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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小慧说:“我今天才发现,哥哥长得特别像爸爸,只是比爸爸小一号。”范立贞笑了,也看了看父子俩,说道:“儿子当然像爸爸了。”卢小龙低着头含笑不语。卢铁汉又点着了烟斗,抽了一口,喷出烟来,说道:“那可不一定,有的是儿子不像父亲的。”
晚上,卢小龙独自坐在写字台前,整理着书包里的东西。他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照片,是米娜的近照。她规规矩矩像个犯人一样立在那里,脸上带着两横三竖的可怕伤痕。卢小龙思忖地看着这张照片,妹妹卢小慧推门进来了。
他把照片夹到笔记本里,卢小慧看见了,笑着问:“你看谁的照片呢?”卢小龙说:“谁的也不是。”卢小慧说:“女生的照片吧?”卢小龙说:“不是就是不是。”“那是男的还是女的?”卢小慧问。卢小龙说:“女的,但和我没关系。”卢小慧看着哥哥笑了:“哼,肯定和你有关系。”卢小龙稍有一点恼:“不是和我有关系,是和我有关系的人有关系。我不解释了,你看吧。”
他把照片从笔记本里抽出来,放到桌上。卢小慧拿过照片,借着灯光一看,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不是那个米娜?”卢小龙说:“是。”卢小慧说:“她脸上的伤疤太可怕了,整个毁容了。”卢小龙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卢小慧又端详着照片说道:“米娜原来挺好看的!”
卢小龙冷冷地说道:“那当然。”卢小慧看了哥哥一眼,觉出了话中含有的对父亲的批判。
她用手摸着照片上米娜的面孔,似乎想摸出那几道伤痕:“你怎么有她的照片?她这样了怎么还愿意照像?”卢小龙说:“这是学校那些学生照的。北清中学这两个多月揪出了一大堆牛鬼蛇神,好几十号,都给他们列了罪行榜,罪行榜上每个人都得有照片。”卢小慧问:“你们学校的运动现在谁掌大权呢?”卢小龙说:“有一拨学生和几个年轻老师。”卢小慧问:“你不回去掌?”卢小龙说:“我想掌,我可能要掌更大的权。”
卢小慧在写字台旁坐下了,她把台灯往里推了推,从写字台侧面看着卢小龙说:“这张照片你准备让爸爸看吗?”卢小龙想了一下,说:“原来想让他看的。”“现在呢?”卢小慧问。卢小龙说:“暂时不太想,怕他看了思想上有压力。”卢小慧打量着他:“你原来准备让他看,就不怕他思想有压力吗?”卢小龙拿过照片看了看,夹到笔记本里,说道:“原来我觉得,他应该有点思想压力。”他看出妹妹还会接着问下去,便说:“不谈这个话题了。”
他一瞬间对自己的心理变化有了一点自觉,他意识到今天回到家中,与父亲的关系无形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正是这个变化淡化了他对父亲潜在的敌意。他原本打算用一种似乎无意的方式让父亲看到这张照片,承担他应该承担的道义上的责任,然而现在,他觉得心中对父亲的攻击性弱化了。
卢小慧有点调皮地看着表情不开展的卢小龙,说道:“你又在想什么呢,还在对爸爸的做法进行批判吗?”卢小龙拉开抽屉,把笔记本哐地撂进去,把抽屉一关说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做了就得负责任。”这一瞬间,对父亲的敌意似乎又冒了出来。卢小慧垂下眼想了一下,说道:“爸爸也还有可以理解的地方。”“有什么可以理解的?”卢小龙有些激烈地说,“他把人毁了,连一声都不吭,一点都不管吗?”卢小龙说着,两眼冒出了冷冷的怒火。
“哥,你怎么对爸爸这件事反应这么强烈?”卢小慧问。卢小龙正被自己的凛然正义胀满着,经妹妹这么一问,以及她那亮亮的打量他的目光,一下触动了内心深处的记忆,后脖颈一阵发热。他对妹妹恼怒起来,他说:“我有什么反应强烈的?我不过是一种客观的评价。真要揭出来,再贴上大字报,部长、副部长还不都得靠边站吗?”卢小龙此刻也觉出,自己对父亲的攻击性其实还在心灵深处强烈地存在着,那是一个根深叶茂的植物,在心中生长了很久。
他拉开抽屉,又关上,似乎这个动作能够加重他的语气:“你还老说他可以理解,你还同情他。”卢小慧两手玩弄着桌上的一把铅笔刀,盯着自己手里的动作,说道:“是。”“是什么?”卢小龙有些带气地问。卢小慧说道:“他和妈妈早就没有什么感情了。”说着,她抬眼看着卢小龙。卢小龙怔愣了一下:“没有感情,当初为什么结婚?”卢小慧说:“当初结婚,当初有。当初有,并不等于现在有。”卢小龙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那对他只是一个概念上的存在,他的思维在这一瞬间短路了。卢小慧说:“你没看见爸爸每月一发工资,就全都交给妈妈吗?妈妈把钱管得紧紧的,连烟都是她去给买。”卢小龙的目光与妹妹相视了,他知道父亲在金钱上的拮据。过去,他从来以为这是个挺正常的家庭“风俗”,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别的含义。
卢小慧看着手中的铅笔刀说:“不说爸爸的事了,说你的事吧。哥哥,你现在考虑这些事吗?”“哪些事?”卢小龙稍有些没好气地问。“你现在有你喜欢的女同学吗?”卢小龙说:“没有。我不考虑这个。”“为什么不考虑?”“我从来就不考虑。”卢小慧略低着头挑起眼角,有点揭老底地说:“别胡说了。”
卢小龙一瞬间后脖颈又发热了。那还是上小学时的事,是他从农村到北京后的第三年。
他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叫徐安安,她是班里最好看的女孩,他编织的故事从那时就开始了。那时编的故事很可笑,想象自己当了总司令,徐安安就跟着当副总司令。有一天,两个人在进出教室时撞了个满怀,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强烈感受。女孩身体的温暖、柔和、弹性和明亮、芬芳的气息直扑过来,令他激动不已。他至今还记得一个暑假,徐安安来家中找他,通知他返校的时间。那天,因为天气炎热,他只穿着一个小裤衩。徐安安显得毫不介意地说完话就走了,他却懊恼了许久。他为自己瘦削的上身和肩膀上的伤疤感到懊恼。在小学最后的两年中徐安安一直盘踞在他心头,这个秘密无意中却被妹妹发现了。
那是冬季里的一幕,一天家中没人,他抑捺不住自己,用手指在结着冰花蒙着雾气的窗户上写下五个字:我爱徐安安。他对这五个字看了许久,窗玻璃蒙着雪花雾气,只有这五个字亮亮地透着外面的光明。他想把这五个字在玻璃上多留一会儿,临到家人回来前再擦掉。但他把这事给忘了。直到小学二年级的妹妹问:“哥哥,徐安安是谁呀?”他一下脸红了,赶紧跑去把玻璃上的字迹擦掉。玻璃凉凉的,手热热的,擦了一气,玻璃上一片水湿光亮。妹妹当时眨着眼睛问:“哥哥,你特别喜欢她吧?”他当时就恼了。
后来,妹妹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不再提起,今天,却又在隐隐约约地暗示这件事了。
卢小龙有些恼怒,他不能理解妹妹为什么总对这件事记忆在心?卢小慧看着哥哥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的样子,也不能理解哥哥为什么对这件事反应如此强烈?卢小龙摆摆手:“咱们别谈了。”卢小慧垂下眼想了一下,她在理解哥哥的心理,说道:“你不愿说,不说就完了。
犯不着发这么大火啊。“卢小龙看着台灯的圆形底座,说道:”我没发火。“卢小慧说:”我知道你没想这类事,可是想想也是人之常情啊。“卢小龙显得心气平和了一些,为刚才的恼火感到歉意,便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真的不想,也没有时间想。“说这话的同时,又对自己有了一点自我意识,自己其实是一个特别渴望异性的人,又是最不愿意坦露这一点的人,这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卢小慧说:“你对别人不感兴趣,别人可对你感兴趣呀。”“谁对我感兴趣?”卢小龙似乎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学校的华军、田小黎对你就挺特别的。”卢小慧说。“那是战友关系。”卢小龙说。“我觉得不全是。”卢小慧说。“她们要那么想,就太无聊了。”卢小龙不屑地挥了挥手。田小黎俊俏的小脸还说得过去,那个华军实在是太难看了,把这样的人和他联系在一起,他感到不快。“那天批斗你的时候,她们俩冲纠察线,对你特忠诚。”卢小慧说。“我不想谈这个话题。”卢小龙不耐烦地说。
卢小慧一下想到那天遇到的那个惊人美丽的姑娘了,其实,她刚才说那些话时,心里想的一直是她,她说:“那天还有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特别关心你。”卢小龙一下有些注意了。在批斗大会上,他注意到了那个与妹妹说话的姑娘,可以肯定她就是他在日月坛喷水池边遇到的女孩,他问:“你怎么知道她是音乐学院的?”
“她告诉我的。”卢小慧回答。“她都和你说什么了?”卢小龙问。“她问了问你的情况,”卢小慧仔细打量着哥哥,“你对她感兴趣吗?”卢小龙有点脸红了:“什么意思?”卢小慧觉得很有趣地笑了,问:“你想和她联系吗?”
卢小龙问:“怎么联系?她在哪儿?”卢小慧垂着眼想起了什么,又自我宽解地笑了笑,说道:“你不说真话,我就不管。”卢小龙看了看妹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管就不管吧,我有什么办法。”卢小慧说:“那是我这么多年遇到的最好看的女孩,她又对你挺关心的,真要错过机会,我觉得有点可惜。”
卢小龙提了一个跳到思路第一位的问题:“她今年多大了?”卢小慧说:“她告诉我她已经从音乐学院毕业,可能比你大一点,也可能不大。”卢小龙又问:“知道她住哪儿吗?”
卢小慧说:“没有来得及问。”卢小龙说:“那怎么找到她?”卢小慧说:“我当然有办法。”
“那……”卢小龙挠着后脑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卢小慧揶揄地笑着:“那你刚才对我发火对不对?”“发火当然不对。”卢小龙乖乖地承认着。“那你错了吗?”卢小慧问。“错了。”卢小龙回答。
第二十八章
1966年8月18日对于朱立红来讲,是又兴奋又沮丧的一天。当一场大革命将各种机会像雪花一样洒落到人间时,人人都可以捡起自己的机会,人人也都可能错过自己的机会。她觉得自己又错过了一个机会。这一天是文化大革命史上值得记录的一天。在毛泽东亲自提议下,在天安门广场召开了百万群众大会,庆祝文化大革命的胜利展开,其实是庆祝刚刚结束的八届十一中全会的伟大胜利。关于这个伟大胜利,在那些天自然有覆盖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报纸、广播进行了声势浩大的宣传。毛泽东与中共中央全部可以出场的领导都登上了天安门城楼。毛泽东还别有深意地穿了一身绿军装,那后来被外电评价为特殊的政治姿态,表明他决心发动一场特殊的大革命,以改变现存的全部权力结构,身着绿军装表明,他的行动得到了军队无保留的支持。
天安门自然是红彤彤的,天安门城楼下的金水桥前自然是万众欢腾的,辽阔的天安门广场自然是人山人海的。很多革命师生代表被请上天安门城楼两翼的观礼台,一批最幸运的革命造反派学生有机会登上天安门城楼,得到毛泽东的亲自接见与握手。当一群中学生臂戴红卫兵袖章簇拥在毛主席身边时,朱立红也在其中。因为个子矮,她踮着双脚,伸长了脖子,跳着、喊着、鼓着掌。
当红卫兵们争相簇拥在毛主席身边时,朱立红想到小时候将红领巾献给首长的故事,她闪过一个念头,应该把红卫兵的袖章献给毛主席。然而,簇拥毛主席的红卫兵太多了,她没敢采取最坚决的行动,因为她又想:这样做是不是符合政治原则?会不会犯错误?就在她犹豫时,一个梳着两个小刷子的中学生将她的红卫兵袖章献给了毛主席,戴到了毛主席的左臂上。毛主席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个中学生是北京师大女附中的,因为这个举动,第二天就成为全国报纸上出了名的红卫兵小将。
看到毛主席戴着别人献上的红卫兵袖章,朱立红的懊悔与沮丧像墙上的爬山虎一样爬满了心头,这个懊悔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都使她非常难受。每当看到毛主席身穿绿军装臂戴红袖章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革命群众挥手致意的照片时,她就恨恨地两眼发直。这时,她往往会挥一下手,像用皮带抽人一样中断和转移自己的情绪。她曾经后悔没有像卢小龙一样贴出反对工作组的大字报,现在又后悔没有比别人更早地抢到前面向毛主席献上红卫兵袖章。
后悔归后悔,必须继续革命行动。每个人都在自己可以行动的基础上行动。因为卢小龙成了北京学生运动的领袖人物,也因为毛主席8月18日戴上了红卫兵袖章,所以,在全国大专院校纷纷成立红卫兵的热潮中,北清中学红卫兵一下发展成几百人的大组织。朱立红虽然没有成为北清中学红卫兵的第一号人物,却也成了前几号人物。因为她从小当班干部、团干部,特别有组织观念,所以便把全部热情放在了北清中学红卫兵的组织建设上。
当别的学校红卫兵一哄而起时,北清中学红卫兵在她的努力下显得组织严密。她造了花名册,对每个要求加入北清中学红卫兵的人都进行了政治审查。审查主要是审查家庭出身,红卫兵首先要红五类「1」出身的人,这一点和她当共青团组织委员的思想完全一致。
至于政治表现的审查就很简单了,只要拥护北清中学红卫兵,态度坚决,就可以加入。她还别出心裁地将北清中学红卫兵按年级分成了六个支队,并尝试着成立各个支队的领导机构。
在支队下,她甚至还想按班成立小队,后来发现较难实施,也就将支队这一级作为基层组织。当她日以继夜地忙着编印花名册,召集各支队红卫兵进行组织活动时,卢小龙把更大的精力放在了北清中学革命委员会筹备会的组建上,还忙于全市性的革命串连,因此,北清中学红卫兵的组织大权就在朱立红废寝忘食的努力中逐渐被她掌握。虽然这种组织建设远不那么严密,多少有点像她想象中的农民起义队伍,然而,不管学校里如何乱,也不管各校的红卫兵组织如何风起云涌,她就是非常有原则性地做着这份工作。为此,她和总部的好几个人发生了冲突:自命不凡的黄海对她不满;贫下中农出身的宋发也对她不满;一天到晚跟着卢小龙屁股转的华军还对她不满;好像没有几个人对她满意。
她习惯据理力争,也习惯放开喉咙辩论。她矮矮地立在那里,用高亢的嗓门覆盖住周围的空间:“我觉得应该这么做,文化大革命是革命,革命就该有严密的组织。”其他人之所以反对她,是因为她发展红卫兵的组织手续太繁琐,为此,学校里已经有人在酝酿成立其他的红卫兵组织。她却坚持原则,一意孤行。她的好斗常常使人畏惧。不论什么人和她发生争论,她都会一句一句、不紧不慢、也绝不停止地表达她的主见。不管你用什么意见反驳她,她都绝不动摇。她常常用那使大庭广众都能听见的嗓门对付近在眼前的争论对象,这种态度足以使很多人怯阵而逃,她由此便能够无往而不胜。
一个人经常在别人的眼里看到自己,也在别人的眼里习惯着自己。一个胖得出奇的人,一定会从别人眼里看到自己肥胖的形象,他无论自卑还是自信,也便习惯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肥胖形象,并用一个胖人的眼睛面对世界。一个人如果瘦得出奇,也每天都会在别人的眼睛里读到自己的形象,他也便无论自卑或自信,都习惯用一个瘦人的形象面对世界。
一个人倘若在额头突然长起一个肿块,他就会时时感到别人的目光注意到这一点,无论他怎样难堪,他最后都不得不以一个头长肿块的人的角色面对世界。
朱立红习惯自己的原则性强、斗争性强、组织能力强、爱管人的形象,这个形象给她很大的优越感,她凭此雄赳赳气昂昂地活在世界上。她也习惯于自己的身材矮胖、眼睛凸起的形象,她也从这个形象来看世界。她矮矮地立在那里,不必对与异性交往有什么敏感,因为她几乎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微妙经历。当所有的男性都对她没有特别的意思时,她便生活在一个没有性别的世界里。她才不会像有些女生那样,一与男生交往就脸红心跳,或者有意无意地言语撩逗。她比她们都大方磊落,她就是男的女的一起管、一样管,用她那嘹亮的嗓音说话。她并不是嚷,她只是完全解放了自己的声音,使说出的每个字都能送到最远的地方。她也习惯了自己学习不好不坏的中等水平。她也想成绩好,却达不到,便在半自傲半自卑的状态中维持着。人只要在一个方面找到支撑自己的优越,就会在那里充分展开。
随着运动的急剧发展,她也顾不上红卫兵太严密的组织建设了。破四旧「2」的浪潮在一夜之间席卷北京,席卷中国。不少学校的红卫兵已经冲上街头,传单满天飞。听说,北京东交民巷已经改为反帝路,西交民巷已经改成反修路,越南民主共和国大使馆所在地光华路被改为援越路,东安市场被改为东风市场,同仁医院被改为工农兵医院,协和医院被改为反帝医院,全聚德、东来顺、荣宝斋、亨得利这些带有封资修特点的招牌都被打碎。
北清中学红卫兵也立刻行动起来。几百辆自行车狂风一般席卷过街道,赶到就近的颐和园。
一到门口,看到那些大铜狮子、麒麟等封建文物早被就近的几所中学的红卫兵糊满了大字报、大标语。颐和园的大红门上,门两边的墙上,也都贴满了红卫兵的大标语。几百人顿时有些泄气,乱糟糟地盘旋了一圈,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跨在自行车上挥了挥手,说道:“我们去黄村破四旧,把那里商店的旧牌子都砸了。”一阵吆喝,就有人跟上来,接着几百辆自行车都拥了上去,滚滚而前。朱立红也跟着人群骑上车,作为北清中学红卫兵总部负责人之一的她已行使不了任何领导权。在革命的狂潮中,谁能够提出新的口号,大家就跟谁走。
几百人的队伍呼啸着杀回来,经过西苑,南下扑进北清大学南边的商业区黄村。一到这里,发现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