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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4 、要工程总造价的六个点
因为他是河北省人大代表,所以对他的逮捕是经过河北省人大召开常委会讨论,
通过提请许可逮捕后,才执行的。
时间是2000年3 月30日。
他的企图得到“营救”的希望再一次受到打击。
掉下井里,鼻子是钩不住的。
但仍然不交待问题。不能就此认输。他进行了超乎常人想像的持久的抵抗。
当然他最终还是沉痛地写下了《心灵的忏悔》。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们不妨先
引用一下。他写道:“在事业上我曾有过昨日的辉煌,可竟在一夜之间沦为了今天
的阶下囚。此时我深为失去自由、亲人所痛苦,更为对党和人民犯下重罪而悔恨!”
这真是发自心灵深处的哀叹!一个本来很有前途的青年干部就这样夭折了。
他于1962年5 月出生在河北省张家口市。1981年大专毕业后,被分配到果树场
当教师,后又到张家口市电子研究所、市油漆厂工作,1989年调任省建设投资总公
司办公室主任,1990年至1993任省政府办公厅秘书、省委办公厅秘书,1994年任省
委办公厅副主任,1995年任河北省国税局副局长,1997年任局长。前后没用几年,
就裤衩改背心———上去了,成为“省委和总局的双重后备干部”,发展势头很不
错。
“曾被多少亲人和朋友引以为荣”,他写道,“哪知道却是一棵受了病害的苗
子,在权力、荣耀兴盛之时,我却因经济犯罪走进了监狱的大门”。
因为他从根儿上动摇了。根儿都没有扎牢,还不得夭折吗?
根儿是什么?根儿就是吸收精神营养的大脑。
大脑不是一个人的梢儿,而是一个人的根儿。
与植物正好相反。大脑里观念、信念的东西坚定了,人就坚定了。平时我们所
说的“站稳立场”,不是让你用脚去站,而是让你用脑去站。对于一个共产党的干
部来说,你得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
他没有站住,他就夭折了。他为什么没有站住呢?他吸收的营养不对。营养就
是信仰。他把信仰这样的大问题搞错了。灵魂不再纯洁了。
他在《忏悔》中写道:对党内的一些腐败现象,“没能理智、正确地分析这是
历史发展的必然,是我们党在前进中的一小部分消极阴暗面,而是对共产党的理想、
信念产生了动摇。错认为这是党内的机体腐化,任何个人力量都无法扭转乾坤。共
产党完了,与其一旦江山易手,自己万物皆空,不如权力在握之时及早做些经济准
备,如真有不测也万无一失。”
这种从根儿上的动摇是非常危险的。没有了理想、信念,那就只有钱了,只有
欲望了,个人的欲望,贪得无厌的欲望。灵魂扭曲了,成了肉体欲望的帮凶,使其
千百倍地发酵和膨胀。
他认识了丙。那是1995年,丙是北京某公司总经理,要承揽某市百货大楼装修
工程,求李真向市领导打个招呼。李真就用电话跟市领导说了一下,说北京有个好
朋友想干百货大楼的工程,并且把这位朋友丙的来历说明一番,那来历是很不简单
的。领导说,找我吧,没问题。一个电话就解决了。李真说,我平时和那位领导也
没有什么往来,更没有经济上的关系,但看在我这省委秘书地位的份儿上,肯定是
要帮忙的。
丙带领施工队到了某市,领导请他们吃饭,然后介绍给百货大楼的经理,工程
就承包给那个施工队了。完工后,丙在北京跟那个施工队的吴经理一起吃饭,吴经
理说:“工程没赚什么钱。”丙说:“都是朋友,你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啊!”几天
后吴经理给了丙15万元。
丙把这15万全部给了李真。他是为了下一次再从李真那里揽到工程。
李真尝到了甜头。
1996年夏,丙带着某工程局的项目经理李某来到石家庄,想要省国税局办公大
厦的工程,但来了一看,大厦已经封顶了,没有工程了。李真说,我也没有办法了,
只能看别的工程了。说话中透出还要在北戴河建一个培训中心。这时候李真已经是
省国税局的副局长了。
过了不久,丙找到李真,要这个工程。李真先不说给不给工程,而是大谈工程
质量的要求,要甲级资质的施工队等等。丙一一保证,说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放心”应该是一语双关的,一是工程质量没问题,二是吃“回扣”没问题。
而前一个没问题,正是后一个没问题的保证。所以李真才要大力强调。越强调越是
证明他想把这个工程给他。第一次合作是很愉快的,这一次的合作保证更让他愉快。
这一切意思,都在“放心”二字中体现出来。
李真感到安全系数还可以,就答应把这个工程给某工程局。丙很高兴,但李真
的“进步”也很使他吃惊。第一次李真没提要多少钱,你看着给就行了。这次李真
居然成了内行,说要6 个点。丙一愣,这真不少,工程总造价6 %的提成,这个工
程预计造价2500万元,“回扣”就应该是150 万元啊!但丙二话没说,立刻答应了
李真,还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并且说:“今后多帮我联系些工程,中介费你多拿一
点,我少拿一点。”李真说:“不用多给我了,给我一半就可以了。”就此制订了
“游戏”规则。
李真为什么要给省国税局在北戴河建个培训中心呢?可以写到书面上的理由当
然很多,但李真有自己的想法和用途,只是不好摆到桌面上来。
1996年夏,他到北戴河,住在国家税务总局培训中心,总是感到有诸多不方便,
不自由。秦皇岛市副市长来看他,他就提出建一个培训中心的问题。副市长说,正
好有一块空地,离京沈高速公路很近。
他回来就把建培训中心的想法跟当时的省国税局郑局长说了。郑局长就主持召
开局长办公会研究。郑说这块地比较低洼,不适合搞建筑物。但李真说没关系,可
以建。其他局长也都同意李真的意见。一般情况下,都是同意一把手的意见,但在
省国税局有点特殊。
散会时李真安慰一把手说:“郑局长你就放心吧,这事我一定弄好。”当年11
月份签订了施工合同。
下期光凭信用卡的问题,是无法对上对下交待的。根据群众举报,李真已经是
全方位堕落了,那么多问题为什么就查不出来?是不是有意包庇?是不是因为背景
复杂而不敢查了?
第五章
5 、大师没算对
12月份一开工,李真就催丙,说已经开工了,该兑现了。
这又是一个进步,先把好处费拿到手。
丙就让那边汇款,然后给了李真75万元。后来工程又追加了1000万元的造价,
丙就陆续给李真增加钱,最后达到105 万元。
李真坚决而持久的对抗,对专案组是一个考验。
光凭信用卡的问题,是无法对上对下交待的。根据群众举报,李真已经是全方
位堕落了,那么多问题为什么就查不出来?是不是有意包庇?是不是因为背景复杂
而不敢查了?向群众交不了账。
向上边更交不了账。初步调查李真有严重问题才立了案,怎么专案组却不能把
问题一项项地查清落实呢?那就反过来证明李真没有问题,没有问题那就赶快放人
吧!
能放吗?不能放。不放,又没有进展,这算怎么一回事?
专案组负责人、中央纪委六室副主任刘森在思考着,谋划着。他是“文革”前
入学的北京大学数学系毕业生,思路清晰,逻辑严密,计算精准,给善于杀伐决断
的朱保成主任当副手,可谓黄金搭档,最佳人选。
但是,“计将安出?”一个多月过去了,李真就是什么也不说。
审讯人员都是从全国抽调来的精英,是“多国部队作战”,轮番上阵,却在李
真这个顽固堡垒面前受阻。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时陈晓颖还在外围执行任务,取个证,追个人什么的,没有机会到审讯核心
中来。
李真倒比一开始放松多了。
他是个人物,专案组对他的审讯格外慎重。逼供信当然是不能搞的,其他方面
也比较宽松,惟一可以紧镙丝扣的就是政策攻心。可是李真在这方面为了以防不测,
提前搜集积累了许多经验,心术已定,软硬
不吃。
专案组的攻心战也不弱,大到过硬的道理,小到细微的人情,都跟他讲了,但
就是穿不透他的心理屏障。
这个屏障很厚实。他不相信自己就这么完了。
他差一点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是的,只差一点,具体说就差一天。
本来3 月2 日他就要到北京参加会议去了,到了北京就进退自如有了回旋的余
地,一切为应付突发事件而必备的各种证件、物品都放在了汽车的后备箱里。
但是3 月1 日下午,他接到通知,让他到省委大院去开会。
为了以防不测,坐的是那部后备箱里装有必备物品的汽车。
已成惊弓之鸟的李真,时刻做好了准备。
出发之前,他向熟人打过好几个电话,问是不是下午要开会,到底有没有这个
会。
别人都说不知道。
他就有了警惕———噢,他一直是警惕着的,当时更高了,但仍然还是轻敌了,
觉得还不至于吧,可能是个极小范围的会吧,他是经常享受这种待遇的。
开会的消息是午前11点多钟一位省领导打电话通知他的。由省领导亲自打电话
通知,时间又这么紧,肯定是个小范围的高级会议,一般的人怎么能有资格参加呢?
的确没有资格参加,只有他有资格。
中央纪委的同志是前一天晚上赶到石家庄的,向省委宣布了“两规”李真的决
定。
这个工作做得很隐密,除了省委主要领导知晓外,还有省检察院检察长侯磊知
道。是侯磊为上边来的人安排的住处。
这个消息是绝对不能走漏的。在对阵双方都认为河北情况复杂的情况下,侯磊
是最得上级信任的人之一。
他是个白面书生,笔杆子出身。先为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在全国开创了信息工
作的先河,后又到保定任市委书记,政绩卓著,并著有《“一把手”论》,成为许
多领导干部案头摆放的教材。1995年调任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廉洁从政,疾
恶如仇,查办了许多大案要案。在不利的政治条件下,他讲究斗争策略,不把激烈
写在脸上,善于打“堑壕战”。
如果说“黑脸”最突出的特点是刚直不阿,那么他这张白面书生的“白脸”最
可取的则是谋略、胆识和智慧。
“白脸”,智慧的象征,并非奸佞者的专利。
检察官的身份加上善于跟腐败和黑恶势力周旋的本领,使侯磊成了李真的天敌。
李真坐着轿车向省委大院驶去的时候,想到了侯磊,想到了来自侯磊方面的威胁。
他掏出手机给北京的一位懂易经的大师打电话,他问:“下午会不会出事?”
要求大师立刻卜卦,立刻回答,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粪箕子扣屁股上———等着使
(屎)呢。
自从他知道中央纪委调查他的问题后,曾多次找这位大师算卦,预测吉凶。一
次他问:“我会不会出事?”大师算后告诉他:“有牢狱之灾。”他又问:“牢狱
之灾能不能躲过去?”大师问他:“你的对手是谁?”李真说:“侯磊。”大师算
后说:“可能能躲过去。侯磊上面有贵人,你上面也有贵人。你上面的贵人比侯磊
上面的贵人大,能躲过去。”
你有你的关门计,我有我的跳墙法。李真当时很得意。但是,真能逃过去吗?
现在到了节骨眼儿上,必须请大师再敲定一下。过了一会儿,大师卜卦完毕,把电
话打了过来,肯定地说:“下午没事。”
李真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驱车进了省委大院,先到别的省委领导的办公室打
探了一下消息,见确实没有什么异变,才去了叫他“开会”的地方。
他一进门就笑着对通知他开会的省委负责同志说:“开什么会呀?”
省委负责同志严肃地说:“中央纪委的同志找你核实几个问题。”
巴掌大捂不过天来。贵人哪里去了?他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第六章
6 、不愿当“0。5 %”
经过了最初的一系列惊吓,他终于稳住了阵脚。他自以为树大根粗,铜帮铁底,
凭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里里外外的关系、势力和贵人,他一定能够
躲过“牢狱之灾”。船破有帮,帮破有底,完不了!
如果就此完了,那可就太不公平了。
他认为腐败的并非他一人,他们没事,惟独我一个人有事吗?只要不说,只要
不彻底暴露,就没有问题。他们没有问题,我也没有问题。这种虚假的局面必须维
持下去。
他曾对一位记者说过:“我和部分有一定地位的人的子女交往时,看到他们吃、
抽、穿、用极为奢豪,请客送礼非常大方,一出手就是好多钱,眼睛连眨都不眨。
时间一长我知道了其中的秘密,他们这些钱多是依靠关系开公司、做生意,牟取暴
利。对此,我既羡慕,又不平,我也握有一定的权力,需要一定层次的交往,既然
他们能弄到钱,这样消费,我为何不能?”
推而想之,他们没事,我就应该有事吗?由此坚固了他的抗拒心理。
别人没有暴露,他暴露了。活该他倒霉。但那是一个群体,物伤其类,兔死狐
悲。他希望有人来救他。他不交待问题才能救,交待了问题就不好救了。
其实部分人就是不说,都是心照不宣,谁不知道对方是腐败的,受贿2000元就
算违纪,恐怕部分人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都不止吧?但有几个自动坦白出来了,自
动交待出来了?还不是说的方的,行的圆的,不仅不坦白、不交待,还要大唱高调,
说真方,卖假药。只有如此,部分人才能维持住局面。
少数腐败干部“台上讲慷慨正义之词,台下想升官发财之路,平时干肮脏龌龊
的勾当。”李真这样概括说。
他还对一位记者说:“你看看,问问,认真了解一下,在今天,少数腐败干部
有没有急民所急,忧党所忧?他们也不为国家的前途担忧!逢年过节,他们也都要
到贫困县和国企慰问个别过不起节的农民和下岗职工,送这些人一袋面粉,或是100
元钱,就激动地流泪。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们有的干部回到宾馆,喝五粮液,吃鲍
鱼,一顿花销的钱不知能让他们用几年。”
绝好的现身说法。
不过别人的环境都比较宽松,因为人家没有被圈起来——圈不了那么多。他被
圈起来了,是一个不幸。但心理上的不平衡是消除不了的,所以要抗拒。
他还说过:“现在有一部分有问题的干部。我记得,1999年一家报纸刊出消息
说,我国当年查处厅局级干部184 名,挽回经济损失47亿元,这个数仅占干部总数
的0。5 %。我记得当年全国居民储蓄是7000亿元,一位经济界人士曾给我算过一笔
账,这里面将近有一半是灰色收入和不法收入,这还不算存在国外的钱,按这个数
字算,你说有多少人有问题吧?如果按照收受2000元钱就给予党纪处分,收受5000
元检察院就立案的话,部分干部肯定在这个面上,这是相当可怕的。”
他不想去充当那“0。5 %”,还想同别人一样随大流。因为两者在捞取的钱财
上没有本质的区别,不过多点少点罢了,但是在性质上却截然不同。一方是阶下囚,
一方是座上客;一方是专政对象,一方是大权在握。这太不公平了。
专政对象的一方,正如他自己所述说的那样:“和被关押的地痞流氓等其他人
犯没区别,要把监规背得烂熟,要喝难以下咽的菜汤,要睡20多个犯人挤在一起的
大通铺。”
大权在握的一方,也正如他自己所描述的那般:“有了大权就有了一切,走到
哪里都是鲜花、美酒、笑脸和恭维,当然更重要的是有了权力也就有了地位和金钱。”
他就是突然间从一方而转入另一方的。所以还要想办法转回去。否则一切都完
了,只有死路一条。
“胡长清、成克杰一出事,我倒真有点害怕。”他说。
这是必然的,不害怕才怪,谁都怕掉脑袋。所以绝不能走到那一步,要死死地
顶住,面疙瘩补锅——抵挡一阵儿是一阵儿。
“再说许多关系已铺好,还有什么过不了的火焰山?”他说。
有落网的鱼,也有破网的鱼。在网外面的鱼不是更多吗?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
在玩“工程游戏”中,李真有一个底线,那就是工程质量不能差,不能搞成
“豆腐渣工程”。钱到了手不能完事大吉,不能丢下工程就不管了。李真是一个聪
明人,他不会办这种蠢事。相反他对工程更加关注了,不能因为个人吃了“回扣”,
就影响工程质量。“回扣”是按照规矩应该给的。这里不存在吃了人家嘴短的问题。
他的嘴很硬,到了工地上,看哪不顺眼就批评。他好几次来北戴河,监督工程质量。
这个北戴河培训中心工程,说是某工程局承包,实际上是一个叫泛华集团的黄
某干的。他为了得到下一个工程,干得很卖力气,连非常挑剔的李真都挑不出大毛
病。他给李真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但他留给丙的印象可是太糟了。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黄某是具体出钱的,出得不太情愿,一拖再拖。这一点李
真不知道,他只看到工程干得不错,“回扣”也及时给了,足额6 %,然后他得3
%,丙也得3 %,这还能印象差吗?
其实丙根本得不到3 %,追加造价那部分“回扣”,黄某一直还欠着。羊毛出
在羊身上。工程款是固定的,丙这里要“回扣”,别的人要好处费,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