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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郑国泰达成目的,那么郑贵妃就会向皇后之位迈进关键的一步。
一旦郑贵妃当了皇后,那么泰昌帝朱昌洛的太子地位就会岌岌可危。
这不是没有根据的瞎联想,而是有事实依据的。
万历之所以迟迟不立太子,闹出长达二十年的国本之争,间接影响了泰昌、天启、崇祯三朝,最终导致甲申之难,关键原因便在于,这位皇帝没压根不喜欢长子朱常洛,而想立贵妃之子福王朱常洵为他的继承人。
东宫之位尘埃落定前,万历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自己的正宫王皇后早死,他便可以册立郑贵妃为皇后。子凭母贵,届时朱常洵成为太子的阻力从礼法上而言,就要小的多。
可惜,万历这个想法太天真,他的正宫王皇后活得比他还长,他死,她都没死。
想到这段历史时,有时候,良臣会恶心猜想,守了一辈子活寡的王皇后之所以硬挺着不死,恐怕就是不想让自己的丈夫心满意足,不想让郑贵妃得偿所愿。
心中有口气,就如胸中有团火般在燃烧。
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跟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万历的梦想就是老婆早点死,老婆的梦想则是你死我也不死。
结果,凭借着这口气,老婆熬死了老公,也彻底粉粹了小三的野望。
历史的车轮全凭着一口气在推动,想来也是件荒谬的事,
万历想老婆死的愿望现在还在继续,这从福王迟迟未就藩便能看出。
一个已经成人的皇子却迟迟不去就藩,除了国初洪武和永历两朝,之后的明朝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为什么不让福王就藩?
良臣断定,万历还在等他老婆死。
只要王皇后一死,郑贵妃便能迅速上位。
这样一来,国本便彻底翻盘。
不过,王皇后还在挺着,万历再是不喜欢他这个正宫老婆,也总狠不下心弄死她。
郑贵妃更是不敢,但这不代表她就甘心了,
或许,郑贵妃可能真的没有野望,但是,这件事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二十年的国本之争,太子党出现了,贵妃党也同样出现。更准备的说,贵妃党就是帝党。
帝党一直是朱常洛的反对者,如果不能阻止朱常洛登基,他们的下场可以预见。
天启初年的东林众正盈朝便是这个结果的体现。
郑国泰为何对宣传这么有兴趣,良臣不以恶意的猜想,也不能不往国本上去想。
这件事,还真是非黑即白了。
太子党就想贵妃臭,越臭越好。
帝党则是想贵妃香,越香越好。
有鉴于二叔烧的是东宫这口冷灶,自己通的两条道也是东宫,良臣在知道郑国泰的身份后,便下意识的提醒自己万万不能利令智昏,图眼前利益,爬上郑贵妃这条船。
他现在,只想溜,却溜不走。
“这位是?”
刘国泰注意到了魏良臣,若不是这少年一身儒童衣服,他定会以为对方是小国舅的随从。
“他是…”
郑国泰这时才想起,还不知对方名字,正想问,宋江剑却笑着对刘国泰道:“此子是你们河间府今届府试的甲等第一,怎么刘大人却不知道的?”
“甲等第一?”刘国泰愣在那里,这是从何说起的:府试还没放榜啊?
良臣瞄了笑眯眯望着他的宋江剑,暗骂这姓宋的锦衣卫是存心叫他难堪啊。
他想解释两句,可却不知从何说起。
当时说的时候,良臣只想让郑国泰当自己是一个满嘴跑马车的吹牛小子,这样郑国泰就会认为他很不堪,从而对他彻底失去兴趣,不再死缠着他问劳什子宣传之道。
有时候,自我贬低,也是脱身的一个法门。
只是,郑国泰这家伙却好像多长了只眼睛似的,对他魏良臣兴趣始终不减。
不知,这算不算聪慧的一种表现。
前世在史书上看到的郑国泰形象,眼前的真人表现,让良臣再一次骂了写史书的那帮家伙娘。
“青阳,你就别逗他了。”郑国泰见这少年尴尬的说不出话,不由笑了笑,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
良臣不想说,可郑国泰盯着他,宋江剑也盯着他,刘同知也瞪着他,甚至地上跪着的刘公子也偷偷瞄他。
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叫魏良臣。”
“魏良臣?…这名字不错。”
郑国泰点了点头,良臣这名字,好兆头。刚说完,却见刘同知怔在那里。
“怎么?”郑国泰困惑的看着刘同知。
刘同知反应过来,脸颊抽了一抽,有些艰难的说道:“不瞒公子,这魏良臣确是本届府试的甲等第一。”
第一百五十八章 舍自身功名,欲天下人自省()
刘同知艰难说出这桩事实,郑国泰固然呆住,魏良臣也好不到哪去,就好像被人点了穴位般,动都不动一下。
这怎么可能?
良臣是万万想不到他交了白卷还能被府尊点为甲等第一。
是他疯了,还是府尊疯了?还是全世界都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臣不知道,在他还未离开考场时,收了他卷子的监考官李来凤就迫不及待的拿着卷子进了主考官的公房。
“大人,肃宁魏良臣的卷子。”李来凤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禀道。
“噢,快呈上来。”
正和同知刘国泰说事的陈伦闻言,很是高兴的起身,让李来凤进来,并马上从他手中接过魏良臣的卷子。
“终是来了。”陈伦笑了起来,他对魏良臣的试卷可是期待的很。
卷子本无名,只有编号,中试者到底是谁,却需最后揭案封才知道。倘若未揭封便知考生姓名,那就是考场舞弊,是要掀起大案的。只是,今届不是乡试,也不是会试,只是童生试的府试,是否算舞弊,全凭考官一句话。
刘国泰也是做过县试主考官的,提前阅卷知道考生姓名是常做的事,对此自是见怪不怪。听说南直隶更是将被考官提前阅卷,甚至考场之中当面考校当成美谈,不少神童便是这样现世的。这当中,是否涉及到了金钱利益,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至少,刘国泰主持县试那几年,所录用的甲等儒生当中,不乏本县大户人家子弟。他没有多想,只以为知府大人这是卖了本府哪家的面子,这才想要提前阅卷。卷子作的好与不好且不说,仅这府尊提前阅卷,传出去对那童生都是莫大的好处。
花花轿子众人抬,刘国泰笑而不语,已是打定主意不管这卷子作的如何,都要顺知府的意,赞上几句,保这童生入甲等便是。
这样,大家都好。官面上,他刘国泰唯上官马首是瞻,是本份。私面上,他刘同知也是平易近人,提携后进,传出去,自然风评上佳。
“但愿,莫让本府失望。”
陈伦拿起卷子,想也没想就解开了考卷上的细绳,此时,他迫切的心情丝毫不亚送卷来的李来凤。
“此子名声在外,能得提督学政赏识,自是不会叫大人空欢喜。”李来凤自然知道知府大人的心意,随口就附和了一句。
“欢喜与否,还是得看卷子。”陈伦哈哈一笑,展开卷一看,却是怔在那里。
“大人?”
李来凤看着奇怪,探头往卷上看去,也是愣在那里。只见这卷子上竟然一片空白。
“这”
刘同知也发现是张白卷,惊得目瞪口呆:知府大人亲自阅卷的考生竟然作了白卷?
“下下面有字。”李来凤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伦也看到了卷子右下方有几行小字,他呼了口气,看向那右下角。
“读书人,最不济;滥时文,烂如泥辜负光阴,白日昏迷,就教骗得高官,也是百姓朝廷的晦气。”
右下角写的竟是一首讥讽参加科举士子的小词。
看完之后,陈伦静静立在那里,卷子被他递到了刘同知手中。刘同知忙仔细看去,李来凤也凑了上去。
二人看完,一个不知说什么,一个则是勃然变色。
刘同知怒道:“这狂生,交了白卷不说,还敢于科举大放厥词,须得削了他学籍,永不准考!”不管这考生是哪家的子弟,刘国泰都是难掩心中怒火,因为这考生的表现,已是彻头彻尾的攻击科举考试这一取士国策了。
“二位大人,这下面还有一首诗。”李来凤注意到末尾还有一首诗,不由轻声读了起来,“我叫魏良臣,报国自有门。不作八股文,照当有用人。”
“这狂生叫魏良臣?”
刘同知真是怒不可遏,这叫魏良臣的儒童太是不像话了,交了白卷,讥讽同为读书人的士子不说,还敢作一首打油诗,他这不但是目中无人,更是视官府为无物了。
李来凤没敢附和刘同知,因为他知道这魏良臣乃是知府大人特意去肃宁接见的,亲自为他审了伤人案,并且还深得提督学政美誉。
作为亲信,李来凤自是能从知府大人语气揣摩其用意,加上最近知府大人接连拒绝几家大户的宴请,种种迹象表明,知府大人早就暗定了这魏良臣为甲等第一。
只要这魏良臣争气,不求他做个震动天下的文章,但求过的去,这府试小案首便算拿了去。
谁想,这魏良臣竟然交了个白卷,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也叫人怎么想也想不通。
“大人,下官这就发文肃宁县,取消此子的学籍,以敬效尤!”刘同知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将那魏良臣捉来当面痛骂一番。
然而,让刘同知吃惊的是,陈知府却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此子所解,才是真合我意啊。”
“大人?”刘同知和来李凤面面相觑。
“我出考题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乃叫考生切题及时反省,不断革新。”
陈伦缓缓说道,“国朝二百余年,科举固是取士国策,历久不衰,然弊病也重。许多考生读书读成呆子,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只知之乎者也,此等人,便是苦熬写出了文章,朝廷录了他们,可又于国有何作用?正如那魏良臣所言,乃是朝廷百姓的晦气啊。”
说到这里,陈伦再次拿过魏良臣的卷,轻叹一声:“我本以为他会中规中矩破题,写出几句独有心意的文章,却没想到,他竟然看破我深意,交了这么张卷子此子,虽未答题,但不答胜答,好似无声胜有声啊。”言毕,目中满是赞赏。
刘国泰算是听出知府大人话中对魏良臣掩不住的欣赏之意了,但却不明白知府大人的意思,犹豫着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陈伦思虑片刻:“本府欲定此子为甲等第一,你们有何看法?”
“这这实在是太好了。”刘同知一怔,旋即斩钉截铁道:“不错,国家要的不是书呆子,而是真正的人材。这魏良臣的卷子,在下官看来,完全是一张颇有见解,发人深醒的卷子,看着似是交了白卷,但却字字珠玑,是对我等为官之人,亦是对朝廷的一份谏言。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啊!”
“舍自身功名,欲天下人自省,大智若愚,下官在想,魏良臣在交卷时,是不是本着自我牺牲,以求朝廷革新呢?”李来风也是恍然大悟,一脸佩服。“若真如此,定他甲等第一,理所当然之事。”
“对对,魏良臣不为第一,谁还能为第一?”刘同知也是一脸肯定。
“本府为朝廷取士,秉公立心,魏良臣虽交白卷,但赤诚之心却涌于字间,故定他甲等第一。”陈伦顿了一顿,苦笑一声:“但他是不是能再进一步,只看他院试如何答题了。功名不易取,倘若再交白卷,未免不像话。”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卷子进京()
从考场回衙门的路上,刘同知就想骂人。
狗屁的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狗屁的自我牺牲,以求朝廷革新!
狗屁的用心良苦!
白卷就是白卷!
那魏良臣分明就是不学无术,哪是什么看破府尊深意,也不知这魏家到底什么背景,值得府尊如此昧着良心定他为甲等第一。
刘同知脑海中回想河间有没有姓魏的大户,有没有魏姓致仕官员,但想来想去却是没有。
这让他有些不安,忙叫轿夫停下,掀起轿帘命随从去调查魏良臣的背景。
事出反常即为妖。
刘同知觉得他越是想不到,就越说明那个叫魏良臣的考生一定有极深厚的背景。并且,陈伦知道,他不知道。
这一点,也最是让刘同知不安。带着不安和困惑回到衙门后,刚换了衣服,师爷就一脸惊慌的过来说锦衣卫的人要见他。
这让刘同知也慌了神,打起精神忐忑不安的前去见来人,结果来人自称是小国舅的护卫,有些小事情需要他刘同知解决一下。
尔后,便有了青楼那一幕。
锦衣卫百户宋江剑是专门护卫郑国泰下江南的,在此之前,他和郑国泰是玩了十年的好友,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
宋江剑的父亲宋士杰曾为副总兵,万历二十一年阵亡于朝鲜碧蹄馆之战。父亲死后,宋江剑荫授锦衣卫百户职,他手中所拿倭刀便是援朝之役时其父在平壤战役时缴获自日军将领。
宋士杰阵亡后,明军主帅李如松特意将这把倭刀托人带回国,交给了宋士杰的夫人,从此成了宋家的传家宝。
亲弟弟下江南,作为姐姐的贵妃娘娘自然暗中做了许多部署,以确保弟弟的安全。郑国泰的随从有十多人,大半都是锦衣卫。
早上发现小国舅偷偷溜出去后,宋江剑没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小国舅的行踪。不过顾及到小国舅面子,宋江剑便没现身,一直偷偷跟着他。结果就看到小国舅在青楼外面踌躇半天,犹豫着进还不进。最后,小国舅拉着一个过路的小子一块进了青楼。
给手下留了记号后,宋江剑也潜进了青楼。他是锦衣卫,接受过卫中的专门训练,自有办法不惊动小国舅和那小子。
刘公子一行进楼,出楼,去哪,自有外面的锦衣卫跟着。楼上信号发出后,当即便有人去了同知衙门。
解决麻烦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现在,麻烦解决了。
刘同知证实魏良臣的确是甲等第一,让郑国泰和宋江剑对魏良臣都是刮目相看,尤其后者更是惊讶无比。
当然,刘同知是不会当着小国舅说魏良臣交的是张白卷,只说魏良臣的卷子深得知府陈伦看重,言语间很是欣赏,已亲定魏良臣为本届府试甲等第一,只待发榜日时公布。
同时,他也恍然大悟,知道陈伦为何昧着良心定个交白卷的为甲等第一了,原来这魏良臣真是大有来头之人。
他竟然是贵妃娘娘的人!
不但如此,这少年更和小国舅一起上青楼,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少年要么份量极重,要么就是郑家的至亲。
否则,他有什么资格能和小国舅一起厮混。
刘同知越想越惊,惊的不是这叫魏良臣的少年有这么大的背景,而是惊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不知情,被蒙在鼓子里,而陈伦却知道!
这是不是说陈伦通过他干爹金忠已经彻底投靠贵妃娘娘,又是不是说他刘国泰在贵妃娘娘心目中的地位已经直线下降,被陈伦取而代之了。
这个可能性很大,小国舅为何不派人告诉他提前到了,又为何不将魏良臣的事透露给他?
刘国泰在那,脸上虽挂着笑容,心里却是冰凉冰凉,他在想应该怎么补救,重新得到小国舅的看重,得到贵妃娘娘的欢心。
瞥到地上跪着的儿子,心里没来由的更是烦燥,若非亲儿子,早就大耳光甩上去了。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有才华。”宋江剑啧啧几声,好奇的问魏良臣是怎么作的文章。
“这个”
良臣很是尴尬,刘同知也有些尴尬,生怕魏良臣说漏嘴,忙替他掩饰两句,尔后请小国舅到衙门,好让他尽地主之谊。
“我只是路过河间,我姐姐可是叮嘱过我,不许我打你们这些地方官的秋风。”郑国泰笑着拒绝了刘同知的宴请,并且,他是真的不想去。
刘同知自是笑着再请,又说知府陈伦若是知道小国舅到来,他却没留住人,肯定要怪他。
“陈伦么?”郑国泰对这人有印象,想了想,点头道:“那我还是去吧,免得回京后金公公说我不给他义子面子。”
陈伦是司礼太监金忠的义子,这在河间官场上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金忠一直是姐姐的支持者,所以郑国泰才决定去衙门见见陈伦。他没有别的想法,可刘同知听了却是眼皮直跳。
“魏良臣。”郑国泰叫了声良臣。
“嗯?”良臣不知对方叫自己干什么。
郑国泰笑了笑:“你也跟我去吧。”
“我不去。”
良臣不想和郑国泰有太多交集,免得搬石头砸自己脚,把二叔的锅给扒拉了。可是郑国泰却执意要他去,说什么知府点了你魏良臣甲等第一,你这小案首不去给知府道谢,怎么也说不过去。
眼前这架势,良臣是怎么也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当下,刘同知亲自带路,又叫人赶紧去通知陈伦。
陈伦一听小国舅来了,连忙命人置办酒菜,又亲自前来相迎,看到魏良臣竟然也跟在小国舅旁边,陈伦也是惊的不行。
郑国泰和他客套几句,宾主双方一起进了知府衙门。
后堂,酒菜早已置办好。
酒过三巡,陈伦正准备命人奉上礼口,却听郑国泰道:“对了,陈大人,刘大人说你定了魏良臣为甲等第一,可有此事?”
“呃是。”
陈伦吱唔两声,他知道刘国泰是贵妃娘娘的人,将这件事情告诉小国舅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这魏良臣和小国舅到底什么关系。
心下嘀咕,暗自埋怨刘国泰忒是能藏,也能装,明知这魏良臣是小国舅的人,却不与他明说,在考场还故意那般。倘若,当时他听了刘国泰的意见,现在,岂不要糟?
良臣坐在那,则是如坐针毡,一路上他几次想撒腿就跑,更是看都不敢看陈伦一眼。
这心哪,实在是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