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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有缘[梁凤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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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觉领受了他的感谢,很有点天公地道似的。
  我是确曾花了精神血汗在这章氏的生意上了。
  别的且不去说它了。其实在这么一间一人公司任职一年后,学晓了出入口生意的板斧门径,要转到较大规模的公司去,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反正经验已经到手,大可伺机跳槽,过桥抽板。
  然,我连报纸上的雇人栏,也一直懒得翻看。
  实行一心一意,要跟章德鉴做到章氏成功为止。
  才在上星期,我气冲冲地跑上厂房去,为着佛特尔公司的订单吵嚷不已,无非是对公事入心入肺的表现。
  我办事的原则是除非不答应客户,否则必定如期完成,断不能以任何借口,延迟货品赴寄的船期。
  这是基本的做生意于法,相信任何人都明自,并不是我一个如此,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有如此反应,所以,厂房生产部控制时间失调,以致货品起货时间拖长,最能使我急如热窝上的蚂蚁。
  厂长给我解释说:
  “是我们那啤机出了问题,并非我们刻意迟起货。”
  我暴跳如雷,道:
  “故意与否根本不成问题,客户只看后果。后果无伤大雅,他管你是不是一番恶意。否则,就算是好意他也不理会。”
  我说错了吗?
  世界上太多好人做坏事了。
  我才不管谁是好人坏人,只不希望好事多磨,坏了大事。
  客户关系不是容易建立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非谨慎不可。我相信这绝对正确,而且百分之百。
  我也不管那厂长高兴不高兴,就此拉长了脸,坐着也不肯走,直至肯定他们的维修部人员把啤机修好,再加开夜班赶货,我才放心地离去。
  人是有惰性的。只有不断有人在旁鞭策,才会发奋。
  那些工厂,多多订单都接到手里去,为求不要走漏生意,根本明明是力不从心,于是很多良善的客户就会倒霉。只有凶巴巴、睁大牛眼的看牢着他起货的人,例如我,才会平安大吉。
  要好好地履行我的职责,是要用全心投入,加注甚多感情关怀在生意上,才可成事的。稍为疏散,功效就完全不同。
  我当然的听过那厂里头有些工友在背后取笑我:“这位小姐嘛,一点不像个小伙计,倒有点像老板娘的派头。”
  我才不管这些是是非非呢。
  总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是对得起章德鉴而有余的。
  故而,他对我认认真真的致谢,我倒是问心无愧地受落了。
  章德鉴又讷讷地问我一句:
  “今天你请的那个小女孩,还满意吧?”我考虑了片刻,然后,我点点头,说:
  “完全没有经验,可是我觉得她极之纯品,很受教,很好学!”
  “这已经足够了。在她身上,你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笑,是真的,才不过是一阵子之前的情景,我不也是个对出入口企业与制造业完全陌生的门外汉?现今就算不成专家,也是半个万事通了。世界上哪有学不来的工作与生意?
  有志者事竟成。
  章氏生意再好,目前仍然是蚊型公司,雇用的职员,首先要肯学肯做,最好是新人,有归属感的。否则,辛辛苦苦地把功夫教晓了伙计,他又另谋高就去,章氏就变了专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们现今还没有资格慷慨地为社会培养人材。
  我于是说:
  “我没有什么大用,最好的一点也不过是够定性,并不朝秦暮楚而已。”
  “希望在可见的将来,我都不会失去你。”
  章德鉴说这话时,双眼看住我,眸子泛着一层柔柔的光彩,似是有泪。
  我赶忙低下头去,不知为什么,不敢再跟他对望。
  当我再抬起头来时,一切巳回复常态。
  心中牵动一下,想,刚才大概只是自己敏感的幻觉而已。
  稍稍定下心来,才发觉我未曾回章德鉴的话。
   为求使车内刹那出现的似觉尴尬的气氛轻松下来,我故意俏皮地说:
  “只要老板不嫌弃,没给我一个大信封的话,我仍是极愿意留在章氏效劳的。”
  章德鉴答:
  “我很感激,真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听得出里头的确放了真实感情,因而相当踏实,相当动听。
  我不期然自动再补充说:
  “跟在你身边这些日子,很有点与章氏共同成长的感觉。不嫌我说得夸张一点的话,公司对于我,又好像是个初生婴儿,我这个当保姆的对他爱护倍至,恨不得一直看着它快高长大,才叫称心如意呢。”
  我竟越说越高兴,歪着头陶醉一会,再加一句:
  “是真的,这不知是不是女性容易有的情意结。”
  章德鉴听了,突然似是自语道:
  “到你有了自己真正的孩子时,就会分出轻重来了,事业工作毕竟犹在其次。”
  我愕然。
  车厢内的空气又刹那回复暧昧。
  章德鉴转过身来,望着我,问:
  “你的好事近了吗?”
  这一次,我认真而勇敢地看进章德鉴的瞳眸深处,如许的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我清晰地感到对方令我心怀紊乱。
  这种情绪是激动的,好受而又不好受,有它一定的震撼力。
  我实在无辞以对。
  章德鉴轻声地说:
  “致生给我提过,他刚刚向新记地产订购了一个建在北角山麓处的新楼单位,准备成家立室。”
  我一听,顿时停住了思考。
  钟致生这是独行独断,如果他把置业与婚姻连在一起做出安排的话,更属一厢情愿。
  听了章德鉴的报道,我没由来的有点震惊,更添些微愤怒。
  然而,总不方便将我的这个反应宣诸了口。
  我只得仍旧保持缄默。
  章德鉴看我不语,竟有点慌张,说:
  “对不起,我不是管什么闲事,只是……很有点为你们高兴,又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我追问。
  “担心你婚后会对章氏少了关注,或甚而变为全职家庭主妇,我就要损失一个好助手了。”
  “不用担心!”我冲口而出。
  章德鉴望住我的眼神,冒出了奇特而肯定的光彩,就为了我那句话吗?
  当你发觉到自己在某人心上的重要性时,毋庸深究原委,感受必然是好的。
  我如果细心地想,这些年来,也只有章德鉴与钟致生两人确令我尝过这种被受重视与需要的感觉。
  前者代表我的事业,后者是我的爱情?
  无意地轻叹,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
  在我生命上的两宗大事,最高的成就,原来亦不过如此。
  我还苛求些什么呢?
  苦笑。
  章德鉴见我再度沉默,禁耐不住问:
  “是真的不用担心吗?”
  “不。”我肯定地点点头说。
  没有加上任何其他说话,只有一个单字。
  由得他自由地联想吧!
  叫他不用担心表示着我仍会逗留在章氏服务一个颇长日子,并不等于我不结婚,或甚至在短期内成家,改变身份。
  这到底是我的私事,并无需要向任何一个人交代。
  倒是翌日,钟致生打电话到公司来约我了班后去吃晚饭,我以并不太欢喜的语气推辞了。
  我很有点生他的气。
  跟我“行”了一段日子,但也不能如此肯定地认定我非嫁给他不可。
  最低限度,他有诚意的话.很应该把他买楼的事跟我商量一下。
  摔下了他的电话时,我的脸色大概不怎么好看。以致于初来上工的方婉如以及那当信差的赵少波,都木讷而紧张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候我发落似。
  总不成在人家一上工的日子,就给他们留个凶巴巴、难相处的印象。
  于是赶紧压下了心里的翳闷与不快,重新展露笑容,向他们解释工作的分配。
  私事跟公事必须分开来处理。
  最坏的情绪都不能带进办公室来,因为同事只是你工作上合作的伙伴,而非分担阁下情绪困扰的对象。
  一下子重投工作的怀抱,立即忙个不亦乐乎。早把对钟致生发脾气一事抛诸脑后。
  直至华灯初上,辘辘的饥肠提醒我要下班了。才走出大厦,一眼瞥见了钟致生像傻子般地直站在门口,分明是已呆在那儿好一会儿等我下班。神情有一点惶恐,也有一点盼望。
  未待他趋前开口说话,我的心就一下子软化下来。
  钟致生放慢了语调,问:
  “我等你下班,一同去吃饭好不好?”
  饭我当然要吃的,老早腹似雷鸣了。
  既是对方低声下气地求,我跟他吃一顿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坐到中环那家叫红宝石餐馆的时候,我老实不客气地立即大嚼。
  一个牛尾汤没吃完,跟着是足八安士重的西冷牛扒,再加甜品咖啡,还有点意犹未尽似,手里拿着个餐牌,舍不得放下来。
  能做的人很能吃,事在必然。
  苦力不也如是。
  做工处世还真真要透支大量精力的,非补充不可。
  钟致生笑问:
  “不生我的气了?”
  “谁生你的气?”
  “你今早说人累得不成话,今个儿晚上要早早回家去。”
  “对呀!人有权利改变主意,今早我累,今晚我饿,因而决定先吃饱了再睡,就是这么简单。”
  “楚翘!”致生伸过手来握了握我的,“能不能答应别在一些承诺的事情上轻易改变主意?”
  我望住他,没有答。 
   如果我说:“听着钟致生,我不明白你之所指。”那就似乎过分惺惺作态了。
  现今世界,凡事讲率直,求效率,连谈恋爱都稍稍被这种风气感染了。
  或许因而缺了矫揉造作所生的情趣,也是没法子的事。
  我自明钟致生之所指。
  要一下子套取我的承诺,此事甚重大,我不能像吃顿饭般,随随便便地首肯。
  钟致生既已问了出来,一于破釜沉舟,要个水落石出的答案。也是很应该的。他继续问说:
  “这两天,我老想找个机会跟你说些未来的一些计划。”
  他随即补充:
  “有关我们二人的生活计划。”
  我一边拿起匙羹,搅动着咖啡,一边静听他的细诉。
  还未有充足的资料之前,无须自动自觉的想当然。
  很多工作上头学晓的行政道理,原来也是放诸四海而准,适用于私交之上。
  “新记地产快要推出他们一个热门的地盘,在北角半山的山麓,将来港岛地铁站设在那儿,方便得不得了。
  “我有位好朋友在新记任职,曾重重地托他代我预定一个单位。面积虽不大,只七百多尺,然,客厅和主人房对正了维多利亚公园,风景蛮好的。
  “我的意思是……”钟致生深深地吸一口气,再说:“一个小家庭若建立其间,倒也有可观之处。最低限度日出而作,日入而归时,交通方便。夜来可凭栏远眺,这算起来还有相当的雅致。”
  是很合情合理的预算。
  我茫然。
  眼前的景象最清晰不过,婚后的生活是公一份,婆一份,每天营营役役完毕,也有一个不太差的安乐窝可供憩息。
  唾于而得的平淡安宁下半生,我是否愿意接受?
  生命似乎才刚刚开始,就把以后的生活放进一个既定模式里,对牢同一个人,做一些呆板的事情,直至老死。
  想想也真有种苍凉的感觉。
  我垂下头去,感慨万千。
  钟致生如以为我的沉默代表默认,那是错误的。
  我只在沉思,如何以一个较得体的方式向对方表达我的意向。
  千万别令致生难过,这是重要的。
  到底这些日子来,他在我生活上起过相当建设性的作用。
  且我一下子令他太失望,是有责任要肩负的。
  无可否认,相交以来,我并没有让致生知道,其实自己从不曾为我们的将来打算过。
  我的许许多多无可无不可的感情以至行动反应,是拖泥带水的,一直令致生逗留在相当高的寄望之中,才导致他今日的有所要求。
  或者,公平一点的分析,对致生,我会不会有种骑牛找马的心态了?
  此念一生,我赫然一惊。
  从来不是个肆意占便宜的小人,怎么竟在如此严肃的终身大事上,处处只为自己着想,而漠视他人之会备受伤害?
  我想是不是小便宜就不去贪恋它,独独是有关终生幸福的大事,就不同了。
  利益冲突大,才见人心。
  谁会为小小的利益而坏了声名信誉呢?
  更深的惆怅。
  我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望住钟致生。
  他的眼神焦灼,分明有股热炽的期望,浮动在一张涨得红通通的脸上。
  “致生,再好的计划都需要有适合的人选去推动,那就得看你的眼光和选择。”
  说到头来,我的回话相当谨慎,有点像跟对方谈生意的味道。
  处事宜慎。我可以引领对方踏入正题,但可以操之过急,而至过分一厢情愿,有失身份。
  果然,致生急急地答我:
  “我以为自己已经讲得很清楚。”
  致生握着我的手不放,恳切地说:
  “我的对象当然是你。”
  “致生,我们还年轻,要慎重考虑。”
  他慌忙截住我的话:
  “不,我不年轻了。或许年轻的只是你。我已经三十岁了!”
  “这算什么呢?”我笑:“章德鉴比你还要大!”
  “不要拿我跟他比。他是他,我是我。楚翘,你怎么老是放不开这姓章的?”
  致生的忽然动怒,触动了我的神经,我心怦怦乱跳,血脉开张。
  整张脸涨红得有种被烈火刹那烧热的感觉。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为自己申辩。
  因为,我的确想对致生说:
  “让我们把章氏打理得更上轨道之后,才再谈儿女婚嫁之事吧!”
  致生其实没有小题大做,他预测得十分准确。
  我是有点儿不放过姓章的意向,屡把章氏的一盘生意放在我生活上的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上。
  可是,我的确有权恼怒。
  因为致生的语气是暧昧而含糊不清的,听进我的耳里,似乎要说我跟章德鉴的关系如何纠缠纷乱得近乎猥琐了!
  钟致生稍微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我的眼光,说:
  “对不起,我有点言过其实,楚翘,请原谅。不知为什么,我对章德鉴总有份不放心,从第一天开始认识你,就已存在心头。这些日子来,看见你整个人、整个心完完全全地投入工作之内,章氏好像把你整个人吞噬似的,我就更加牵挂。我不希望将来的妻子,会把大部分的时间与关注放在老板身上。”
  “致生,这话真是言之过早。”
  对方的一番挚诚解释,让我平了平气。
  无沦如何,他对我的重视是一番好意。
  然,趁此机会,我总应该把话说得清楚一点,以免以后,最低限度在可见的将来,要负上感情误导的责任。
  “致生,我同意你的说话,一个女孩子结婚了,应放家庭在首位。在我未曾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之时,我不应更换我的角色。”
  “楚翘,你的那份工也不过尔尔。”
  这可以是很伤自尊心的一句话。只是致生以焦虑而诚恳的语气说出来,感觉并不难受。。
  我也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就是为了平庸的一份工作之后有个吸引我的章德鉴,故而令我恋恋不舍吗?
  不,不是这样的。



五'梁凤仪'


   这几年来,我从低做起,工作成绩从无到有,这份努力的历程,令我愉快,且渐具自信。
  现今就要我金盆洗手的话,是太意犹未尽了。
  我从未曾想过自已有担演贤妻良母的潜质,可是,作为一个专注的独立职业女性,确实已具雏型。得来不易,我舍不得放弃。
  我设法子定一定心,组织好辞藻,给致生略作解释。
  他当然失望。
  “楚翘,是我们的感情基础不够巩固,而令你犹豫吗?”
  既然他直截了当地问到关节儿上头去,我也不妨更坦白:
  “感情的滋长也需假以时日,是吧?我们的很多缺点,相信彼此都未有机会经验到,一下子下结沦,不是好事。”
  “房子要两年后才落成,我们其实有时间。”
  我笑。
  这算是妥协与让步了,是吗?
  致生付予我的感情是肯定比我付予他的多,这应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不知从哪时开始,致生每次送我回家去,总要在我家门前把我抱一抱,接一个吻,才肯离去。
  这一晚,他的激情尤甚。
  我差一点要窒息过去。
  是要这样子,才可以稍稍慰藉致生的失望,或甚至恐惧吗?
  我只有知情识趣地尽量迁就他算了。
  睡到床上去时,我开始辗转反侧。
  把致生对我说的话,翻来覆去地想,心上七上八落,无法安稳。
  最令我震惊的是,长此以往下去,不知是何结局?大概非弄至跟致生跑进大会堂去是不会结束的。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一直只作原地跑,并没有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更难辞其咎的是,我始终狠不下心,斩钉截铁地给致生说出我的感觉。
  我应该对他说:
  “致生,不是这样的,爱情不是这么一回事。
  “有爱情并不等于非要归宿不可。
  “一男一女蓦然发现非有对方存在于生活上与心上不可,完全没有计算过、想过要如何的一步一步争取所有物质需要。若能长相厮守,竭尽所能做一些令对方欢喜的事,否则,只须把他放在心上,永远地放在心上即可。”
  我没有讲出这个感觉。
  因为,我向现实低头。
  我仍然毫不爽快地把致生的感情勾留下来,只为我自私。
  万一再苦苦地干上几年,纵使事业比如今更胜一筹,然而人老珠黄,再找不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就这样孤伶伶、冷清清地过掉一世了,是吗?
  想一想,都已不寒而栗。
  母亲就是个摆在我眼前的实例。
  从前父亲在世,老夫老妻也不见得终日有讲不完的话题,然,有个老伴在身旁穿来插去,气氛总是暖烘烘的。
  直至父亲去世,母亲就一手抓住了我,拿我当成老爸的替身。
  有那时那刻,我外出夜归,母亲就牵挂,额外地觉得自己凄清愁苦寂寞,候至我回家来,一定是絮絮不休地吐苦水,烦得要命。
  惟其我在家里了,哪怕是闷声不响地倒在床上看书、睡觉或观赏电视,母亲的心就能安顿下来。
  她老是说:
  “后生儿女不明自老年人的心理,有个人在自己左右,在需要时可以有声有气就好。”
  多年的体验,使我或多或少能领会她的心情与需要。
  甚至如今影响着我的行事与抉择。
  少有的心烦气躁,挥之不去。
  翌日中午,我把念真约出来午膳。
  看上去,我比李念真更像个失恋的人。
  毕竟一个晚上失眠,黑眼圈立即义不容辞地跑出来亮相,教我无所遁形。
  反倒是念真,精神奕奕,双目炯炯有神,皮光肉滑,比前些时更见窈窕而婀娜。
  念真瞧我一眼,说:
  “你的神情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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