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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首领的亲临现场自然成了鼓舞黑山堡百姓的喜讯。在视察中,他会发现特别好的女人和姑娘,他也因地制宜地安排过一些个别谈话。谈话成果自然记在了专记女人的笔记本上。
这段时间刘广龙记得最多的还是革命。专记革命的笔记本已经记到了第十五本。此外,他增添了专记生产的笔记本,生产他用符号△表示。他还增添了专门记录新村建设的笔记本,建设在他的广龙符号中就是#。这两个笔记本也记得密密麻麻。
鲍允地说,在刘广龙这四类笔记本中,革命是第一位的,生产、建设是第二位、第三位的,女人是第四位的。这是一个既爱江山又爱美女的黑山堡首领。
【纲8】
罗燕现在是刘广龙的第一智囊,也是刘广龙最亲近的女人。她像蜘蛛网上的一头蜘蛛,联络着黑山堡关系的方方面面。解剖这个漂亮的母蜘蛛和她四面八方的网络,会使我们对黑山堡历史真相看得更明白;对于女人的野心和爱情,也能别具慧眼。
黑山堡广龙年代的故事很多和这个叫做罗燕的年轻女人密切相关。
〖目〗出现在我们考察视野中的罗燕是个鲜活的女人。论年龄,她不过二十岁。论心计,它已经发达得让人忘记了她的年龄。中国历史上有过各种陪伴帝王的特别女人,妲己,褒姒,吕后,武则天,她们都曾让我们惊叹女人对历史的影响。黑山堡王国罗燕的故事使得我们多少可以相信,中国历史上那些有关特别女人的传说与记述有几分可靠。每个人在历史上的影响各不一样,而历史在不同人的心目中也不一样。
黑山堡在罗燕心目中是与众不同的。
她知道,她的聪明在于能够琢磨透自己,也能够琢磨透别人。论冲锋打仗,她比不上罗元庆、花二嫂勇敢善战,她不愿意那么玩命。论推车挑担盖房种田,她比不上罗元庆、花二嫂、禹永富这些人吃苦耐劳,她也没有他们那么大粗劲。她扭着全堡最细的腰走来走去的神气,在她觉得自己又漂亮又有脑筋。她知道,她在黑山堡只要取得刘广龙的信任和宠爱,就都有了。当全村男女老少都在山上山下忙碌时,她陪着刘广龙在过去的大队部现在的大队革委会办公室内谋划革命大略。这种感觉很好。远远地四面八方传来的哨子声吆喝声表明整个黑山堡像个忙碌的蜂窝,只有这宽宽荡荡的幽静办公室里是首脑。
刘广龙喜欢在黑山堡地形图上画来画去。西山已经统一了,东山要想方设法尽快统一。文攻武取,方案摆了一大堆,红的蓝的箭头都从黑山堡射向东山上。罗燕天生喜欢动智谋,她趴在那里兴奋地出谋划策着。她既能为刘广龙的每一高招拍手喝彩,又能鸡零狗碎地给他添主意。一男一女做着这政治军事游戏,十分有劲。刘广龙说:今年一定要统一东山。罗燕便说:肯定没问题。刘广龙说:一定要软硬兼施,使钱爱孔就范。罗燕就说:我就不信他软硬都不吃。刘广龙说:我现在要一步步包围钱爱孔,最后让他投降。罗燕便说:钱爱孔肯定斗不过咱们。在这日以继夜的策划中,刘广龙越来越胸有成竹。
罗燕对这个男人也越来越胸有成竹。
当刘广龙领着她钻到办公室下面的地道里时,两个人在床上不分白天黑夜地做开了。她那时也忘了动脑筋,在颠簸起伏的晕热中接受着男人的进攻。她生得苗条鲜嫩,田里干活不行,床上的劳动却很耐久。她是在男人勇猛的冲击下能够一直像泥鳅一样柔韧扭动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身体深处有着比一般女人更深刻的饥渴,当刘广龙要她时,她饥渴的门锁便打开了,源源不断将男人的身体和力量吸进她的身体深处。当男人的力量最有力地穿透进来时,她觉得自己生命的隧道整个被捅通了。而后,她就会像一条被摘了内脏的鱼一样舒服而绵软地躺在那里。
这时,她就会和刘广龙又兴致勃勃地商量起要在黑山堡挖四通八达的地道。两个人都有一种玩战争的冲动。然后,两个人便会爬出地道,来到大办公室里,铺开纸,画开黑山堡地道平面图了。刘广龙画得兴致勃勃。
罗燕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把锋利挥舞的宝剑,她要做插剑的剑鞘。宝剑在世界上砍杀,那是它的威风;砍累了,就要插回剑鞘。剑鞘要有足够的深度,才能吸收宝剑的全部长度;要有充分的宽度和光滑,宝剑才插得顺溜。这次好插好拔,下次宝剑才会再回到这个剑鞘中来。剑鞘的装饰也要漂亮,这样宝剑就不会去寻找别的剑鞘了。罗燕对自己的这个想象十分满意。刘广龙这把宝剑的禀性她摸得越来越透了。她听任他在空中砍杀,也听任他在许多剑鞘上掠动,偶尔插入别的剑鞘中,但最终拔出来挥舞一阵,还是插回她的剑鞘里。
报二嫂早就被她略施小计搞臭了。其他零敲碎打当过剑鞘的女人她也一一看在眼里。没有什么威胁的,也就放过了。蓓蓓一开始就被她离间了,刘广龙几次要把蓓蓓换走。罗燕一听打算换来的广播员比蓓蓓活灵得多,就劝阻了刘广龙。蓓蓓有那样一个黑老子,软得没有骨头,放在这里当一个剑鞘多少帮她挡住了其他女人。罗燕对黑山堡每一个当过剑鞘和可能当剑鞘的女人都高度警惕。然而她知道,刘广龙这把宝剑大多数时间在做政治砍杀,只要自己施展各种功夫,又留下蓓蓓做陪衬,刘广龙这把宝剑插到别的剑鞘里的情况也多不到哪儿去。
她还专门笑着提醒过刘红,告诉她有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总往刘广龙身边凑。刘红笑着说:俺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没缝的鸡蛋,苍蝇想下蛆也白搭。她便只能在心中笑这个没心没肺的好娘们了。
罗燕不仅对女人之间的争夺敏感,对政治上的争夺更敏感。在广龙二年春耕夏忙中,真正让她感到政治威胁的是禹永富势力的崛起。罗燕作为革委会副主任分管革命宣传和妇联,但在农忙期间,好像都成了禹永富的天下。
一天,田间休息,罗燕正在领导田头批判会,将黑一号人物赵明山押到田头进行批判。禹永富一块田一块田走过来,问道:抽几袋烟了?蹲在那里抽旱烟的男人们回答:三袋了。禹永富瞪了眼,说道:老规矩,田头休息,三袋烟就该起身动弹。蹲在那里围着开批判会的男女老少便都站了起来。罗燕说道:我们还没批完呢。禹永富说:下工再接着批吧。罗燕说:那不行,这是革委会的决定。禹永富说: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晚上我去请示一下刘广龙。说着,就走了。罗燕当时气得喘不过气来,而后挥手说道:接着批判。人们却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显然不知道该听谁的。弯腰低头站在那里挨批判的赵明山也转开了眼珠。
当天晚上,罗燕就向刘广龙告了状。刘广龙说:禹永富也来汇报过了,我跟他说了,让你和他协商好,革命生产两不误。罗燕问:革命是不是主要的?刘广龙说:是主要的,可是革命也要有计划,你们要计划好。
罗燕是能言善辩的,她立刻说道:这不是计划的问题,禹永富今天这样做是别有用心的。当时正在批判赵明山,他这样打断是有政治目的的。刘广龙想了一下,说道:不至于这样严重吧,禹永富可能当时没有看清现场。罗燕从来知道,话是要一句一句往前说的,一句达不到目的,第二句第三句就要接连着上。她说道:禹永富怎么想,我现在也不说过头话,反正禹永富走了,赵明山在现场顿时直起腰来了。刘广龙又多少觉得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罗燕。罗燕依然不停留,继续往前说:据反映,赵明山在劳改队现在活动频繁。刘广龙注意地看着罗燕,罗燕继续马不停蹄地往前说:据可靠调查,赵明山还和陈玉凤秘密来往。刘广龙这次真正重视了,他说:这个情况就由你亲自调查核实处理。罗燕又接连讲了许多情况。
她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话说得好,一句就可以打倒一个人。
罗燕知道,刘广龙是想当真正的首领,他在黑山堡革命生产两套班子之间搞平衡。罗燕、罗元庆等人是他的部下,禹永富也是他的部下。禹永富绝不会顶撞刘广龙,但是却接二连三地顶撞罗燕等人。禹永富绝不会给刘广龙难看,但是不止一次给罗燕、罗元庆等人难看。罗燕知道,现在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在刘广龙面前打倒禹永富的,因为禹永富现在对刘广龙还是俯首帖耳,没露出什么把柄。罗燕便说归说,干归干。她越来越注意联络罗元庆和冯二苟,革命委员会五人常委中,他们三个人要拧成一股绳,就能治住禹永富。罗元庆虽说是罗燕的叔,但是,他早就被这个诡计多端的侄女晕得团团转。冯二苟虽然是刘广龙一手提拨的,但看明白罗燕是刘广龙最贴身的亲信,所以也对罗燕言听计从。
罗燕越来越觉出了自己的势力。
【纲9】
黑山堡被打倒的黑一号人物赵明山在广龙二年沉入命运的更底层。他像一只猪狗苟延残喘。他可能被打断了筋骨,却没有完全消灭视听。倘若视听迟钝了,剩下的是嗅觉。瞎眼的猪狗嗅觉可能更灵敏。因此,这个看来神情呆滞的猪狗每日爬在自己的圈里,却感受着别人都不太知道的苦痛。他和黑山堡最下层的社会滚在一起,每日的经历都是我们研究黑山堡那段历史的特殊资料。
〖目〗罗燕领着一群戴红袖章的武装民兵耀武扬威地走了。赵明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直等到他们走远了,才迟钝地爬起来。这是夏日的一个傍晚,他在猪场旁的劳改队小土房前受了一次突然自逃邙降的批斗。和他一起被揪出来摁在地上跪着挨批的,还有半年前从西山上抓下来的陈玉凤。
赵明山知道监视劳改队的戴红袖章的民兵正在面前站着,他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就足够的迟钝。他知道自己凭着浮肿的面孔,呆滞的眼睛,再加上这只剩一口气的老猪一样的笨重动作,才能混过这天上落刀子的日子。
他悟明白了,人要打虎,因为虎凶猛。警惕狐狸,因为狐狸狡猾。对猪就比较放心,因为猪既不凶猛又不狡猾,关起来不让它跑就完了。他现在绝不能当老虎,也不能当狐狸,更不能既当老虎又当狐狸,只能当猪。而且,要当最呆头呆脑的猪。每日只会哼哼着低着眼拱自己的食,连猪圈围墙上的天空也不看一眼。这样最安全。
懂得了这个道理,轮到他在猪场扫圈担粪,他就特别注意观察猪的形态举止。
他发现猪和猪也不一样。有的猪精神抖擞,称王称霸,将其他猪拱到一边,自己独占食槽,吃完了昂首四望。他知道,这种猪猪性不足,不足效仿。有的猪整日低头耷耳,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慢慢嗅来嗅去。别的猪争完食了,它不声不响凑到食槽边舔点残汤剩食,然后死了一样半闭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种猪猪性十足,是他学习的榜样。
学着学着,他真的觉出自己像头大猪了:走路永远弯着腰低着头。遇到有人喝斥他,他也猪性十足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倘若有人喝斥他抬起头来回答问题,他那痴呆的面孔和眼睛也一定是猪模猪样。一年来的命运,他这个猪只有在夜晚躺下时,才敢认真回顾。白日里一想事,走了神,就破了猪相,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老婆是一年前死的。那天,红色造反团的皮带棍棒抽下来时,老婆扑过来护他,一件没看清楚的铁器打在老婆的太阳穴上,当时就一命呜呼了。正是老婆那天的一命呜呼,打断了革命造反团的殴打。死个猪也吓人一跳,他们吆吆喝喝地走了。他跪在那里抱着老婆,像猪一样不会哭地傻呆着。女儿蓓蓓吓得脸色惨白,看见她妈头上流出一股粘稠的深红液体,这一页很快就掀过去了。当他自己每日被打得痛不欲生时,也就忘记老婆了。他像一个每日都要挨打的猪一样,胆战心惊低头耷脑地缩在一角。一有气势汹汹的脚步传来,他便浑身哆嗦。他明白猪有什么好处了:四脚落地,脊背和屁股就护住了全身。他也很快学会了这个猪样。两手抱着头弯腰撅在那里,让肩背和屁股去受罪。他的耳朵打得半聋了,他就干脆装聋。他的眼睛打得出血了,他就干脆算是半瞎。他的头被打伤了,他干脆装痴呆。不管人家信不信,他只能猪一样低头耷脑拱日子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糊涂。他想起《西游记》中唐僧被妖怪施魔法变成老虎,锁在铁笼里口不能言,心里却明白。他现在不过是变成了一头猪,口不能言,心里也还明白。他每日像猪一样在地上嗅着寻食。别人看不见他的脸,他便又迟钝又明白地嗅觉着黑山堡局势的变化。
女儿蓓蓓是反戈一击,当上广播员了。每天听见她在大喇叭里广播批判自己的文章,他就在想蓓蓓播音时的表情和心情。蓓蓓落在刘广龙的手里,被弄成什么样,他不敢多想。想多了,猪会哆嗦。听见蓓蓓在广播解放西山胜利大好消息时的高亢声音,他就知道,蓓蓓现在也在刘广龙的大旗下争着往前跑了。蓓蓓每天的声音让他看到了她每天的样子。
黑山堡男女老少都在争先恐后往前跑,革命潮流不可阻挡。
禹永富也和他划清界限,走马上任了。他那天专门来劳改队当面和他打了招呼,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他现在成了领导生产的实权派。听广播,知道他忙山下忙山上。赵明山能够想象到跟着禹永富起来的那一批大小队生产干部。刘广龙启用禹永富,在赵明山看来是最老谋深算的。多少年来,刘广龙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却没看清楚这个人物有如此的野心。刘广龙启用禹永富,对赵明山曾是一个打击。然而,半年时间过去,他又嗅出了其他的气味。
他躲在人世以外的棚子里当猪,看人世就像看台上的演戏一样,倒特别清楚。演戏的人在台上争来斗去,看戏的人倒比较从容。当然,他和一般看戏的人不一样,要每日熬猪的日子。
便龙二年夏天,赵明山眼里的红色政权是高高矗立的。他想都没想当猪的和当人的可以换一换位置。他不过是在想,猪会不会渐渐地少受点打骂罪。更多的事情不过是在每日拱食中糊糊涂涂地想着。
劳改队自然要劳动,劳动不算受罪,黑山堡百姓都劳动。劳改队是完全不当人的劳动:每天干最脏最重的活不算,还要挨批挨斗,从早到晚不能乱说乱动,最后还要像犯人一样关在土房子里。劳改队人数最多的时候有一二百人,大多数是过去的地富反坏右分子。赵明山在台上的时候,也把他们当敌人管制,只不过没有这样严格,各在各家吃住,还有一半人样。现在和他们关在一起,他们倒没有对赵明山幸灾乐祸。赵明山对他们却有几分惭愧。他在这群早就夹起尾巴的猪狗群中混着,能够觉出自己过去比他们高贵,也能觉出自己现在比他们还低贱。
猪狗们挤在一起相互厮磨,彼此也有一些心照不宣的相互同情。但是,赵明山也不和他们多话。当批判和打骂的火力集中向他这条刚被打趴下的大猪落下来时,那些地富反坏右老猪狗们都胆战心惊地缩在四边。那时,他再一次觉得自己曾比他们高贵,现在又比他们低贱。他每日痴呆地做猪,既做给革命的人看,也做给这些老猪老狗们看。
西山大队的陈玉凤被抓下山来了。最初关在另一处,彼此没照面。后来,革命政权讲政策,劳改队的猪狗们放回家了一些,陈玉凤便关了过来。只有她一个女的,便独自关在一间小土房中,和赵明山隔着一道齐肩高的土墙。
陈玉凤和赵明山过去是山上山下兄弟大队的领导,彼此很熟悉。赵明山三十六七岁,陈玉凤二十多,都算比较年轻的大队领导。没想到在劳改队相遇,两个人都有些吃惊。赵明山最初看着陈玉凤昂着额头披着短发衣衫褴褛宁死不屈地被押了过来,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但表面上依然像头呆滞的大猪一样低头耷脑,两眼混浊地挪来挪去。陈玉凤是过了一两天才发现关在隔壁的赵明山的,她也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赵明山现在成了如此麻木痴呆的猪样。陈玉凤轻轻叫了他一声,赵明山正低头弯腰像猪一样嗅来嗅去,略微横转过头,两眼混浊地看了看陈玉凤,没有任何反应,就又耷拉着头像猪一样挪着步干活。陈玉凤眼睁睁地看着他,以为赵明山成了傻子。
又一天劳动时,陈玉凤再次叫了他一声。赵明山可能是知道周围没人,便微微抬起头看了陈玉凤一眼。陈玉凤盯着他问:你还认得我吗?赵明山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点了点头。陈玉凤问:你怎么这样了?赵明山知道,这是劳改队中他唯一能说真话的人,便说了一句:做猪少受罪,你也别硬挺着。说着,他又像猪一样迟钝地扭转身,弯着腰去干活了。
陈玉凤不甘做猪,没几天就被打坏了腰,手撑着墙佝偻着身体挪步。赵明山见旁边没人,便对她说:你应该趴在那里起不来。陈玉凤扭头看了看他,赵明山又说:趴在那儿起不来,你才能把腰伤歇过来。不要挺着腰做人。要弯下腰做猪。陈玉凤问:你就甘心一直做猪?赵明山说:总该能熬出头吧。陈玉凤又看着他问道:大嫂是不是不在了?赵明山点点头。老婆被打死了,陈玉凤在西山上大概也早就听说了。
村里广播喇叭又响起蓓蓓的声音。陈玉凤说道:是你家蓓蓓吧?赵明山点了头。陈玉凤又说:她被刘广龙霸占了,你知道不?赵明山一下抬起了眼,他这当爹的还不知道。陈玉凤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说的没错,我姨是你们黑山堡大队的。赵明山抡起手左右搧自己耳光,陈玉凤吃惊地看着他。赵明山又把巴掌变成拳头,用力砸在自己的腮帮子上。牙被打掉了两个,他连血带牙吞了下去。陈玉凤说:你这是干什么?赵明山说:不干什么。而后又像呆滞的猪一样,弯着腰耷拉着头去拱着干猪活了。
几个月过去了,前天,赵明山终于对陈玉凤讲了一句话:我看他们也不一定长得了。隔墙有耳,他们的谈话被监督猪狗们劳动的民兵听到了,层层汇报,就有了今天罗燕领人来的大搜查和批斗。
现在隔着土墙,赵明山眯着眼看了看陈玉凤,彼此交换了目光。他又照例弯下腰,低头耷脑地做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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