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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有缘[梁凤仪]-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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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座位竟是毗邻。
  瞥见了那个原是章德鉴的座位,坐了个胖胖的妇人,那大概是他的朋友吧。
  彼此既不认识,也就不好胡乱搭讪招呼了。
  真不知有多久没有上电影院看戏了。上次是……
  天,为什么一些人会对一些往事选择忘怀?因为思忆起来,心立即往下沉。
  我忽然记起初出道时那姓陈的急色鬼,趁电影院一关上灯,手就伸过来捉住了我的。
  现今还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电影院的堂灯,刚好调暗下来。
  我禁不住心上抽动一下。
  还用眼望一望身旁的钟致生。
  完全没想到会四日交投。
  彼此却有一份意想不到的尴尬,慌忙把视线放回银幕上去。
  心上仍有轻微的卜卜乱跳。
  为什么呢?是刻意的安排,抑或偶然的巧合?
  章德鉴从陆羽茶室的爽约,至今天晚上的不见人影,会不会是另有乾坤?
  我拿手摸摸脸颊,微烫。
  这感觉并不难受,就由着它算了。
  并不全神集中看这出电影,尤其是偶然望向那身旁的胖女人,看着她从开场到收场,都呼呼入睡,我的心更多牵动。
  天下间会有这种忠实影迷?未免令人难以置信!
  散场后,钟致生陪着我走离戏院,在街角叫了一部计程车。
  很自然的,他跟我一起坐了上去。
  坐到车厢去后,二人都无话。
  气氛因莫名的沉寂而显得额外尴尬。
  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句说话挤出口来:
  “谢谢你相送。我们其实住得真不近!”
  原本是意欲表达诚恳谢意的,没想到竟令钟致生刹时红了脸,益添彼此的难为情。
  那一段车程长如一个世纪,难受得要命!
  到了家门,我正拟下车,钟致生说:
  “我可以问你要个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我迟疑了那么几秒钟,他就讷讷地说:
  “想跟你做个公事以外的朋友,可以吗?”
  我点点头,把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白纸上,递了给他。
  钟致生脸上绽出的笑容很暖和,教人看得舒服。我这才稍稍看清楚他的长相,不俊不丑,平庸普通,如此而已。
   不知多少人说过,平庸的人是有福的。
  真不明白这是番什么道理?
  人人都竭力表扬平凡,赞美平凡,可是,人人对于不凡又趋之若鹜,拼了命都要表现超凡!
  就等于不断抬举安贫乐道的情操,又疯狗似的希望旦夕发迹,富甲一方。
  为什么人要如此的自欺欺人?
  睡在床上,一直的辗转反侧,为钟致生那张并不超凡脱俗的脸而伤透脑筋!
  有这个必要么?
  有的。如果有一天他打电话来约会呢?我是否答应了?
  也许可以答应的,紧张些什么呢?谁不在今天有不同的约会。怕为数达千万次,才定夺花落谁家不迟。
  连婚前性行为都已普遍被接纳的今天,我还如此紧张,是否过分了?
  而且,我又是什么身份的一个人呢?极其量只不过是稍具姿色,比一般中环写字楼女生的平均分高一点点罢了。要说到学历,名作家亦舒经常慨叹大学生一毫子一打,不是没有道理的。再论家势与社会地位,连自己都差点儿嗤之以鼻。
  反观这姓钟的,除了平凡的一张脸外,其余的条件都似稍稍在我之上,最低限度事业有点可观成绩,这对男人很重要,处处提升了他的身份。
  人家不来嫌我,我倒思前想后,怕吃了亏似。真是!
  然而,我的确大方不来,因为我觉得不自在。
  谁个少女的情怀不是诗。纵使没有惊鸿一瞥的心如鹿撞,总应该在相识之后有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心情才像点样吧?
  除了心上那份为着陌生而微微存着的尴尬外,我真的没有享受过异性对我表示好感的刺激与兴奋呢。
  人生战场上,对所有私情与公事之处理,大概都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此念一生,神经才稍稍松弛,颓然入睡。
  母亲每个星期天的节日,都是五十年不变。
  晨早到菜市场去买满瓜菜肉食,回家就躲在厨房里忙那一阵子,把午膳晚饭的菜肴都预备好了,就大开中门,迎接那三位惯性的麻将搭子,一屁股坐下来,不由分说就战至半夜三更而后巳。
  这种在麻将台上表现的永不言倦、再接再厉的奋斗精神,如果发挥到其他工作上头,怕人人的事业都会灿烂辉煌,一日千里了!
  我假日的最高享受就是元龙高卧,就算转醒过来,也直赖在床上,肆意地把时光虚耗在百无聊赖、胡思乱想之上,心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奢侈享受感觉,相当受用!
  一星期有六天都受那闹钟的窝囊气,准时准候把你催醒,真真为之气结。
  除了赖床,就是看书。书中纵无黄金屋,亦无颜如玉,但肯定有良朋知己。看一本好书,像交了一个谈得来的朋友,每读到精彩之句,我是轰然狂笑,或是拍案叫绝。这种心灵上的沟通共鸣,正正是朋友可贵之处。
  这天又翻亦舒的著作,有这么一段:
  “现今的男人好怪,有胡子的像贼,下巴秃秃的像太监!成什么世界了!”
  我管自在床上笑得手舞足蹈,简直喘不过气来。
  想这是个自动变性的时代了,在社会上干活一段日子后,男变女,女变男,后者的情况较前者更显著,更不能避免。
  女性在谋求独立的过程之中,究竟要付出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眼前的成例怕是屡见不鲜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自我有了稳定收入后,第一件买给自己的礼物,就是床头电话分机。可让我自由自在躺在自己的天地里享受跟朋友畅谈,诚生活上的一大兴趣。
  电话筒传来啜泣之声。我吓那么一大跳,忙问:
  “谁?是念真吗?”
  对方只喊了我一声,跟着整整五分钟都在哭个不停。我一直拿着电话笥,六神无主,竟随着那凄厉的哭声,开始有点肝肠寸断的感觉。
  直至李念真缓缓地回过气来,我才问:
  “什么事发生了?”
  “钱其昌移情别恋了!”
  啊!原来如此。
  我默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念真与其昌都是我的大学同学,大学时恋爱早已闹得如火如荼,只等到毕了业,到社会上谋事工作,打稳经济基础后便实行开花结子了。
  念真不错胸怀大志,毕业后走进本埠有名的财经机构盛才投资集团去,不足三年光景,已经扶摇直上,无疑是她拼死力做事之故。
  然而,女孩儿家在事业上再得意,一颗心还是会放起码一半到婚姻上头的。
  李念真当然只是嘴里说得硬朗,老讲缘来即团聚,缘尽即散的大道理。其实她的确无异志地爱恋着钱其昌。
  其昌在政府里任政务官,前途不能说不好。然而,再忙的政府工都跟商业机构步伐有距离。其昌曾对念真的拼劲出过微言,无论是男性的自私心理,不大愿意自己身边的女人过分能干,出类拔萃,抑或他舍不得女友放太多精神时间在工作上,因而疏忽了两情眷恋的情趣,我们都隐隐然觉得他俩的关系已经亮起红灯。
  不是不略尽朋友本份,坦诚地提点过念真的,记得谭素莹就曾斩钉截铁地跟她说过:
  “幸福婚姻的模式多是由男方拟订的,好歹把自己塞到了那个包装里头去,若真的适应不来,就要出轨了。钱其昌喜欢淡静生活,你若然依旧过风起云涌的日子,冲突早晚难免。要就一门心思做女强人,要就跟在他屁股后头走,拿份工当作帮补家计算数!”
  当时,念真还笑嘻嘻地说:
  “若真不能两全其美的话,那还是选择自己的事业为上算了,终生的看着一个人的眉头眼额行走做人,只拾回半个自己,怎么吃得消!”
  言犹在耳,就出事了。
  可见心理准备多充足,一旦面临孤清冷静的日子,承受遗弃的压力,心里还是难受得可以。
  毕竟有多年的深情在。
  一旦有这种瓜葛发生,旁的人只能静静地,抱着同情的心境,做个聆听苦衷者,实在爱莫能助。
  念真也许真是女强人本色吧,她只断断续续而又简简单单地在饮泣声中告诉我,就在上两个礼拜,蓦然发觉已经没见钱其昌好些天,只为她要跟上司到东南亚公干,回来后又七手八脚地忙了一阵子,稍微闲下来,回头顾念一下男友,就发觉已有事了。
  我黯然。
  难过的感受并不单为两个老同学的分手,更为念真可以在事发后十多天,才忍不住抓起电话筒来向我哭诉,可见真是曾经硬生生地把悲痛吞到肚子去,直至忍无可忍为止!
  难为她还晓得试图幽默地说:
  “没想到这年头,什么位置与角色都有黄雀在后,虎视眈眈。这倒证明我的品味不差,钱其昌是抢手货!”
  真是啼笑皆非,我说:
  “出来走走好吗?散散心!”
  “不!谢谢你,楚翘!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今个儿起晚了,刚才一下子从床上惊醒,发觉原来又要捱过一天,忽然的悲从中来,才骚扰了你!哭出来了,讲出来了,已经舒服得多。今天我还得躲在家赶写一份工作建议书。”
  “明天吧!我们都在中环上班,一起吃顿午膳。”
  “你不用担心我,明天就更没事了,星期一至星期六,总容易过,最凄凉是星期天。该欢乐的日子没得欢乐,情绪最受影响。”
  职业女性的心态甚至乎病征,都在李念真身上活灵活现,纤毫毕现了。
  只不过需要一阵子的喘息,或者说,只够资格有一个短暂的歇脚处,便又沙尘滚滚,提刀上马,肉搏沙场,再战江湖去。
  谁说不是木兰从军?
  现今的女人要维持女人的气质与派头,除非像式薇,完完全全做付托乔木的丝萝去,其中的悲喜分量分配如何,也还言之过早。 
   挂断了线之后,心情没由来的落寞,再无法集中精神看书。
  自己有一点点的觉得不得意,怎么像在水中央,两头不到岸似!既不能有式薇的手段与运气,寻着个如意郎君,不由分说地嫁掉了,又不能像念真,把心一横,将儿女私情置之脑后,专心搏杀事业。
  我是如此的逆来顺受,见一步走一步。
  社会上怕多的是我这种妙龄少女。
  然,不是如此这般,又如何了?
  虽云机会永远在你左右,只须留意,自然有成,还真要讲讲时来运到。
  我推开房门,意欲到客厅去走走,舒筋活络。一阵麻将的噼啪之声,立即传进耳里。
  我下意识地稍稍缩回脚步。
  然而已经太迟了,母亲的眼角瞟我,立即说:
  “每逢假日就睡到日上三竿,不知就里的人,还以为你定是干什么职业的了。人家少男少女。星期天节目一大箩,唯独你是卖剩的蔗!”
  母亲从不晓得在人家面前给我两分薄面,反倒要那群雀友们群起给我维护,好等大家下得了台。
  心上气闷、翳痛,立即打道回府,又把自己关在睡房去,生大大的不忿之气。
  真想伸手打电话给念真,或者找素莹吧,央求她们陪我到外头去吸一口新鲜空气去,免得在这儿窒息。
  想想,也真没中用。
  人家失恋了,还能撑得住,吐罢了十分钟苦水,又是一条好汉!我只不过受了自己母亲的一点点闲气,就急得什么似的,无法再静下心来在房里阅读。
  于是倒抽一口气,再蜷伏在床上,看小说去。
  蝇头小字,无法直闯脑海,遑论引起共鸣,我只好强着自己适应。
  张爱玲说过的“凡事习惯下来就好了!”
  寂寞亦然。
  床头电话铃声再响起来,石破大惊,竟有如沙漠清泉般受欢迎,我飞快地接听。
  “我找阮楚翘小姐:”
  对方是男声,似曾相识。
  “我是钟致生。”对方声音很有点喜形于色。“刚摇电话给你,老是接不通,以为电话坏了,又以为你给我的电话号码不正确!”
  我失笑。钟致生大概怕我把个假电话号码给他吧!男人们也有很多脸皮薄薄的,承受不起追求时的压力。
  我心情顿时大为轻松,一定连语调都充满了鼓舞性。他终于说:
  “这天下午有空吗?想请你到外头去饮杯茶,散散心!”
  这是他提出的第一个约会,立即答应下来,当然太有点求之不得的味道,况且,原来星期日下午完全没有节目,也实实在在露了寒酸相。
  然而,我一口答应下来。
  挂断了线,自己还真耸耸肩,有点无可奈何。
  凡是向现实低头.都必定有这种感觉吧!
  当我走到厨房去烫好了衣服,再穿戴妥当出门去,一站在大太阳底下时,整个人就像复苏的咸鱼般新鲜轻松起来。
  难怪有些人会得为了快快脱离一个困境,而心甘情愿跳进另一个困境去。
  最低限度应付新的艰难,也有一份新鲜感,容易产生一种新希望。总比孵在一个陈年旧巢里,一成不变地熬着每分每秒好过得多。
  才站到大厦门口去几分钟,钟致生就驾着一辆日本小轿车来接我。
  他穿了件湖水色T恤,显得青春了,也必是因着心想事成之故,整个人都轻快,一直笑容满脸,
  能给了别人恩惠.真是快乐,若还同时利己又利人的话,应该有双倍的欢慰。
  我完全有信心,这个星期天的气氛与心情都一定比近期的那些周日进步。
  钟政生问我可同意去海洋公园?
  那是小孩于与情侣的乐园,心想,身份纵然二者都不是,也不妨沾沾人家的光!
  于是车子朝港岛南区进发。
  海洋公园的吊车,应该是情侣坐的,而且是爱的摇篮。
  如果深情早种,趁着朗日和风,手牵着手,相偎相依,齐齐俯望平静如镜的海洋,仰视淡淡含笑的远山,心理上的感觉一定好得不得了。
  钟致生跟我,只对坐着,连视线都有点鬼头鬼脑的不敢直视对方,生怕尴尬。这是恋爱的开端吗?
  不是吧!若然,我就真有点失望了。
  小说里形容的恋爱情景不是这个模样的,最低限度,心要狂跳不已,像快从口里吐出来似,才像样呢!
  如今,我那么的舒畅而平静。
  始终具干扰性的只是那份微不足道的难为情。
  难为情,不是为了欲拒还迎,两心相许。而是作为情侣的心理准备不足,身份不上不下。
  从头想过,我原来是个对感情要求如此高的人!
  竟不如一直以来,给予别人和自己的印象,一切都无所谓,随遇而安。
  钟致生陪着我看了海豚与水上特技的表演,再去坐摇摇船、过山车等刺激的游戏。
  我固然完全没有惊出冷汗来,连稍为造作,来个乍喜还惊都不会。正正经经地坐好在过山车上,又好端端地爬下来,差点无动于袁。
  不像是个应男友之邀出来耍乐的女孩子应有的反应吧?
  不知钟致生会否失望?
  有些男孩子带女友去行惊险电影,纯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然,这不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钟致生有此念纯是对我的青睐。
  可惜的是,他显然并无特殊的魅力去吸引我投怀送抱。
  抑或我们到底相识甚浅呢?
  失望的也计不是钟致生一人。
  反而是坐在餐厅内吃下午茶时,气氛最好。
  我跟钟致生交换了很多生意上头的意见。对于银行的运作以及跟出入口贸易的关连,他给我娓娓道来,我的兴趣极为浓厚。
  尤其是听钟致生给我讲述某些成功人物创业的个案,更令我莫名的兴奋,交叉着双子,有种摩拳擦掌,好歹要参与其间的姿势。
   我禁不住问:
  “你看章德鉴能否具备成功条件?”
  “你这么关心他呢!能雇用你做他的职员,就已是成功的一道阶梯。”
  “同舟共济,我们有某程度上的祸福同当。”我并没有否认关心章氏生意的必要。是吧?
  钟致生看上去其实是个相当殷实的人,他的语调平淡,然绝不挑剔。他言之有物,却没有浮夸的味道,这是最为难得的。
  我也曾遇上过一两个跟我们章氏有来往的小客户,向他们多请教两句,都不得了。脸色一转,一派老行尊的表情就挂下来,再放着不可一世的语气,难听得刺耳。
  最低限度,跟钟致生相处还是舒服的。
  当然,情势明显不过,钟致生并没有拿我当作客户的小伙计看待。
  身份既是他稍稍属意的对象,自然的升价十倍。
  这天尽兴而返,母亲并没有再罗唆,就让我静静地睡床上去了。
  除了觉着疲累,我再没有去想钟致生。
  没有什么好想的,一切既来之则安之。
  这以后的两三个星期,日子真好像过得快了一点。
  除了正常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之外,钟致生不时约我吃顿晚饭。
  周末,我们也到外头去走走,钻钻电影院,坐得四平八稳地看罢一场戏,才回家去。
  母亲这天在我出门上班前,忍不住说了一句令我啼笑皆非、但却心安的话:
  “我原以为你是死鸡撑饭盖,星期天自己溜出去独个儿逛街,算是向我逞威风。原来却真有其人其事!”
  我还不知应如何作答,她又接上嘴了:
  “C座二婶告诉我的,那男孩子开辆日本小房车。”
  我竟突然有灵感幽母亲一默:
  “少安无躁,人总会力求进步,下回要开辆奔驰的车来接,以光宗耀祖。”
  我不看母亲的反应,就径自走出门去。
  真是可怜见!现今要丫角终老还不是容易的事。
  这年头,反倒是街外人放过自己,因为社会完全崇尚个人自由。独独是你家里头的亲人,老把面子建筑在自己的为难之上。
  母亲永远不明自,她的左邻右里以及麻将搭子,根本不会真心关顾我们母女俩的生活情状,我们的好与丑,其实都是他们的一些日常话题而已。
  且不去管它了,我太习惯母亲的心态与我们的环境,做一天和尚,有责任敲一天钟。这些天来,不大费劲地敲响了钟,就看成是我偶然的走运吧!
  我并没有发觉章德鉴在这些天来有什么不妥当。
  只有这天,我拆阅了非洲来的信件,开心到立即狂叫连声。
  还未到限定日期,佛特尔公司已经来信,大量订购银器首饰,显然,我们寄去的样本,极受当地人士的欢迎。
  我开心得手舞足蹈,不期然地摇头摆脑甩动着我的短发,把信拿在手中扬着,向章德鉴大声地报告这个好消息。
  我必须承认,自己欢喜得好像个小女孩。
  章德鉴缓缓站了起来,望住了我,当然还有我手上的那封信。
  他似是看得呆住了,神情有点怪异。那两道浓浓的眉毛微扬起来,眼神是惊喜,甚而似乎骇异,似看到一样令他血脉奔腾,向往良久的东西,因而呆住了,把所有的要发放出来的热情和兴奋都凝住在眸子里。
  当然,这个表情有一点点的夸张,但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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