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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等她见到了浮翠,自然会领悟到我话中的意思。”
只有女人才能分辨出女人,亲眼所见的东西比说可要直观多了。
穿衣起身后,妙懿直接到书房去寻二皇子,夫妻二人出门坐轿子往御书房去了。
妙懿见二皇子已不用拄拐,走路时若不仔细看也已经看不出腿脚有什么问题了。华珣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笑了笑,说道:“很快就能全好了。”
妙懿“嗯”了一声,没有细问。她和二皇子现在还没熟悉到探究对方**的地步,虽然他们已经是夫妻,并且可以进行最亲密的身体接触。
这似乎有些矛盾。
比如她不可以问:“你是不是想要争夺皇位?”
或者:“你打算何时纳妾?有娶几位侧妃的打算?你不碰我是为了施恩于我,还是为了让我爱上你?”
还有,“你娶我究竟是为什么?”
最后一句只能当她没想过,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弄不清楚的打算,因为答案可能很复杂,也许连男人自己也弄不清楚。
但刨除一切,除了她是个还算长得不错的女人外,她还是将军府的千金,这个身份才是令她脱颖而出的根本条件。就像二皇子首先是皇子,其次才是华珣,对皇室成员来说,他们的身份是凌驾于他们本身之上的,没有了身份,他们也不再是他们自己了。
让人承认自己除了身份之外,本身再无吸引人的魅力,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也很令人痛苦,伤自尊等等。
幸好她不爱这个男人,妙懿在心中叹息,否则她一定会有痛苦的感觉。
“在想什么?”华珣伸出手去扶她下轿,“我们到了。”
“没什么。”
妙懿将手放在他递过来的手掌上,他的手很大,修长,骨节分明。而她自己的手却很小,指尖纤细,掌心带着淡淡的粉色。她的手心处还静静地躺着一颗朱砂痣。
那本来不是一颗痣,而是被破碎的瓷片刺破,痊愈后留下来的伤痕。
片刻的呆愣后,她拂落长袖,掩住掌心,任凭二皇子牵引,往大殿方向走去。
他们并非是第一拨来的,大皇子已携了韩慈苑和穆娆等在那里。
韩慈苑见了妙懿,率先冲她微微一笑。彼此见过礼,寒暄了两句,只听门口处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帘子一掀,三皇子黑着脸走了进来。
在他之后,他的一正一侧两位妃子携手走了进来,面上都带着笑。东芳笑得神秘莫测,牡丹笑得无可挑剔,仿佛刚才从门外传来的吵闹声与她们毫无关系。
众人纷纷喝茶的喝茶,问好的问好,相处得其乐融融。
妙懿注意到,在二人就坐的时候,沈牡丹顿了一下才在东芳公主下手落了坐。也许是不适应吧,妙懿想。
不多时,四皇子也带着王妃陈可人来了,一个丰神俊朗,一个娇羞可人,携手互相对视间,甜蜜的化不开,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
……这才像是一对佳偶,妙懿暗暗叹息,再看他的几个哥哥和新娘子……算了,还是不说了。
只是不知昨夜大皇子和三皇子各歇在哪一位妃子的房里,或是先歇在哪一位的房里,估计不论谁先谁后,总有一位会略有不满。
妙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两下势力全得,还能相处融洽。为了保持平衡,少不得多费上一些功夫。
哪知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传唤,内侍传话说陛下尚有公务要处理,让几位皇子先去太后处请安。
此刻的太后宫中已聚满了人,都在陪太后说话,顺便打算瞧瞧今日来拜的新人。
出乎意料的,韩慈苑是最受太后等长辈们喜欢的新媳妇。她那种大方又温柔得体的性子在此刻表露无遗,将其余众人都比了下去。
穆娆不爱说话,妙懿没她讨喜,东芳言语稍嫌浅薄,沈牡丹今日没心思说话,陈可人只顾着害羞低头摆弄衣襟……韩慈苑在众皇子妃中居长,性子也确实八面玲珑。甚至连大皇子都在凝眸静视着她,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四皇子像见鬼一样看着他的这位大皇兄,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他笑了,甚至连他笑起来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众人被留下陪太后用饭,饭后便各自回宫去了。
二皇子回去后便去了书房,妙懿则回了自己的住处。
文安殿不大,内里殿阁只有三进,像个缩小的豪门宅院。头一进是正殿书房等议事待客之处,中间一进是二皇子寝殿,最后面是二皇子妃妾等所居之地。妙懿的殿阁便坐落在此处。
并排的三间房屋,比平常人家的宅子的正房更加宽敞轩丽,周围花木低矮,院子虽大,却可一目了然,未有任何可攀折隐匿之处,宫中居所大多如此布置,据说是为了防止刺杀。庭院里架着紫藤花架,院墙边放着储水的铜制大缸,内养着睡莲游鱼等。院内地上铺着凿花方砖,平整干净,似刚被水冲洗过,连天上越来越亮的阳光都不那么刺眼了。
妙懿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心中暗喜,想着这里今后就是她的地盘了。
她随即往房内走去,发现连挡门用的帘子都是上等锦缎所制。进了屋子,只见陈设雅致,一室生辉,仔细一看,大到桌案隔断博古架,小到古董器皿笔搁等,俱是名贵之物。就连鼎中袅袅升起的熏香都是她没有闻过的香气,淡若清风,幽若兰麝,沾则染,碰则浸,在内细若无闻,却能在不知不觉间沾染一身芬芳,即便出门也可三日不散,润物无声。
妙懿不得不叹天家富贵,此香恐世间罕有,价值绝不下千金。
到了寝室,却听怀珠说后面新造了一室,可引泉水沐浴,妙懿一一看过,里面布置却比外面更加奢华,不觉再次叹息。
想当年她生父还在世,唐将军出征北疆,攻打蛮夷,却连相应的供给都拿不出来,还是她生父想尽了办法,冒着杀头的危险筹措了军费,这才助唐继宗打了胜仗。她那是还小,觉得朝廷真穷,不但穷,而且又穷又弱,这才无力保护一方百姓的平安。
那时候的她,尚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更想不到这背后有多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想她生父那样的人身处其中,终究是不能长命的。
“小姐,浮翠过来给您请安,正在外面等着。”
听得禀报,妙懿暂时收起了思绪,命人将浮翠请进来。
坐定了上座,等着浮翠拜见,妙懿柔声安抚了她一番,厚厚的赏了,并让她照常理事,只需每日抽空向她禀明即可。
三言两语将浮翠打发了,妙懿又叫过四名陪嫁,吩咐道:“你们多留意看浮翠是如何行事的,现在咱们且得拉拢着她些。我也不避讳旁人,你们能跟我进来自然都有用处,你们要各司其职的,谁也不许抢,不许争,一切听我的命令。”
她又转头对雪桐说道:“你是我看中的人,将来自有大用处,想必夫人都告诉你了。但是你须得明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夫人并不知道宫内的形势,因此难免有所偏颇。你现在是我的人,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对你,我不希望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你可明白?”
雪桐跪下,诚惶诚恐的说道:“小的自然全听小姐的。”
“既然我肯用你,就是不疑你,你是个聪明人,否则夫人不会选中你做我的陪嫁。你既然是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小的明白。从今往后,小的就是小姐的人了。”
妙懿盯了她片刻,又继续吩咐道:“听说你做得一手好菜,这一点很好。从今日起,但凡殿下来我这里过夜,就由你来主持饭菜,但你暂时不可露脸,我什么时候叫你露,你再露。好了,你先到小厨房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自有安排。”
雪桐应声去了。
妙懿又吩咐其余三人:“我的箱笼内务府应该已经送来了,你们去整理一下。今后怀珠管账目,抱玉管首饰和衣服,碧梧你比她们俩伶俐些,上下宫人等在我这里伺候的人都由你管着,另外咱们也不能做睁眼瞎,前面是事情也应该知道些。这一点你们三个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但不可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以安稳为上,不可被人察觉。”
众人都应了,于是各有投奔,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一直忙到晚间,良辰过来传话,请妙懿去前面和二皇子一同用饭。
妙懿收拾妥当赶了过去,一顿饭吃得平淡而略显拘谨。
用过饭后,二皇子坐在榻上看书,妙懿只好坐在一旁做针线。殿内十分安静,偶尔可以就听见翻书的声响。
妙懿做得脖子疼,放下针线,见二皇子仍在翻着书,便笑着说:“不如妾为殿下接着念史记?”
华珣笑了笑,也丢开了书,二人下起棋来。两盘摆过,已近二更,梳洗过后,二人上床安寝。
妙懿裹着被子,睡在床的里侧。华珣睡在她旁边。
累了一天,妙懿反而睡不着了,想着三朝回门该备什么礼回去。正在捉摸是带千年人参好,还是上等血燕燕窝好,或者都不太好时,忽然感觉得身上一重,二皇子的胳膊似乎压在她身上。
妙懿猛的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的等着对方进一步的动作。然而许多再没动静,她也渐渐在迷糊中睡着了。
不知许夫人和田氏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骂她不懂事呢?
这究竟是个暗示呢?还是暗示呢?还是暗示呢?
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
次日起身的时候,二皇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怀珠服侍妙懿穿衣的时候忽然说道:“今日殿下早起时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妙懿心头一跳,嘴上却说:“可能是做噩梦了吧。”
——其实是她做噩梦了。毕竟是成年男子的手臂,压在她胸前能不做噩梦吗?
第122章()
回门这一日十分热闹,皇子们像批发一样同时踏出了宫门,带着各自的皇妃往丈人家去了。
大街小巷再次出现前所未有的拥堵状况。于是城里面规定,这一日马车不能出门,只有人和轿子可以上街,否则抓住要罚一两银子的拥堵费。
本来皇室是没有硬性规定皇子们要参与回门的,但皇子妃们个个都身家显赫,不表示一下不好。
皇室也并非完全贵不可攀的,毕竟朝臣的拥戴也很重要。
将军府诸人早早的都在府门口等待迎候,眼见着二皇子亲手扶妙懿下了车,许夫人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入得府内,二皇子同妙懿分开。唐继宗不在,另有唐祖叔伯招待二皇子。妙懿则随了许夫人进入后宅。
起初的问题无非就是二皇子待她如何,宫人服侍的态度可恭敬,她对现在的住处可满意等。妙懿一一作答,自然都是好,好,好。
许夫人这里问完了,田氏寻了个借口,与女儿单独说起私房话。
妙懿又忍着羞意,勉强将自己临行前瞎编的一套话说与田氏听。田氏初时以为她是扭捏害羞,又细问二人相处的情形。
“他可有节制?虽是新婚,但次数太多也伤身。”
田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妙懿只有点头的份,含混应付了一番之后,田氏忽然问:“你说实话,他是不是不行?”
妙懿惊得差点将口里茶喷出来,登时绯红了脸说道:“母亲说得哪里的话。”
田氏凑近了女儿,看了半天,蹙眉说道:“此事你瞒不了我。当年有人要送小妾给你爹,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不是女儿身。这里面的门道虽少有人知,但不巧的很,我就知道一些。”
妙懿此刻已无言相对,猛然想到连田氏都能看出来的事,宫里是否也有人有同样的本领?太后会不会知道她是在糊弄她呢?
想到此处,妙懿只觉得自己着实稚嫩无知,单阅历经验短少这一点,恐怕今后也要吃不少这样的亏,皆输在无知上面。
“二殿下真的不行吗?”
面对田氏的追问,妙懿想了想,说:“其实是殿下怜惜女儿刚入宫,诸事不明,想先熟悉一阵子再圆房。万一女儿早早怀上了子嗣,又手忙脚乱的应对不当,反而更添负累。”
田氏一想也是,“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
“您还在担心什么?女儿已经嫁给了二殿下,万事已定,再无更改的余地。无论如何,二殿下好与不好,这都是女儿的命。”
田氏叹了口气,“你也别太委屈了自己。”
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再差些也可和离。但嫁入皇家……除非死,否则别想着出来。
“女儿明白。”
妙懿觉得自己想得很清楚。
既然命运无法改变,就先选择承受,再慢慢图之。
亲母女说完了私房话出来,又陪许夫人见过族里的亲朋夫人女眷等。其中一名夫人带了女儿过来,妙懿瞧着那女孩竟与唐韵有几分相似,一问才知真的是唐韵的妹妹,名唤唐柔。
原来唐韵已嫁了人,是一个地方官吏,肥缺,续弦,夫君年岁大她多些,很会疼人,待她也是一心一计,竟将家里的妾室全都谴走了,连原配所生的儿子都被远远打发到京城来读书,还托许夫人稍微照看着些。
妙懿微微一笑,果然像是唐韵的手段。
用过午饭后,妙懿回到自己原先的闺房稍作休息,忽见许夫人的丫鬟过来传信,说二殿下方才多饮了几杯,要来这边休息。
没过多久,良辰、景致等一众人就簇拥着二皇子到了门口处,妙懿带着人迎了出来,福身请安时却被华珣亲手扶起,再没放开。
“本宫有些头晕。”
华珣几乎靠在她身上,热气带着酒香扑在她的耳侧,暖如三月春风。
妙懿忙将他领进自己的卧房,命人打来温水,亲自服侍他净面擦手。
华珣一眨不眨的盯着妙懿手忙脚乱的服侍,只见她圆润雪白的耳珠上挂着赤金红宝石坠子,几乎一刻不停的在他眼前摇晃着,那是上好的鸽子血,在阳光下晶莹美丽,殷红得仿佛她樱唇上的胭脂。
他歪着头想了想,许是酒精发作的缘故,他发觉自己几乎寻不到一丝理智。
他毫无预兆的将唇贴了上去。
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含着不可思议,小手支在他的胸前,毫无力气的挣扎起来。
他闭上眼,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属于他了,他这样做是完全合理的。
妙懿感觉到唇上的吻逐渐加重,最后几乎是撕咬起来,温柔又凶狠,似乎要就将她吃吞入腹。
妙懿紧紧闭着眼,承受着对方施与的一切感受,她几乎能感受到口里的血腥味。
许久之后,他终于离开了她的唇,缓缓道:“我喝醉了。”
他望着她的眼神幽若深潭,妙懿看不清里面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感情。
“殿下先歇息一会吧。这里是妾成亲前的住所,殿下如蒙不弃,便在此小睡片刻吧。”
华珣“嗯”了一声,躺在床上,顺从的任由妙懿摆布。
妙懿将他安顿好,拉下帐子,吩咐人去跟许夫人说一声,让她不必担心,殿下已在这里歇下了。
她让良辰和景致在屋子里守着,自己出去透气。
三四月相接的天气格外晴朗明净,年轻的皇子妃却似满腹心事。她可以做顺从的妻子,贤惠的皇子妃,懂理大度的皇家儿媳,这是她这些年耳濡目染学来的本领。但有些事情却难以做假,尤其是在一个心智在她之上的人面前。
她有时甚至觉得,她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正自惆怅间,不知不觉已走到花木繁盛之地。屏退众侍从,只留怀珠在身边陪伴,妙懿信步走在水塘。水波碧绿泛蓝,两岸柳绿花黄,一架石桥就横在碧波之上,石桥扶手上蹲着小小的石狮子,姿态各有千秋,憨态可掬。
妙懿走上去一一细看了一番,迎面见一名蓝衣蓝帽的小厮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低着头,匆匆往桥上走来。
怀珠指着那小厮喝道:“什么人这样没规矩,见了皇子妃娘娘竟不避让,还不快退出去!”
那小厮径直走到妙懿面前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头。
妙懿猛的捂住了嘴唇,惊得合不拢嘴。
她再也想不到,他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怀珠差点尖叫出声,她颤着声音说道:“我的天哪,萧公子,你这是要害死我家小姐吗?”
虽只是普通仆从装扮,却难掩他俊美的容貌和一身清华的气度。萧明钰此刻的眼中只映出一个人的身影,他并未理会怀珠的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妙懿,眼里包含着千言万语,难以尽述。
见左右无人,妙懿轻声道:“你来这做什么?”
“来看你。”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和吃饭一般。
“现在已经看过了,请回吧。我不希望你我因此各毁前程。”
“我想见你。”
“但我不想见你。”
妙懿背过身去,避开他的眼睛,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让理智崩溃。
“我这次来,是想最后一次问你。”萧明钰一步一步逼近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妙懿笼罩在其中。
“我想问你,要不要随我离开?”
“你大胆!”怀珠几欲抓狂,这要是被人发现自家小姐同一名陌生男子在此私会,所有人都得死。
“怀珠,退下。”
妙懿让怀珠去旁边等她,自己则领着萧明钰来到岸边一座隐蔽的假山下说话,以防被路过的人看见。
“萧公子,能说的我上次都已经说过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请不要再来诱惑她了……
她真的很累了。
“这就是你想要过的日子吗?看着我!”
他强硬的将她的肩膀扳过去,逼着她看自己的眼睛。
“我们可以一起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再不要掺和进这些是是非非中。你可以做你自己,我们都可以做自己,不用再想着家族、责任和前程。我们可以养花种草,过得无忧无虑。我有武艺在身,我可以保护你……”
他几乎是乞求一般的望着她,星眸中隐含水光。生平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