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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5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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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我母亲一生所能体味到的幸福全在这里了,它是欢乐,体面,尊严……你明白了吗?当她意识到自己高高在上,而她又不惜屈尊,愿意平等待人;当她知道,自己的枕边风很有可能改善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的命运和境遇,我母亲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于别人,她是一个有用的人,还有什么比这个让她活在世上更有滋味的呢? 
  我母亲绝不是个愚笨的女人,事实上她非常精明,对人世的转弯抹角处,她闭着眼睛都能安全通过,我父亲后来的发达,一部分是由于她的督促协助。 
  她也不算贪婪,比如在受贿这件事上,她绝对知道哪些是非收不可的(否则就太不近人情了),哪些是可收可不收的,哪些是收了有危险的……她把眼风稍稍向上一抬,芸芸众生全在她脑子里流过。为丈夫的仕途计,她一直都小心翼翼,也为他挡了不少事;适当的时候她也会回送一些小礼,这就有礼尚往来的意思了。 
  做官不是为了受贿,但做官躲不过受贿,一直以来,我母亲都以为,她已为丈夫找到了一条安全路径,所以对他后来的出局,她也只好感慨命运不济了。 
  我母亲所说的命运不济,是指父亲领导的犯事,很多年后,她还忍不住向我抱怨说,黄雅明是真糊涂,他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什么钱能收、什么钱不能收,什么人能交、什么人不能交,他怎么就没数了呢?他哪怕稍微小心点,你爸也不至于今天这样! 
  黄雅明是父亲从前的领导,以前是我们这里的市委书记,后来升任副省长去了。早些年,我曾在电视上见过他,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戴着眼镜,喜欢背着手,稍稍有点驼背。总之,他天生一副为官者的派头,表情严肃,性格果决,我至今还能记得,他发表电视讲话时的严厉口气,坐在主席台上,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还有他赶赴抗洪救灾第一线,穿着雨衣,双手掐腰站在河堤上。 
  或是大年初一,他率领四套班子成员,驱车赶往乡下,给贫困户带来“党的温暖”,他坐在破旧的房舍里,膝上放着一个孩子,手拉着一个老太太的手,也不过是说些家常,问问收成怎样,家里有几口人,这时候,他亲切得就像这户人家的亲戚。 
  这些,我们都是从电视新闻里了解的。他所到之处,难免人头攒动,而他背着手,只是静静的。有那么一瞬间,这世上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他的目光遍及四野,到处都是。总之,他向我们老百姓展示了一个官人所应该有的气魄和魅力,使我们唏嘘向往,使我们满足叹息。 
  有一次,我母亲竟在人群里看见了父亲,他穿着单衫,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公文包,在离黄书记不远的地方挤进挤出,忙得不亦乐乎。 
  我母亲喜得直推我,说,快看快看,你瞧你爸的样子,屁颠屁颠的。 
  可是镜头一闪而过,我竟错过了父亲“屁颠屁颠”的模样。那天晚上,我们全家莫名其妙都有些兴奋过度,想来父亲不过是千百人群中的一个,他的电视形象怕也未必好,忙得汗流浃背的,那样子也就一个小喽啰,然而我们都为他感到激动,就好像他挨着领导近,他身上总归也能沾上一点官气。 
  从此以后,我们全家定点收看电视新闻,只是我们再没看到父亲,看到的都是黄书记。 
  照实说呢,黄书记这人还是不错的,他虽然会做些官样文章,在我们这一带的声名却相当好,因为亲民,也毕竟做过一些实事。他在任五年,关于国企,引进外资,安置下岗工人,都进行过卓有成效的改革,而这些,都是他的庸碌无为的前后任不能及的,可是他的前后任平安无事,他最后却死在了监狱里。 
  他被判了二十年。由于他的东窗事发,牵累了一大群人,这些人多是他从前的部下,或是亲信,这其中也包括我父亲。 
  他是得癌症死的。他死的时候,我父亲还在服刑,当我们把听来的消息转告给他的时候,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也没有说什么。 
  是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人世如此,直叫我们无言。 
   
  三 
   
  我奶奶死于父亲入狱三个月以后,享年六十八岁。她本来身子骨柔弱,咳咳嗽嗽总是难免的;起先,我们把父亲的事向她瞒过了,只推说他去省里学习了,怎么着也要有半年才能回来。她搭了我们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她是何等敏感的老人,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了,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她不说,这事还留有余地,她一说,这事就成真的了。 
  她说,你不好好在学校呆着,这时候跑回家干什么? 
  我嗫嚅道,回来搞社会实践。 
  那阵子,我和母亲都快疯了,因为父亲的量刑还没下来,我们不得不游走于一些显赫有权势的人家,他们多是父亲的旧交,或是老上级。你可以想见,我们娘儿俩怎样徘徊于夜晚的街道上,或是孤零零地站在人家门口,为是否敲一敲门而犹豫不决。这些都是朱门大户啊,曾几何时,我们也该是他们的座上客,可是今天,我和母亲只感到自卑和巨大的压迫。 
  一切都变了呀。我不能想象当年的自己,寒寒缩缩地站在人家门口,那脸上一定有着贱民的表情,那是受了惊吓的,寒窘的,梦游一般的,既让人同情也使人厌烦的……若真如此,我想我一定会羞愧至死,落魄竟让人如此丑陋,没骨气!若非如此,我又很难理解这些人家为什么要从门缝里看我们,或是堵在门口,朝我们讪讪地笑着。 
  我们也只好低头讪笑,抱歉地说道,那就不打扰了。 
  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接待了我们,所谓接待,也不过是把我们让进客厅,劝慰两句,并未能帮上任何忙。其中一个潘伯伯,时任监察局局长,倒是和我们感慨了一通世事无常。我们听着,难免就要掉泪,既伤心,又觉得宽慰,又像一切离得很远,是在做梦。我们懵懵懂懂地坐在人家的客厅里,很小心地说一些话,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飘飘忽忽的感觉,就连痛苦也不太能察觉,更像做梦了。 
  潘伯伯说,光明是跟错人了呀。 
  我母亲说,依你看,这事就没指望了? 
  潘伯伯叹口气说,现在风声那么紧,案子又大—— 
  我母亲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她真是被吓着了。她说,光明,我们家光明不会是死罪吧? 
  潘伯伯抬了抬眼睛,搭了她一眼。他虽然神色端正,然而我总感觉他脸上隐隐有笑意。他说,他是不是死罪,你应该清楚吧? 
  我母亲低了低眼帘,不说话了。我父亲的收入是笔糊涂账,我母亲虽精于算计,估计弄到最后她也糊涂了。后来母亲跟我说,老潘想套我的话,你发现没有?——她哧的一声发出冷笑:我还奇怪了呢,这个点上他倒不避嫌疑了,还有头有脸的把我们请进客厅,原来是跟我玩这套! 
  我听了,也不知该说什么。我母亲现在草木皆兵,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对整个世界她都怀有芥蒂和提防。那阵子,她隔三差五就被纪检部门传唤,我能想象,她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头顶上的日光灯发出刺眼的光,有时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两夜,有时是她一个人,有时会进来一些人,问她一些话,他们都和颜悦色的,说,没关系,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可是我母亲始终不说话,她抬头眯了他们一眼,她的眼神都是直的。待她出来的时候,看见满世界的青天白日,她整个人差不多也要摇晃了。我想,那时她已经到了精神的临界点,父亲的案子再不判,她可能就要崩溃了。可是她也有神智清明的一瞬间,跟我说,你放心,你爸不会有大事的,最多判个五六年,我有数的。 
  我哭道,你就什么都招了吧,既然爸没事,你何苦要受这份罪? 
  她看了我一眼,竟然奇怪地笑了一声。她说,总有一天我会说的,但不是现在,我不想让他们过早称心如意。 
  我吃惊地看着她,不能想象她把眼睛看着空气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那是一张平静到呆板的脸,几乎没有表情;若是附会一点,我可以说,她的神情是硬的,里头有恨;然而我不愿意这么说,因为这些东西是看不出来的。 
  我说,爸到底行贿了没有?他贪污了多少? 
  她又笑了。很奇怪,那天我们娘儿俩的密谈,有点像说家常,两人都心平气和的,虽然这事性命关天,也涉及到一个家庭的盛衰成败;所以我总相信,人在极端压抑、困顿的情况下,并不都是愁苦绝望的,某一瞬间,他们也会获得解放,身心悠远平静超脱,那几乎可以达到“道”的境界了。 
  我母亲说,说你傻吧,你还真就傻了。人了这行当的,有几个是干净的,谁敢说自己是清白的,从来没拿过人一分钱,从来不送礼,从来不收礼,谁敢说?也就是量多量少,漏网不漏网罢了。 
  我说,那爸到底量多量少啊? 
  我母亲说,也就那么回事吧,只要盯上你了,几百块钱还能立案呢!再说了,你爸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胆子小得很,就他那么一窝囊废,让他给黄雅明送点美金,他还推三挡四,送了半年也没送得出去。 
  送美金的事我是知道的。那时我年幼,父亲也刚进市委办当秘书。那阵子,我母亲攀上了一门阔亲戚,是解放前她逃到台湾的舅舅,老先生做点小本生意,一辈子无儿无女,晚年思乡心切,便壮胆回大陆寻亲来了(当时海峡两岸还少来往)。 
  我母亲分得几张百元美金,有一天跟父亲说,这东西稀罕,不如你给黄雅明送过去吧。 
  我父亲皱一皱眉头说,怎么送啊。 
  母亲说,你就说,这是亲戚给的,我们也用不上——她推了一下丈夫,嗔怪道,你这人真是的,这种话还要我教你的! 
  我父亲拉着脸,对妻子的这个提议明显感到不高兴。第二天早上,父亲还没吃早饭,就被母亲支使出去了,因为送礼“赶早不赶晚”。我后来猜测,我父亲压根儿就没去黄府,他径直去了一家豆浆店,在那儿一直坐到上班时间。或者呢,他去了黄府,看见铁门紧闭,也不便敲门,便沿着石阶坐下了。那是隆冬的早晨,时间大约六七点光景,天色还没有大亮,早起的环卫工人正在清洁街道。我父亲呆呆地坐在石阶上,袖着手,也不知他是否觉得冷,也不知他是否为自己感到凄凉。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因为我了解父亲,送礼会要了他命的,这一点我母亲从来不体谅;因为父亲跟我说过的,他说,丫头,世道艰难啊,官场根本不是你妈想的那样。 
  那段时间,他们两人总吵架,因为父亲没把美金送出去,理由是“不方便,黄书记家有客人”。我妈说,不可能,大清早他家哪来的客人!你去了没有?你说你去了没有? 
  有一天夜里,他们又吵起来了,我母亲口气严厉,历数丈夫的软弱无能之处,她说,许光明,你连这点屁大的事都做不好,我要是你,不如撞墙死了算了。 
  我一下子跳下床来,一脚踢开他们的门,朝母亲怒目而视。我父亲看了我一眼,苦笑了。我至今还能记得他那笑容,温绵的,难堪的。他不愿意我看到这一幕,——我后来想,他愿意在我面前保持一个完好的父亲形象,优雅的,风光的,无所不能的……我替他们掩上门,哭了。我不能哭出声音来,所以就拿被子罩住了脸,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我父亲的仕途竟是这样的艰难,里面充满了辛酸,卑贱,屈辱……世人只知富贵好,可是我看到的都是富贵背后的凄凉。 
  可是父亲也有“好”的时候,比如说,在他被封了官以后,在他一步步往上爬的过程中,在他忙得穷凶极恶,被人追得到处躲藏,偶尔也必得应付一下各类宴请、交游;在他从一个会场赶往另一个会场的途中,有人主动跑过来跟他握手寒暄;当他终于混到能坐上主席台——开始是边上,后来就慢慢的往中间靠——当他的名字有一天也出现在报纸、电视上,而且排名也不算靠后;我猜想,这是我父亲一生中最感温暖的时光。 
  我不想说,父亲为此“神魂颠倒”,事实上,风光这东西,一旦得到了,也不过那么回事,他渐渐露出疲沓相来了。但是男人嘛,没这东西好像也不行。 
  总之,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了父亲身上在他做中学老师时所不曾有的魅力,那时他也有魅力,只因长得好,气质淡雅清香,可那是书生的魅力,怎堪比“仕”的魅力:那是向外发散的,光芒四射的,热烈的,自信的,使人甘愿俯首称臣的……那是男人的魅力啊。你简直没法想象我父亲当时的样子,他戴着眼镜,神情笃定坚毅——我直好奇,因为父亲性格绵软,何曾有过这样坚毅的表情?我后来知道,那是因为他自信了;男人一自信,那真是身穿烂衫也好看,污言秽语也迷人。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他的仕途局面打开了,各种人际关系调理到最佳状态。在我们城里,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一切可谓风调雨顺,手到擒.来;家里常常高朋满座,人来车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说的就是这层意思吧?是啊,当父亲坐在家里接待来客,当他和同僚们一起叽叽咕咕谈些时局政治,当他把手臂一挥,偶尔也爆发出爽朗的笑声,这时候,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啊;这时候,我难免就会想,他还记得他曾作为一个小公务员的难堪屈辱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对这些耿耿于怀:我为父亲暗中哭泣的日子,即便在他正处盛世的时候,我也时常想起。 
  或许我本是个穷孩子,却目睹了一场发迹的过程,我看见的权贵卑贱,从来是连在一起的,使我在熟睡时也会微笑,在微笑时偶尔也会心一凛——我这样的性格,我妈说,是有那么点神叨叨的——财富,地位,幸福,在那几年里,它们不是轻轻的,而是重重的砸过来,砸到我身上,发出金石的脆响。我闭了闭眼睛,甚至有点害怕了,我害怕这一切总有一天会失去,老天爷,“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惶恐,即便在那时我也有所体会。 
  那时,家里常来一些神情凄苦的客人,他们多是市民阶层,托张三拜李四,转弯抹角就找到了我们家。他们是来求助的,或是想谋一份职,或是想换一家福利较好的单位,或是为孩子的升学……我父亲坐在客厅里,静静地听他们诉说。 
  我后来跟父亲说,爸爸,帮帮他们……我有点说不下去了,好像泪水已汪在眼里。我不能忘记,我曾经也是个穷孩子。 
  我说,帮帮他们,在你权力范围之内……但不要犯错误。 
  很多年后,我还记得父亲的神情,认真地打量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温和、肯定和笑意。我不能想起那一幕了,我差不多要为自己流泪,那时我还是个少年,却也晓得体谅父亲仕途的艰险! 
  那时,父亲和黄书记的关系也有了进一步发展,每天朝夕相处,再是铁人怕也难免生情吧?况且,老黄是“那么有人情味的一个人”(我父亲语),根本不是他外表那个样子的。他把“小许”当作自己人,小许呢,三天两头往他家里跑,跟他汇报工作,跟他聊心得体会,偶尔在他家吃个便饭也是有的……小许忙坏了,老黄家的吃喝拉撒,哪一样不是他管?比如换煤气啦,修马桶啦,院子里要铺个地砖啦……我父亲的眼头突然活了,他出入于黄家大门,实在比自家还要勤快;这一点连我母亲都很感奇怪。 
  很多年后我还在想,人在顺境时,绝对会“疯”的,那该是父亲的非正常状态。总之,一切机关全打通了,我父亲顺了。我估计,那几张美钞就是在这段时间送出去的,这时候送就对了,我父亲不会为自己感到羞耻,因为他们已经有了感情。 
  而感情这东西,嘿,谁又能说得清呢? 
   
  四 
   
  我们一家重新变回穷人,是在父亲入狱的那年秋天,那时我们已从机关大院里搬出来,那是我们住了多年的一户独立小宅院,此外我们还有几处私产:两套商品房,一幢行将封顶的郊区别墅……这些,大概都是房地产商以“明卖暗送”的价格相赠的;我母亲后来虽拿出房契合同,又搬出她已过世的台湾舅舅,以证明财产的合法来源,但房子还是被没收了。 
  另外还有几张存折,也早于房产之前被冻结了,具体数目我也不是很清楚。 
  有些事大概真是说不清的。家道的败落非常快,几乎就在一夜之间,某种我们今生看不见的东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走了我父母十多年挣下的家业,十多年啊,那是他们像蚂蚁搬家、像小鸟筑巢一点点辛苦攒下的——怎么不是辛苦的,有我父亲的屈辱为证。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母亲对一切都恨之入骨,她咽不下这口气:这世上的贪官污吏那么多,怎么就偏偏落在许光明身上?后来她得出一个结论,我父亲的入狱,根本原因不在于他经济上的污点,而在于他是官场潜规则的牺牲品。什么是官场潜规则呢,我至今也不甚明白,可是我晓得母亲的意思了:任何圈子都有规则,我父亲的失败,就在于他对规则是太遵循了,他还不能做到游刃有余,能进能出。 
  规则一定得遵循,我母亲跟我举例说,这就好比打扑克牌,你不遵守规则,这游戏就没法玩,你太守规则,最后的结果就是全盘皆输;我早提醒过他的——我母亲恨道:黄雅明这人不牢靠,迟早会出事,对他差不多就行了;可你爸就是个猪脑子。 
  我说,爸太看重感情。 
  我母亲拍掌道:让他看重啊,这下玩完了吧。 
  不得不说,在对黄雅明的感情问题上,我父母后来一直存在分歧。我母亲以为,为官者最不能讲感情,我父亲的落马就是明证;我父亲以为,感情还是要讲一点的,要不人心怎能平安?无论如何,我父亲的晚年平静而通达,他对一切都服气了;他牢狱八年,很多事情不知翻尸倒骨想了多少遍,他不后悔。 
  对黄雅明的怀想,成了他出狱以后的一个寄托,他常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又说,我跟他之间,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鞍前马后的跟了他那么多年……他有点说不下去了,此时他已年近六十,坐在早春的院子里跟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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