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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我是佃户呢，一辈子只能活在地主的阴影下了。”他耸耸肩，万般无奈却心甘情愿。
“你去把这份资料收录好，顺便给李总回个电话，问问他启程日期。”卓敬风将资料挪到肖琳面前，现在她已经从清洁工，上升到秘书的职位了。
肖琳点头应了声“好”，拿起资料出了会议室。
方宇同给陈天成使了个眼色，两人耐人寻味相视一笑。事情还要追溯到方宇同第一天从美国归队进工作室的时候。那天他碰到肖琳，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退出去一惊一乍的掏出地址对照了无数遍，确定没走错后才进了门。当时卓敬风和小成都不在工作室，里面只有肖琳一个人，两人便闲聊起来。不聊倒好，一聊方宇同才知道，原来肖琳并不是摄影科班出身，可以说连摄影业余爱好者都不算，一点专业知识都不懂的她让他跌破了眼镜。他当时就在纳闷chris为什么会让一个女人进工作室，何况一来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门外汉”，跨度之大让认识他这么多年的好朋友都琢磨不透。
此事勾起方宇同强烈的好奇心，后来相处的日子里，他格外留心卓敬风对待肖琳的态度，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他和他这么多年的老相识，愣是不明白，以前那么绅士的男人，如今怎么就成了“欺负女人的坏男人”了。难道这是“传达爱意的特殊方式”吗？经过长久的反复推敲，加上和小成的反复八卦，他们终于总结出一个道理——欺负她，才是真爱。
心理学表明：青春期的男生会通过欺负喜欢的女生，达到吸引对方注意的目的。
chris一定是被肖琳用某种手段刺激的返老还童了，两人在找不到一点证据之下，认定事实如此。从此，只要有关他俩的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更成为两人无聊八卦的话题。
肖琳一边在电脑前输入文字，一边苦闷，脑海不断回放卓敬风刚刚说过的话，机器人一般的态度，冷漠的嘴脸——“问问他启程日期”——皮不笑肉也不笑，真是一块冰，还是块怎么咬都咬不碎的冰。
哎，不管多恨，她也得掏出手机，按照资料下方的电话，老老实实输入号码。
“喂，李总好，我是‘简’工作室。”
“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澳洲？”
“好，谢谢您，再见。”
挂掉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把获得的消息转达给“冰山”，遂起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四章 广告拍摄（二）（）
赶赴澳洲拍摄的日期在下周一，卢希作为“家属”，肯定要做好“跟班的跟班”，当然出行的费用全由她个人承担。
为了给卓敬风完美的印象，她拉着肖琳挑了无数套衣服。柜子里的挑不够，还要专程去商场扫荡一圈。所有穿戴无不考究奢侈，倒是称她的背景。肖琳只看着那些天价商品，望洋兴叹，也真正见识到有钱人挥霍的场面，让她这种市井小民大开眼界，对之前坐车被坑的三百八十块彻底释然了。
购置了一批夏装，清一色的裙装，十几个袋子车里装不下，只好放到后备箱里。肖琳陪她回到家已经累得四肢酸痛，卢希却精神依旧，居然还有精力试个没完。
周末就在血拼中度过了，当晚两人住在卢希家，第二天一大早一起赶到机场。
卢希虽然和他们一起走，却不是统一行程的同伴，卓敬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打扰他的工作，不误入“禁区”，他一概不予理会。
由于没有航班直达目的地，一行人先乘机到悉尼，后转机到布里斯班，折腾完都已近夜半时分了。
考虑到舟车劳顿，摄制组决定先在市内休息一晚，明日再前往a。
卢希为了配合卓敬风的行程，本来也想在相同的酒店落脚，可惜他们都是集体预定的房间，等到临时开房，已经没有位置了。
百般求情想和肖琳一起住，被严词拒绝，她只好可怜巴巴的跑到临近的酒店，这才勉强没耽误随同的脚步。
当晚每个人都折腾得很累，大部分人睡得深沉。尽管如此，还是有个别怪人失眠了。比如，肖琳就是其中一位。
她从窗外眺望这座陌生城市，繁华是繁华，却消不掉沁心的寂寞。
这里让她想起奥兰多来了，虽然那不是座滨海城市，却离海岸不算远，气候也常年温暖，适宜居住。她又想起姨妈来了，离开她这些日子，开始的时候，没有多大感受，最近这几天，越发涌出一股思念。
原本中国是她父母的家乡，回到故土，应该有家的感觉。可多年来，她早已习惯异国生活，即便在堆满相同人种的地方活动，也改变不了出生起，就飘荡在空中的心——无法尘埃落定。
大概是没有一个“根”让她去寻。
就连残存的影像，都不曾拥有。
我这是怎么了？这几天多愁善感起来，难道要旧病复发吗？
肖琳伸手扶上窗沿，玻璃中的映像像一朵正欲凋零的玫瑰——白玫瑰——片片花瓣自周身抖落，覆满一地苍凉。
却没有眼泪。
没有哭泣的理由。
如今再度飘荡在空中，心中徒留“想家”的冲动。说那里是家，她的家也只有姨妈一个人而已吧……
如何能摆脱这顾影自怜的矫揉造作呢？
她显现一抹苦笑，在玻璃窗上呵气，右手画上一个明媚阳光的笑脸。
看也不看，转身开门消失在门外。
走一走，停一停，把多余的心思丢给喧嚷的闹市多好。
即使，午夜时分，屋外的吵闹不够他去转移注意力。
“我们的大摄影师怎么不睡觉，玩起忧郁来了？”声音玩世不恭，定然是kevin的。
肖琳感到声音是从前方拐角发出的，本来想下楼的心情被打断了。
卓敬风正站在离拐角有一段距离的房门对面，点了一支烟，倚靠墙壁，没有理他。
“呵，不说话就能逃避现实，就能让你快活了？”kevin伸手抢下夹在指尖的香烟，开窗往外面一丢，动作一气呵成。
卓敬风毫无反应，依旧旁若无人似的，继续从兜里掏出烟盒。正准备抽出一根，被kevin整个盒子夺走，用力捏变形后，丢到窗外。
即使这样，也没激起对方一丝不痛快。
他干脆什么也不做，双手插兜缓缓闭起双眼，好像思考中的行者。
“你不说话就能掩盖曾经的罪过了吗？我以为你心里多少会有愧疚，至少能对我解释什么？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却一点没变！还是叫人失望！失望透顶！”kevin的声音就像审判席上，声讨罪犯的辩词，义正辞严，不容侵犯。
静寂片刻，两人都没发声。卓敬风抬首，微张双目沉吟道，“你想听什么？”声音冷峻阴沉。
kevin原本面对窗外的脸朝向他，怜悯轻视的眼神填满恨意，“哈哈！你在问我吗？我的‘好哥哥’！你觉得你没什么好说的吗？没有对我说的话，至少对julie，你这个好情人不该说点什么吗！哪怕是句忏悔！”
哥哥？肖琳被这个词击中大脑，之前工作室初遇的种种如山呼海啸席卷大脑。
原来他们竟然是兄弟？怪不得时常觉得他们有相似之处，身高，身材，还有下巴的轮廓……只是卓敬风同kevin相比，多出东方男人独有的神韵，气质也更加内敛沉稳。
“该说的，十年前我已经说过。”卓敬风波澜不惊，“如果你来这，只想问我这个，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kevin先是一惊，随后哈哈大笑，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他在开怀大笑。
过了半晌，他笑够了，抬起头，露出鹰一般的双眼，“我不会失望了，这回轮到你要尝尽什么是‘失望的滋味’了！”
他欲回头离去，转身挪动脚步，猝然侧头，“是我太笨，永远也没有你半点冷酷无情！还总是奢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话音刚落，他动作停顿，蠕动嘴唇似乎还要说什么，随即咬牙攥紧拳头，最终松懈下来，头也没回的一去不返。
身后只剩卓敬风冷冷的侧影，他好像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的身影就像矗立悬崖的嶙峋山石，永恒无止，岿然不动。
kevin的试探和心软没能换来想要的结果，当然换不来什么。
肖琳听出他们之间隐隐的宿怨。
那是有关一个叫julie的女孩吗？
终究是情殇令人大变，卓敬风冷酷无情的背后，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隐忧。
“没有对我说的话，至少对julie，你这个好情人不该说点什么吗！”——这句话就像一根刺，钻进他的心脏，刺痛从胸口弥散开来，一点点，一点点，那道伤疤又裂开了缺口，鲜血从缝隙渗出。
肖琳隔着一个拐弯，看不到卓敬风的脸，只能透过身旁的窗子，窥见对面窗口浮现出一团黑影。她怕被发现，条件反射后退几步，那影子，就像深海里乌贼喷出的墨汁，防御敌人，却蒙蔽自我……
第二十五章 广告拍摄（三）（）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记忆中早该忘却了，要不是kevin突然问起这些，应该早就被葬于废墟之中了——
……
“chris！”一个梳着金色短发的女孩从背后拍打男孩的肩膀。
“julie，你这个调皮鬼！”前面的男孩绽放阳光般的笑容。
“下午的课我不想去了，你陪我去逛街吧！”
“可是下午的课是数学，这个你最弱了。”
女孩斜眼看他，“那又怎样，我心情不好，那个老师又喜欢说教，我不想去嘛。”
男孩最受不了女孩撒娇了，他犹豫再三，点点头，“好吧，就这一次！”他心想反正自己的课程没有问题，大不了考试的时候再帮帮她。
“就知道你最好了！”女孩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男孩只感到脸颊温热热的，有些不好意思。
……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时的自己竟有那么青涩单纯吗，哦，那大概是十几岁的春天吧，街道上树木的嫩芽刚冒出尖儿来的时候……
那又跟这次的拍摄有何瓜葛？大概是那天他们也去了海边，记忆却只停留在这一个吻上。
窗外阳光如瀑，洒满房间每个角落——
“咚咚咚！”
“chris！”门外传来方宇同的叫声。
“时间到了！我们该出发了！”一旁的小成也抻起脖子喊叫。
等了一会，屋内没任何响声。
“怎么回事，老大从来不会迟到呀，不会真在睡懒觉吧！”小成难以置信。
这时方宇同试着拉动门把，没想到门竟然开了——里面整整齐齐，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半个人影。
卓敬风从走廊拐角过来，发现两人鬼鬼祟祟，撅着屁股往里面探头。
“你们两个有窥私癖吗？”
发觉身后飘来阴冷的人声，两个人吓得一个趔趄。
“chris，你跑哪去了，我们正找你呢！”方宇同恢复站立，舔着老脸，边拿余光拉出共犯，边装作没事发生。
小成拾掇掉在地上的大包小包，也没忘搭话，“老大，你一大早跑哪去了，时间快到了，得赶紧出发了！”
“去外面吃个早点，”他蔑视他们的大惊小怪，“你们先下去，我拿完东西就出来。”
两人听到吩咐，双双往电梯方向走去。
见他们窃窃私语，消失在走廊尽头，卓敬风走进门内，把早就收拾好的黑色行李包提起。走之前特意看了眼表，8：05，确认时间无误后，关好门，缓缓朝电梯方向去了。
除了工作时间，他必须尽量避免和kevin照面。昨晚的回忆令他不安，本以为早该放下了过去，没想到仅仅是逃避。
kevin说的没错，他的确在逃避，却并不快活。
见识到自己的无能，意味着有可能被不可控的外力操纵。他不想被操纵，更不想屈从于无能。
这么多年，他何时屈服于“恶势力”过？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正走到电梯门口，反方向过来一个人，她是肖琳。
肖琳昨晚也睡得不好，除了思乡之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为何因他，开始心烦意乱了呢？
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他和kevin的交谈吗？还是，她已经开始往“变态”的道路更进一步了？
“hi……”肖琳举起右手，朝面前的侧影打了声尴尬的招呼。
见对方无甚反应，她原本发完声的嘴角僵硬在原地，举起的手臂也亘在空中。
果然主动的人容易丢脸，就像恋爱一样，先坦白的人总是吃些亏——就算没在感情上吃亏，心里也总好像少了点什么，总是不平衡。
过了一会，随着叮一声，电梯门开了，卓敬风微微侧头瞥她一眼，意思是“你先上”？
于是，肖琳乖乖的拖着她那小巧的行李箱，缩着上半身小心翼翼钻进了电梯。
两人左右而立，静默无语。隔了半天，卓敬风却突然开口了。
“和老板一起迟到，你的胆子可不小。”
肖琳的大脑还停留在刚刚打招呼未遂中，突然被他的话弄得一愣，旋即低头十分不好意思。
“时差没倒过来。”她刚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谎也不会编了，这和北京满打满算两个小时的时差，有什么好倒的！
“哦，原来你的生物钟这么准，两个小时的时差也不放过。果真是个‘怪物’。”
听他阴阳怪气的嘲弄，肖琳只恨不得自己能让时光倒流。怎么一到他面前，大脑就短路了，总是犯一些低级错误呢！
好吧，看在昨晚你有所隐痛，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她这样想，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是啊，‘怪物’的大脑就是比人的精准。”
充当包子，被有需要的人欺负，也是种价值的体现吗！
卓敬风听到这话，当然没有继续挖苦她的理由了。虽然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他的心情反倒好了不少。可能，他已经习惯从欺负她来获取快感了。
为什么总是无意识的去欺负她呢？可能源于第一次她的死缠烂打，更可能在于kevin。
如果kevin以为她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来刺激自己的工具，那就让他死了这条心。
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酒店门口，kevin早已在车里等候多时，望见这个场景，先是冷冷一笑，接着好像参透了什么，分外放松。
卢希倒是神经大条，一见到卓敬风，就什么都忘了，完全没注意两人一起迟到，一起出来的事实。
就这样，两三辆车载着他们，连同器材和行李，朝最终目的地进发。
第二十六章 广告拍摄（四）（）
闻名遐迩的a果然不负盛名。虽然天气热得人喘不上气，游玩的人们依旧兴致勃勃。
远远就能望见各色情侣或三五成群的朋友聚在一起，美女倒不是一眼就能看见，仔细辨认，还是有不少身材火辣的尤物隐藏其中。
刚到这，当然要找落脚点。不过这次不是酒店，改成一幢离海边不远的别墅。
这是怎么回事呢？
“哈哈哈！daddy在这有房子，本人做主，给你们免费提供住宿，你们要怎么感谢我啊？”卢希的声音极富穿透力，盖过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总之，我们肯定不会吞了这笔开销的。”旁边一个管理住宿的人澄清。
一批人浩浩荡荡来到卢希父亲的别墅，是一座黄白相间的建筑，和附近的海滩遥相辉映。
远看房子并未显得多大，走近才发现，它的规模甚至比卢希在中国的家都要宏伟，缺憾在于装潢过于普通。进到里面，房间多到能跟旅馆一较高下，厚厚的灰尘说明闲置了很久，不过设施齐全，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就可焕然一新。
分配好房间，肖琳把行李置于一旁。拿到广告剧本，粗略翻看了大概，主要讲述一对男女从互相暗恋到在一起的过程，手表作为彼此相见的媒介。
这是一辑唯美艺术的广告。她如是想，正想询问出发时间，不巧一串英文对话飘入耳际。
“uch。”（中国人，蔑称，只有他们才会为垃圾花这么多钱。）
“d。”（是的，他们容易上当受骗。）
接着两人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声音越来越远。
肖琳被几个侮辱性的贬义词刺激不小，本想追上去，发现他们已经不见踪影。
他们是说拍摄的商品吗？顿时心里极不舒服，这让她想起从前被人歧视的总总。
小时候在学校，那些白人小朋友就总是对着黄种人丢泥巴，说脏话，那时的小孩就知道瞧不起人了。慢慢长大，他们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看似友好，实际上背地里还是会出言不逊，口无遮拦。大概是社会作用的结果。
她虽然长得漂亮，多少减轻一些侮辱，不过终是免不了被歧视。白人自大的优越感让她恶心。直到后来，她没再继续念书，脑中的记忆也被掏空了，对此也就逐渐淡却。
可是刚刚那些对话，把意识深处的苦闷挖掘出来。那两个人八成是客户那边派过来的，为他们做广告，肖琳突然感到悔恨。
正在原地发呆的功夫，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黑影将她覆盖。
“这点挫折就受不了了？”是卓敬风的声音。
肖琳扭头看向身侧，又恢复原状，没有回话。
隔了一会，她缓缓道，“没有受不了，原本应该是忘了的事，又突然想起来，觉得奇怪。”
原本应该是忘了的事又突然想起来，这句话正巧迎合了卓敬风的心境。
“哪里奇怪？”
“可能会有点难过。”
难过会是种奇怪，除非这个人太久没有难过了，或者她在敷衍什么。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肖琳讶异自己刚刚和他的对话竟如此自然而然，可能是因为心被外物牵走了，需要时间平复。
卢希正从后面过来，见到两人站在一起，表情由刚刚的愉快急转直下。她立在原地，面色沉郁而复杂的看向肖琳，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
kevin从她身侧掠过，无视她的存在，挤进两人中间。
“刚拿到剧本，趁休整的时间，出去对一下？”虽然是问句，他却不由分说，直接拉起肖琳的手往外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