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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凶手一定是这条街上的人？”陆芸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一句话，这句话当然也是林雷想要问的。
穆东方眼睛亮了起来，解释道：“因为老雷。”
“老雷？”林雷皱眉问道。
穆东方点点头：“老雷是个摆烟摊的，他的烟摊平时就摆在青岛路和平仓巷交界处。老雷曾经看见过受害人艾清走进了平仓巷，却没有看见她走出来……”
林雷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预设前提和盲目限定范围，是破案的大忌。那么，我想问一句，老雷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件事的？他为什么没跟警察说这些话呢？”
穆东方点点头，表示明白林雷的质疑：“林警司，请你也要相信我的智商。我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一生阅人无数……”
林雷微微颔首，穆东方这话也有道理。能够成为东方市富豪榜前几名的人，怎么可能有傻子？
穆东方继续解释道：“因为老雷是近视眼，当年他反映的情况，警察也仔细调查过了，最后查无结果。一则老雷近视，二则案发后这种所谓的‘线索’太多，警察查不出来也不稀奇。”
穆东方这就是明显质疑警方的能力了，林雷不清楚二十年前的办案水平到底如何，但是肯定也不至于太差——不过他说“老雷近视”这一条，如果是真的话，那么警察对于他的口供，采信度自然不高。
“我也请了老雷来我这里，不过他在案发不久后去世了。去世之前，老雷亲口对我说，那个受害者，一定是走进了平仓巷中。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老雷没有任何理由骗我。他说与不说，我都会赠送他房子，算是给他的酬劳，所以他就更没有必要骗我了。”
穆东方这句话说完，林雷陷入了沉思之中。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穆东方认为东大碎尸案的凶手就在平仓巷中……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林雷并不会做出这样的认定。
口供，往往不那么可靠，何况老雷还是一个近视眼。
受害人艾清最后一次被人看见，确实是在青岛路附近，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只是老雷将失踪地点进一步锁定在里青岛路的平仓巷，这就无法证实了。
但是——
可以做排除法呀！
穆东方将平仓巷原样重建，并且把平仓巷的所有人全部请到了这里，实在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果平仓巷里真的有凶手，那是最好的。
如果平仓巷里没有凶手，那么也就正好排除了平仓巷里的人的嫌疑，可以再去调查其他地方其他人。
查一查，又不会怀孕，对吧？
一想到这里，林雷笑了：“穆先生，我对凶手到底在不在平仓巷里并不能肯定。但是我觉得——”
顿了一顿，林雷意味深长地看了穆东方一眼：“查一查，也不打紧。”
穆东方一听这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林警司，如果真的查到了凶手，我付给你一亿的酬劳！只要找到了真凶，我儿子的病就会好起来，我的东方集团才后继有人啊！”
林雷掏出一支点八亲水湾，点燃，冷冷地拒绝了：“穆先生，你记住，我叫林雷，是个侦探。国外的案子，收多少钱我都没有心理负担，但是国内的案件——破案，那是我的职责，不能用金钱衡量。”
穆东方惊讶地看着林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穆东方一抬头，却发现林雷已经转身，走到了电梯口。
林雷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穆先生，我稍后再跟你联系。我还需要回去准备准备，既然要查平仓巷，我需要先把所有关于平仓巷的卷宗吃透了才行。”
这话说完之后，林雷就带着陆芸从电梯离开了房间……
穆东方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高明！
穆东方自言自语地赞了一句：“果然是高手啊！林警司居然不接触那些人，看来是不打无把握之仗！”
……
从东方集团厂房离开之后，林雷和陆芸坐陈轩的车回到了东大校门口。
一路无话。
来到先前林雷停车的那个停车场之后，陈轩就驾车离开了。
看着那辆白色捷达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陆芸忍住不开口问林雷：“林雷，先前穆东方好像是说……给你一亿？”
林雷掏出一支点八亲水湾，点燃：“唔，他是说过，被我潇洒地拒绝了！”
“你——”陆芸微微蹙眉，“真的不动心？”
林雷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这种钱，有那么好拿吗？如果拿不到，或者拿到了最后必须吐出去，为什么还要去拿？”
顿了一顿，林雷接着说道：“在贪婪和理智之间，能够做出正确选择的人，很少。我无意说我不是有私心的人，但是我的理智比一般人，怕是要多那么一点点。”
陆芸是聪明人，她很快就明白林雷的意思了。
其实陆芸一听到穆东方说“一亿”的时候，心里也是认为这个钱怕是没那么好拿，只是她想听一听林雷到底怎么说。
林雷的话，大概要表达的意思有三点。
第一，突然有一大笔钱出现的时候，这个钱你拿不拿得到，符合人们的普遍认知吗？
这个道理很浅显，你接到了一个“中一亿元大奖”的短信，你觉得这事儿靠谱么？
东方市大富豪穆东方为了治愈儿子的自闭症，不惜花费巨额资金，修建了那么大一个“案发现场”，而后更是把现场的人全部“养”起来，还送他们房子——很明显，在穆东方眼里，即使一亿元，与他儿子比起来，屁都不算。
所以，他允诺给林雷的一亿元酬劳，大约是可信的。反正，比短信里的“一亿元大奖”，可信度怕是要高出一亿倍……
第二，这个钱有可信度，能不能拿呢？
答案是——不能。
因为东大碎尸案是刑事案件，作为破案的警察收了当事人的钱，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不行的。
吃瓜群众或许会认为警察收黑钱，当然是收凶手的黑钱，收受害人的钱似乎没什么……
其实，非常“有什么”。
没收受害人的钱，警察二十年没破案；受害人一出钱，立马破案了？
这是侮辱围观群众的智商吗？
警察这是在干什么？
林雷敢收这个钱，除非以后不想在国内混了！
而且，即使收下，也必然会吐出来……
第三，国内的钱，林雷不打算收，国外的钱么，那就看情况了。
林雷当时说了一句“国外的案子，收多少钱都没有心理负担”——想必以林雷的智商，国外的钱他有办法挣，国内就算了。
林雷想表达的是，他不是圣母玛利亚，他也想挣钱——挣他能够挣到的钱……
第260章 平仓巷（一）（）
PS：恢复2000一更，每日2更。不定期加更。4000一更加更太恼火了，不敢加更。12点和18点更新。
林雷不是一个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人——如果是那样，林雷也就不是现在的林雷了。
所以，林雷和陆芸没有去停车场，而是再次来到了青岛路上的平仓巷。
经过一番调查，林雷终于相信，穆东方说的都是真的。
平仓巷的老街坊，全部都去东方集团“打工挣钱”了——附近的人都知道那些人进入了东方集团，但是并不知道他们是去东方集团当“演员”，还以为是正常的打工。
更让林雷惊讶的是——
穆东方在案发第二年，也就是1997年，竟然把整条平仓巷全部买了下来！
有钱人的世界，真的搞不懂……
虽然在97年的时候，平仓巷的房屋价格并不高，但是大家的收入水平也很低呀！
平仓巷的每一间房屋，现在都有东方集团的人专人负责看守。
也就是说，穆东方认为的案发现场平仓巷，被他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
二十年来，青岛路附近修了很多高楼大厦，也有不少新建的道路，但是平仓巷因为比较偏僻，再加上穆东方的“势力”，所以并没有拆迁，一直保持原样。
林雷掏出电话，拨通了“东大碎尸案”负责警官王警官的电话。
穆东方是“民”，而不是“官”。
在华夏，刑事案件的管辖权永远都是“官”。穆东方的这种做法，在西方社会，也许是可能出现的，然而在华夏，出现的几率几乎为0。
因为穆东方的这种做法，似乎是向世人宣告，警察都是“猪”，他信不过，只能自己搞……
国情如此，不必赘述。
在电话里，王警官对于这件事，给出了比较“官方”的说法。
穆东方的做法是个人行为，警方也无权干涉。
没错，穆东方做这件事确实是有些“打脸”的意味在里面，但是警方经过详细的调查，无法认定平仓巷里的任何一个人“有罪”。
既然没有证据支撑，警方也不可能对所谓的“嫌疑人”怎么样。
从这一点来说，警方一点错也没有。
穆东方买地买人，是他自己的行为，如果警方粗暴地干涉，那才不是什么好事。
现实里也有很多受害人家属不理解警方的行为，大吵大闹都有，甚至静坐堵门的也不少见。
只要做得不过分，没有触犯法律，警方通常是不会采取强制措施的。
这也从侧面说明，至少东方市公安局很大度，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动用其他的手段，“收拾”穆东方。
挂断电话之后，林雷将情况跟陆芸仔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陆芸微蹙着眉头，开口问道：“不然我们试试？反正这案子也没有线索。”
林雷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恩，相当于穆东方帮我们保留了一个可能的案发现场，这实在是非常好的一个条件。要么这里是案发现场，要么不是。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们都有收获。”
诚如林雷所言，是或者不是，都有价值。
是，那么案子就破获了。
不是，那么可以排除这里，继续寻找其他的案发现场。
林雷瞥了一眼有些阴森的平仓巷，缓缓地说道：“我们进去看看。”
“嗯——”陆芸低低地应了一声，“还是眼见为实。”
进入平仓巷之后，林雷发现这里所有的门面和院落通通大门紧锁，根本就无法进入里面一看究竟。
巷子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环卫工人正在打扫街面。
林雷上前与环卫工人闲聊了几句，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整个平仓巷确实都是东方集团的产业，巷子里从来没有住过人，只是作为附近的一条道路，供行人通行而已。
换句话说，这里二十年前是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原滋原味地保存了下来。
平仓巷并不是一条死胡同。
平仓巷一头连接着青岛路，另一头连接着汉口路。
汉口路是一条大路，案发当年也比较繁华。
有目击者在青岛路上最后一次看见死者艾清，但是却没有目击者在汉口路上看见艾清。更为重要的是，汉口路并不通东方大学，如果艾清要返回学校，必然是走青岛路这边。
这并不能说明艾清一定消失在平仓巷，只能说明她出现在汉口路的几率不大，仅此而已。
破案，从来都是研究大概率事件，而不是研究小概率事件——譬如有极低极低的概率，是外星人把受害人带走，这种推理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雷走到平仓巷通往汉口路的路口，停了下来。
他掏出了一支点八亲水湾，点燃，静静地思索着。
陆芸心里也有一些想法，眼见林雷在思考，她也就没有打扰。
过了很久很久，林雷还是没有说话，陆芸有些忍不住了：“怎么样？你想到什么了？”
林雷微微一笑，淡淡地吐了一个烟圈：“没想到什么，只是初步排除了一些情况。”
陆芸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你排除了什么情况？”
林雷笑着说道：“一些不靠谱的情况。唔，我先听听你的想法——关于艾清当天的行踪。”
陆芸想了想，开口说道：“艾清当天离开宿舍之前，与同寝室的同学有些不愉快。”
王警官送来的卷宗里写着，案发当天与艾清同宿舍的女孩违规使用电磁炉被发现，老师要求均摊罚款，艾清当时是宿舍长，很明显当天的气氛不那么和谐。
罚款一共是五块钱，艾清出了一块钱。
在二十年前，一块钱显然不能跟现在相提并论，但也总归只是一块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20年前一块钱也许能吃碗米线，大致的购买力也就那样，这个不应该成为作案动机。
虽然网络上有诸如“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之类的桥段，但是若说一块钱引发了疯狂杀戮，还将受害人千刀万剐，这实在是挑战人类的智商下限……
第261章 平仓巷（二）（）
陆芸接着说道：“资料显示，艾清是吃完晚饭之后离开宿舍的，并且走之前，她把床上的被子铺开了。”
林雷点点头：“这就说明她当天晚上计划要回来住，但是也不是很快就会回来。铺被子这个细节表示，她估计自己出去的时间，至少在一到两个小时之间。”
陆芸接着推理道：”艾清大约是傍晚六点多离开宿舍，算上路上的时间，艾清应该是要到某个地方去2个小时左右，这才是合乎逻辑的推理。”
顿了一顿，陆芸接着说道：“因为如果只是耽误半个小时，艾清是不会铺被子的。她既然把被子铺开，大约也就是至少8点以后才会回来。”
当年宿舍关门是晚上9点，又是在冬季，陆芸推理的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
“咱们推理的这些，根本就不难，当年的警察也是再三调查过的。”林雷深吸了一口香烟，皱眉说道。
陆芸点头：“是啊！能让受害人在一个大冬天的傍晚出去2个小时，按照常理推断，想必是与熟人有约吧？”
“嗯——”林雷微微颔首，“卷宗里提到过，受害人性格比较内向，而且刚来东方市不久，朋友并不多，顶了天也不过就是和几个老乡比较熟悉罢了。”
“受害人的熟人是重中之重，我相信警察不是吃白饭的，相关人员只要有一丁点疑点，一定会查出来。”陆芸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林雷笑了：“这个案子，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是熟人作案。原因实在太简单了，碎尸两千块，还要抛尸，这个熟人难道是孙悟空，会隐身法，还是会七十二般变化呢？”
顿了一顿，林雷继续说道：“校内的人员基本也可以排除，在那种摸排规模和力度之下，某个熟人或者校内人员要做下这起案子而不被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林雷已经排除了校内人员作案的可能性，现在看来受害人的熟人也可以排除掉。
陆芸眉头微蹙：“社会上的那些围观群众们都是想当然，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被警方调查过的经历。像这样的一起恶性案件，作案的手法又如此耗时耗力，重点的调查对象根本不可能没有破绽。”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只是吃瓜群众们过于想当然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不怪吃瓜群众瞎猜，毕竟警方也不可能公布案情。
警方调查的力度和情况，吃瓜群众根本不知道，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谣言”。
陆芸并没有说所有的案子，只要警察调查过，嫌疑人就没有问题。陆芸只是说的这一起案子……
东大碎尸案，凶手将受害人遗体碎尸成两千多块——这，就是这个案件最大的提示！
警察的调查，按照嫌疑等级分为很多等。
艾清的熟人，必然是嫌疑等级最高的一等。
这种人如果谁有碎尸2000块的时间条件和空间条件，他一定会被查出来，不用质疑警察的智商。
如果只是杀掉艾清，那么警察查不出熟人的疑点也不稀奇，碎尸2000块，那是一定能查出来的。
林雷掐灭了香烟，掉头往回走。
陆芸紧紧地跟上：“林雷，咱们接下来调查平仓巷的那些人吗？”
林雷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呢？我觉得这个案子实在太有意思了，没想到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竟然有人花钱保留了一个案发现场。”
陆芸“嗯”了一声：“试试也好。”
……
东方集团平仓巷重建基地。
这是穆东方给这片特殊的厂房区起的名字。
林雷第一次身临其境，站在这里，仿佛时间穿越了一般……
先前林雷只是在三楼上远远地瞥了一眼这里，与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穆东方并没有跟着来，林雷只准自己的人进入现场。
李小安背着一部笔记本电脑，里面有已经信息化了的东大碎尸案所有材料，而古力则是站在林雷身后，林雷身旁的自然是陆芸了。
林雷将要面对的，是一群“特殊的演员”，也许真凶就在他们之中……
第一个进入林雷视线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他坐在平仓巷与青岛路交界的路口，而在他身前，摆放在一个烟摊。
根据资料显示，他就是老雷的儿子，名叫雷方。
当年案发的那天，摆烟摊的并不是雷方，而是他老爹，老雷。
老雷在案发不久后就去世了，是病死的，当然是正常死亡。
最为关键的是，老雷告诉自己的儿子雷方，他曾经看见过受害人艾清进入了平仓巷，但是却没有看见她走出来。
雷方有些紧张地看着林雷，这些年一共有三次，公安局派人前来调查，然而最近的一次，已经是十年前了……
东方市公安局当然知道穆东方弄了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也几次三番派人来调查过，最终都没有任何结果。
从06年开始，公安局就没有人前来这里调查——穆东方爱养着这些人，是穆东方自己的事情，公安部门尽到自己的责任也就可以了，至于其他，公安不是上帝，管不了，也没法管。
林雷盯着雷方看了很久，直把雷方看得是浑身发毛，而后林雷才掏出了一支香烟，点燃。
林雷深吸了一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