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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镜子却趁慕堇若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情况，在她的身边放置了几枚小小的镜片。“空”之技能被镜子身前的大镜面吸取，又瞬间从慕堇若身边的小镜面中释放出来，慕堇若第一次尝到了“空”的滋味，睁大了眼睛，无声地看到镜子又将截获的“松柏语”冲着白柒染撒了出去……
白柒染的身影被荆棘淹没，慕堇若只想哭一场。
哭吧，哭吧，自己的眼泪不是可以让刚死的人起死回生么？
慕堇若这样想着，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可是她被自己的“空”束缚，只能看着镜子再一次捡起了自己的泪珠。慕堇若只能把眼泪咽到肚子里去，用愤怒的目光看着高大的镜子。
“你已经没用了，”镜子站在慕堇若跟前，居高临下地说道，“王爷已经成功，你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至于这些‘树妖之泪’，就当作临别的赠礼吧。”
镜子说完，又将镜片聚集在身前，镜面中出现了绿色的光芒，那是“松柏语”的光效。
慕堇若看着“松柏语”的光芒越来越近，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原来自己终于还是要死在这里了啊……
“潋滟印！”
清冷的声音像是冰块砸落在慕堇若心上，她猛然睁开双眼，看到一个满身血迹的黑色身影冲着这边疾掠而来。
水波纹样的“潋滟印”出其不意，将镜子封印在当场。雪清泫本想趁势攻击，将镜子斩于剑下，可是镜面中的“松柏语”却像是不受“潋滟印”控制，还在继续推进，眼看就要冲到慕堇若的身上。
雪清泫改变方向，使用“云水步”冲向慕堇若，如同一只黑色的雄鹰，瞬间将慕堇若带离了危险境地。
慕堇若的“空”要比雪清泫的“潋滟印”时间长，还没等慕堇若恢复正常，那边的镜子已经行动自如，冲着雪清泫和慕堇若使用了“松柏语”。
雪清泫知道镜子很难缠，又带着慕堇若，只能先离开这个地方。他凭借无人能及的“云水步”，将镜子远远地甩在身后。“空”的时间终于结束，慕堇若在雪清泫怀中哽咽道：
“对不起，白柒染为了救我……”
“不要哭，”雪清泫说道，“如果你难过，就一心一意地召唤神女菖蒲吧，那也是柒染所期望的。”
他将慕堇若抱得更紧了一些：“别怕，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第307章 没有法力的战斗
折损了从小到大的伙伴，还不能立刻反击，雪清泫的内心也是沉重而压抑的，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至少在慕堇若的面前不能。
虽然白柒染是自己做出了战斗的决定，不能说他是为了慕堇若而死，但慕堇若可不这么想。雪清泫虽然话不多，心里却很清楚，慕堇若一定会把白柒染的死全部归咎于自己身上。
雪清泫一方面承受着失去白柒染的痛苦，一方面还要劝着慕堇若，心中被撕扯得异常难受。可他从来都是一副冰山脸，此时又刻意隐藏情绪，慕堇若又没有夏乔笙的“读瞳”能力，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就窝在雪清泫的怀里，任由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直到“云水步”的持续时间结束。
“暂时应该没有危险，”雪清泫说道，“不要想太多，专心使用‘招魂引’吧。”
慕堇若点点头，咬住嘴唇开始描画“招魂引”的术式。可是她的心情怎么可能平静？很明显的表现就是，她的“招魂引”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出光芒来。
雪清泫看在眼中，却不能开口去催促，他怕他一出声，慕堇若就会脆弱得崩溃掉。
这个“脆弱”并不贴切，因为雪清泫并不觉得慕堇若是朵经不起风浪的花朵，相反，他觉得她已经足够坚强了，因为他知道，在她所说的那个和平的世界里，战争与杀戮早已是久远的过去，甚至连法术都不存在。每个人都是“行商”，为了活下去而奔波努力，不管是出卖真实的商品还是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也不管那“劳动力”是力气活还是出谋划策，总之都是与法术无关的东西。
对于一个连动物都不忍心去杀的人来说，眼睁睁面对死亡，甚至要让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才能活下去，是怎样一种煎熬？
那种对比，大概就像是把刚出生的婴儿扔到荒山野岭，还要他毫发无损地长大成人那样明显吧。
雪清泫不说话，静静地守在慕堇若身边，虽然只有一个人，对于慕堇若来说，却像是半个世界都站在她这边。
慕堇若强迫自己不去想白柒染的惨死，双手握住“马良神笔”，聚精会神地描画术式。这么多人付出这么多努力，最终还是会失败？她不相信。
雪清泫表面上是守着慕堇若在进行召唤，暗地里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身戒备的样子并不比慕堇若轻松。他不知道太极珠临“死”前对慕堇若说得话，也不知道先前的大雾与现在高耸入云的柱子是谁弄出来的，但危险却是如影随形。
他们现在正藏在某个柱子背后，雪清泫抬头往天上看，不是先前的夜空，但天上也是雾蒙蒙的一片。在遇到慕堇若之前，他还曾经飞掠上去查看，但是那柱子实在太高，称得上是“顶天立地”，他最终只能放弃了。
躲在柱子后面只是暂时的，没有人知道这地图还会不会变，会怎样变，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两人不知道的另一个方向，楼十一却是幸运地没有同落榕分开。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略略一想，只能归于落榕是他的宠物这一项。同时，他也很“幸运”地，没过多久就遇见了自己的老对手，王小吉。
此时的王小吉，一身土黄色衣衫早已被鲜血浸染，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颜色。而他的脸上，干涸的血迹残留在他的胡茬上，看上去有些狼狈。可是他的眼神却依旧沉静，却让人不敢小觑。
“真巧。”楼十一将落榕护在身后，揉了一下鼻子。
王小吉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真巧。”
“呵呵……现在没有别人碍手碍脚，我们终于可以单挑了，”楼十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却是对身后的落榕说的，“落榕，你乖乖等着哥哥，注意安全。”
“可是十一哥哥……”
落榕看着楼十一那挺得笔直的背影，顿了顿，改口道：“落榕会照顾好自己的，十一哥哥不用担心落榕。”
楼十一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头。楼家弓一直在左手中握着，同样有血迹在他的虎口凝结、干涸，左手一动，就变成了铁锈一般，纷纷下落。
张弓，搭箭，只是这箭矢依旧是楼十一用法术具现而成。
“王小吉，做个了断吧！”
王小吉没有说什么，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两手拇指藏在拳中，无名指翘起，正是五行遁法指印中专门对付木属性武者的“金遁指印”。
“铮——”
“咻——”
两人同时发动攻击，落榕眼前瞬间起了一阵绿色与土黄色的雾气。她与慕堇若一样，也是背靠着某个巨大的柱子，她的手中还紧紧地抱着那把巨大的碧绿色的琵琶，连手指都放在了弦上。
只是，楼十一叫她在一边等待，她就不能贸然出手。她明白，这是楼十一一直以来的心愿，早在遇见她之前，楼十一就已经踏上了追逐“叛徒”“奸细”的道路。
时隔那么久，她不愿意破坏他的执念，虽然她很想帮忙。
出乎王小吉的意料，楼十一居然没有使用“月桂梦”，甚至连“松柏语”，都只是用来具现成箭矢，与他遥遥相对，你来我往。两个人隔了那么远，身形移动又都是飞快，打来打去，却都成了白白消耗法力，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王小吉并不笨，想了一想，就明白了楼十一的意图。只是想明白之后，他却露出一个苦笑来：这孩子，还真是执拗啊。
想到这里，他居然就停了手，而楼十一那边就像早就料到王小吉会停手一样，也跟着放下了弓箭。
“十一哥哥！怎么了？”落榕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两人对峙，就想赶紧上去看看。
“没事，落榕，乖乖呆着就好。”楼十一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将楼家弓远远一抛，落榕一个气泡吹出去，就将那沉重的楼家弓包裹进去，变成了漂浮在半空中的气球。
“哥哥……”
落榕看到楼十一再次使用了“松柏语”，用法术制造了两柄一模一样的木剑。虽说是木剑，但剑刃依旧碧光萦绕，看上去也是异常锋利。
一抛，一接，楼十一与王小吉双双手执木剑，遥遥对峙。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语言，也没有人下令开始。两个人就像是越好了一样，突然一起发力，朝着对方冲了过去，只留在原地两个残影。
楼十一记得，记得王小吉曾任沫汀城守城将军时的每一战。那个时候他对这位没有法力的将军那样崇拜，就算身边的伙伴们嘴上不说，背后却都或多或少地对“没有法力”抱着鄙夷的态度。可是后来经过慕堇若那一句“口无遮拦”的夸奖，楼十一才真正明白，自己对这位将军的感情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王小吉不会法术，在这个崇尚法力的大路上是那样孤单，格格不入；
而楼十一在那场雪崩之后，也觉得自己成为了这个世界上一个多余的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想想自己身边那些相熟的朋友，差不多都是与自己有很多共同点的人。那些没有共同点的，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又怎能成为朋友呢？
虽然王小吉不知道，可是楼十一在心里不仅把他当成上司、当成偶像，甚至把他当成了孤单世界中的伙伴。这一厢情愿的想法，却在王小吉身份暴露之后被摧毁得一干二净，成了捧都捧不起来的碎片。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楼十一是怎样的感受，那是一种再次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作为一个杀手，王小吉当然是“背叛”了玄武国，但他不知道，在某个人心中，他的“背叛”造成了更深的伤害。
别人都以为楼十一辞去守城的工作，一心追逐王小吉，是心怀大义，是为了玄武国，却没有人了解过他的内心。
今天，他内心的想法就化进这剑中，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对昔日的控诉。
王小吉本可以不理会楼十一的，如果有其他“阴阳杀”的杀手在场，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场闹剧，是小孩子的家家酒。可是王小吉不但理会了，还心有灵犀一般地接过了楼十一的木剑，选择不用法力，真刀真枪地较量一场。
没有人懂楼十一的内心，王小吉的内心又有谁明白呢？
一身黑衣、面容稚嫩的楼十一，在王小吉眼中却是另一番模样。
玄武国尚黑，那个人也曾经是这副模样，一身黑衣，黑发飞扬，眼神明亮，对于自己这个“天生不会法力”的“废柴”，他从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示过鄙夷，反而一脸赞赏地说：“我玄武国有男儿如此，何愁不兴！”
本想悄悄在玄武**中做个奸细，却被他“慧眼识珠”，让自己阴差阳错地越走越高，最终竟是接替了他的位置，而他自己，却是甲胄一解，黑发落地，变成了清心寡欲的清明大师，满玄武国东奔西跑去了。
而自己，却像是他挑选的接班人呢。
只是这个接班人，最终却是他看走了眼。
当清明和尚以“锦瑟精灵”的身份再次出现在王小吉眼前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无悲无喜。王小吉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心中却是一阵发凉。
王小吉与楼十一各怀心事，手下却丝毫不见停顿，木剑没有迸出火花，两人的虎口却都已震裂。
鲜血在腾挪间挥洒，生命在厮杀间流逝，两个本就负伤的人，谁会站到最后？
第308章 血腥弥漫尸遍地
“堇若姐姐——！！！”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猛然冲进慕堇若的耳朵，手中刚刚画出来的“招魂引”术式轰然破碎。
慕堇若早已不在之前的柱子后躲避，在那片刻休息之后，雪清泫就带着她兜兜转转，沿途解决掉不少黑衣杀手，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歇。
这一声凄厉的哭喊不仅慕堇若的超强耳力听到了，就连雪清泫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落榕！”
雪清泫几下解决掉眼前的对手，抱起慕堇若，一个“云水步”就朝着声音来处飞去。
经过长时间的轮流战斗，又没有玄武剑在手，雪清泫也早已气喘吁吁。“云水步”的风声将他鬓角的汗滴垂落，让慕堇若想起夏日里男生们刚打完球的模样。仅仅是几秒钟的愣神时间，雪清泫就停了下来。
落榕就在前方不远处，可是雪清泫真的已经到了极限。虽然这莫名其妙的迷宫中暂时没有看到上古神君的身影，但他在这之前毕竟经受了被吸取法力的痛苦。
慕堇若一个“蔷薇蕊”降临在雪清泫身上，也只能暂时缓解他的疲惫。随后，慕堇若就往哭喊的落榕方向跑去。
一路飞来，他们不知道路过了多少根参天巨柱，而哭声就在前面那根柱子的背后。慕堇若使用“御风术”飞往柱子旁边，雪清泫却又咬牙再次使用了一次短暂的“云水步”，赶在慕堇若到达柱子前拉住了慕堇若的动作，自己却一阵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
“怎么了？”
慕堇若连忙扶住雪清泫，又是一个“蔷薇蕊”挥洒出来。
雪清泫眼前阵阵发黑，胸腔中有莫名气息鼓荡，又往头顶冲来，令他忍不住咳嗽几声，才将那股郁结之气发散出来。
“咳……小心，小心有诈！”
雪清泫定了定神，坚定地拉住慕堇若，自己代替她一步向前，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愣住了。
慕堇若连忙从他身后站出来，也跟着一愣，鼻子一酸，眼圈又红了。
“堇若姐姐……快救救十一哥哥吧……”
巨大的碧绿琵琶四弦尽断，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在一边，跪在楼十一旁边的小水妖裙角上全是血迹。落榕张大嘴巴，哭喊声中夹杂着呼救，满脸都是泪水。
在她跟前，楼十一与王小吉一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两个人的身下，早已有两大滩血迹蔓延出来，又逐渐在两人中间交汇。
“怎么会这样……”
慕堇若喃喃一声，想要上前查看，但在那之前，先对楼十一用了一个“蔷薇蕊”。粉色的蔷薇花准确地飞扑到楼十一身上，却是化作无数花瓣，飘转着消失了。
“蔷薇蕊”不管用，难道他已经是个死人？
慕堇若咬住嘴唇，感觉眼泪已经涌到了眼眶。
对了，自己的眼泪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吗？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可以救他的吧……
只是想到这一点之后再去哭，就变成了有意识地哭泣，而当一个人越想哭的时候，反而就越哭不出来了。
慕堇若焦急不已，落榕一直在哇哇大哭，间或重复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只是慕堇若根本没有听清。反而是站在她身后的雪清泫，在落榕的哭喊中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哥哥不要落榕帮忙……可是落榕宁愿被哥哥责怪，也不想看到哥哥受伤……所以落榕出手了……可是落榕好没用，不知道那个人那么厉害，还震碎了落榕的琵琶……落榕好没用，哇……”
“十一哥哥是为了救落榕，才被那个人砍中的……呜呜……”
雪清泫看着楼十一与王小吉倒地的姿势，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知道就算没有落榕在，楼十一也不是王小吉的对手。而正因为落榕的插手，才让楼十一钻了空子，借着掩护落榕的功夫抓住机会，才与王小吉同归于尽。
落榕实际上真的帮到了楼十一的忙，可是这个结果，却不是她想看到的。
回天乏力的慕堇若想先将落榕带过来，没想到脚下刚刚一动，那个温和飘渺的女声再次传来：
“庄生晓梦迷蝴蝶……”
烟雾四起，大地震颤，那绵延无尽的巨大柱子竟然像是水中倒影一般摇晃起来，又像是被海浪打碎的沙雕轰然破碎，化成了无数金色的蝴蝶！
一时间，天空脚下，四面八方，全部被这金色的蝴蝶占据，连近在咫尺的落榕都被遮挡住了。
雪清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慕堇若的胳膊，与此同时，天旋地转，金蝶乱舞，像是一场来自白虎沙漠的沙尘暴，呼呼风沙令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世界重归平静，慕堇若眼前哪里还有落榕的身影。楼十一与王小吉的尸体也一起消失不见，连血迹都消失地干干净净。她与雪清泫脚下所踩的，是无比坚实而肥沃的大地。
在这片望不到边际的大地上，绿树成荫，芳草遍地，无数繁花竞相开放，巨大的蝴蝶悠然飞翔，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甜味。
“怎么会这样？落榕呢？！”
慕堇若惊慌失措地奔来跑去，可是入目所见全是郁郁葱葱如梦似幻的植物，而落榕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此刻想起来就像是一场梦。
“落榕！唔——”
慕堇若大喊一声，雪清泫却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说道：
“我们会找到她的，在那之前，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慕堇若点点头，她刚才是太着急了。好不容易看到两个自己这边的人，却一个变成了尸体，一个还是个孩子。虽然落榕多少也是个水妖，可是当初在与锦鲤战斗中却受了不小的伤，即使现在伤痕早已痊愈，法力却像是一开始的慕堇若那样消耗得所剩无几。
在那个时候被收作宠物，就算身体恢复了健康，法力却不见得会恢复了。
楼十一死了，落榕就成了无主的宠物，大概也会变成她本来的样子吧。那样的话，起码自保没有问题。雪清泫把这件事情对慕堇若解释一通，慕堇若终于安心了不少。
雪清泫已经无法再使用“云水步”，慕堇若跟在他身后悄然行进，在这望不到边的迷宫中寻找着更多的同伴。她内心很焦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在这幻境出现之前，他们虽然被吸取了法力，可是毕竟人多，大家都能互相照应。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四散分离，生死彷佛成了一场儿戏，只能听凭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