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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or,即故燕京大学心理系教授夏仁德,美国人。
据说夏仁德是虔诚的基督徒,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青年学生,在他指定的参考书中第一次接触了《共产党宣言》。在北平沦陷时进步学生常在他家中集会。他曾通过各种关系,将许多医药器材送进解放区。解放后返回美国。后来人们渐渐不知道他了。现在燕京校友将他的名字刻在石上,以示不忘。
这几个朋友的墓使我感到一种志在四方的胸怀。我们总希望叶落归根,异域孤魂是非常凄惨的联想。而他们愿意永远留在这未名湖边,傍着旧石,望着荷田,依着花神庙。也许他们的家乡观念淡泊些?也许他们认为,自己所爱的,便是超乎一切的选择?
离葛立普不远,在原燕京图书馆南面小坡旁,有两座碑,纪念四位青年学子。我一直以为那是墓,所以列入〃墓寻〃篇,这次仔细观察,始知是纪念碑。两座碑都是方形柱,高约两米,顶端是尖的,使人想起〃刺破青天锷未残〃的诗句。
四位同学都是一九二六年三·一八事件中的遇难者。北面的一座纪念三位北京大学学生。四方柱上三面刻三·一八遇难烈士名字。他们是:张仲超,陕西三原人氏,二十三岁;黄克仁,湖南长沙人氏,十九岁;李家珍,湖南醴陵人氏,二十一岁。背面刻〃中华民国十有八年五月卅日立石〃,下有铭文,曰:〃死者烈士之身,不死者烈士之神。愤八国之通牒兮,竟杀身以成仁。惟烈士之碧血兮,共北大而长新。踏着三·一八血迹兮,雪国耻以敌强邻。后死之责任兮,誓尝胆以卧薪。北大教授黄右昌撰。〃黄右昌不知何许人。立碑时这里还是燕京大学。倒是巧得很,以后北大迁来了。
南面一座纪念燕京大学二年级女学生魏士毅。有说明本来同学们打算把她葬在这里,因家属不同意,乃立碑〃用申景慕〃。碑文和铭文都简练而有感染力。碑文如下:〃劬学励志,性不容恶,尝慨然以改革习俗为己任。民国十五年三月十八日北京各学校学生为八国通牒事参加国民大会至国务院请愿,女士与焉,遂罹于难。年二十有三岁。〃铭曰:〃国有巨蠹政不纲,城狐社鼠争跳梁,公门喋血歼我良,牺牲小己终取偿。北斗无酒南箕扬,民心向背关兴亡。愿后死者勿相忘。〃碑最下方书:燕大男女两校及女附中学生会全体会员立。
这一带环境变迁很大,实际上人的忘性也很大。有多少人记得这里原来的那一片树林,那一片稻田?记得那林中的幽僻和那田间的舒展?我曾在震耳的蛙声中,在林间小路上险些踩上一条赤练蛇。现在树林稻田都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留学生楼勺园,蛙声则理所当然地为出租车声代替了。
幸好这两座烈士纪念碑依旧。碑座上还不时会出现一两束新摘的野花,在绿荫中让人眼前一亮。
长勿相忘。
燕园居民中传着一种说法,说是园中还有许多无形的、根本寻不出的墓。那是未经任何手续,悄悄埋在这风景佳胜处的。对于外人来说,就无可寻考了。只亡人的亲人,会在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在心里说些悄悄话。也许在风前月下,在悄无人迹的清晨与黄昏,还会有小小的祭奠。
祭奠与否亡灵并不知道,实在是生者安慰自己的心罢了。墓其实也是为活人设的。在燕园寻墓迹的同时,也在为已去世十三年的母亲在燕园外安排一个永栖之所。要它像个样儿,不过是活人看着像样而已。也许潜意识里更为的是让以后有这等雅兴的人寻上一寻。
1990年4月15日
原载《随笔》1990年第6期
燕园桥寻
燕园西墙边这条路走过不止千万遍,从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这次本想从路的一端出新校门去的,有人站在那儿说,此门只准走车,不能走人。便只好转过身来,循墙向旧西门走去。
忽然看见了那桥,那白色的桥。桥不很大,却也不是小桥,大概类似中篇小说吧。栏杆像许许多多中国桥一样,随着桥身慢慢升起,若把个个柱顶连接起来,就成为好看的弧线。那天水面格外清澈,桥下三个半圆的洞,和水中倒影合成了三轮满月。我的眼睛再装不下别的景致了。
〃燕园桥寻〃这题目蓦地来到了心头。我在燕园寻石寻碑寻树寻墓,怎么忘记了桥呢!而我素来是喜欢桥的。
再向前走,两株大松树移进了画面,一株头尖,一株头圆,桥身显在两松之间,绿树和流水连成一片。随着脚步移动,尖的一株退出了,圆的一株斜斜地掩着桥身,像在问答什么。走到桥头时,便见这桥直对旧西门。原来的设计是进门过桥。经过一大片草地,便到办公楼。现在听说为了保护文物,许久不准走机动车了,上下班时间过桥的行人与自行车还是很多。
冬天从荷塘边西南联大纪念碑处望这桥,雪拥冰封,没有了桥下的满月。几株枯树相伴,桥身分明,线条很美。上桥去看,可见柱头雕着云朵,扶手下横板上雕出悬着的流云,数一数,栏杆十二。这是燕园第一桥。
燕园的第二座桥,应是体育馆北侧的罗锅桥。这种桥颐和园里有。罗锅者,驼背之意也。桥面中间隆起,两面的坡都很陡,汽车是无法经过的,所以在桥旁修了柏油路。桥下没有流水,好在未名湖就在旁边,岸边垂柳,伸手可及,凭栏而立,水波轻,柳枝长。湖心岛边石舫泊在对面,可以望住那永远开不动的船。
不知中国园林中为什么设计这样难走的桥。圆明园惟一存下的〃真迹〃桥,也是一个驼背。现在可能因为残缺了,更是无法过去。再一想,大概园林中的桥不只是为了行走,而且是为了观赏。〃二十四桥明月夜〃,桥,使人想起多少景致。我未到过扬州。想来二十四桥一定各有别出心裁的设计,有的要高,有的要弯,有的要平,所以有的桥平坦如路,有的就高出驼背来了。
第三座桥是临湖轩下的小桥,桥身是平的,配有栏杆。栏杆在〃文革〃中打坏了半边,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心里称它为〃断桥〃。现在已修好了。桥的一边是未名湖,一边是一个小湖,真正的没有名字,总觉得它像是未名湖的女儿,就称它为女儿湖吧。夏初,桥边一株大树上垂下了一串串紫藤萝,遗憾的是,没有小仙子从藤萝花中探出头来。秋初,女儿湖上有许多浮萍,开极鲜艳的黄花,映着碧沉沉的水,真如一幅油画。
未名湖还有两座简朴的桥。一座通湖心岛,是平而宽的石板桥,没有栏杆。这样湖面便显得开阔,不给人隔开的感觉。有时想,如果这里造的也是那种典型桥,大概在感觉中湖面会小许多。可惜无法试验这想法是否正确。另一座从钟亭下通往沿湖各楼的小桥,不过几块青石堆成。桥下小溪一道,与未名湖相通,桥边绿树成荫,幽径蜿蜒。可以权且想象这路不知通往何方。其实走过几步便是学校的行政中心办公楼了。
想着燕园的桥,免不了想到燕园的水。燕园中有大小湖陂,长短沟溪,正流着的水会忽然消失,隐入地下,过一段路又显现出来。从未名湖过去,以为没有水了,却又见西门内的水活泼泼地,向南形成一片荷塘。从旧西门进来,经过荷塘,以为没有水了,东行却又见未名湖。勺园留学生楼北侧,立有塞万提斯像,在这位古装外籍人士的背后,横着一条深溪,两座小桥分架其上,一座四栏杆桥在荷塘边,一座六栏杆桥通往树丛之中。若不注意,只管走下去,顺脚得很,因为有桥连着呢。
俄罗斯盲诗人爱罗先珂的诗剧《桃色的云》中有这样几行反复出现的句子:〃虹的桥是美丽的,虹的桥是相思的。虹的桥是想要上去的,虹的桥是想要过去的。〃我很喜欢《桃色的云》,曾多次撺掇剧院演出,总未果。桥本身就是美的,充满希望的;虹的桥更是美丽的,相思的,而且是属于春天的。
燕园北部镜春、郎润两园水面多,也有几个石板桥,印象中似乎特色不显著。这一带较有野趣,用石板平桥正可取。记得一年夏间,随意散步过来,过几处石桥,见两园交界处,数家民房,绿荫掩映,真有点江南小镇的风光。
曾见一个陌生人在曲折的水湾旁问路,人们指点说,前面有桥,有桥连着呢。
载1992年4月10日《联合报》副刊
三松堂断忆(1)
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快一年了。
去年这时,也是玉簪花开得满院雪白,我还计划在向阳的草地上铺出一小块砖地,以便把轮椅推上去,让父亲在浓重的树荫中得一小片阳光。因为父亲身体渐弱,忙于延医取药,竟没有来得及建设。九月底,父亲进了医院,我在整天奔忙之余,还不时望一望那片草地,总不能想象老人再不能回来,回来享受我为他安排的一切。
哲学界人士和亲友们都认为父亲的一生总算圆满,学术成就和他从事的教育事业使他中年便享盛名,晚年又见到了时代的变化,生活上有女儿侍奉,诸事不用操心,能在哲学的清纯世界中自得其乐。而且,他的重要著作《中国哲学史新编》,八十岁才开始写,许多人担心他写不完,他居然写完了。他是拼着性命支撑着,他一定要写完这部书。
在父亲的最后几年里,经常住医院,八九年下半年起更为频繁。一次是十一月十一日午夜,父亲突然发作心绞痛,外子蔡仲德和两个年轻人一起,好不容易将他抬上救护车。他躺在担架上,我坐在旁边,数着脉搏。夜很静,车子一路尖叫着驶向医院。好在他的医疗待遇很好,每次住院都很顺利。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的精神好了许多,我俯身为他掖好被角,正要离开时,他疲倦地用力说:〃小女,你太累了!〃〃小女〃这乳名几十年不曾有人叫了。〃我不累〃,我说,勉强忍住了眼泪。说不累是假的,然而比起担心和不安,劳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了几天,父亲又一次不负我们的劳累和担心,平安回家了。我们笑说:〃又是一次惊险镜头。〃十二月初,他在家中度过九十四寿辰。也是他最后的寿辰。这一天,民盟中央的几位负责人丁石孙等先生前来看望,老人很高兴,谈起一些文艺杂感,还说,若能汇集成书,可题名为《余生札记》。
这余生太短促了。中国文化书院为他筹办了庆祝九十五寿辰的〃冯友兰哲学思想国际研讨会〃,他没有来得及参加。但他知道了大家的关心。
九○年初,父亲因眼前有幻象,又住医院。他常常喜欢自己背诵诗词,每住医院,总要反复吟哦《古诗十九首》。有记不清的字,便要我们查对。〃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他在诗词的意境中似乎觉得十分安宁。一次医生来检查后,他忽然对我说:〃庄子说过,生为附赘悬疣,死为决疣溃痈。孔子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张横渠又说,生吾顺事,没吾宁也。我现在是事情没有做完,所以还要治病。等书写完了,再生病就不必治了。〃我只能说:〃那不行,哪有生病不治的呢!〃父亲微笑不语。我走出病房,便落下泪来。坐在车上,更是泪如泉涌。一种没有人能分担的孤单沉重地压迫着我。我知道,分别是不可避免的。
我们希望他快点写完《新编》,可又怕他写完。在住医院的间隙中,他终于完成了这部书。亲友们都提醒他还有本《余生札记》呢。其实老人那时不只有文艺杂感,又还有新的思想,他的生命是和思想和哲学连在一起的。只是来不及了。他没有力气再支撑了。
人们常问父亲有什么遗言。他在最后几天有时念及远在异国的儿子钟辽和惟一的孙儿冯岱。他用力气说出的最后的关于哲学的话是:〃中国哲学将来要大放光彩!〃他是这样爱中国、这样爱哲学。当时有李泽厚和陈来在侧。我觉得这句话应该用大字写出来。
然后,终于到了十一月二十六日那凄冷的夜晚,父亲那永远在思索的头脑进入了永恒的休息。
作为父亲的女儿,而且是数十年都在他身边的女儿,在他晚年又身兼几大职务,秘书、管家兼门房,医生、护士带跑堂,照说对他应该有深入的了解,但是我无哲学头脑,只能从生活中窥其精神于万一。根据父亲的说法,哲学是对人类精神的反思。他自己就总是在思索,在考虑问题。因为过于专注,难免有些呆气。他晚年耳目失其聪明,自己形容自己是〃呆若木鸡〃。其实这些呆气早已有之。抗战初期,几位清华教授从长沙往昆明,途经镇南关,父亲手臂触城墙而骨折。金岳霖先生一次对我幽默地提起此事,他说:〃当时司机通知大家,不要把手放在窗外,要过城门了。别人都很快照办,只有你父亲听了这话,便考虑为什么不能放在窗外,放在窗外和不放在窗外的区别是什么,其普遍意义和特殊意义是什么。还没考虑完,已经骨折了。〃这是形容父亲爱思索。他那时正是因为在思索,根本就没有听见司机的话。
他的生命就是不断地思索,不论遇到什么挫折,遭受多少批判,他仍顽强地思考,不放弃思考。不能创造体系,就自我批判,自我批判也是一种思考。而且在思考中总会冒出些新的想法来。他自我改造的愿望是真诚的,没有经历过二十世纪中叶的变迁和六七十年代的各种政治运动的人,是很难理解这种自我改造的愿望的。首先,一声〃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促使了多少有智慧的人迈上走向炼狱的历程。其次,知识分子前冠以资产阶级,位置固定了,任务便是改造,又怎知自是之为是,自非之为非?第三,各种知识分子的处境也不尽相同,有居庙堂而一切看得较为明白,有处林下而只能凭报纸和传达,也只能信报纸和传达。其感受是不相同的。
幸亏有了新时期,人们知道还是自己的头脑最可信。父亲明确采取了不依傍他人,〃修辞立其诚〃的态度。我以为,这个诚字并不能与〃伪〃相对。需要提出〃诚〃,需要提倡说真话,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大悲哀。
三松堂断忆(2)
我想历史会对每一个人作出公允的、不带任何偏见的评价。历史不会忘记有些微贡献的每一个人,而评价每一个人时,也不要忘记历史。
父亲一生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很低,他的头脑都让哲学占据了,没有空隙再来考虑诸般琐事。而且他总是为别人着想,尽量减少麻烦。一个人到九十五岁,没有一点怪癖,实在是奇迹。父亲曾说,他一生得力于三个女子:一位是他的母亲、我的祖母吴清芝太夫人,一位是我的母亲任载坤先生,还有一个便是我。一九八二年,我随父亲访美,在机场上父亲做了一首打油诗:〃早岁读书赖慈母,中年事业有贤妻。晚来又得女儿孝,扶我云天万里飞。〃确实得有人料理俗务,才能有纯粹的精神世界。近几年,每逢我的生日,父亲总要为我撰寿联。九○年夏,他写最后一联,联云:〃鲁殿灵光,赖家有守护神,岂独文采传三世;文坛秀气,知手持生花笔,莫让新编代双城。〃父亲对女儿总是看得过高。〃双城〃指的是我的长篇小说,第一卷《南渡记》出版后,因为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便停顿了。我必须以《新编》为先,这是应该的,也是值得的。当然,我持家的能力很差,料理饭食尤其不能和母亲相比,有的朋友都惊讶我家饭食的粗糙。而父亲从没有挑剔,从没有不悦,总是兴致勃勃地进餐,无论做了什么,好吃不好吃,似乎都滋味无穷。这一方面因为他得天独厚,一直胃口好,常自嘲〃还有当饭桶的资格〃;另一方面,我完全能够体会,他是以为能做出饭来已经很不容易,再挑剔好坏,岂不让管饭的人为难。
父亲自奉俭,但不乏生活情趣。他并不永远是道貌岸然,也有豪情奔放,潇洒闲逸的时候,不过机会较少罢了。一九二六年父亲三十一岁时,曾和杨振声、邓以蛰两先生,还有一位翻译李白诗的日本学者一起豪饮,四个人一晚喝去十二斤花雕。六十年代初,我因病常住家中,每于傍晚随父母到颐和园包坐大船,一元钱一小时,正好览尽落日的绮辉。一位当时的大学生若干年后告诉我说,那时他常常看见我们的船在彩霞中飘动,觉得真如神仙中人。我觉得父亲是有些仙气的,这仙气在于他一切看得很开。在他的心目中,人是与天地等同的。〃人与天地参〃,我不只一次听他讲解这句话。《三字经》说得浅显:〃三才者,天地人。〃既与天地同,还屑于去钻营什么!那些年,一些稍有办法的人都能把子女调回北京,而他,却只能让他最钟爱的幼子钟越长期留在医疗落后的黄土高原。一九八二年,钟越终于为祖国的航空事业流尽了汗和血,献出了他的青春和生命。
父亲的呆气里有儒家的伟大精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不息到〃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地步;父亲的仙气里又有道家的豁达洒脱。秉此二气,他穿越了在苦难中奋斗的中国的二十世纪。他的一生便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化的一个篇章。
据河南家乡的亲友说,一九四五年初祖母去世,父亲与叔父一同回老家奔丧,县长来拜望,告辞时父亲不送,而对一些身为老百姓的旧亲友,则一直送到大门,乡里传为美谈。从这里我想起和读者的关系。父亲很重视读者的来信,许多年常常回信。星期日上午的活动常常是写信。和山西一位农民读者车恒茂老人就保持了长期的通信,每索书必应之。后来我曾代他回复一些读者来信,尤其是对年轻人,我认为最该关心,也许几句话便能帮助发掘了不起的才能。但后来我们实在没有能力做了,只好听之任之。把人家的千言信万言书束之高阁,起初还感觉不安,时间一久,则连不安也没有了。
时间会抚慰一切,但是去年初冬深夜的景象总是历历如在目前。我想它是会伴随我进入坟墓的了。当晚,我们为父亲穿换衣服时,他的身体还那样柔软,就像平时那样配合。他好像随时会睁开眼睛说一声〃中国哲学将来会大放光彩〃。我等了片刻,似乎听到一声叹息。
不得不离开病房了。我们围跪在床前,忍不住痛哭失声!仲扶着我,可我觉得这样沉重的孤单!在这茫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