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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云路5芙蓉国-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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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爬到水池边,扶着直直的池壁挣扎着站起来,池壁高过她的头,双手举起能够抓住池壁的上沿,却没有力量爬上去。这对健康的男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在她这样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却望尘莫及。雨依然不依不饶地下着,天似乎在一点一点黑下来,要是到了天黑还不能离开这里,自己能否坚持下去就很难说了。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水透过斑驳破碎的衬衫和裙子渗出来,顺着雨水一缕缕散到污浊的池水中,汪成一片暧昧不清的斑斓。她扶着池壁,趟着污水,一步步绕着池边走着,希望找到一个便于攀援的地方,然而,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处。水池已成悬崖绝壁,她如被囚禁的野兽一样无法离开。她仰望池边垂下枝梢的柳树,希望那些柳枝垂得再低些,为她提供攀援的绳索,然而,都太吝啬了,没有丝毫的可能。她又吃力地趟着水朝池中央的水泥莲花走去,腿一软,跪倒在污水中。她爬到莲花旁站起身,晃动着水泥莲花瓣,希望能够晃下几块水泥,作为爬出水池的垫脚石。然而,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无望的努力。
  她跪坐在那里,目光落到贾昆身上,看着他在另一个世界酣睡。她想了想,一个念头生出来,又感到罪恶地微微摇了摇头。内心不知经过多少翻来覆去的斗争,终于,她咬了咬嘴唇,将手伸到贾昆的腋下,拖着他往池边爬行。贾昆的身体已经有些发硬了,拖起来十分费力。米娜此时毛骨悚然地领会了平常所说的“死沉”二字,没有比死人更沉的东西了。
  当她拖着一个死人在瓢泼大雨中跪着爬行时,就像掉落在深不见底的地狱中。为了爬出地狱,她必须抱着死尸前进,她必须以死尸作为阶梯爬向地狱的出口。由死到生的隧道是恐怖的,想求生只有不顾一切。在如死如生的奋力拖拽和爬行中,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疯狂的巫婆。
  终于,她气喘吁吁地爬到池边,首先要设法将贾昆的身体弯过来,让他坐靠着水池壁,这样才能踏着他的身体和双肩爬出污水池,然而,当她战战兢兢地将贾昆的身体勉强弯折摆弄好时,却不敢爬上去。第一步,她要踩到贾昆的大腿上,而且要保持平衡,尽量不把贾昆踩倒,再想办法踏着他的腹部踩到他的肩上,最后才能双手抓住池沿爬出去。她的脚刚刚放到贾昆的腿上,这个死去的身体就像石头一样歪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她发现,自己没有踏着死人爬出地狱的心理力量,她没有那么恶。虽然她在心中反复对贾昆说:我踏着你爬上去,会去叫人把你也拉上去。可是,她禁不住两腿哆嗦,怎么也不敢再踏上去。
  她靠着池壁,在大雨的倾浇中悲伤地哭了,哭了一阵又停住,仰起脸看了看四周,她想,附近会不会有人来呢?于是,她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哪!来人哪!”
  没有回应。
  大雨浇着靠在池壁而坐的贾昆,他的头发像落汤鸡一样乱七八糟地覆盖在脸上。她伸出手把他的头发理齐。身在地狱中,她不再对死人恐惧。梳理着贾昆的头发,她甚至生出一些对他的怜悯。她继续用手给他理着湿漉漉的头发,终于把它理顺成一个最妥当的发型。
  现在面色焦黑的贾昆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他此时一定对一切都无所谓了,脸上显出了某种超然的宁静,这种表情让米娜感动。米娜左臂贴放在水池壁上,头枕在左臂上俯看着贾昆,右手继续漫不经心地理着他的头发,心中莫名其妙地对死者产生了一种照料的亲情。这个男人死得太冤枉,他那点事情算不得大罪,年纪轻轻就这样死掉,实在可惜了。正是对他的这一点点照料,使得米娜突破了社会设置的种种障碍,真正理解了这个可怜的男人。
  她现在觉得死人并不可怕,有些活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她靠着池壁滑着蹲下身。这样,她不仅在更近的距离上把贾昆的头发理得更顺,而且把他褴褛破碎的上衣也尽量拉整理齐。
  她叹了口气,在雨中,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凝视一个猝死的男人,她觉出了自己作为女人的善良和同情,也便想到自己在今天的毒打中惟一萦绕着的念头,那就是至死也不能交待那个像温暖的石像一样与她来往的男人。此刻,她觉出这种善良的冤屈与可怜,泪水汩汩地流了出来,在满面浇淋的雨水中,她依然能够觉出眼泪比雨水热。她再一次扶着池壁站了起来──自己不能死,自己要活下去!
  她再次拼尽全力地大声喊叫起来:“来人哪!来人哪!”远远听到了脚步声,又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有男也有女。男的说:“有人在喊!”女的说:“我们过去看看!” 

第五章
  住在西苑的沈昊老先生见大雨暴下了一阵之后开始平稳了,便决定冒雨去北清大学看大字报。他立起高高大大的身躯,一跛一跛地拖着一条有毛病的腿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雨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太太杜蓉弥勒佛一样胖胖地端坐在藤椅上,一脸主见地说道:“你这个民主党派,不要搅到共产党的阶级斗争里。”沈昊穿着短袖白衬衫灰色背带裤站在窗前,回头说道:“当然。我不过是旁观一下,满足一下政治上的好奇心而已。”说着,举起望远镜观察起窗外的景象来。
  沈昊一家住在西苑的一幢三层小洋楼里。站在楼上,目光穿过影影绰绰的树影,再越过西苑的围墙,可以看到方方正正的日月坛公园笼罩在茫茫大雨中。越过日月坛公园,对面远远的就是北清大学东校的西大门了。往北看,正对日月坛公园的是北清中学,学校的围墙在雨中若隐若现。目光向右转,也就是往南看,与日月坛南门相对的是北清大学的北门。上午,沈昊一直在楼上用望远镜观看进出日月坛的人群。这些人熙熙攘攘地拥向北清大学北门,又源源不断地从北清大学北门溢出来。他放下望远镜,背着手对着窗外的雨景凝思着,他的脸盘比较大,鼻子很高,有些秃顶,额头呈45度宽广地向后舒展着,那里布着几十年的风云。沉思了一会儿,他转过身,一跛一跛地走到门口,声音洪亮地说了一句:“丽丽,爸爸想去外面走一走。”
  在另一房间窗下的女儿沈丽听到喊声,放下手中正在读的《安娜。卡列尼娜》,身段婀娜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应道:“我这就来。”随她一同站起来的,是沈丽高大而英俊的堂哥沈夏,国字脸上一双聪明大眼,沈夏说:“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沈丽搀扶着父亲下了楼,打上伞走进雨中。为了方便,她与父亲合打着一把大伞,一跛一跛地走出了小洋楼错落有致、曲径回廊婉转秀丽的西苑。由西苑东大门出来,横过一条不宽的马路,就进入了日月坛的西大门。从这里穿过日月坛,由它的南门进入北清大学的北门是一条捷径。沈夏用比沈昊更高的高度在后边举着伞,既照顾着自己,也兼顾着伯伯和堂妹,父女俩共用一把伞,毕竟有些拮据。
  沈昊一边走一边说道:“共产党搞的政治还是蛮好看的。”沈丽说:“好看是什么意思?”
  沈昊说:“好看就是好看,没有什么意思。”沈丽白白净净的脸上露出一丝好玩的微笑,她太理解父亲了,留过洋,学过建筑,后来成了国民党的高级将领,四九年投诚了共产党,历史上还好像救助过毛泽东,所以解放后共产党对他蛮客气,在政协和民主党派中都挂着职。搞过政治的人都知道政治的危险,但又常常对政治上瘾。他现在站在共产党政治斗争的漩涡之外观察政治,没风险,有兴趣。沈丽笑着揶揄了父亲一句:“人家斗得要死要活,你倒好,站干岸看热闹。”沈昊一边一跛一跛地走着,一边打着手势声音洪亮地说道:“我这也是关心国运。说到底,我也是中国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沈夏此刻很乖觉地笑着跟了一句话:“伯伯也是闲情逸致嘛。”沈昊摇着头声音洪亮地笑了,不知对这话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呼喊。他们循声来到莲花喷水池旁,看见米娜仰着血痕可怕的脸站在池水里向他们求救。
  “你这是怎么了?”沈昊略俯下身问道。米娜仰着脸在雨水的冲洗下睁不开眼地说道:“我想上去,求求你们,拉我一把。”沈昊说:“拉你是可以的,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米娜摇了摇头,她无法解释。沈丽问:“你是哪儿的?”米娜说:“我是北清中学的老师。”沈丽立刻猜测到什么,问:“是不是学校的学生批斗你了?”米娜点点头。沈丽伸出手去拉她,沈夏在后面劝阻道:“还是先问问清楚。”他俯过身来问道:“因为什么批斗你?”米娜一手抓着水泥池沿,脸靠在了手臂上,她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只用手朝后指了一下。
  池中心水泥莲花柱旁边斜摊着两块牌子,大雨早已把小黑板上的有光纸冲得湿烂,上边的毛笔字也早就模糊不清了,只有一块木牌能隐约看出“流氓”二字。这时,他们才发现米娜的身旁还坐着一个僵硬的男人。“他也是和你一起被批斗的吗?”沈昊问。米娜点点头。
  “他怎么不动?”沈昊问。米娜说:“他已经死了。”沈昊和沈丽互相看了一下,一时都感到眼前的事态比较严重。
  沈昊说:“先把她拉上来吧。”沈夏忙道:“伯伯,这个事最好不要介入,死人的事会说不清楚的。”沈昊略犹豫一下,挥着手说:“这么大雨,先把活人救上来。”沈夏说:“这附近应该有派出所,让他们来处理吧。”沈昊瞪起眼睛说道:“不管怎么样,先把活人救起来再说。”说着,他便伸出手。沈丽说:“爸爸,我来吧。”她索性把伞塞到爸爸手里,俯下身,一手扶住水池边,一手拉住米娜。米娜睁开眼,醒了醒自己,拉住沈丽的手,用力往上爬。
  沈丽的劲显然不够,米娜就更不行了,一番配合失败了,米娜滑倒在地。当米娜又一次挣扎着慢慢站起来时,沈夏走了过来。只是此刻米娜更没有力气了,手像布条一样绵软,抬不起来。她贴着池壁喘息着,手指像蜈蚣的足一样向上爬着,拉动整条手臂一点点向上举。
  沈夏一手举着伞照顾着自己不被淋湿,一手伸下去有些不耐烦地说:“快,快伸出手来呀!”米娜的手怎么也伸不上来,沈昊在一旁对沈夏示意道:“你再弯一点腰,把手伸下去,你没看她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吗?”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显然不愿意把自己的穿着弄脏,因此,他的动作显出反复调试的困难来。
  正在这时,北清中学的卢小龙和李黛玉湿淋淋地冒雨跑来了。


第六章
  看到就要下雨了,又听说贾昆被打死了,北清中学的学生们很快就跑散了。有的人就近跑到北清大学避雨,有的人跑回了北清中学,日月坛公园一下变得空落落的。
  在跑回学校的路上,李黛玉看见校门外的路边有一个废弃的小活动房子,便躲到了里面。这个大小不过一平方米的小房是专门用来站岗的,风扫着雨从四面的小方窗扑进来,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再往学校里跑了。从这里跑回宿舍还有好长的一段泥路,她已经跑不动了。一天来学校发生的事情加上被雨水淋得透湿,让她一阵又一阵颤栗着,上下牙碰得咯咯直响。她用双手搂抱着自己,茫然地看着马路上飞溅起的水光。不时有人在雨中张着衣服遮头盖脑地跑过,偶尔有人跑到小房子前,一看里边有人,便转身又跑了。她看到一个男生跑过来,是卢小龙,便伸出手喊道:“卢小龙!”卢小龙往这边看了一下,便快步跑了过来,水淋淋地钻进了小屋。两人很近地挤在了一起,一阵寒凉的哆嗦过去之后,卢小龙稳定下来,两个人便说开了话。
  李黛玉和卢小龙是同班,她一直对卢小龙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倾向。现在,两个人挤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四面是白茫茫的大雨,让她产生了梦一般的童话感觉。她的下巴还在微微打抖,却说出了一句真心话:“我今天真是怕死了。”卢小龙眨了眨眼,很严肃地说:“有什么怕的?这就是政治。”李黛玉说:“那样打人,我实在是怕。”卢小龙说:“怕也没用。”
  李黛玉看了看卢小龙,咬着嘴唇不说什么了。卢小龙凝视眼前,陷入遐想。
  雨仍在乌烟瘴气地下着,椎形的屋顶被雨水冲得哗哗作响。
  “你在想什么?”李黛玉小心地问。卢小龙稍有点恶狠狠地说:“我想今天发生的事呢。”
  他的态度无疑让她的情感受到了一点伤害,李黛玉低下头不说话了。这一瞬间,卢小龙突然感到了什么,他看了看这个离自己很近的女孩,领悟到这个女孩可能一直对自己一往情深。他很奇怪,天下很多事情明明白白地放在眼前,自己一直耳闻目睹着,可就是没有明确意识。原因大概很简单,自己从没有对李黛玉产生过任何异性的兴趣。
  这是一个很单薄的女孩,脖子纤细,肩膀薄薄的,淋湿了的衣服更显出了她身体的瘦弱。此刻倒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对方单单薄薄的身体上却挺立着丰满的乳房。他一时很难想象这个单薄的女孩何以有如此隆起的乳房。短袖衬衫外面的手臂湿漉漉的,尤其显出细瘦,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不过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很善良,可是善良有什么用?看见她被马胜利训得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由得让他心生一丝轻蔑。这个女孩此刻让他想到一本很薄的教科书。教科书很新,纸张却干燥松软,顺手一翻,毛毛地、轻飘飘地就过去了。而经过这一翻,它也便蓬松变形,失去了新书的平整,放在那里显得单调而乏味。他的目光不由得从对方领口露出的锁骨凸起的脖颈处下移,又瞄了一眼湿衬衫下隆起的乳房,感觉了一下那里具有的意思,便转开目光,检讨了自己心中的邪恶,决定说几句比较关心的话。
  卢小龙说:“你一定要善于观察人,判断人。”李黛玉说:“是。”卢小龙又说:“社会挺复杂的,人也挺复杂的。”李黛玉又说:“是。”卢小龙说:“你看马胜利这个人怎么样?”
  李黛玉说:“他是不是阶级爱憎特别分明?”卢小龙一下子显得面色严厉,说:“那是个野心家。”李黛玉看了看卢小龙,垂下眼想着什么,没再说话。
  卢小龙接着说:“你看今天叫什么批斗?一场大雨,就把人都吓跑了。马胜利把人打死了,自己就跑了。”李黛玉低着头问:“不应该打人是吧?”卢小龙说:“当然不应该,这是‘文化’大革命。”李黛玉问:“那为什么没有人出来制止呢?”卢小龙说:“谁敢制止?”
  李黛玉抬眼看了看卢小龙,没有说话。卢小龙却受到了这个目光的刺激,说:“流氓无产者长不了。”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黛玉问:“你说,贾昆真的被打死了吗?”卢小龙想了一下,说:“那谁知道?”李黛玉又问:“那个米娜呢?我原来对她印象还不错呢,她现在还在水池里吗?”
  卢小龙目光凝冻住了,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很具体地想起了贾昆和米娜这两个人。
  在刚才完全政治化的思维中,这两个人很抽象,是被大家当做“反革命流氓犯”批判的,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而此刻,他想到了他们和自己的全部具体的关系。他再一次感到了内心的某种冲突。
  对马胜利的批判,在他心中形成了一种与马胜利对立的思想情绪,他显得很有英雄气概地说道:“走,咱们回去看看。”
  就这样,卢小龙带着李黛玉又冒着雨急冲冲地赶回日月坛公园的喷水池边,看到有人要把米娜拉上来,又看到拉她的人犹犹豫豫的动作,卢小龙一瞬间没有过多的逻辑推理,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男子汉的事情。他一个跨步纵身跳了下去,蹲下身抱住米娜的双腿把她举起来,米娜昏头昏脑地向上伸着手,沈夏趁势把她拉了上去。
  这时,卢小龙才看见僵硬地坐在污水中的贾昆,他俯下身想观察一下贾昆是死是活,上面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对他嚷道:“那个人已经死了。”卢小龙蹲在贾昆面前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知道他死了,却没有引起自己的恐怖,他只是在面对一个顺理成章的事实。虽然头脑中也掠过把一个死人弄上来是否会带来麻烦的念头,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这样做。
  当他打算伸出手抱起贾昆时,对死人的恐怖却一下子让他全身悚然。刚才眼睛看着贾昆时,脑子里恍恍惚惚联想起的是过去与他的交往;一旦伸手搬动,这个僵硬冰冷的身体才给了他真正的死尸的概念。大雨笼罩下的黄昏显出晦暗来,脚下咕咕冒泡的污水尤其渲染了“坟场”的气氛。那个陌生的小伙子此时连连朝下摆着手说:“那个死人咱们不要动了,保持现场吧,让公安局来处理。不然搞不清是谁把他打死的。”
  卢小龙站直了身子说道:“谁把他打死的,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不会让无关的人承担责任的。他是北清中学的老师,死了也不该在污水中泡着。”正是这些义正辞严的话释放了他心头潜伏的某种罪过感并战胜了对死人的恐怖,卢小龙蹲下身抱住贾昆泡在水中的双腿,像托着硬梆梆的石头人一样举了上去。
  沈夏看着这个面目焦黑枯槁的死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不敢伸手去拉。沈丽也吓得不敢动,倒是老先生沈昊严厉地挥着手说:“死人怕什么?人都要死的。”沈夏扭过头,不敢正视地伸手将贾昆的尸体拉了上来,硬梆梆地撂倒在池子外面。
  卢小龙双手搭在水池边,一纵身爬了上来。沈昊扬着轮廓有力的大脸,目光炯炯地问道:“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小龙扭头看了看米娜,米娜将歪倒在地的贾昆扶了起来,又摆成了一个背靠池壁而坐的姿势。她自己也和贾昆一样,靠着高出地面的池壁坐着,喘着气,任雨水哗哗地浇着她。卢小龙说:“这是我们北清中学的两位老师。”沈昊又问:“他们是什么问题?”卢小龙直到这时才认真想了一下贾昆和米娜的“问题”,回答道:“不知道。”
  沈昊很魁梧地立在年轻人面前,那高大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坡度呈45度的宽大额头,凝冻了一个几秒钟的造型。沈丽扶住父亲的胳膊说道:“爸爸,咱们走吧。”
  卢小龙这才注意到站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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