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田代省吾还蒙在鼓里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拿起信封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印着 “千
代田产业股份有限公司人事科”。
这时,田代才如梦初醒,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田代省吾到明年春天将修完夜高四年级的课程,也就是说,可以取得毕业资格了。如
果是普通全日制高中,就要忙于升大学或就业了。但是,夜高的毕业生,不要说升大学,
能在大企业就业的人也是微乎其微的。条件较好的大企业公司都瞧不起夜高的学生,对此,
他们已经死心断念了。
千代田产业股份有限公司,无论是商业部门、对外贸易部门以及运输部门,在商界是
屈指可数的第一流公司。象这样的公司,不要说接纳田代就业,恐怕连录用考试都不会让
他参加,但是田代省吾竟然向这个公司提出了就业申请。这并不是因为他抱有什么期望,
而是故意赌气干的。田代想,反正是没有什么指望,既然要填写申请,索性填个第一流的
公司。当时,田代已经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
“千代田产业要调查一下你的工作表现和思想倾向,为了参考起见,我想请教一下,
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向千代田产业提出申请的?这件事你和股长、人事科长他们商量过没
有?” “没有。” “那么,你是对本公司抱有不满情绪?想换个地方喽?”田代省吾
缄默不语。
这时,田代还想,千代田产业来信调查自己的情况,是否有了一线希望呢?不现实!
但达时仍有一种幻想掠过了他的脑际,然而,转瞬之间,这种幻想便彻底破灭了。
“你真是个不知趣的家伙!不错,和中小企业相比,千代田产业是家大公司,这是人
所共知的。这就如同拿‘大关’和‘幕下’相比一样(‘大关’是日本摔交比赛中的第一
流选手,‘幕下’是二流选手一译者注),但是,你应该知道,咱们公司也是有前途的呀!
现在我们处于艰难时期,需要的是大家以公司为家,齐心协力,同舟共济。一个人偷偷摸
摸地背着大家和别的公司暗中联系,真是太自私、太卑鄙了!”乡司发怒时,满脸通红,
前额上青筋暴跳。
“如果你下决心要到别的公司去,那么,你得马上办辞职手续。本公司不是慈善机关,
我可不愿意白白养活一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怎么样啊?你是撤回你的申请呢,还是。。。
反正两条路,何去何从,你要早点拿主意!”田代的双唇象紧紧闭合的贝壳一样,他一言
不发,只是用脚尖在磨蹭着表皮已经脱落的地板。这时候,有人敲门,一个负责传达的女
办事员进来说道: “乡司先生,武藏电机公司的稻垣部长来找您。” “是稻垣先生,
怎么不预先用内线电话早点告诉我呢?”乡司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时,稻垣已经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我想早点和你见面,所以就闯进来了。” “嗅,承蒙驾临,有失远迎,请多多包
涵。” “哪里哪里,怪我事先未打招呼,造次登门。” “稻垣先生有什么要紧的公干
啊?” “不,是我个人的事情。。。。。。”稻垣看到田代省吾在场而犹豫不决,没有
马上开口。这时,乡司把脸朝着田代,怒容满面地说: “总而言之,三天之内你要回答
我。如果你仍决心参加千代田产业的录用考试,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你要明白,
关于对方调查你的事宜,是由本公司的人事科负责受理的。
究竟如何回答对方,可要由我们决定了。请你作好思想准备,反正在你辞职之前,我
们还是照发工资的。走吧,赶快干活去!”乡司摆动着下颏示意田代走开。田代走出房间
时,气得浑身哆嗦,面部激烈地抽搐起来。
“唉呀,当着你的面丢丑,真叫人伤脑筋。。。”乡司面向稻垣,用手直搔头皮。
“是贵公司的职工吧?”
“是个包装工人。厂方从各方面照顾他,还提供方便让他上夜校,可是他。。。”乡
司把事情的简单经过向稻垣作了一番介绍,而后苦笑着说: “算我倒楣,被自家的工人
咬了一口,这真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其实,今天我来也是
为了找职业的事。” “哦,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要拜托您帮忙给找个职业。”
“为谁找职业啊?” “为我的孩子。他明年春天就要从城东大学毕业了,可是一天到晚
还是吊儿郎当,真叫人发愁啊!” “啊,你说的是俊彦吧?” “不,是俊明。你瞧,
今天天气这么冷,他还是照样开车去秋川溪谷兜风了。” “哈哈,年轻人嘛,趁学生时
代还未结束,这也难免啊!想进哪一家公司呢?” “三信重工。听说今年那里景气不振,
原定的录用名额要减少,可这孩子一口咬定非进这家公司不可,逼得我毫无办法,只好来
拜托您了。三信重工的谷口先生,好象是乡司先生海军时代的。。。。。。” “不错,
是我海军时代的同学。那家伙可算发迹了,现在在大公司身居要职啊!”稻垣一边听着,
一边随声附和,不停地点头: “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请设法给俊明介绍一下。”
“俊明这孩子我了解,这事情我一定要尽力而为。” “那就太感谢您了。”说着,稻垣
部长向乡司深深地欠 “不过,七点半我要到乌森的滨村饭店参加一个会议,今天恐怕不
成了,明天我去怎么样啊?” “如果方便的话,越快越好啊!” “那好吧。我明天就
到三信重工去一下。” “实在是对不起。不过,您也不必专为此事亲自劳步,用电话联
系一下也可以。” “最近到那边也有公事,顺便可以办理。三信重工正在扩建厂房,有
本公司的建材玻璃绒订货。这事您就放心吧,我不会只顾谈生意而把俊明的事忘到一边的,
哈哈。。。”乡司说着爽朗无拘地捧腹大笑起来。
。3 。
第一章 举目无亲
4
那一天是十二月十一日。
田代省吾下午五点钟按时下了班。其他人还在继续加班,因为神户某造船厂的订货尚
未完成,还需要突击一阵子。若是平常,即便是耽误夜校上课,田代也要和大伙几一起坚
持到底,可是那天他无心再干下去了。他愁眉苦脸,心绪不宁。他想,即使上夜校,“阿
滋”这个外号照样跟到夜校,换个工作,到千代田产业公司,看来又希望渺茫,到哪里去
好呢?真是天地虽广,但无田代省吾的安身之处!
“唉呀,天气真冷啊!”
“是啊,确实是够劲儿了。不过快到期末了,你总是迟到,可要影响学分。你说对不?
阿滋!”一个同事对田代省吾说道。对此,田代没有理睬,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暮色苍茫,秩父山的山峰已经消失在西方黑暗的夜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苍穹下,
凛冽的寒风摇撼着高大的橡树,呼呼作响。整个武藏野被笼罩在彻骨的严寒之中。
田代省吾走出了工厂的大门,步行了七、八分钟,穿过田野,乘上了小金井公路的公
共汽车。开往吉祥寺的小田线快车正在公路上飞奔。
汽车内并不太拥挤,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到街道上已出现了稀稀拉拉的灯光。公路
上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汽车经常激烈地上下颠簸。过了是政线的岔道口,汽车开进了三
鹰市。
这时,乘客渐渐地多了起来,不少人身上鼓鼓囊囊地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一看便知
是办年货的。此时,田代才意识到年关即将来临,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辞旧迎新。
汽车里有两个家庭主妇在交谈:
“太太,今年的新春可真够扫兴,奖金红利减少了,但各种花费开销却一个劲儿在增
多。” “尤其是今年冬天,看样子要比往年冷得多,燃料费在继续上涨,眼看钱包要空
空如也了。”田代省吾在下连雀汽车站下了车。往新川夜高去还要再换乘一次,有一辆汽
车开过来了,但是已经满员,田代只好步行前往。他的左侧是长长的围墙,里商是标准牌
汽车制造厂。路灯发出的苍白光芒照射着汽车厂的洋灰围墙,寒气袭人。风越刮越猛,手
冷得象针刺一般。马路上柏油脱落的地方,坑坑洼洼,积水已经结成了坚硬的冰块。落叶
磨擦冰面随风滑动时,发出了金属互相碰击般的响声。枯叶时而挂在田代的裤腿上,而后
又飞向前方。
田代走进教室时,已经是五点四十分。第一节课是人文地理学,任课老师浅见还没有
来。教室内光线微弱,有一半座位还在空着。又过了一会儿,浅见三脚两步地走进来了。
老师忽然间满脸绽笑地说:
“对不起,同学们!我来晚了。不过,有件事要告诉大家,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唉哟,什么好消息,老师?”说这话的是那个有名的爱管闲事的野末美奈子。因为她的
嗓门儿又尖又高,逗得犬伙儿哄堂大笑。浅见扫视教室一周后,看到田代省吾也在场,便
说: “田代,今天你也来得这么早,这事可与你大有关系啊!听说千代田产业公司允许
咱们夜高的学生参加他们的录用考试,这就是说,大企业也向咱们开放门户了。”?那间,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孔。而后,马上又开始喧哗起来: “这
是真的吗?” “是真的。今天才得到的消息,据说是管人事的董事易人了,录用方针也
不同以前了。说不定我们请愿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哩。。。。。。总而言之,事情对我们有
利。”田代省吾目不转睛地望着浅见老师的面孔,暗暗地在揣摩着这个消息的真伪。此时,
他又想起今天被乡司董事严厉申斥的事来,难道此事与这个消息有关吗?眼下还不能断定
这两件事有关,但他心里总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再仔细琢磨一下,确实事情也有点蹊跷,
在录用考试之前,就发函调查应考人员的表现,如果千代田产业没有决定向夜高学生开放
门户,何必要事先进行这种调查呢!这时,田代省吾眼前似乎朦朦胧胧地出现了希望的光
芒,内心痒滋滋地有点跃跃欲试了。
浅见老师还说:“眼看就业季节就要来到了,学校也想以千代田产业为突破口,向其
他大企业进行交涉,反正我们要尽最大努力,希望同学们也要满怀信心,努力作好应考的
准备。”浅见老师在讲话时,田代已经心不在焉。
日东玻璃绒公司虽说也有发展前途,但说到底,它不过是个中小企业,在不远的将来,
大规模的玻璃业厂商出现以后,能否保住其地位就难以预卜了。相比之下,千代田产业是
货真价实的大企业,工资高、待遇好,有发展前途。更为令人羡慕的是,可以免受玻璃粉
沫的害,而且还有可能以高中毕业的资格被分配到管理部门。那就不是一般的工人了,而
是一个靠薪金生活的职员,实际上这才是当初田代来东京的目的。这时,田代已经把自已
的东北乡音置之九霄云外,只是一个劲儿地在画饼充饥,异想天开。
还没有到下课时间,田代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宿舍去。
爱管闲事的野末美奈子看见后便开口说: “唉哟!我还说你今天是破例第一遭来得
这么早,原来你现在就准备溜,有啥要紧的事啊?”, “嗯!”田代只是模棱两可地哼
了一声,便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教室。
田代省吾已经下定决心要再一次向乡司董事当面求情,哪怕是苦苦哀求也好,无论如
何也得让他答应给千代田产业一个对自已有利的回答。事情能不能如愿以偿呢?据白天的
情况判断,看来是希望渺茫,但这一次是非同寻常,是决定自己前途的转捩点。
田代担心乡司现在不一定在家。按理说,这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他经常应酬宴会,
有时也会直接到别的地方去办事。田代已无心再打电话询问乡司是否在家,他象鬼迷心窍
似的,一心想的是尽快见乡司一面,无论如何一定要取得他的谅解。
乡司的私人住宅在小金井的贯井,距工厂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但是在同一个方向
上,乘同一路汽车便可到达。
田代走出了昏暗的校门,向汽车站大步流星地走去。此时,正好有一辆汽车开了过来,
他连忙登上汽车。因为正赶上下班时间,车内挤得水泄不通。大概是因为人多的缘故,汽
车开得很慢,田代恨不得插上双翅立刻飞到乡司家里。
汽车到达贯井停下来时,已经快到七点了。下车以后,田代大约走了五分钟。虽然曾
经听人说过乡司家很好找,但因为是初次造访,还是费了不少时间。在附近的铺子里,总
算打听明白了。有一辆标准牌汽车停放在一条小巷里,乡司家就在那条巷子的尽头。当田
代走到乡司的门口,看到门牌上写着“乡司”二字时,禁不住心里怦怦直跳。出来接待他
的是乡司家的佣人。田代开口说道: “我叫田代省吾,是公司的工人,有点急事要求见
董事先生,白天已经和董事先生谈过了。” “现在先生正准备外出呢!” “只占用一
点时,麻烦您转告一下。”佣人难以为情地进去了,田代急切地在门口守候着。不一会儿,
已经作好外出准备的乡司出来了,一个女人一边送乡司出门,一边给他披上大衣。她是乡
司的妻子,举止安然,长相十分标致。田代向乡司恭恭敬敬地鞠躬,当他正要开口的当儿,
乡司突然用他特有的哑嗓音大发雷霆地说: “来干什么啊!是不是回心转意要撤回你给
千代田产业的申请呢?” “不是。在学校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千代田产业确实要录
用夜高毕业的学生。所以,我求求您,董事先生,请允许我参加千代田产业的录用考试。”
田代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
“原来你仍在坚持你的意见啊!那好吧,随你的便!不过,我要告诉你,在参加考试
之前,要向本公司提出辞呈。另外,关于千代田产业调查你的情况一事,我要这样回答他
们:‘田代省吾,此人性情倔强,和公司对抗时颇有勇气。’”一听这话,田代气得浑身
发抖,满脸抽搐。原来抱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这下也彻底地告吹了。现在即使被工广开除,
也毫无办法。当然在找到职业之前,还不至于无法糊口,但最关紧要的是,即使参加了千
代田产业的录用考试,能不能被录用呢?夜高毕业的人被企业界普遍敬而远之的理由之一,
是思想倾向问题。人们现在都还抱着这样一种偏见,认为夜高出来的人,都在工厂混过,
十有八九是些久经世故的老油子,录用这样的人,会助长工会的活动,加剧劳资双方的对
立。如果被写上“对抗公司颇有勇气”,那就当然不可能被录用了。然而,田代精神上受
到的最大打击,还是乡司后边那几句话,那是对他的最大的讽刺和侮辱: “哼!刚才仔
细一听才弄清楚了,原来你是个‘滋滋腔’!告诉你吧,千代田产业可不同于本公司,那
个涉外事务很多的大公司。象你这样的‘滋滋腔’根本派不上用常”田代省吾瞠目结舌,
痛苦万分,就象本来已经疼痛难忍的伤口又被人加以残暴地割裂一样。乡司又接着说道:
“怎么,你不相信吗?忠言逆耳!我是为了你好才说这话的。走吧,快回去!今天我有
公事外出,迟到了是不行的!”乡司看了看手表,急忙打开了大门,并顺手用力地把田代
推出门外。
第一章 举目无亲
5
一辆电车从田代背后急转弯地开了过来,车的前灯发出刺眼光束,照得田代头晕目眩,
前方突然出现了他长长的身影。田代身不由己地向旁躲闪了一下,电车象一只凶猛的怪兽
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鸣疾驰而去。
田代不知不觉地走上了灯光暗淡的中央线大道。自从自己离开乡司家以后,为什么要
到这里来,自己也不知其所以然。中央线大道旁边有个高高的土坡,田代上了土坡后,向
一条岔道走去。在黑压压的栗子树林那边,有一座小学校似的建筑物,只有一间房子孤零
零地亮着灯光。风稍停了,但夜里的寒冷照样透心刺骨。在冷彻的夜空里,猎户座三星在
不停地眨眼,寒光四射。东方的天空朦朦胧胧地泛起了淡红色的光辉,吉祥寺就在前面。
前方传来了火车汽笛的长鸣。白天,橙色的电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偶尔也有蒸汽
机车牵引的货车从这里通过。刚刚开过去的是一列货车,在岁暮天寒的黑夜里,汽笛声响
彻云霄,田代情不自禁产生了对故乡的怀念之情。
来到东京已经一年半了,田代被搞得精疲力荆每天是辛苦单调、无聊得要死的包装作
业,更使他伤脑筋的是他那难以克服的乡巴佬腔调,他为此而陷入了苦恼的深渊。有时他
忿忿不平,心里想,东北口音有什么不好?“??腔”妨碍了你们什么?田代找不到一个
可以与之促膝谈心、诉说自己苦衷的知己,更没有哪个多情的女子来安慰他,说一句暖人
心房的话语。心中留下的最后一线希望---到大企业就职,时至今日也已化为泡影。在
这一年半之中,田代省吾受尽了火城市这个庞然大物的侮辱和嘲弄。
但是,如今他仍然不能从大城市这个恶魔般的诱惑中自拔。
在东京广阔的夜空下,拥挤不堪地居住着一千万人。但是,在这一千万人中间,田代
举目无亲,孤苦伶仃,心里的苦闷无处倾诉。即使他大声疾呼,又有哪个人能为之倾耳呢!
“普天之下我是一个孤儿。。。”无限的孤独感涌上了心头。忽然间,田代想起了一
句话:“一千万人中的孤独。”这时,走投无路的田代感到绝望了。
田代省吾一个人孤影悄然地向火车站走去。车站前面熙来攘往,有的人刚下车,有的
人在排队侯车。站北是光怪陆离的繁华闹市,街道两旁有五光十色的电饰照明,各种彩灯
构成的闪光广告“年末大减价”、“廉价大出售”等,令人眼花缭乱。有弹子房的地方
(打弹子是日本的一种普通游戏,当弹簧弹出的小钢球滚入盘上特定的小孔时,就会滚出
许多球来,用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