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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抽出嘴里叼着的草梗,她随便朝着一只老鼠指了去:“我说这位鼠兄,你怎么瘦成这样?多给你的那些个鼠亲鼠戚们丢脸啊?”
七巧在一旁看得呆若木鸡,她家的娘娘这,这是……在和老鼠聊天?!
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一到年关,有的寝宫便是会闹老鼠,她尤其记得,宫里的妃嫔们都特别害怕老鼠,一个个见了老鼠跑的那叫一个快速,喊的那叫一个尖锐。
而像是花月满这般,面对老鼠跟看见了亲戚似的,她还真是闻所未闻……
花月满的“热情”不但是七巧接受不了,就连那些不怕人的老鼠也有些承受不住了,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嘎啦啦——嘎啦啦——”
牢房尽头的铁门被拉开,衙役们提着两个木桶进来送饭了,那些原本趴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囚犯们,纷纷站起了身子,一个个伸出瘦比骷髅的手,承接着比石头还硬的窝窝头,与比洗澡水还清凉的大米粥。
花月满拉着七巧站在牢间里瞧着,忽然就没有了食欲,正想拉着七巧坐回去,却见那抬着木桶的衙役,忽然放下了木桶,打开她这牢间的同时,将一个精致的食篮递了进来。
“您慢用,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可以直接喊咱们。”衙役的态度相当好,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又点头哈腰的走了出去。
这……
神马情况?
花月满狐疑的打开了食篮,一共四层,除了第一层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之外,其他的三层均是荤菜。
酱肘子,炸鸡腿,红烧小排,香辣佛手,但凡是花月满喜欢的,这里面应有尽有。
七巧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不敢置信的使劲儿揉着眼睛:“娘,娘娘……这,这是牢房还是饭庄啊?”
花月满摇了摇头,她现在也迷茫了……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可以肯定:“衙役大哥们!”她扯着脖子忽然喊了起来,“不管什么罪名,您想怎么关就怎么关,爱怎么关就怎么关,千万别关得时间太短,不然我不乐意——!”
刚要走出牢房的衙役们听了这话,集体脚下一个趔趄。
一向臭气熏天的牢房里,霎时间飘满了肉香的味道,其他牢间里的囚犯们看着那精致的佳肴,眼珠子都冒出了绿光。
七巧一边吐着嘴里的鸡骨头,一边小声问:“娘娘,咱们真不出去了?”
花月满将半个肘子,扔给最近一个牢间里的囚犯,随口道:“你傻啊?这里的一顿饭,都够咱俩在戏园子里一个月的月钱了,谁有吃有喝还惦记着跑?”
其实她并不是不想离开,而是还没想到怎么离开,因为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为神马会被抓进来!
七巧信以为真,吓得连鸡腿都不啃了:“娘娘,这里虽有吃有喝,但没有自由啊,若是您在这里都能呆,为何不回到太子爷的身边呢?”
七巧的话,让花月满想起了刘默,她想,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厚着脸皮说自己是刘默的太子妃的话,应该是能够出去的,毕竟刘默眼下就在螟蛉。
只是……
她真的觉得没有麻烦刘默的必要,他确实是和她相见了,但是通过两天的观察,她发现刘默并没有想要和她相认的打算。
又或者,在刘默的心里,她花月满已经是个死人了,从她离开祈天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彻底滚出了他的世界。
其实这样也挺好,或者说,刘默终于对她仁慈了一回,给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其实,就算刘默没有忘记她,或者说句不要脸的,就算还喜欢她又如何?她虽然平常总是拿脸面当鞋底子用,但她还不至于无耻到用别人的喜欢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
她不会去求刘默,死都不求。
眼前,忽然一阵的晕眩,花月满五指一松,紧握在手中的酱肘子,毫无征兆的掉在了草席上。
她努力睁大眼睛,伸手想要去将肘子拿起来,然一阵顺着骨缝直达心尖的疼痛,直击的她倒在了地上。
“娘娘,您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的七巧摸索了过来,瞧着忽明忽暗烛光下,花月满那逐渐失去了血色的脸,吓得惊慌失措,“娘娘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娘娘您别吓唬奴婢啊!”
花月满摇了摇头,看了看走廊尽头的窗子看了去,吃力的道:“七巧,今儿是什么日子?”
七巧皱了皱眉,努力的回想了一圈,忽然回:“娘娘,今儿是十五月满。”
……
从未时到亥时,原本就漆黑下来的天色,更是暗沉的日月无光,狂风呼啸,乌云密布,又是一场大雪降临的征兆。
已经不知道来来回回折腾了多少趟的夏侯淳,再一次满头大汗的推开了房门,瞧了一眼斜靠在软榻上的刘默,欲言又止。
“她还是不肯求救么?”单手支撑着面颊的刘默,微微睁开轻瞌的双眸,是比此时外面天气还要阴霾的暗不透光。
夏侯淳上前一步,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他,索性点了点头。
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让县衙的衙役询问被关在里面的那个女子了,可那个女子就是什么都不说,也不说找人来救她出去。
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让衙役传的话比较晦涩,那个女子理解不了,最后他可是连祈天太子爷几个字都暗中透露了给她,意思再简单不过,只要她找了祈天的太子爷,便可以安然无恙的出去。
只是……
无论他让衙役们把话说得多变通多直白,那女子就像是听不懂一般,紧闭唇齿,一字不说。
“祈天太子爷,衙役们刚刚回话,说是那女子的身子似乎有些不适,已经在牢房里昏迷了不止一次,衙役们也不清楚她是怎么了,正想问问需不需要找个大夫去瞧瞧。”
刘默缓缓起身,负手转向窗外,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静默了许久,最终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放她出来吧。”
夏侯淳实在是不懂刘默到底是为了什么抓人,又是为了什么放人,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总是能松口气,毕竟衙役们传话,貌似那个女人病的挺严重的。
木楼上,在狂风的呼啸下,雪桥冷得就连脚趾头都蜷缩在了一起,散落在腰身后的发丝早已凌乱不堪,面颊白的也失了原本的关泽。
若是别人,可能会显得异常狼狈,但雪桥这个极其懂得表现自己的女人,却将原本的狼狈变成了楚楚动人。
眼看着一双人影,从里侧缓缓朝着门口走来,她咬了咬牙,轻轻晃动了几下身子。
“雪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旁边的小婢女吓得惊呼,伸手想要搀扶。
雪桥却一把推开了好心的小婢女,随着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她一边用余光瞄着刘默的方向,一边头重脚轻的栽了过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个男人又受得住女人的弱不禁风与楚楚可怜?
如此想着,雪桥有些发白的唇,挑起了一个得逞的弧度,然,就在她幻想着被刘默保住之后,自己要说什么,才能让这个男人怜惜自己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快如闪电且无声无息。
以至于还没等雪桥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耳边忽然炸开一声重响,“咚——!”的一声,瞬间,她只觉得浑身生疼,大眼这么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摔在了地面上。
而原本应该站在房门口的刘默……早已不见了踪影。
夏侯淳看着已然下了木楼,正独自一个人缓缓朝着戏园子门口走去的刘默,轻轻一叹:“你怎么就不知道死心呢。”赶忙下楼追了过去。
雪桥在小婢女的搀扶下,缓缓爬了起来,望着那在夏侯淳的追赶下,渐渐离着她越来越远的那个高大笔直的背影,暗自咬紧的牙关。
她不死心,绝对不死心!
第二百二十八章 把所有的绝望都给我
疼痛,从不是与生俱来,但此时却紧紧跟随,如影随形。
昏暗的牢房里,花月满蜷缩在破旧的草席上,豆大的汗珠划过面颊,滴答在草席上,全身的虚弱无力,让她想紧紧咬住双唇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破碎的记忆,像是锋利的刀尖一般涌入大脑,她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好像看见,曾经的她坐在破旧的书桌前,正提笔写着什么,那时的她明明面色是那样的平静,但握着毛笔的手,却止不住的一次又一次的接连颤抖着。
漆黑的墨,随着她的颤抖,七零八落的滴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个又一个醒目的黑色墨花。
一个黑衣人,无声的顺着窗子落站在了她的身边,她却好像什么都没看一般,只是缓缓的站起身子,将那封满是触目惊心墨花的信,缓缓举起对着明月,似在晾干上面的字迹,又似想要遮住此时她那已满是泪痕的面庞。
花月满就像是一个看客一般,静静的站在自己失去的记忆里,看着曾经的她,明明想要放声大哭却极力隐忍的模样,明明是那般的不愿不想,却最终还是将那封信递到了那个黑衣人的手上。
她听见自己说:“我嫁就是了。”
黑衣人静静的看了她半晌,毫无任何感情的道出了四个字:“皇命难为。”
这样简单的对话,让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花月满如遭雷击,她愣愣的任由脑海之中的幻象一点点消沉下去,整个人却止不住的摇头。
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的?
这个场景她曾经看见过,就在大司马府的那个夜晚……
只是,当时的她明明是接到了一封信,为何现在却变成了写了一封信?到底是写信还是接信?到底是她的思维混乱了?还是其中有一个回忆是假的?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七巧吓得在一旁忍不住嚎啕大哭,她虽不知道此刻的花月满究竟是承受着怎样的疼痛,但光是看花月满那痛苦到无法诉说的神色,便已经足以让她难过到落泪。
“娘娘啊,您到底是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啊……”
与记忆隔绝的花月满,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七巧那急得大哭的笑脸,动了动苍白的唇,无力的笑了:“哭什么?我就是伤寒罢了。”
七巧不相信的摇头:“娘娘,您别骗我,伤寒怎么会疼呢……”
花月满喘息的笑了笑,在七巧的搀扶下,缓缓坐起了身子,随着眼前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她得以喘息的机会。
一波疼痛的消逝,是另一波疼痛来临的预兆,每一次的疼痛和疼痛之间是有间隔的,虽然时间并不是很长,但足够让她喘口气,不然接连的疼痛,还真是让她有些吃不消。
“嘎啦啦——嘎啦啦——”走廊尽头的大门被打开,几名衙役缓缓的走了进来。
七巧看着那些人是朝着这边走来的,下意识的将花月满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
她像是小兽一般竖起皮毛的模样,倒是把那些衙役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中一名衙役打开了牢间的铁锁,对着花月满客气的笑了:“您可以走了。”
七巧一愣,不由得慢慢睁大了眼睛:“你们这些人什么毛病?抓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理由,放我们离开也没有理由,这到底是要干嘛啊?”
衙役们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他们一切都是按照上面交代下来办事,如今面对七巧的质疑和职责,除了沉默只是沉默。
花月满摆了摆手:“何必难为他们?他们不过也是给别人办事。”一边示意七巧搀扶着自己起来,一边缓缓走出了牢间。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惹着了谁,不过现在既然那个人肯放了她,她就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呆下去。
况且,她这身子里的疼痛,只是暂时性的得到了缓解,一会再起的疼要比刚刚的痛上十倍,若是她不趁着现在离开,一会就是想走也没力气走出去了。
县衙门的牢房不算大,不过是十几步的路便是走到了门口,然还没等花月满带着七巧出去,便是见一群衙役押着一帮子的人走了进来。
花月满拉着七巧后退了几步,本是打算给衙役们让路,却没想到随着那些被押着的人缓缓走进来的同时,她一双写满了疲惫的眼睛,豁然瞪大了起来。
这,这是……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些走进来的人,从男到女,从老到少,均是她戏园子里的人,这些人小到打杂的小厮,大到那些小花旦,就连梅姑娘都被抓了进来。
面颊红肿的梅姑娘同样看见了花月满,不由得也是一怔。
七巧愣愣的惊呼:“怎么我们才要离开,你们又都被抓来了?咱们戏园子是怎么了?”
七巧的话,让才刚呆愣的梅姑娘彻底回了神,她不顾那些衙役的阻拦,疯了似的冲到了花月满的面前,死死握住了她的手。
“你帮帮我,就算不帮我,你也帮帮桂白……”
花月满被梅姑娘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本就余痛未消的全身,震的一激灵,但她却顾不上疼痛,反握住了梅姑娘的手:“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梅姑娘急得双眼含着泪光,清瘦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我和该说的人把话说明白了,可没想到他竟如此的卑鄙……”
后面的话,不用梅姑娘说,花月满也是明白了,戏班子落魄成这般,肯定是那个李老爷在背后玩阴招了。
虽然她佩服梅姑娘的勇气,但此时的她却更想一巴掌抽死梅姑娘:“你自己找抽可以,但你何必拉着整个戏班子给你陪葬?!”
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想想和那种财大气粗又极其好面子的老男人摊牌,根本就是等于以卵击石啊!
梅姑娘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一向居高临下的她,第一次不给自己加以辩解,只是一遍遍恳求着花月满:“桂白被他带走了,我求求你救救桂白……”
花月满面对病急乱投医的梅姑娘,其实挺想笑的,现在知道着急了,当初想什么来着?亏了还能撑起那个大的戏班子,女人啊,果然一遇到“情”,再精明的也变成了傻白甜。
边上的衙役本看得迷迷糊糊,不过听着梅姑娘和花月满的对话,倒是品出了他们现在要放走的这个女人,也是戏园子里的人。
如此一来,衙役们纠结了,上面交代放了这个女人,但却又叮嘱一定要将戏班子里的人都关起来。
这……
几个打头的衙役商量了一番之后,一把将搀扶着花月满的七巧抓了起来。
七巧挣扎:“你们要干什么?”
压抑们却看着花月满笑:“姑娘可以走,但这个丫头必须留下。”
七巧一愣:“娘,小姐……”
花月满头疼的难受,伸手想要把七巧抢回来,眼前再次一阵阵的晕眩了起来。
衙役们见此,当机立断,一边将毫无挣扎的花月满架出了牢房,一边将七巧和梅姑娘等人推进了牢房。
子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在天空上积攒了许久的大学,终于纷纷洒洒的落了下来,鹅毛大雪又密又快,不过是转瞬的功夫,便是将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白。
被衙役们赶出县衙牢房的花月满,忍着身体里再次叫嚣而起的疼痛,缓缓的走在了无生机的街道上,周围的温度明明冷的让人哆嗦,但她却是大颗汗珠大颗汗珠的往下落。
戏园子的烂摊子她现在就是不想管也要管,因为七巧也成了那其中的一员,她确实不是圣人,做不到为民除害,但她却不能不管七巧的死活。
冷风肆虐,她哆哆嗦嗦的朝着李府的方向走了去,好在她曾经随着戏班子去过一次李府,虽然有些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在街道上走走停停,摸索了半个时辰之后,总算是站在了李府的台阶下面。
此时的她,衣衫全湿,脚下虚浮,靠在府门口的石像边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想要缓解那愈演愈烈的疼痛。
看门的小厮,察觉到了石像后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瞧见花月满那一身的狼狈相,当即就想将她撵走。
花月满有气无力的捂着胸口,看着那小厮气喘吁吁的道:“我是雪桥的亲戚,你敢碰我,我就让雪桥砸你饭碗。”
小厮一愣,狐疑的眨了眨眼睛,虽怎么看花月满这穷酸的德行都不像是雪桥的亲戚,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转身进府里传话去了。
花月满眼前的视线再次重影了起来,看着小厮越跑越远的背影,再是立体不知的顺着石像滑落在了雪地上。
她其实也不敢肯定雪桥是不是就在这里,刚刚在牢房的时候没见到,她心里就画了个问号,后又想起那次桂白被送到李老爷房里,雪桥和李老爷的那段对话,她便是估摸,雪桥十有**的会在这里。
雪桥想让桂白成为李老爷的人,无疑就是想要往上爬,如今梅姑娘自己给自己添堵的得罪了李老爷,雪桥若不趁机见缝插针的是好李老爷,还真不是她的性格。
如今,看着小厮那匆匆跑进府门的样子,花月满疼痛之余,勾了勾唇角,看样子她算的没错,雪桥果然就在李府。
第二百二十九章 走投无路遇见你
花月满趴在冰冷的雪地里,迷迷糊糊了好久,忽见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映入了眼帘,顺着那鞋子一路往上看,便是瞧见了雪桥那一张带着温柔笑意的面颊。
此时的雪桥,在李府丫鬟的撑伞下,脸上精致的妆容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一身精致的缎裙勾勒出迷人的身材,和倒在雪地里,发丝凌乱,衣衫褶皱的花月满相比,就是云泥之别都不足以形容。
“我还以为是哪个穷亲戚,竟然找到了这里,原来是你啊。”雪桥虽笑的温柔可人,但微微垂着的眸子却染着一种意犹未尽的报复之快,“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花月满抬眼看着雪桥的居高临下,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缓缓的坐起了身子:“若是没事,谁会挑这么个天气,三更半夜的来敲你房门呢?”
其实不用雪桥现在这般讥讽的瞧着,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狼狈到一种怎样的无处遁形。
其实她也很想和雪桥肩并肩而站,平等的相视而望,但奈何倒霉的事情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