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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时代的爱情-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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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现在总算有了一点活命的机会。第二,打了毡巴以后,他一直很内疚。现在他知道这家
伙该打。如果不是他出卖王二,X海鹰怎么会知道王二因为受到老鲁的围困,在房顶上一个
铁桶里尿尿呢。

    第一次我去见X海鹰时,她就对我说:以后你不用再往铁桶里尿尿了。我马上就想到毡
巴把我怎么尿尿的事告诉了X海鹰,而没有人告诉我她是怎么尿尿的。这叫我有了一种受了
愚弄的感觉。事实上光知道我怎么尿尿还不足以愚弄我。但是假如她对我的一切都了若指
掌,我对她一无所知,我最后还是免不了受愚弄。我这个人的毛病就在于一看到自己有受愚
弄的可能性,就会觉得自己已经受了愚弄。

    如果让我画出X海鹰,我就把她画成埃及墓葬里壁画上的模样,岔开脚,岔开手,像个
绘图用的两脚规。这是因为她的相貌和古埃及的墓画人物十分相像。古埃及的人从来不画人
的正面像,总是画侧面,全身,而且好像在行进。但是那些人走路时,迈哪边的腿时伸哪边
的手,这种样子俗称拉顺。古埃及的人很可能就是这样走路的,所以那时候尼罗河畔到处都
是拉顺的人。

    2

    我小的时候从家里跑出去,看到了一片紫红色的天空和种种奇怪的情景。后来有一阵子
这些景象都不见了,——不知它是飞上天了,还是沉到地下去了。没有了这些景象,就感到
很悲伤。等到我长大了一点,像猴子一样喜欢往天上爬,像耗子一样爱打洞。是不是想要把
那些不见了的情景找回来,我也说不准,只好请心理学家来分析了。秋天家里挖白菜窖,我
常常把铁锹拿走,拿到学校的苗圃后面去挖自己的秘窟。但是这些秘窟后来都成了野孩子们
屙野屎的地方,而我是颇有一点洁癖的,别人屙过屎的洞子我就不要了。所以我总是在掩藏
洞口方面搜索枯肠,每个洞子都打不太深。而往天上爬就比较方便,因为很少有人有本事把
屎屙上天。我在这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功,整个校园的孩子都承认王二在爬墙上树方面举世无
匹。但是不管我上天还是入地,都不能找回六岁时体验到的那种狂喜。

    我小时候,我们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座小高炉,大概有七八米高罢,是个砖筒子。我想
它身上原来还有些别的设备,但是后来都没了。到了我八九岁时,它就剩了写在上面的一条
标语:小高炉一定要恢复。想来是某位大学生为了表示堂·吉诃德式的决心而写上去的。这
条标语给了我一点希望,觉得只要能钻到里面去,就能发现点什么。可惜的是有人用树墩子
把炉门口堵上了。假如我能够把它挪开,就能够钻进去。遗憾的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劲。试了
又试,就像蚍蜉撼大树一样。而爬上七八米的高墙,也不是我力所能及。我拼了老命也只能
爬到三四米高的地方,后来越爬越低,那是因为吃不饱饭,体力不肯随年龄增长。

    我觉得那堵墙高不可测,仿佛永远爬不过去。这就是土高炉那个砖筒子——虽然它只围
了几平方米的地方,但我觉得里面有一个神奇的世界;假如我能看见它,就能够解开胸中的
一切谜。其实我不缺少攀登的技巧,只是缺少耐力,经常爬到离筒口只有一臂的距离时力尽
滑落,砖头把我胸口的皮通通磨破,疼得简直要发疯。在我看来,世界上的一切痛苦都不能
与之相比。但是我还是想爬过那堵墙。有一天,我哥哥看见我在做这种徒劳的努力,问我要
干什么。我说想到里面看看。他先哈哈大笑了半天,然后就一脚把挡着炉门的树墩子蹬开,
让我进去看。里面有个乱砖堆,砖上还有不少野屎。这说明在我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进去了。
虽然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在这个炉筒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仍然相信假如不是我哥哥踢开了挡
门的树桩,而是我自己爬了进去,情况就会有所不同。所以等我出了那个炉筒子,又要求他
把那个树墩子挪回到原来的地方。小时候我爬高炉壁的事就是这样。

    我爬炉筒时,大概是九岁到十一二岁。到了四十岁上,我发现后来我干任何事情都没有
了那股百折不挠的决心;而且我后来干的任何事都不像那件那样愚不可及。爬炉筒子没有一
点好处,只能带来刻骨铭心的痛苦,但我还是要爬。这大概是说明你干的事越傻,决心就会
越大罢。这也说明我喜欢自己愚弄自己,却不喜欢被别人愚弄。

    3

    后来王二就常常到X海鹰的办公室去,坐在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他感觉自己在那里像
一只牢牢粘住了的苍蝇。她问王二一些话,有时候他老实答复,有时候就只顾胡思乱想,忘
了回答她。这样做的原因之一是王二在那里磨屁股,——磨屁股的滋味大家都不陌生罢—
—,下面一磨,上面就要失魂落魄,这是天性使然。另一个原因是王二患了痔疮,屁股底下
很疼。过去狄德罗得了中耳炎,就用胡思乱想的办法止疼。当然,这个办法很过时,当时时
兴的是学一段毛主席语录。但是他想到自己疼痛的部位几乎就在屁眼里,就觉得用毛主席语
录止疼是一种亵渎。除此之外,他对这种疗法从根上就不大相信。当王二发愣时,既不是故
作清高,也不是存心抗拒。发愣就是发愣。但是这一点对X海鹰很难解释清楚。王二在她办
公室里,一坐就是一下午。一声也不吭,只是瞪着她的脸看。影影绰绰听她说过让他坦白自
己做过的坏事,还威胁说要送他去学习班。后来见王二全无反应,又问他到底脑子里想些什
么。所得到的只是喉咙一阵阵低沉的喉音。说实在的,这是思想战线的工作者们遇到的最大
难题。你说破了嘴皮,对方一言不发,怎么能知道说进去没说进去?所以最好在每个人头顶
上装一台大屏幕彩色电视,再把电极植入他的脑神经,把他心里想的全在顶上显示出来,这
就一目了然了。X海鹰肤色黝黑,王二瞪着她的脸时,心里想的是:像这样的脸,怎么画别
人才知道我画的不是个黑人呢?假如她从王二头顶上看见了这个,一定猛扑过来大打凿栗。

    X海鹰的办公室是个小小的东厢房,地上铺着已经磨损了的方砖。坐在这间房子里,你
可以看见方形的柱子,以及另一间房子的墙角,半截房檐,这说明这间房子的前身不是房
子,而是长廊的一部分。在豆腐厂里,不但有长廊,花厅的遗迹,还能找到被煤球埋了一半
的的太湖石。做为一所会馆,这个院子真神气。王二只知道它是一所会馆,却不知是哪一省
的会馆。以下是他想到的候选省:安徽,谁都知道安徽过去出盐商,盐商最有钱;山西,老
西子办了好多钱庄当铺;或者是淞江府,淞江府出状元;甚至可能是云南省,因为云南出烟
土,可以拿卖大烟的钱盖会馆——当然,这得是鸦片战争后的事。当X海鹰对王二讲革命道
理时,这些乌七八糟的念头在他心里一一掠过。后来王二当了大学生,研究生,直到最近当
上了讲师,副教授,还是经常被按在椅子上接受帮助教育,那时脑子也是这样的翻翻滚滚。
假如头顶上有彩色电视,气死的就不只是一个X海鹰,还有党委书记,院长,主任等等,其
中包括不少名人。

    后来这位海鹰不再给王二讲大道理,换了一种口吻说:你总得交待点什么,要不然我怎
么给你写"帮教"材料?这种话很能往王二心里去,因为它合情合理。在那个时候,不论是
奖励先进,还是帮助后进,只要是树立一个典型,就要编出一个故事。像王二这种情形,需
要这么一个故事:他原来是多么的坏,坏到了打聋子骂哑巴扒绝户坟的地步。在团组织的帮
助下变好了,从一只黑老鸦变成了白鸽子,从坏蛋变成了好人。王二现在打了毡巴,落入了
困境,人家是在帮他——这就是说,他得帮助编这故事,首先说说王二原先是多么坏。但是
他什么也想不出来。被逼无奈时,交待过小时候偷过邻居家的胡萝卜。这使她如获至宝,伏
案疾书时,还大声唱道:"小—时—候—偷—过—邻—居—家—东—西!"写完了再问王
二,他又一声不吭了。

    4

    这件事显然又是我的故事。X海鹰当然有名有姓,但是我觉得还是隐去为好。她像所有
的女人一样言而无信。说好了保证我在地面上的生命安全,但是老鲁还是要咬我。等我向她
投诉时,她却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怎么管得了。她还说,你自己多加点注意。万一
被追得走投无路,就往男厕所里跑,鲁师傅未必敢追进去(这是个馊主意,厕所只有一个
门,跑进去会被堵在里面,在兵法上叫作绝地)。说完了她往椅子上一倒,哈哈大笑,把抽
屉乱踢一气。除此之外,她还给老鲁出主意,让她在抓我之前不要先盯住某个地方,等到扑
近了身再拿主意。老鲁得了这样的指点,扑过来时目光闪烁不定,十分的难防。这件事说明
X海鹰根本就没有站在我一方。由于老鲁经常逮我,她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速度越来越
快,原来有喘病,后来也好了。最后她终于揪住了我的领子。所幸我早有防备,那个领子是
一张白纸画的,揪走了我也不心疼。

    我老婆后来对我说,我最大的毛病还不是突然伸手抓人,也不是好作白日梦,而是多
疑。这一点我也承认。假如我不多疑,怎么会平白无故疑到毡巴会掏我口袋,以致后来打了
他一顿。但是有时我觉得自己还疑的不够,比方说,怎么就没疑到毡巴掏我口袋是X海鹰指
使的。这件事很容易想到,毡巴虽然溜肩膀,娘娘腔,但是正如老外说的:Amanisaman,怎
么也不至于和老鲁站到一边。但X海鹰就不一样了。她后来当了毡巴夫人,完全可以在嫁给
他前七年教唆他道:摸摸王二的口袋,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干的。只要不把我卖给老鲁,毡巴
完全可以把我卖给别人。但是这孩子也有可爱的一面,答应了这种事后忐忑不安,被我看出
来挨了一顿老拳。这样对他有好处,免得他日后想起来内疚。这样对X海鹰也有好处,可以
提醒她少出点坏主意。只是对我没有好处。我也没疑到这个娘们会在日记里写道:王二这家
伙老老实实来听训了。这件事好玩的要命!我只知道她去和老鲁说了:那些画肯定不是王二
画的,毡巴可以做证。因此我很感激她。其实这一点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我困在房顶上
下不来时,那些画还继续出现在厕所里。但她还是要抓我,主要是因为闲着没有事干。

    我说过,老鲁揪住我的领子时,那个领子是白纸画的。我轻轻一挣就把它撕成了两段,
就如断尾的壁虎一样逃走了。当时我非常得意,笑出声来。而老鲁气得要发疯,嘴角流出了
白沫。但这只是事情的一面。事情的另一面是我找着了一块铜版纸,画那条领子时,心里伤
心得要命,甚至还流了眼泪。这很容易理解,我想要当画家,是想要把我的画挂进世界著名
画廊,而不是给自己画领子。领子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我说这些事,是要证明自己不是个
二百五,只要能用假领子骗过老鲁,得意一时就满足了。我还在忧虑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前
途。而老鲁也不是个只想活撕了我的人。每个人都不是只有一面。

    以下事情可以证明老鲁并不是非要把我撕碎不可:前几天在电车上,有个慈眉善目的老
太太叫我的名字,她就是老鲁。她还对我说,有一阵子火气特别大,压也压不住,有些事干
得不对头,让我别往心里去。我对她说,我在美国把弗洛伊德全集看了一遍,这些事早就明
白了。您那时是性欲受到了压抑,假如多和您丈夫做几次爱,火气就能压住。满电车的人听
了这话都往这边看,她也没动手撕我,只说了一句:瞎说什么呀!

    X海鹰背地里搞了我好多鬼,但是厂里要送我上学习班的事却不是搞鬼。当时的确有个
这么个学习班,由警察带队,各街道各工厂都把坏孩子送去。有关这个学习班,有好多故
事。其中之一是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离我们不远的村里,有一只狗叫了几声就不叫
了。狗主一手拿了棍子,另一手拿手电出去看,只见有几个人用绳子套住狗脖子拖着走。那
人喝道:

    什么人?学习班的。什么学习班?流氓学习班!

    于是狗主转身就逃,手电木棍全扔下不要。还有一个故事说,学习班里什么都不学,只
学看瓜。领班的警察说:把张三看起来!所有的人就一起扑过去,把张三看了。要是说看李
四,就把李四看了。所谓看瓜,就是把被看者裤子扒下来,把头塞进裤裆。假如你以为人民
警察不会这么无聊,讲故事的人就说,好警察局里还留着执勤哪,去的都是些吊二浪当的警
察。我想起这件事,心里就很怕。假如我去了学习班,被人看了瓜,马上自杀肯定是小题大
作。要是不自杀,难道被人看了就算了吗?对我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不去学习班。但是我
去不去学习班,却是X海鹰说了算。

    有关我多疑的事,还有些要补充的地方。后来X海鹰老对我说些古怪的话,比方说:我
肚皮上可没割口子!或者是:你的意思是我肚皮上割了口子?甚至是:你看好了,我肚皮上
有没有口子?每回说完了,就哈哈大笑,不管眼前有没有办公桌,都要往前乱踢一阵。听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心里难免要狐疑一阵。但是我从来不敢接茬,只是在心里希望她不是那
个意思。我实在不敢相信毡巴能把那个下流笑话告诉她。

    5

    等我长大以后,对我小时候的这些事感到困惑不已。我能够以百折不挠的决心去爬一堵
墙,能够做出各种古怪发明,但我对自己身边的事却毫无警觉,还差点被送到了看瓜的地方
去。这到底说明了我是特别聪明,还是说明我特别笨,实在是个不解之谜。

    有关我受"帮教"的事,必须补充说明一句:当时是在革命时期。革命的意思就是说,
有些人莫明其妙的就成会了牺牲品,正如王母娘娘从天上倒马桶,指不定会倒到谁头上;又
如彩票开彩,指不定谁会中到。有关这一点,我们完全受得了。不管牺牲的人还是没有牺牲
的人,都能受得了。革命时期就是这样的。在革命时期,我在公共汽车见了老太太都不让
座,恐怕她是个地主婆;而且三岁的孩子你也不敢得罪,恐怕他会上哪里告你一状。在革命
时期我想像力异常丰富,老把老鲁的脑袋想成个尿壶,往里面撒尿;当然,扯到了这里,就
离题太远了。除了天生一付坏蛋模样,毕竟我还犯了殴打毡巴的罪行,所以受帮教不算冤。
虽然老鲁还一口咬定我画了她(这是双重的不白之冤——第一,画不是我画的而是窝头画
的;第二,窝头画的也不是她。我们厂里见到那画的人都说:"老鲁长这样?美死她!",
算起来只有那个毛扎扎是她),而且还有X海鹰在挽救我。有时候我很感激X海鹰,就对她
说:

    "谢谢支书!"本来该叫团支书,为了拍马屁,我把团字去了。她笑笑说:"谢什么!
不给出路的政策,不是无产阶级的政策!"

    这句话人民法官宣判人犯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时常说。虽然听了我总是免不了冒点冷
汗,怀疑她到底和谁是一头,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她是个团支书,我是个后进
青年,我们中间的距离,比之法官和死刑犯虽然近一点,但属同一种性质。我谈了这么多,
就是要说明一点:当年在豆腐厂里的那件事,起因虽然是窝头画裸体画,后来某人在上面添
了毛扎扎,再后来老鲁要咬我,再后来我又打了毡巴;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我落到X海鹰手
里了。而她拿我寻开心的事就是这样的。

    我被老鲁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或者被X海鹰吓得魂不附体,就去找毡巴倾诉。因为我喜
欢毡巴,毡巴自然就有义务听我唠叨。毡巴听了这些话,就替我去和X海鹰说,让她帮我想
办法,还去找过公司里他的同学,让他们帮帮王二。其实毡巴对我的事早就烦透了,但也不
得不管。这是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他。X海鹰对我有什么话不找她,托毡巴转话也烦透了,她
还讨厌毡巴讲话不得要领,车轱辘话讲来讲去。但是她也只好笑迷迷的听着,因为她知道毡
巴喜欢她。X海鹰也喜欢我,所以经常恐吓我。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吓得要死。

    6

    在豆腐厂里受帮教,坐在X海鹰对面磨屁股,感到痔疮疼痛难当时,我想出好多古怪的
发明来。每想好一个就禁不住微笑。X海鹰后来说,看我笑的鬼样子,真恨不得用细铅丝把
我吊起来,再在脚心下面点起两根腊烛,让我招出为什么要笑。她总觉得我一笑就是笑她。
假如我要笑她,可笑的事还是有的。比方说,她固执的要穿那件旧军衣。在那件旧军衣下面
线绨的小棉袄上,有两大块油亮的痕迹,简直可以和大漆家具的光泽相比。像这样的事可能
是值得一笑的,但是我在她面前笑不出。她是团支书,我是后进青年,不是一种人。不是一
种人就笑不起来。我笑的时候,总是在笑自己。就是她把我吊起来,脚下点了腊烛,我也只
会连声惨叫,什么也招不出来。因为人总会不断冒出些怪想法,自己既无法控制,也不能解
释。

    在饥饿时期,我没发明出止住饥饿的方法,但是别人也没发明出来。倒是有人发明了炮
制大米,使米饭接近果冻的方法(简称双蒸法),饭虽然多了,但是吃下去格外利尿。跑厕所
是要消耗能量的,在缺少食物时,能量十分可贵,所以这方法并不好。事实上好多人吃双蒸
饭导致了浮肿,甚至加快了死亡,但没人说双蒸饭不好,因为它是一件自己骗自己的事。我
弟弟现在也长大了,没有色盲,学了舞台美术,和他的哥哥们一样喜欢发明,最近告诉我
说,他发明了一种行为艺术,可以让人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欣赏海上生明月的佳景,其法是取
清水一盆,在月亮升起时蹲到盆后去。这两种发明实际上是一类的。作为一个数学系的的毕
业生,我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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