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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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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毯子卷了起来,马鞍备好了,小马被牵到剪毛棚,这时只见蕾蒙娜和玛加丽塔从正屋那里拼命跑来。
  “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蕾蒙娜气喘吁吁地叫道,“我刚刚才知道,你的伙计们今天还没吃饭,我真害臊,但你知道,要不是家里有病人,决不会出这种事的。人人都以为他们今天早晨就要上路的。现在,一定得让他们在动身前好好吃一顿晚饭,已经在烧了。告诉他们等一会儿。”
  蕾蒙娜说的是西班牙话,那些听得懂的人把她的话翻译给听不懂的人听,大伙儿异口同声地向小姐表示衷心的感谢,一个个都欣然同意等吃晚饭,刚才那股急于赶到奥尔特加去剪羊毛的焦虑劲儿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只有亚历山德罗迟疑不决。
  “到奥尔特加得骑整整六个小时的马呢,”他对大伙儿说。“如果你们现在还不动身,那准得迟到。”
  “晚饭一小时内就得,”蕾蒙娜说,“请让他们留下吧,一个小时无碍大局。”
  亚历山德罗微微一笑。“小姐,等他们吃好弄好再动身,怕要近两个小时了,”他说;“不过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就这么办吧,小姐,多谢你的美意。”
  “哦,这不是我自己想到的,”蕾蒙娜说。“是玛加丽塔,喏,是她跑来告诉我的。她知道如果让剪毛手们饿着肚子走,我们太丢脸了。他们大概饿坏了吧,”她带着歉意补充说。“一整天滴水未进,这滋味肯定挺难受的;他们还是在日出后就吃的早饭,对不?”
  “是的,小姐,”亚历山德罗答道,“不过时间不算长一个人整整一天不吃东西也能对付。我常常这样。”
  “常常!”蕾蒙娜惊叫道;“但你为什么要那样呢?”随后突然又想了一下,在心里说,“哦,这个问题多鲁莽啊!他们会穷成那样吗?”为了让亚历山德罗摆脱窘境,她一边朝屋子跑去,一边说,“来,来,玛加丽塔,我们得去帮忙准备晚饭了。”
  “小姐,如果我能做点什么,能不能让我也去帮帮忙呀?”亚历山德罗问道,自己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哦,不,”她叫道,“没什么要你做的。哟,还真有呢。你可以帮着把东西搬到下面的小棚子里去。眼下胡安。卡病在床上,卢易戈到文图拉请医生去了,我们正缺人手哪。你和你的伙计们可以帮着端饭。等准备好了我会来叫你们。”
  剪毛手们坐成一堆,抽烟、聊天、嬉笑,心满意足地等待着。亚历山德罗在厨房和工棚之间来回走动。他听见碟于、调羹的碰撞声、煎炸声和倒水声。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显然是老玛达想要弥补中午的过失。病床上的胡安。卡也听见、闻见了这一切,他大声吼道:“要不是那个大手大脚的老荡妇在给那帮子印第安育生准备宴席,让魔鬼把我抓去!给他们煮’了羊肉、葱头、辣椒,还有土豆,我敢担保,那些人在家里的时候,能够吃上一捧炒麦粉或一碗玉米粥,就感激不尽了,要不是这样,我愿听凭上帝处治。嗯,这下他们该说,他们在莫雷诺家大饱口福了,──这倒也是一种安慰。我不知道玛加丽塔是不是认为我有资格尝尝这些菜肴!圣何塞啊!可那味儿真好闻!玛加丽塔!玛加丽塔!”他扯着嗓门房叫道;但玛加丽塔没有听见。她正在厨房里埋头做饭,再说日落时她已给胡安端去了一碗美味肉汤(医生说这两个星期里他只能吃这个),所以这个晚上她早已把他置之度外了。更何况,玛加丽塔今晚有点心不在焉。她深深地爱上了英俊的亚历山德罗,去年亚历山德罗来牧场时,一连好几个晚上跟她跳舞,向她说了许多温柔、动听的话,就像任何年轻人一样;可是现在他看见她时,就像她是个透明的影子似的,他透过她凝视她身后的天空,什么事情使他烦恼了呢?她不知道。她想,也许是费利佩先生的病;还有遮普遍的不幸和混乱,使他把别的一切都丢在了脑后;但现在他打算留下来了,只要费利佩先生能康复──他看来很有希望康复──那么有他在场肯定是会十分有趣的。玛加丽塔这儿那儿,四处奔跑着,不时地朝那个在外面的暮霭里走来走去、又高又挺拔的身影膘上一眼。
  亚历山德罗没有看见她。他什么也没看见。他眼睛看着落日,侧耳倾听。蕾蒙娜曾说过,“饭好了我来叫你们。”但她没有照她说的做。她让玛加丽塔来叫他。
  “快跑,玛加丽塔,”她说。“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看看亚历山德罗在不在。叫他来端饭。”
  因此,是玛加丽塔的声音,而不是蕾蒙娜的声音叫道,“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晚饭好了。”
  但是亚历山德罗走到门口时,只见蕾蒙娜站在那儿,手捧一只热气腾腾的大菜盘,那美味佳肴叫可怜的胡安。卡馋涎欲滴。蕾蒙娜把盘子递到亚历山德罗的手里说,“小心点,亚历山德罗,装得很满。
  不小心的话,汤汁会溢出来的。你肯定不会做招待,”她边说边笑,亚历山德罗看了个一清二楚──那稍纵即逝、温和友善的微笑,使他差点儿当场把莱盘、羊肉、汤汁和一切打翻在她脚下。
  剪毛手们一个个狼吞虎咽,不消半小时,使舒舒服服地饱餐了一顿,上马赶路了。就在动身前的最后一刻,亚历山德罗把其中一人拉到一边,“何塞,”他说,“谁的马跑得快,你的还是安东尼奥的?”
  “我的,”何塞当即回答说,“我的快多了。只要他愿意,随便哪天我都可以和他比比。”
  这一点亚历山德罗其实不问就知道。但是这几天亚历山德罗学到了许多东酉,其中之一就是学会了耍点儿计谋。他要叫个人以最快的速度骑马到坦墨库拉跑一趟,然后再赶回来,他知道何塞的小马跑起来能够追风运电。他也知道何塞和安东尼奥都夸自己的马儿跑得快,在这个问题上两人素来互不相让,为此积怨颇深。他有意让何塞做他的信使,便用了这个激将法,这样一来,何塞准会让他的马儿以最快的速度飞驰。
  他凑着何塞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又说,“你愿去吗?这段时间的工钱我照付,保证跟你剪羊毛挣得一样多。”
  “我去,”何塞高兴地说,“明天日落时准能赶回来。”
  “不能再早点?”亚历山德罗问道。“最好是中午。”
  “好,那就中午吧,”何塞说,“我的马能行。”
  “千万小心!”亚历山德罗说。
  “那当然,”何塞回答道,两膝一夹马腹,一阵急驰朝西而去。
  “我让何塞给我到坦墨库拉送个信去,”亚历山德罗走到费尔南多跟前说。“他明天中午赶回这儿,后天早晨赶到奥尔特加牧场。”
  “明天中午赶回到这儿!”费尔南多惊叫道。“除非他把马儿跑死!”
  “这是他说的,”亚历山德罗着无其事地说。
  “容易得很:“安东尼奥叫道,他骑着暗褐色小母马来到他们跟前,“我骑这匹马去,要不了那么长时间就能赶回来。何塞的马跟它没法比,永远不是它的对手。你干吗不派我去,亚历山德罗?”
  “你的马真的比何塞的快?”亚历山德罗说。“那我要是派你去就好了。下口一定派你去。”
  第七章
  亚历山德罗居然那么迅速而自然地适应了替莫雷诺夫人掌管家务的工作,看着真叫人感到奇怪。他从容不迫地处理问题,乱麻理出了头绪,崎岖的地方变得平整。幸亏老胡安。卡向来喜欢他,听说他留下来,感到极大的宽慰。也许这个宽慰里面并非全无私心,因为胡安自从出了事故后就一直害怕他会就此永远失去他的地位;他知道,有个墨西哥人早就在觊觎他的位子了,有一回在方登戈舞会上,那人踉阿妮塔跳舞,竟然公开吹嘘说,只要那个不中用的老傻瓜胡安。卡尼托一让路,他就要做莫雷诺夫人牧场上牧羊人的头。要是看着这个家伙在牧场上发号施令,那准会叫胡安发疯。
  但温和的亚历山德罗只是个印第安人,夫人自然绝对不会把一个印第安人永远安置在她牧场里这么重要的位子上的,这正合他的心意;他一开始就真心地与亚历山德罗亲近;让亚历山德罗按时到他房间里来,喋喋不休地向他发布几百条的指示,对许多事情作出解释,其实亚历山德罗比他明自得多,遗憾的是老胡安并不知道这一点。
  亚历山德罗的父亲在圣路易斯雷伊放牧传教区的牛羊,苦心经营了二十年,像他这样的高手绝无仅有,光他本人拥有的羊儿就跟莫雷诺夫人的不相上下,但这点胡安并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亚历山德罗作为巴勃罗酋长的儿子,本人就拥有尊严和权威的地位。在胡安看来,印第安人总归是印第安人,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亚历山德罗在待人接物上的温文尔雅,他的沉着镇静的举止,在胡安责来,完全是因为这孩子生来温和、令人喜爱。要是有人告诉他说,尽管费利佩先生本人从小受其母亲教诲,为人厚道、正直,彬彬有礼,但亚历山德罗的父亲在这方面对亚历山德罗进行的教育更要来得精心,胡安要是听说这话,准会目瞪口呆。可以肯定,这两位家长的标准是不同的。但是没有理由说优势尽在夫人一边。诚然,有许多事情费利佩知道,而亚历山德罗一无所知但也有许多事情亚历山德罗可以做费利佩的老师。而要说到心灵、道义方面的事儿,亚历山德罗的水准则要比费利佩高出一筹。作为男人,费利佩算得上是公正、体面的;但环境和机会可能会摆布他,而对亚历山德罗则无可奈何。亚历山德罗不会说谎,而费利佩则有可能。对于宗教,亚历山德罗生来充满尊崇和虔敬,而费利佩是被教育成一个虔敬的天主教徒。但他们两个都是纯洁无瑕、胸怀坦荡、慷慨大方的年轻人,由于奇异的机遇使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密切,因而注定会变得彼此依赖、难分难舍。那天,亚历山德罗的江声那么神奇地平缓、控制了费利佩来势凶猛的发热。之后费利佩再也没有发过其势汹汹的谵言妄语。那天晚上,他从第一次长时间的沉睡中醒来,正如萨尔别德拉神父所预言的那样,他显得很正常,认出了每一个人,提的问题也合情合理。但由于热得太厉害,脑子过度兴奋,他的行动很久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他时尔有点儿神志不清,特别是刚刚睡醒的时候;令人颇觉奇怪的是,每逢这种时候,他叫唤的总是亚历山德罗,而他渴求的则似乎总是音乐。第一个晚上,他回想起亚历山德罗曾为他唱过歌。“我并不像你们所想象的那么神志不清,我说的话有许多我是知道的,但我却情不自禁地说出来;我听见蕾蒙娜请求亚历山德罗唱歌;当他开始唱时,我记得我感到圣母来到了我的身边,把她的手搁在我的头上,带来一阵清凉。”
  第二个晚上,也就是剪毛手们离开后的第一个晚上,亚历山德罗看见蕾蒙娜在走廊里,便走到石级下面说,“小姐,今天晚上费利佩先生要不要我为他拉小提琴?”
  “怎么,你用谁的小提琴?”蕾蒙娜惊问道。
  “我自己的,小姐。”
  “你自己的!我记得你说过,你没带琴来。”
  “是的,小姐,我是说过;但我昨天晚上派人去拿了,现在就在身边。”
  “派人去坦墨库拉,已经回来了!”蕾蒙娜叫道。
  “是的,小姐。我们的马儿又快又健。它们能日行几百里,不当回事。是何塞去拿的,这会儿他该到奥尔特加牧场了。”
  蕾蒙娜的眼睛闪闪发光。“要是我能谢谢他就好了,”她说。“你应该事先就让我知道。他应该得到报酬。”
  “我付了,小姐;他是为我去的,”亚历山德罗说,话音里表现出自尊心受了点伤害,这点蕾蒙娜应该觉察得到,但她没有察觉,而且越发刺痛这位情人的心。
  “可你是为了我们去拿琴的呀,亚历山德罗;夫人肯定宁愿她自己来付钱。”
  “已经付过了,小姐。这没什么。如果费利佩先生想听琴,我愿意拉,”亚历山德罗慢慢地走开了。
  蕾蒙娜凝视着他的背影。这是她第一口看着他时没有想到他是个印第安人,其实她根本用不着这么想,因为他的皮肤丝毫不比费利佩黑;但她的种族意识太强烈了,直到目前这一刻她才把它忘掉。
  “多么聪明的头脑,多么优美的步履!”她想。接着,她更加专注地看着他,自言自语,“看他走路的样子,好像有谁得罪了他。他不喜欢我来付钱给那个为他跑腿的人。他愿意为亲爱的费利佩效劳。
  我要告诉费利佩,等亚历山德罗走的时候,我们要给他一点礼物。”
  “他是不是很帅,小姐?”玛加丽塔凑着她的耳朵带着笑声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她们两人之间向来就是这么随便的。“他很帅,对不?哦,小姐,他的舞跳得才叫棒呢,你想都想不到!去年我每个晚上都跟他跳;他脚上像有翅膀似的,尽管他长得又高又大。”
  那姑娘的语气里带有一种轻佻的意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突然使蕾蒙娜大为不快。她一下子从她身边走开,用一种她失乎从未用过的语气对玛加丽塔说,“这样谈论年轻男人可不好。夫人要是听见你的话会不高兴的,”说完她拔脚就走了,留下可怜的玛加丽塔一人,如入五里雾中似地愣在那里。
  她望着蕾蒙娜离去的身影,又望了望亚历山德罗的身影。她过来前曾听见他们在一块儿说话。她大惑不解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冥思苦索;随后,她摇了摇头,跑了起来,试图把那番刺耳的话从心里抹掉。“肯定是亚历山德罗得罪了小姐,”她想,“怪不得她那么对我说话。”但是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使她忘却的。这天里她有好几次回想起这事,依然觉得莫名其妙,一点摸不出个头绪来。这是一颗小小的种于,她怎么也想不出它的名宇来;但它被种进了土地里,总有一天会发芽、开花、结果──温室里的土地,一颗苦涩的种子;而有朝一日它开花了,蕾蒙娜就会有了一个敌人。
  蕾蒙娜的心和玛加丽塔一样,毫无意识,她走进了费利佩的房间。费利佩在睡觉,夫人坐在他旁边,她已经这么坐了几天几夜──她那黝黑的脸儿日见消瘦、扭歪;她的头发看上去更白了,说起来简直不可能;由于虚弱和优伤,她的声音越来越沉重。
  “亲爱的夫人,”蕾蒙娜轻轻地说,“乘他睡着,你出去一会儿吧,让我来看着──你到走廊里去走走,那里还有太阳,又明亮又温暖。你要是不吸点新鲜空气会生病的。”
  夫人摇摇头。“我的位于在这里,”她答道,声音干巴巴的,很生硬。莫雷诺夫人最根同情,她既不愿给人以同情,也不愿接受别人的同情。“我不离开他。我不需要空气。”
  蕾蒙娜手里拿着一朵金线锦玫瑰。这会儿走廊的檐上全都覆盖着这些玫瑰,就像金流苏的粗穗似的倒悬下来。这是费利佩最喜爱的玫瑰。她弯腰将玫瑰放在床上,靠近费利佩的头边。“等他醒来看见它,准会高兴的,”她说。
  夫人一把抓起玫瑰,把它扔到房间较远的地方。“把它拿走!花儿对生病的人是有毒的,”她冷冷地说。“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夫人,”蕾蒙娜温顺地说;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失人一直放在桌子上的盛着麝香的碟于,那桌子紧靠着费利佩的枕头。
  “麝香另当别论,”夫人看见了她那一瞥,便这么说道。“麝香是药;它能使人苏醒。”
  蕾蒙娜知道费利佩恨厉香,但她绝对不敢说出来。费利佩曾跟她说过好多次,说他讨厌那香味,但他的母亲却那么喜欢它,她要求一定要让走廊和家里时刻充满这种味儿。蕾蒙娜也讨厌它。有时候这味儿还会使她昏厥,简直就跟死过去一样。但她也好、费利佩也好,他们都不敢在夫人面前承认这一点;如果他们这么做了,她准会以为他们是在发疯。
  “要我留下吗?”蕾蒙娜温和地问道。
  “随你的便,”夫人回答。这会儿只要一见蕾蒙娜的面她就厌烦,她有一种感觉,一种她不愿深究的感觉,真要深究的话,准会吓她一跳。她不敢直截了当地对自己说:“为什么这个姑娘身强力壮,而我的费利佩却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如果费利佩死了,我不能再见这个姑娘。她是什么人,竟然受到圣徒的保护!”
  但是每当蕾蒙娜走进房间,尤其是,每当她帮着护理费利佩时,夫人就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或类似这样的感觉。要是办得到的话,夫人宁愿亲自为费利佩做一切,决不让别人插手。甚至蕾蒙娜的眼泪有时也使她发怒。“她懂得什么爱费利佩!他跟她毫不相干!”夫人想,她误解,她鲁莽,她忘了血缘关系比之心里的爱情是多么软弱无力,这一切都令人感到奇怪。
  如果夫人那发怒的心里能漏进一星半点关于她和蕾蒙娜已经在费利佩心里所占位子的情况,那她准会当场自杀或杀死蕾蒙娜,两者必居其一。但是这种情况是不可能让她知道的;这种念头绝对进不了夫人的脑子。哪怕是上帝的揭示也进不了她的耳朵。说来也是我们有幸,总有一些无形的手拿着无法透视的面罩隔在我们和我们日常最亲密的同伴之间。
  这天黄昏,费利佩又变得烦躁不安,浑身发烧。他整天只是不时地打个吨,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叫亚历山德罗来,”他说,“让他来为我唱歌。”
  “现在他把小提琴拿来了;如果你更喜欢听他拉琴的话,他愿拉,”蕾蒙娜说;她把亚历山德罗告诉她的事转告给了费利佩,说他如何派人骑马到坦墨库拉去拿琴,半天一夜就赶了回来。
  “我要付钱给那个去拿琴的人,”她说,“我知道你母亲当然愿意给他酬劳的。但我看亚历山德罗生气了。他只简单地回答我说,钱已付了,这没什么。”
  “你这下可太伤他的心了,”费利佩说。“多可惜啊!那个亚历山德罗,他就像卢西弗大主教一样骄傲。你知道他父亲一直是他们那队人的头;事实上,有好几个剪毛队都取他管。现在他们管他叫将军,这是从美国人那里得来的官衔;以前他们叫他酋长,佩雷神父离开圣路易斯雷伊之前,巴勃罗一直负责整个牧羊业,是总管事和发放薪水的出纳员。佩雷神父对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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