处的环境还不熟悉，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恐怕要费些功夫，而我们此刻又需时刻关注她们的情况……”
丹懂他的顾虑，想了想，道：“或许可以再开一间普通的房间。”
萧衍看过来，顿时笑了。
“极是。”
第513章 发现（）
果然如丹所想，普通的房间与整个禁灵区的气息是一致的。
萧衍很是善解人意，另外要了一件可以看见月亮的房间，说是这里阴森森的，再要个景致好的地方换换口味。
一个房客交两间房的灵石，小二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
丹想到这个客栈虽然不起眼，可是居然有可以供人修炼的房间，即便是只有两间，也足够说明它的特别，隐隐约约便觉得这客栈里恐怕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古怪。
萧衍安排好一切，便在门边守着，剩下的便是丹的事情了。
她站在窗边看了看高天上挂着的那轮明月，觉得那圆圆的月亮真是又漂亮又温暖。
可惜这么美丽的月亮却不是真的。
她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按照《凰月》的法诀炼化月辉，整个人静得如同雕塑。
既然是假的，就一定与真的不同。
流月谷虽然夜长日短，但但至少月有阴晴圆缺，便是挂在天上的时间比在别处要多些，那也是真的。
这禁灵区就不同了。
她要好好品一品这里面的区别。
丹炼化出月辉护着周身，然后按照忘舒的指引去感受月辉在此处的状态，去捕捉月辉内外的能量平衡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失去了度量的意义。而萧衍也知道，她恐怕又在进行什么关键的修炼，只恨自己灵力受限，分身乏术，不能既护着丹，又能跟踪那些人，摸清楚它们之间的关系，正在进行的事情，想要达成的目标……
说起来那个白纱女子恐怕比他想象的要更为复杂。她身上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让他觉得熟悉的气息。
这股气息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极为微弱，所以当他想要仔细去分辨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熟悉。
他觉得他还得去打听下这个白纱女子的事情。
他脑中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帮他看向丹的方向时，却突然发现丹不见了。
他顿时惊跳，赶紧大步走上前去查看，却是一无所获。
他又走到窗边往外看，此处没有进出的痕迹，而且他就守在门边，应该不会有生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闯进来伤害到丹。
而丹也不太可能自己跑出去。毕竟她本来就已经是这么弱小的灵体了，拿自己这么脆弱的灵体怎么不当回事儿，那还辛辛苦苦的修炼做什么。
他心跳得厉害，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两种可能都不存在。但是丹凭空消失却是事实。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丹？”他试着轻声喊道。
房中既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他想到开这个房间之前丹说过的那些话。他在翻门越墙四处寻找和静静等待之前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此刻大费周章，必然打草惊蛇。他想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既然一开始就帮不上忙，也不要添乱子才好。
虽然这样对自己说，他的心还是几乎吊在嗓子口，只要见不到人，他就仍然不安。
好在这种状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就在丹之前站着的地方，她又出现了！
他惊喜地走过来，发现她仍然紧闭双眼，神色祥和，很明显还在自己的状态中没有出来。
他渐渐放下心来，心想她修习的功法可真是诡异。之前在流月谷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了。
如今看来，连他的灵力都受到限制，但是对于丹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比如现在在这没有修炼条件的房间中，她依然可以进行修炼。
简直是上天的宠儿，所有不可能的事情在她这里都可能变成可能。
之于他亦是如此。
不一会儿，丹的灵体又不见了。
这回他看得仔细，她是在原地不见的。她没有挣扎的动作或者不适的表情，消失前整个人是静态的，然后周身就像是起了一层雾，雾气渐重，掩盖了她的身影，最后连连那些雾也凭空化作无形。
萧衍慢慢笑起来。
她果然是有办法。
他缓缓又回到门口静静等待，一面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之前他已经多给了小二一些灵石，告诉他若是那个白纱女子出门的话，便来轻轻敲五下门。
现在看来，那个女子却是一直都没出去。
他不知道，此刻在客栈的大堂内，小二正抖着腿，差点给跪下去。
“姑娘，小的……小的知错，知错了……小的也是见那位公子一表人才，这……这……”
“怎么，是因为皮相好，所以你便向他卖我的行踪？”白纱女子冷清清的声音显得缥缈，她一手托着一袋灵石，轻轻掂了掂。
“这……这……”这姑娘既然在此处常住，又能住得起那么贵的房间，对修道还有幻象，想必是在外面糟了难的。这样的人他可见了不少。也就现在她还想不开，时日长了自然就认命了，那时候，她就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在这暗无天日的禁灵区里住下来。
要他说，什么长生，什么大道那都是虚的，一辈子过得开开心心最好。她一个姑娘家，在此处一个人生活总归是不方便，到时候她就想要找个伴儿了。
不是他说，那位公子条件真的不错，而且这三番四次地向他打听这姑娘的情况，虽未明说仰慕之情，但那神色语气……他当然是要成人之美了！
到时候……
小二的思绪已经飞了老远，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脑补无数，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在前，死期将至。
“你与他如何约定的？”
“也没什么，只是那位公子吩咐，若是姑娘离开客栈，与他通传一声即可……”
“那你现在就去通传。”
“这……”
白纱女子手腕飞出白色的绸带，那绸带婉如灵蛇缠上小二的脖子，几乎立刻就收紧了。
“或者，你便去地府通传也可……”
“姑娘……姑……娘饶……饶命……”小二被那绸带给勒着脖子，呼吸困难，双手挥舞着，脸上憋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恐惧和窒息紧紧抓着他，他瞪大着眼看着白纱女子，努力打出手势。
绸带瞬间缩了回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也不笨。”
小二摸摸自己的脖子，心跳如雷。
好险好险，自己的脑袋还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猛地呼吸一下，心想这姑娘看着冷冷清清的，没想到煞气如此之重，真不是良配！
公子，你自求多福吧，小的命贱，就不奉陪了……
第514章 对面（）
咚，咚，咚，咚，咚。
门板传来很规律的指关节叩击的声音。
萧衍就靠在门边的墙上听着，然后看向窗口的丹。
他不知道到底是他视觉的原因，还是丹自身的原因，现在丹的灵体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明灭之间的间隔逐渐缩短，现在已经到了几乎眨眼就能看见变化的地步。
他已经一动不动地看了有好一会儿了，想也知道现在应该是丹状态最不稳定的时候。
换句话说，成败就在此刻，这是关键时期。
这个时候小二来信，那白纱女子出门了。
分身乏术就是这么悲催的事情。
萧衍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表示。
他相信这时候小二传完信，应该已经走了。
可是真实情况是，就在他的房间门外，小二畏惧地看了眼旁边一动不动的白纱女子，到底还是恐惧战胜了信诺。他本能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感觉到喉咙口还是一阵刺痛。
他凑近门边小声道：“公子？”
萧衍皱了眉。
这不是他们的约定。小二已经报了信，怎么还在门口逗留？
难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萧衍想了想，在小二叫了第三遍的时候，挪步到门边，却并不说话。
小二看到门上模糊的黑影，于是让了半边身子给白纱女子看到，然后迅速低头，心里已经把这女子偷偷骂了百八十遍。
公子，你可不要执迷不悟，这女子绝非良配啊！
小二心中已经开始打抱不平了。
白纱女子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
就在萧衍轻声问：“何事？”的时候，白纱女子猛地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萧衍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丹的方向，发现她的灵体正在闪烁。
他来不及将丹隐藏起来，身体已经比大脑反应更快地挡在门口，一手抓着门板使劲。
门没有被完全推开，半开的门外站着白纱覆面的女子，她正对着房间的方向。
好险他挡住了。但是他也不能确定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女子冷清的声音自面纱之下传来。“便是你一直打听我的行踪？阁下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当面对我说清楚？”倒是不卑不亢，也没有丝毫羞怯的情绪。
萧衍立刻就明白了。
这很可能是暴露了。
“这位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白纱女子冷冷笑了下，袖子微微抬起，从里面飞出一个东西迎面朝萧衍打过来。
萧衍下意识地抬手去接，这下完全确定了。
他给那小二的灵石竟然在这女子这里。
他抬头看向小二，小二抱歉地做出讨饶的姿势，在背后比了比那白纱女子，又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勒住的姿势，然后肩膀一抖，一副害怕的表情。
看来还在这白纱女子手里吃了点苦头啊。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麻烦旁人了。”萧衍心中既然早有准备，此刻也不慌不忙，就要走出来关门。
不想那白纱女子一只手按在门板上，道：“不如我们里面说？”
萧衍此刻也不方便回头，但是看这白纱女子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似乎并没有发现屋里有什么，本来提着的心里此刻便稍稍松了口气。
“本该邀请……”萧衍自然不肯让她进屋，但是为了一会儿自己说的理由能圆得过去，此刻便不好太过强势。
可是，计划总也赶不上变化。
那白纱女子显然不想与他周旋。就在他说话的功夫里，那女子已经错身避过他的阻拦，一把推开了门，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姑娘！”
萧衍差点就要发作，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手伸出去迅速抓向那白纱女子。
可他跟着白纱女子的目光转头看向屋内的时候，却发现屋里并没有丹的身影。
他狂乱的心跳终于渐渐恢复正常。
而白纱女子已经退开几步避开了他的手。
“怎么？这房间里莫非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萧衍终于冷静了几分，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边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即便在下心慕于汝，姑娘此举也未免太过冒失。”
一边迅速走到之前丹所在的位置，凭着记忆站在正好能挡住丹的位置，定了定神。
白纱女子停在原地，微微抬起头看向萧衍，这才发现萧衍的眼睛十分漂亮。
蓝得像海，纯粹而深邃。
小二在外面探头探脑，发现屋里两人面对面站着，虽然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但那姑娘原本满身的煞气此刻却消弭于无形。
就算她戴着白纱，叫人看不清她的目光和表情，但是小二却仍然觉得——她在看着那位公子发呆。
看看，他就说那公子一表人材，绝对是佳配。
若是这姑娘早点开窍，他哪里会吃了这许多苦头？
想想就觉得悲催。
真令人叹息。
“你说什么？”白纱女子似有些恍惚地轻声道。
可是她声音实在太小，萧衍并没有听到。
萧衍的整个心思几乎都在祈祷丹不要这个时候出现就好了。
白纱女子没有得到回答，但是她很快回过神来。
她默默地看着萧衍，这回看得更加仔细。她的目光隔着薄薄的白纱专注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的双眼，双拳不自觉地在袖中握紧了。
萧衍开始觉得气氛奇怪。
他原本想好的所有的用来应付此人地说辞此刻似乎都派不上用场了。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想这个女子是想做什么？
白纱女子在他的目光中发现了一丝犹疑和不耐。
她心中顿时生出一些她压抑了许久，可是此刻却即将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
“你……”她觉得有些话自己必须要说出来，对着这双眼睛，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她的耳朵突然听到细微但持续的类似“吱吱”的声音。
她脑中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好半天才冷冷地道：“心慕于汝？呵，果真如此的话，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萧衍顿时觉得头疼。
想好的应对之法突然改了套路，他也知道这话突兀了些，但是当时脑子一热，也不知怎的就把这话说出来了。
他固然是想要用这样的理由来蒙混过关，但也从未想过如此直白，这会儿便觉得哪哪都古怪起来。
不过这白纱女子更是古怪，这会儿丢下这句话，自己就这么走了吗？
第515章 跟上（）
天地之间，本就是气运而行，万事万物，千变万化，也都离不开“气”的变幻。
丹按照忘舒的指引摸索了许久，来来回回反复试验，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算是摸到了其中的门道。
有了感觉还不够，还要多加练习，务求随心所欲，万千变化皆在心中，皆在手中，皆在身处之中，万无一失才好。
于是这才有了在萧衍看来，她一会儿出现又一会儿消失，且变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正说明丹对月辉的控制已经越来越精准，无论是速度还是程度都已经趋近随心所欲，随欲而动。
那白纱女子和小二站在门外的时候，萧衍没有感觉到门外是两个人，可是丹却感觉到了。
有危险的气息，不太喜欢的气息……它们离得很近，近到几乎立刻就将打断她的修行，甚至给她带来危害。
她脑子里刹那间像是绷起了一根细弦，而且很快就要断掉。
而她正在快速地切换月辉的状态，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难。
门“啪”地被推开了。
那声音在她的听觉里像是被瞬间放大了千倍百倍，她忍不住一个激灵，情绪紧张到了极致，同时仿佛听到了细弦断裂的声音。
月灵自她丹田磅礴而出，小小的月辉球如花蕊坠了露珠，悄然绽放。
那一瞬间，她看到萧衍半遮着门挡在她面前，那白纱女子便与萧衍交谈起来。
她没有看到自己？
这个想法让丹觉得惊喜。
之后，在两个人对话的过程中，她一边观察着他们两个人，一边缓慢地移动着位置，悄悄地朝着他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