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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王府中。
离开永安城之前，他消失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了。除了随行的白柒染与白汐舞，谁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的行李中，多了一件雪青色的衣裳。
可是那个时候，慕堇若已经进入了落榕的气泡，蜷缩着身体沉沉睡去了，他没能亲手将这件轻柔的礼物交到她的手中。
直到他们得到了“锦瑟精灵”的消息，重新回到永安城的悦来客栈当中，他才找了个机会，将那件衣服交给了风不鸣。风不鸣进入慕堇若的房间，用雪藻纱将她手腕与脚踝上残余的镣铐割断，然后将那件衣服放在了慕堇若的床边。
慕堇若没有发现雪清泫的离开，她对那个“招魂引”的术式倾注了全部的精力。虽然她的动作已经不再僵硬，那术式的图案每次也都成功地散发着微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那一点点补上，才能真正地发动“招魂引”，才能成功地将苏菖蒲召唤进这个世界？
当你焦急等待的时候，时间往往过得很慢。可当你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它却会忽然加快脚步，让你气喘吁吁地追逐着，却不得不看着它越来越远的背影，陷入绝望。
时间已经过午，第二十七颗“树妖之泪”想必已经成功被夜王爷吞掉了吧。只要等到酉时正，也就是下午六点整，吃掉最后一颗“树妖之泪”，那夜王爷就真正完成了这件前无古人的壮举，然后……
然后，他会怎么做？这个世界又会怎样？
慕堇若的思绪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打乱了，再也画不出具有法力的“招魂引”，颓然地垂下手臂，呆呆地看着那阵法中央巨大的黑白阴阳鱼，连npc们诧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都被她忽视了。
“堇若姐姐怎么了？”落榕在和夏乔笙说悄悄话。夏乔笙没做声，轻轻地绕到慕堇若的身前，红宝石一般的大眼睛直直地朝慕堇若无神的双眼中望去，却看到一片雾蒙蒙的空白。
“她在发呆？”夏乔笙有些疑惑，想要伸手去触摸慕堇若，身边光线一暗，她抬头去看，原来是那位温柔的国师大人。
五月国师对夏乔笙笑了笑，没有说话，夏乔笙却点点头，离开了他们身边。
“慕姑娘……”五月国师轻声叫道。
慕堇若一惊，连忙不好意思地说道：“啊，抱歉，我走神了，我马上就继续……”
五月国师却按住了慕堇若的胳膊，嘴角依然带着他那温和的笑容：
“慕姑娘，你可知道，你手中这支‘马良神笔’，其实也有着自己的思绪？”
“啊？什么？”慕堇若有些怔愣，低头去看那绿色的大毛笔，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活物。
如果宋名扬还在这里，一定会跳出来说：“那是神器的自带技能啦！自带技能！”就像当初他们三个初遇时，在沫汀城的醉仙楼中做得那样，可惜，他不在，也永远不会在了。
五月国师继续说道：“相传，‘马良神笔’除了可以按照使用者的动作释放法力，还能在那法力中加入它自己本身的力量，而那个力量，名为‘妙手丹青’。
“顾名思义，它会让你所画的术式更加严谨、真实、纯粹，那术式所带来的力量就会随之翻倍。
“可惜，自从我开始使用它，一次都没有让它展现出它真正的实力。但是你不一样，慕姑娘，你不仅仅是千年树妖，你还是一个心地善良、心怀天下的千年树妖，这样的你，一定有机会让它展现出那种强大的力量。
“我们都相信你，慕姑娘，也请你相信你自己吧。不过，就算最后菖蒲神女没能回来，那又怎样呢？还有我们八个人在呢！
“而你，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那就已经是一种成功。尽力，无悔，足矣。”
慕堇若听得热泪盈眶，紧紧地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如果最后没能召唤成功，她可能真的就在这个世界中过一辈子了。但是他们八位精灵会以身殉阵，按照他们的实力，应该不会失败。那个时候五行天下恢复正常，她又有强大的法力在身，在这里活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管他呢，想那么多，不如放手去做！
慕堇若再次抬起手臂，如同作画一般描画着那个简简单单却又无比困难的术式……
这一画，就是一天。
虽然是“地宫”，但也只是比皇城的广场低了一些而已，从门口还是可以看到斜上方的光线的。眼看光线逐渐变成了暖洋洋的金黄色，他们知道，那个最后的时刻很快就要到来了。
雪清泫也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地宫当中。从那万道金光中背光而来，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那周身的暖光，不像是夕阳的杰作，反而像是从他伟岸的身躯中发散出来。
风不鸣将这个画面看在眼中，心中涌起万般不舍。她又回头去看慕堇若，那个单纯懵懂的女孩子还在左手托着右臂，一遍一遍地画着术式，错过了这个美好的画面。
五月国师与其他人一起迎了上去，雪清泫身上还带着外面的热气，声音却是依旧冰凉：
“外面很安静，非常安静。”
众人听了，眉头却拧的更紧。按理说，夜王爷虽然没有“谋反”的证据，但他的王府都被围住了，他不可能还坐以待毙。而本该在此时带着枫叶与艾叶两位皇子出现的、青龙国的国舅爷、“阴阳杀”的左护法，杨肃观，却依然没有动静，就像是神秘地消失了。
五月国师想起那位不知道真实面貌的“右护法”，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杨肃观，有可能已经出事了。”
“诸位！”
黄允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转身去看，只见他匆匆而来，脸上还挂着汗珠：
“诸位，四国的国君已经到了，这件事情诸位知道么？”
“什么？”雪清泫、五月国师、金千宣、夏燚，个个惊得睁大了眼睛。他们并没有向自己的国家寻求帮助，为什么连国君都来了？！
“你们果然不知么？我父皇也是惊讶，所以我就悄悄地跑过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允安抹了一把汗水，说道：“诸位国君都带着我父皇的手书，说是我父皇写信邀请他们，一起来迎接五行神女的回归！可我父皇从未写过那手书……”
“为什么会这样？”金千宣柳眉倒竖，冷声道，“就算那夜王要取而代之，也没有必要搞得如此麻烦！”
夏燚眼中也是怒火熊熊：“就算他要得到这天下，又为何会先让天下大乱，即使他成功了，接过来的不也是一个烂摊子吗？！”
“他一定是疯了，只有疯子的想法才是无法揣测的！”楼十一也愤愤然握紧了拳头。
众人的议论声让慕堇若再也无法安心描画术式，一个人站在阵法边上的角落里，惶恐地看着他们。
人人脸上都写着惊慌与愤怒，慕堇若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索性闭上眼睛，疯狂地描画起术式来，眼看酉时正马上就要到来，阵法当中却“唰”地亮起一片金光……
“难道是我成功了？”
慕堇若欣喜地看看手中的毛笔，再看向那片刺目的金光，期待金光散去后看到一位衣袂飘飘超凡脱俗的仙子……
金光消失了，阵法中央却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旁边还站了三个人。慕堇若刚刚认出其中一位就是那个把她采撷出来的“泺邑书生”，还没来得及打量另外两个人，却看到那位满头银发的“少女”一下子就冲着她扑了过来，嘴里还开心地叫着她的名字：
“小堇若，终于又见面啦！”
第294章 是否要以暴制暴
看着慕堇若那呆愣的模样，神匠慕颜揉了揉她那毛茸茸的脑袋，心疼地说道：
“我知道你失去了一段记忆，已经不记得我了，但你一定还记得你心中那位‘颜颜’，对不对？没关系，你把我当成她就好。”
“啊？”
慕堇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个npc为什么会知道颜颜的事情？可是她却没有时间去细问，因为泺邑书生开始说话了：
“诸位，很抱歉，我们直到现在才出现。”
泺邑书生站在神医白鲨身边，面朝众npc，解释着如今的状况。可是慕堇若没有与npc们站在一起，在她的位置，看到的是泺邑书生的背影。
她看到神医白鲨的手一直放在泺邑书生的后背上，就像武侠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那种片段，似乎是在以自己的“内力”维持着泺邑书生的精力。
“诶？应该不是‘内力’吧……npc所用的不是法力吗？话说……那个泺邑书生，真的是宋名扬的哥哥吗？他为什么和上次不一样了？看起来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慕堇若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中有许多疑问，但很快，她的目光又被那只棺材吸引。
那口巨大的棺材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幽光，清新的花香从中散发出来。慕堇若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神匠慕颜在她旁边轻声说道：
“那就是神女菖蒲的真身。”
慕堇若“啊”地一声，捂住了嘴巴。她记得宋名扬说过，那是顾之森按照苏菖蒲的模样制作的一个npc，是这个五行世界中相当于上帝的存在。正当她惊讶的时候，黄允安的侍卫已经帮忙将棺材从阵法中央抬到了一边，也让慕堇若得以看到“五行神女”的全貌。
“真的是个好美的女孩子啊……”慕堇若心想。
“原来你就是慕堇若，对不起，上次使用‘采撷术’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们的事情……”泺邑书生对慕堇若真诚道歉。
宋名扬暴力解除契约后，碰巧泺邑书生刚刚使用了“招魂引”，他从锦瑟仙境中开了一道虚空之门去查看，随手采撷出慕堇若，便放任不管了。
如果当时慕堇若没有失去记忆……
可惜，没有如果。
夜王爷假冒勾陈国君，邀请其他四国国君同来迎接五行神女的回归这件事，地宫中的npc能够想到，那地宫之上的勾陈国君自然也是立刻就猜到了。很快，他就带着那四位国君一起来到这座地宫中。
慕堇若看着那五位威严的国君鱼贯而入，看到玄武国的国君与雪清泫长得很像。她想，大概雪清泫老了以后，也会是那副样子吧。
白虎国的国君看上去非常强壮，金发金眸，肤色又白，简直就是西方壁画中那些中世纪的英俊国王。
青龙国的国君看上去很年轻，大概比五月国师也大不了多少。他的装扮很像古装剧里的帝王，十二冕旒遮面，令人难以窥见天颜。
而朱雀国的国君，身材臃肿，脸色低沉，让慕堇若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总觉得他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样。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临，使得原本宽敞的地宫立刻逼仄起来。
“这些是五行大陆最高等级的存在了吧，”慕堇若心想，“还好这里比较安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现实中的炸药，不然的话，那个夜王还真的有可能一下子就把这些国君消灭，然后自己一统天下呢……”
“不过，就算他把这些国君集中起来给暗算了，四国的军队难道就会听从他的统治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慕堇若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她挠了挠头发，冥思苦想，还是想不起来。
“算了，这些国家大事让他们去商量好了，我还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慕堇若站在五行神女的棺材旁边，强迫自己不要理会那一大群npc的目光，抬起手臂，继续描画“招魂引”的术式。有顾之森和苏菖蒲的“身体”在旁边，她觉得安心了许多，同样的，心情也就更急迫了。
“如果我是你，早就把他一刀砍了，怎么会由着他蹦跶这么久！”
急火火的声音从朱雀国君的嘴里说出来，玄武国君皱了皱眉，说道：
“勾陈国君隐忍厚道，讲求证据，岂会做那种说杀就杀的事情。”
“你这是在挤兑我？”
水火相克本是天性使然，而这位嗜杀成性暴躁跋扈的朱雀国君更是将“火”的一面展现地淋漓尽致。相对于他们两位，那白虎国君与青龙国君倒是显得淡定许多。
“对不起，慕堇若，”泺邑书生在慕堇若身边，轻声说道，“若不是因为我弄出这些事情，你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了。”
“呃……”要说慕堇若心中一点都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互相埋怨的话，就可以解决吗？
“这个……等我们出去再说吧。现在，还是想办法把这件事情解决好了。”慕堇若冲着泺邑书生笑了笑，继续使用“招魂引”。
泺邑书生点了点头，说道：“还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个地宫也足够安全……”
慕堇若一愣，这才想起来泺邑书生并不知道夜王的事情，连忙说道：
“可是夜王服用了‘树妖之泪’，还剩最后一颗就够二十八颗了，到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啊？会不会影响我们召唤五行神女？”
泺邑书生一听，大惊失色，一激动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会这样？那你们为什么都等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去阻止他？！”
这话一出，npc们都愣住了。泺邑书生见状，胸口起伏地更厉害了：
“你们这些npc不是个个都有最高的智能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残害你们的百姓，刺杀你们的性命、抢夺你们的东西，居然还有心思有时间在这里等待什么‘证据’？再等下去，等那个夜王得到至高无上的力量，你们还以为能够凭借‘八人殉阵’就拯救这个世界吗？”
“同样是npc，为什么那个夜王就狡猾成那样，而你们却在指望一个女孩子来拯救世界？在你们这个无秩序的世界，对于这种狠毒自私的人，要的就是以暴制暴！如果讲求证据，那是妇人之仁！”
“好！”
朱雀国君听得满目放光，大声叫号，夏燚和夏乔笙无法反对那位暴君父皇，都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缝中去。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快去阻止他，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泺邑书生说完，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忍不住靠在棺材上，急促地呼吸着。
“八人留下，其余人随我出发！”
雪清泫当机立断，抛下这句话，率先走了出去，黑色的披风扬起，遮住了夕阳的余晖。白柒染与白汐舞，楼十一与落榕，还有白老七，五个人紧跟其后。
“泫儿！”玄武国君忽然开口，扬手一抛，雪清泫抬手接住一块令牌。只听玄武国君又说道：“父皇此次随行的所有将士，从现在开始全部听从你的调遣！”
雪清泫远远行了一礼，说道：“定不负所望！”
朱雀国君一看，立刻吩咐身边的随从：“传我口谕，让他们全都听四皇子的指挥！”
随后，夏燚带着那位随从，也跟在雪清泫身后走出了地宫。夏乔笙一见，立刻拉着程昱跟了上去，却被朱雀国君一瞪，喝到：
“乔笙！你去凑什么热闹？”
夏乔笙一哆嗦，眼中立刻涌上了泪花，缩着脖子不敢看自己的父亲，嗫喏道：
“乔笙担心哥哥……”
“你留下！去了只是添乱！”朱雀国君说完，一把将夏乔笙拉到身边，动作粗暴得让夏乔笙的眼泪立刻甩了出去，夏乔笙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程昱跟在丁大、乌连、诺夏身后一起出了地宫，随后，青龙国国君姬华也转了个身，看样子也要离开。
“陛下……”五月国师说道，担忧地看着那年轻却威严的帝王。
姬华回过头来，说道：“无妨，只是去看一看。”
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
外面就像是雪清泫之前说得一样，非常安静，静地不同寻常。他们一行人匆匆往宫外走着，只是一出宫门，就停住了。
之前还空旷的宫门外，此刻却站了一排的人。在人群后面，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缝隙将空间撕裂，在他们出宫门的时候，缝隙中刚好出现了最后一个对手，随后，那缝隙就缓缓地合上了。
“哟，终于出来了，不做缩头乌龟了么？”
白月衣双手握着月白色双刀，清纯美好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她站在一身黑衣、带着面具的“右护法”身边，而在她的旁边，“阴阳杀”的精锐一字排开，身后还有无数的黑衣人，看起来正是藏失火那日“救火”的家丁们！
“王小吉！你这个奸细！”
楼十一终于见到了王小吉，稚嫩的脸庞立刻被愤怒烧得通红，立刻就摘下了楼家弓，想要把对方一箭穿心。
“枫叶与艾叶何在？”
一个威严的声音想起，正是最后离开地宫的青龙国国君，姬华。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双子杀手’？”白月衣皱眉问道。
右护法却扇子一扬：“月衣，不得无礼。”
说完，他对姬华行了一礼，说道：
“原来，青龙国国君也在此处，真是失礼了……”
“哼，四位国君齐聚永安城还不是上了你们的当？！”白柒染看不得那人的惺惺作态，“唰”地一声抽出飞鸿剑，剑尖直至对方：
“废话少说，开战吧！”
第295章 风云突变酉时正
“哼，既然你这么着急送死，就让我来成全你！”
白月衣说完，月白弯刀精光一闪，“铮”地一声迎接了白柒染的飞鸿剑。
“又是你，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白柒染的目标本来是那位带着面具的右护法，但见白月衣迎了上来，也就不再客气。他可是还记得，这位面容清纯身姿柔弱的女子，当初是怎样把白闪闪给折磨得奄奄一息。
法力高强的武者们在宫门前激斗，永安皇城的守卫们也没闲着。就在他们刚刚想要加入战局的时候，四周忽然冒出来许多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本来想要将这些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没想到仔细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百姓，明明是一大群神情呆滞、肢体歪斜的僵尸！
看到这些僵尸，雪清泫的脸色更加冰冷，他手中那黑色的玄武剑开始散发出丝丝寒气，在他周围缠斗的黑衣人们感到温度骤然下降，随后，只见眼睛一花，立刻看不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