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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长卿动作一滞，有些冷静下来。
“丹？”他转过脸。
“你不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明显是在戏弄我们！”
舞丹阳冷笑一下，“若真是没那个本事，再教训他也不迟。”
马长卿还想说什么。
马晓晓道：“丹姐姐，你是要应战吗？”
“就算你不相信他，也要相信马太师的判断。”马太师精得猴子一样，断不会轻易让人毁了飞来峰的声誉。他都同意了，她为什么不同意呢。
“可是，若是他胜了……”马长卿仍有些担心。
舞丹阳笑了。“我有什么不能输的吗？”
马长卿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明白了。
与一出生就背负了整个飞来峰不同，舞丹阳是自由的。她胜得了，也输得起，她没有任何包袱，也不惧任何远离。
他一时想得出神，目光便一直停留在舞丹阳的脸上，神色中有些很奇怪很矛盾的情绪。
“如何比？”舞丹阳的态度也很轻松。
围观的人都觉得舞丹阳是不是疯了。
“她刚刚参考了一阶炼器师，若是接受这种非常规的比试，恐怕此次就不能再参加常规考评了。”
“她真是傻，刚才看她的表现，在常规组应该可以至少挑战三阶炼器师的。”
“嘘，先别说话，听听他们怎么说。”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黑衣少年想了想，一会儿看看舞丹阳，一会儿又看看马长卿，道：“既然你在悬尺碑上无品无阶，我自然不能用飞来峰的法子来与你比。”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后目光扫过会场之中飞来峰准备的那些炼器材料和工具，道：“就用现有的这些，你我一人一份，同观一物而炼，如何？”
“好。”
黑衣少年未说输赢之事，舞丹阳也没有问。两人仿佛不是在比试，而是在进行一场随性的同台炼器。与成败无关，只与心情兴致有关。
“那……”马长卿刚要问，舞丹阳拉住他，“你站在一旁，看。”
马长卿皱皱眉，终于还是听了她的话，跟着一起往前走。
露天的会场里原本参考的人已经都退了出来，围在会场周围围观。偌大的会场之中，现在只有四个人——黑衣少年无名，舞丹阳，马长卿，和飞来峰的一名会场管事。
“你也可以走了。”黑衣少年对会场管事摆了摆手。
“小人是给二位计分的。”
“不需要。”黑衣少年勾勾嘴角，“不要扰了爷的兴致。”
那管事有些为难地抬头请示马太师，马太师微微点头，他便躬身一拜，退了出去。
黑衣少年凭空推手，三张横桌便移动起来。它们自动摆成三角形，每张小桌上都有一个炼器炉和各种工具、材料若干。
黑衣少年撩开衣摆坐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张小桌前，对马长卿和舞丹阳比了个“请”的手势。
舞丹阳先落座，然后是马长卿。
黑衣少年又一挥袖，马长卿桌前的一应用具竟飞了出去，落在了别的桌上。
“你！”
黑衣少年笑笑，却对舞丹阳道：“既然是比试，为求公平，你我就都不用自己的器具吧。”
第428章 以意炼器（）
飞来峰准备的都是寻常的炼器器具，黑衣少年这样提议确实是相对公平的。
舞丹阳点头。
常规比赛未免太无趣，出了黑衣少年这样的人物才让她觉得有些精神起来。
“这是谁？”云炙真君藏在人群中问马玉杉。
马玉杉想了半天，“没见过此人。”
“口气倒是不小。”
“世上总有些怪人怪脾气，且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黑衣少年指了指天上的云，“开始嘛，就简单点。就那朵云吧。”
全场一片哗然。
大家从未听说炼器可以炼一朵云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摸不着头脑，更别说有什么思路了。
黑衣少年笑嘻嘻地看着舞丹阳，想要看看她怎么应对。
舞丹阳有些意外，她看了眼天上的云，不过是朵普通的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因为天上有风，那云的形状也是随风变幻，方才还像是一只小羊，转眼就又像是一只兔子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马长卿冷冷看着黑衣少年，他虽然在舞丹阳的制止下，能够冷静地坐在这里观看他们的比试，但是到现在也还是不认为那黑衣少年有什么真本事。所以听到他这样草率地定下比试的第一个项目，直觉他是在以胡搅蛮缠的方式取胜，其实根本就不会炼器，或者，也只是知道炼器的皮毛。
黑衣少年先动了。他双肩放松，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挑挑拣拣，翻出几份软性的材料来。
舞丹阳虽然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但是越发觉得这个无名少年有趣了。
她收回目光，也开始寻找合适的材料。
云，随风而动，聚散无常，乌云聚而成雨，赤日升而孕霞。
一朵云一样的法器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属性和能力呢？
水？火？流型不定？
黑衣少年出了个非常规的比试项目，舞丹阳也干脆随性所欲，天马行空地去想象。
她这个时候很庆幸自己在这之前打开了老前辈留下的无字书，也将里面的内容都看了一遍。她正巧对立面所描述的炼器之法缺少实践，本来还想找机会钻研的，可惜马长卿太看重这炼器师的考评，每天都要对她进行考前培训，她就更没有时间了。
现在正是好机会。
在场的所有人就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两人的状态都很放松，他们虽然是在以炼器为名进行比试，但是两个人干的似乎都不是炼器的事情。他们可真是没见过哪个炼器师是炼云的。
太不走寻常路了有没有？
开始他们还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两位到底是什么路数，但是很快，他们都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会场中央。
只见两人面前那普通的炼器上竟然渐渐都升腾起了一朵云。
不同的是，那少年炉上的是黑云，云聚成雨，雨落携雷，金色的闪电在云中若隐若现，像是一条条金龙穿梭其中，那云形态虽小，但观之却大气磅礴。
而舞丹阳炉上的云却似没有定型般变幻着，满满地那云分出两块来，众人细细看去，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一时奇观！刹那间，云收雨散，霞退天蓝，那分开的云又聚在一起，却被风吹着散逸开去。她炼制的云虽然不像黑衣少年那样气势满满，却别有一番闲情逸致，精妙悠然。
我的天，他们竟然真的炼制出了云！大家发出不同程度的惊叹声，连马太师都觉得场上两人的奇思妙想已经超越了炼器的法门。
他一边心痒痒地想要看到更多的惊喜，一边又隐隐觉得这样下去的话，场面或许会失控。
既期待又觉得危险，马太师真心矛盾了。
黑衣少年哈哈大笑，原本随意的眼神认真了几分。虽然在他看来，对面这个丹的炼器手法还很有些生疏，所以在这一场中更注重意境，部分细节处理得不是很到位，但是她却能领会自己的意思，真的有思路炼制出这样的形象来，也是十分难得了。
他心中想，刚才改了主意与这丹比试，又改了比试的内容果然是正确的选择。马长卿那个木头桩子绝对没有这个人有趣。而且，这个叫丹的所学炼器之道绝对不是出自飞来峰！
他嘴唇勾着笑，好吧，就让他来看看，这个丫头跟不跟得上自己的思路吧。
黑衣少年一挥手，黑云尽散。“云到底飘渺了些，看着好看，倒没什么大用。为免人家说我们炼器之人只会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看了看马长卿，“给他炼一个法器吧。当然，因为只是比试，材料有限，我们只用炼制出微型的法器，能够表现出用处来即可，倒不必他真能使用上。”
舞丹阳看看桌面已经不多的材料，“还是这些材料吗？”因为第一轮炼云的比试，两人选取的材料和用量不同，所以剩下的材料种类、数量也都不同。
黑衣少年点头，“自然。材料用尽便是比试结束。如何？”
舞丹阳点头，不再废话。
马长卿已经改变了一开始的想法。他以为两人都是玩笑，但是见他们真的都炼制出了云，心中是震惊的。他有仔细观察这黑衣少年和舞丹阳的炼器手法，认真来讲，黑衣少年的炼器之术显然更加成熟，每一分每一毫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一点不错；相比之下，舞丹阳胜在巧思，还是锻炼得少了。
这少年有几把刷子。马长卿这样想着，心中有些沉下去。
两人又开始选取材料。大约是两人都不想那么早结束比试，所以在选取材料的时候更加慎重。
马长卿是火灵根的属性，但是因为他常年钻研炼器，期望以器入道，所以在道法方面花费的心思少之又少。若不是去一趟西山寻宝，遇到舞丹阳这样崇尚实战的武修，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关注火灵根的修行问题。
舞丹阳清楚马长卿的情况，所以在选取材料的时候，有意选取了火属性和木属性的材料。但是黑衣少年却是很快选出了金属性和水属性的材料。
有人笑道：“这少年怕是不知道马长卿的情况，哪有道者会用与自己属性相克的法器呢？”
“恐怕另有深意。”
第429章 有意？（）
虽然是微型的法器，但是在场的都是有些修为的道者，自然不会看不清他们炼制的是什么。
舞丹阳在材料选择上显然与马长卿更加契合，她选择炼制的是一张流火弩和四只流火箭。弓用的是木属性材料，箭用的则是火属性的材料。
马长卿一瞧便知道这是个极好掌握又威力巨大的法器，尽管现在舞丹阳所炼制的只是不到巴掌大的微型弩，但是他只是看个样子也觉得手痒痒了。
他第一次心中觉得飞来峰小气，怎么不能给参考的人多准备些材料呢！
不止是马长卿看着心痒痒，在场的也有不少人看出门道，眼馋起来。
而黑衣少年无名那边，因为一开始选用的是金属性和水属性的材料，于是大部分人们便先入为主地认为他这一局大概是不会有什么胜算了，所以受关注度比舞丹阳那边低得多。
等到舞丹阳那边流火四溢的小巧弩箭和青色的小弩炼成的时候，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在舞丹阳的掌上旋转，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舞丹阳只是随意地将那箭弩挥出去，它们便很快飞到了马长卿的面前。马长卿欣喜地摆弄着那微型的箭弩，用几根指头一边拉着弓弩，一边将那流火箭给放了出去。
那流火箭带着火焰的炙热在半空中划过，很快飞入百米外的草丛中，引起了一方火起。
“哇！”有人发出惊奇的声音。
马长卿满意地笑起来。
“哎呀，他在做什么？”
就在大家都在关注舞丹阳所炼制的流火弩时，黑衣少年已经将手中一个同样不到巴掌大金轮扔了过来。
那金轮有着尖锐的弯刺，它们围绕着金轮的外圈，在少年将金轮丢出去的时候，随着它在半空的滚动与空气摩擦出激烈的火花。但是，它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是火的炽热霸道，而是久久绵长。那金轮滚入火焰丛中，在火焰中转了几圈，便迅速将那丛火给碾灭了。
黑衣少年所炼制的金轮虽然并不像是舞丹阳炼制的那样属性外露，给人的观感也没那么绚丽，但是这种隐藏了属性了内敛风格却十分耐看。
金轮飞到了马长卿的手中，让他可以同样放在手中把玩。
这个时候，马长卿皱着眉，表情越发认真起来。
讲真，这个叫做无名的黑衣少年每一次的发挥都很稳，虽然他在内心更喜欢舞丹阳这种灵动的炼器风格，但是黑衣少年的炼器手法确实更加老练。
“确实不错，不过，我是火灵根的炼器师，从属性助益来讲，更偏向这把流火弩。”
黑衣少年笑了笑，“若是这么多的讲究，还修什么道。谁说你是什么属性，就一定只有这一种属性对你有用呢？单一修炼如此残缺不全的修炼方法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崇尚，真是可笑。”
舞丹阳心念一动，“照你这么说，修道之人其实并无灵根属性也无大碍了。”
黑衣少年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你觉得呢？”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望许久，有探究，似乎也有了然。
“拘泥于单一属性而炼制之器，也必受其牵制，强者不一定更强，弱者则会更弱。”
黑衣少年不纠结这个问题，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又指了指桌上剩下的材料，笑道：“所剩无己，索性我们就用这剩下的材料随意炼一法器法宝，如何？”
舞丹阳笑了。经过两次炼器，她已经很清楚这个少年的炼器技艺在她之上，这两次炼器对于她来说是一次青涩的独立自主的尝试，她炼得十分畅快，也因为与少年比试着而有了更多的感悟。
她心念一动，突然以只有自己和少年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敢问阁下可知以人炼器的法门？”
少年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在挑选材料的手稍稍停顿，“哦？还有这样的炼器法门？”
舞丹阳便不再问。
两人手边所剩的材料都已无多。黑衣少年的意思是随意发挥，这便更加难分胜负。
舞丹阳相信，他其实与自己一样，并不注重胜负的结果，也不过是想要这个炼器的过程而已。
她将目光投向一旁有些期待地等着他们的马长卿，便是再迟钝，心中也隐隐有了某些猜测。
这黑衣少年本来是要挑战马长卿，最后突然改了主意要挑战自己，但是即便如此，也还是让马长卿就近旁观。这总不会是要让马长卿来当裁判吧？
第一轮，黑衣少年随随便便要求炼云，那种飘渺无形捉摸不透的东西居然也可以用炼器之道来表达，这在舞丹阳的理解来看，便是“以意炼器”的奥义。意动器成，这才是炼器的灵动所在。
第二轮，黑衣少年走了常规的路子要求给马长卿炼制合适的法器，但是却并没有选择与他本身灵根属性相合的材料，虽然炼制出来的金轮中规中矩，但是每一步走得极稳，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很好，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炼器底蕴。这不是一般般的炼器师可以达到的程度。而且，他也明确告诉马长卿，不要拘泥于单一的属性，无论是在炼器之道上还是在修炼之道上。
这第三轮，这少年表示随意炼制，那么，这回是想要告诉马长卿什么呢？
舞丹阳想着这些，对于手边的材料突然失去了兴趣。她向来如此，兴致来了，便是一天都扑在炼器上都不会觉得漫长，但若没了兴致，便是再好的材料摆在手边，再好的创意还待实现，却是一个手指都懒得动。
她放下手边那些材料和工具，干脆坐在那里观看黑衣少年起来。
黑衣少年见他们的模样，轻轻一笑，道：“好吧，看来只有我是个苦命人。”
他稍稍敛容，抬头看向马太师的方向。
马太师静静地坐在高台之上关注着这几轮非常规的比试，面上并未有什么让人可辨认出的情绪来。
他眯了眯眼，又瞧了一眼云雾笼罩的悬尺碑，手掌周围渐渐绕上了古老而神秘的符文。
马长卿开始是疑惑，最后竟惊得站了起来。
待马太师也看得分明了，他已经同样惊讶地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第430章 罪（）
黑衣少年整个人的气质竟然在双腕的符文一圈一圈增加时，开始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他身上黑色的道袍在这一刻仿佛是层层叠叠，叫人看不清楚的重重黑云，它们将他的容颜掩在云雾之后，他的表情和话语都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传递过来。
“炼了两场，也确实是有些累了。”黑衣少年突然将手边一直在挑挑拣拣的材料随手拂到了一边。
然后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黑色大匣子给卸下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长桌之上。
“这一场，我们不炼器，就来炼炼心吧。”
舞丹阳越看心下约沉，只觉得这少年叫人琢磨不透，却又恍恍惚惚地猜到他是有备而来，或许正是冲着马长卿来的，又或许是冲着马太师和整个飞来峰来的。
无论是哪一种，显然是飞来峰更加被动。
他话音刚落，手指也轻轻地敲在了黑匣子之上。匣子上顿时尘埃溅起，厚重的黑木在他弹指之间消散得无踪无影，露出里面的一张黑色古琴来。
少年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便有叮咚之声如清泉流石，月辉照物，叫人不自觉地凝视着他和那古琴，如着了魔一般。
马太师眯这眼细细看那古琴，再看那少年姿态神色，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得站起身，就要快步走过来。
“老太师还是不要动的好。”
黑衣少年话音刚落，之间，他U们所在的会场无端旋转了半圈，马太师等人，竟然转到了悬尺碑的方向，就像是正好站在那里一样。
舞丹阳已经站在了马长卿的身边，若有若无地以保护者的姿态对上了黑衣少年的视线。
“马家小子几年来都变得这么脆弱，居然要一个姑娘家的挡在前面？”
“你是什么人？”马长卿终于也发现不对。他厉声喝道，显然并不觉得这个黑衣少年是在做什么好事情。
巨大的黑色悬尺碑周身已经渐渐产生与他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符文。只是那些符文比他手腕上一圈一圈的符文要更大，转得也更加缓慢。
这样一来，要是说黑衣少年与悬尺碑甚至与飞来峰没什么关联，恐怕还真没人信。
“马家传世已近千年。”黑衣少年缓缓开口。“自得了这块飞来宝地，马家族人本该专心炼器，不问世事，不想竟开山建派，在这飞来峰中养起弟子来。”
马太师，马长卿等人俱是色变，不知道这少年到底想要干什么？
“马家世代炼器，想要发展弘扬炼器之术，本来也无可厚非。”
悬尺碑发出如小儿啼哭般断断续续的恐怖声音。
随着绕着巨大悬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