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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笑道“孙儿虽然在朝堂上面禁绝风闻奏事,却加大了对刑部,锦衣卫查案的经费,并且在各部之间建立了一套公正的查案程序。有漏网之鱼不怕,怕的是言路大开,坏了朝堂的风气。”
主席台上,礼部尚书吕震正在正义凌然地痛斥朱瞻埈的无德,认为要严惩朱瞻埈,才能弘扬仁孝之风。
不过朱棣和朱瞻基都没有在意他的话,总之就是老一套。
如何处置朱瞻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朱棣的态度。
朱棣这个时候笑了起来,问道“你认为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置?”
朱瞻基有些摸不清朱棣的心里怎么想的,回道“一切听凭皇爷爷的意思。”
朱棣摇了摇头说道“你啊,是干的太好了,所以现在被架在这里,下不来了吧!”
朱瞻基想要起身告罪,却被朱棣按住了手臂。“有些话,我本来想要晚点再说,但是现在看来,我要是不早点说清楚,这朝廷就会乱起来。”
朱棣一直身处宫廷漩涡,对许多事,远比朱瞻基看的更加清楚。
这倒不是说朱瞻基愚笨,只是他受后世的影响太大,更注重势,而不是谋。在他看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的。
朱棣出征,让朱瞻基监国。这一走三年,而朱瞻基在这三年间,已经将大部分文武大臣都收服。
现在朱棣回来了,朝中文武大臣都已经习惯了跟朱瞻基议事的节奏,突然之间又要变回来,难免会有一些不习惯。
更重要的是,如今这些大臣们,总不能朝三暮四,再转回头又当朱瞻基不存在,拜伏在朱棣脚下吧!
因为朱棣六十二岁,还能有几年好活?现在弃朱瞻基而就朱棣,当时候不怕朱瞻基秋后算账吗?
朱棣西征回来,这几日一直比较新奇,但是新奇,也代表这个朝廷不再是他熟悉的朝廷了。
看到那些大臣现在都臣服于自己的孙子,他们之间的默契比自己更多,朱棣的心里有欣慰,也有失落。
他不行脱离权力的中心,就在方才,也因为那些使节的跪拜显得格外满足。
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反而成为了不稳定因素。
那些大臣们不知道该听谁的,那些武将们不知道该听谁的,这是很大的问题。
朱棣也相信,今日锦衣卫针对朱瞻埈,并不是朱瞻基的意思,这是朝廷大臣们自己的选择。
但是如果继续这样糊弄下去,只会让人心动荡不安。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去说,按照你自己的意思来处理。然后,朕才有话说。”
说完,他伸手将朱瞻基拉上了龙椅,自己站起了身,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护栏的前方,俯视着全场的文武大臣们。
朱瞻基坐上龙椅,面向全场沉声说道“孤身为监国太孙,身负社稷大任,故此脱离丧服制度,只以大明律,服丧四十九日。瞻埈身为孤之弟,年纪轻轻,新婚燕尔,又有孤这个不称职的长兄为样,故此,不该尽责于他。”
朱瞻埈和朱瞻墉他们这一批弟弟是永乐十八年秋,秋闱之后成婚。身为皇室的第三代,朱棣没有发话,也不能封爵,他们仍然只能作为闲人生活在宫里。
成婚半年,朱高炽去世,他们就不能与妻子同房。这对年轻人来说,是很难忍受的。
朱瞻基又道“瞻埈此事,非国事,当以宗法规矩惩处,此事今后休再提议。”
场内一阵吸气声,现在所有大臣都有些搞不清楚朱瞻基的态度,朱瞻基不让再提,可是此事已经掀开了盖子,又该如何平息呢?
众人看着站在栏杆旁边,虎视眈眈的朱棣,没有人敢随便议论,想要看看朱棣是什么态度。
朱棣对朱瞻基这样的处理是不太满意的,不过他也知道朱瞻基的难为,他总不能一下子把所有向着他的大臣都痛斥一番。
他一摆衣袖,凑到扩音器的铜管旁边,大声道“朕叱咤四海,扬威八荒,岂会因蝇营狗苟之事与爱孙相争!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朕也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朕今日只有一句话想要说待秋冬之际,寻一黄道吉日,朕要禅位太孙!”
此语一出,登时全场哗然,就连朱瞻基也愣在了那里。
而主席台上,面前有空地的大小九卿,已经全部出列,跪倒在了主席台上。
第一三八章 推让()
当探访东洲的舰队返回大明,首先得到的消息就是皇帝陛下欲禅位给太孙的消息。
在泉州的时候,舰队就已经感受到了如今的大明,陷入了一种凝固一般的气氛中。
从东洲回来的舰队虽然自认功勋卓著,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敢张扬,从泉州开始,舰队主帅候显与副帅易信就给整个舰队下令,保持低调。
原本,他们准备将所有舰队直接带回应天府再解散,但是经过商议,除了第一舰队,其他各支舰队的军士,只带代表返回应天府。
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如果他们张扬地大张旗鼓地返回应天府,很有可能会成为打破僵局的靶子。
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一点好啊。
要不是身负圣命,易信这个时候甚至想要直接返回胶州湾,远离这个漩涡中心。
虽然朱棣这个大帝嘴上说要禅位,但是哪个敢迎合?对这个帝王的杀戮之心,没有任何人敢忘怀。
假如他只是试探,这个时候却凑上去,诛九族都有很大可能。
船到宁波,第二舰队的大部分将士就与大军分道扬镳,返回山东沿海。
到了苏州刘家港,大部分货船也暂时在这里停留,只有第一舰队四千人,其他代表六千人,携带各族将近一万人返回。
这两万人的阵势,已经是精简的不能再少了。
相比大明将士的战战兢兢,来自东洲的一万各族代表,还有那些将士带回来的女人们,却充满激动地观察着这个繁华的国度。
东南一带,本来就是大明富足之地。特别是近些年的南洋贸易,东瀛贸易大发展,东南沿海各处无不繁花似锦。
来自东洲的土著们看到那些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市,看到那些阡陌纵横的村落,还有那长江边密密麻麻的水车,无不视为神迹。
在刘家港短暂停留的时候,候显和易信终于从各个渠道了解到了应天府最近的局势。
虽然皇上说要禅位,但是现在满朝大臣和太孙殿下却极力阻止。
如今皇上已经两次自发禅位诏书,但是都被蹇义以及内阁封驳。
太孙也两次跪拜在谨身殿外,恳请皇上亲政,但是却都被皇上拒绝。
这些日子,除了太子下葬,朱棣出了一次谨身殿。其他时间,他不是在后宫看戏,就是在谨身殿召见一众老臣。
皇上不肯亲政,太孙不肯处政,如今朝堂事务已经堆积了大半个月没有处理。
不过,军队局势非常稳定,因为皇上不肯亲政,整个朝堂反而非常平稳。
候显很清楚,如果皇上亲政,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国不可无主,却更不能有两主啊!
候显心又忧虑,但是易信却放下心来。
他怕的就是皇上亲政,剥夺了太孙的职权,那他们这些太孙党就难以自处。
如今皇上不肯亲政,也就代表不会有权力之争。
即使现在皇上与太孙都不肯处政,但是现在大部分事务百官都能自处,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所以从刘家港出发的时候,易信又恢复了镇定。
想到自己跟易信带回来的黄金和白银,以及探寻东洲的收获,这次,一个侯爵肯定是跑不了的。
杨道在吕宋停靠的时候,就已经从大舅哥解祯期那里知道了太子去世的消息,从太子想到自己的父亲,他忍不住又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与他开始想的不一样,自己的父亲和杨溥这两个近臣,在太子去世以后,并没有受到冷落。
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担任了国子监的祭酒,而杨溥也担任了司业。
这可是国子监的一二把手,并且管着上万大明的候补官员,这两个位置不能说不重要。
以前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和杨溥会倒霉,现在他们却被重用。
自己以为投靠了太孙会飞黄腾达,但是一场大风暴让自己变成了罪人。
世事难料啊!
还有自己的妻子,当初不顾自己身份卑下,下嫁于己,自己没有给她带来荣耀,反而牵连了她。
不过知道妻子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三岁,还是让他喜出望外。
这次回来,不管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要好好待她。
对于大舅哥这个状元公,自请外放,而且还是来到蛮夷之地的吕宋,是在让他惊讶不已。
一个状元,如今像个泥腿子一样,安排民众种田,种树,这种反差让杨道差点以为是解家恶了太孙殿下。
不过知道了解缙依旧是内阁首辅,他这个知州是从五品知州,杨道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一个状元,最多也就是六品,现在直接升了一级,就要比同届高出最低两级以上。
而且关于他自请外放的原因,他却语焉不详,让杨道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知道了杨道身上发生的事情,解祯期却让他不必担心。遇上风暴属于天灾,虽然损失巨大,却不能尽怪罪于他。
而他以千总之职,代理一卫指挥使,绘制整个东洲大陆地图,了解当地民生,这都是大功。
整体来说,他是功大于过,最多也就是功过相抵,继续当他的千总。
解祯期没有跟他细说的是,以他对朱瞻基的了解,杨道以千总之位临时接任舰队指挥使,而且圆满完成了任务,不出意外,将会大赏。
至于那死去的一千一百人,对杨道来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是同袍,但是在上位者的眼里,不过是探寻世界的工具。
只要能把东洲那边的情况了解清楚,再多的人也不是不能损失的。
当然,话不能说的太清楚,让这个妹夫就这样患得患失地回去更好。要是让他胸有成竹地回去,让英明的殿下看了出来,反而会坏事。
从刘家港回应天府,全部都换上了蒸汽帆船,虽然是逆流,舰队一日夜即可抵达。
而舰队的归来,也的确打破了应天府的僵局。
朱瞻基对东洲的重视,其实远远超过了南洲。
后世的澳大利亚铁矿,金矿,铀矿,煤矿的确非常丰富,但是也只是相对而言。
澳洲总共只有七百多万平方公里,还大半是荒原和沙漠,许多地区不适合人类生存。
而南美洲,加上北美洲,面积达到了四千多万平方公里,大部分地区都适合人类生存。
美洲大陆上面的矿产,林木资源,物产资源,远超澳洲几十倍以上。
所以说,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更重要的是,世界各国之间的势力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大明占据了美洲,就直接切断了欧洲人想要发展的基础。
没有了美洲的资源,欧洲人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
所以不仅在物产资源上,在战略部署上,美洲也要比澳洲重要的多。
在朱瞻基的计划里,南洲和南洋地区是留给宗室和勋贵开发的,而美洲,以后是留给自己的后代的。
现在除了将后世的新西兰留给自己跟蓝烟的大儿子朱祁铠,其他地方,准备都分封出去。
如今舰队带回来了东洲的消息,整个舰队两三万人,加上来朝拜的各部落人士,东洲的消息肯定是隐瞒不了。
一个比南洲更大,更富饶,还有更多土人的土地,显然是比南洲更加有诱惑力的。
如何调整这方面的利益分配,就成了考验朱瞻基政治能力的难关。
所以,朱瞻基就是想要故作矜持,恭请朱棣亲政也不行了。
毕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东洲的情况,他也不想朱棣胡乱安排,打乱自己的计划。
就在知道舰队会回来的前一天,七月二十一日,朱瞻基吃过早餐,又来到谨身殿外跪下,递上了《恭请皇祖亲政折》。
如今宫中的太监,包括王彦在内,都已经算是朱瞻基的人,他们立即让人过来为朱瞻基撑起顶盖,将折子递了进去。
虽然众人都知道这是在演戏,但是戏要演全套,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敢破坏这场默契的大戏落幕。
东方的这片土地,虽然自古以来,为了王位,皇位,斗争的历史居世界之首,发生了无数壮阔的历史诗篇。
但是禅让,在这片土地上也从未断绝过。
从三皇五帝时期,禅让就已经出现,此后的周王朝,春秋战国,禅让屡有出现。
自汉代以来,有详细历史记载的禅让,就发生了四十二次。
最近一次,距今不到两百年,金哀宗完颜守绪禅位给金末帝完颜承麟。
这些禅位,有些是内禅,有些是外禅,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基本都不会只禅让一次,然后继位者就迫不及待继位的。
特别是内禅这种自愿禅位,基本上最低都要禅让三次,推却三次。
这不是虚伪,而是一种礼仪。
朱棣的圣旨两次被大臣封驳,这都是意料之中的。等到了朱瞻基这里,即便是圣旨生效,他也还要推却三次,才会接旨。
大殿中,朱棣看着面前朱瞻基的折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去东洲的舰队回来了,瞻基也就沉不住气了啊!”
王彦陪笑说道“舰队这次又带回来了价值两千万白银的金银,东洲现在变成了一块大肥肉啊!”
不要说别人了,就是王彦也被舰队带回来的巨大财富给震撼住了。
三年前,太孙带回了这么多的财货,是跟几十个国家进行贸易,并且只有一大半是金银,剩下的都是各种物资。
但是这次,据说带回来的几乎全部都是黄金和白银,而且,黄金的数量比白银更多。
如此富饶的东洲,可不是矿产还在土里面的南洲,如何不让人心动呢!
朱棣前些日子就看到了舰队派人送回来的密信,看到舰队这次带回了将近两百万两黄金,六百万两白银,都被震撼的不能自抑。
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一笔金银,就连自诩富可敌国的撒马尔罕,也不过收获了不到二十万两黄金。
他早已准备,等舰队回来,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这么多的黄金堆在一起,有多大一堆。
对朱瞻基来说,不到两百万两黄金,不过是十二万斤,六万公斤,也就是六十吨。
这笔财富相对个人来说,已经不少了。但是相比要把黄金和白银作为货币的大明来说,依旧少的可怜。
即使全世界的黄金加起来,也不足以作为货币。
用黄金做货币,只会出现货币短缺,永远不会通货膨胀。
经济真正想要发展,只是依靠黄金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以白银为辅,只要白银短期之内产量不会大幅度提升,不会贬值,大明的金融就是稳定的。
现在,东瀛的白银,墨西哥的白银,南美的白银产区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这个担心也不会有。
以白银来流通,黄金来稳定,一两百年以内,不用担心货币泛滥导致物价上涨。
整个世界的贸易流通,目前一直处于货币短缺状态。
大明境内因为缺少金银,如今以货易货还非常普遍,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特别是欧洲,几次贸易下来,恐怕他们就只能穷的来给大明人打工才能活的下去。
这些金银收获早就在朱瞻基的计划之中,对舰队的奖赏,他也不准备全部都用金银支付,要知道,如今爵位可要比金银更受欢迎。
还有就是土地。
大明的土地现在可开发的还有不少,在南洲,东洲,更是有无数的土地。
这些舰队的士兵们是第一批前往东洲的人,他们之中,肯定有不少会希望到东洲那边当一个人上人,圈一大片庄园,养几百个奴仆种地,或者挖矿。
只要愿意去的,朱瞻基一定会不吝赏赐。
节省下来的金银,自然会投入银行,现在银行因为缺少金银,许多工程的建设,都放慢了脚步。
何况,还有最耗费资金的铁路,也想早点修建。
哪怕工人们只要一半工钱,另一半以实物,粮食弥补,也需要大量的金银。
朱瞻基生怕朱棣这个败家子又把金银给败了,自然要掌握控制权。
给朱瞻基撑着顶盖的是昌盛这个少监和四个小太监,他原本跟过朱瞻基一段时间,自然也是跟朱瞻基很熟的。
看见朱瞻基的脸上不一会儿出了汗,他递过来一块没有用过的手帕,轻声说道“殿下,陛下着实是爱护你的,你一来跪下,就把我们打发出来照顾你了。”
七月的应天府是最热的一个月,虽然两个小太监给他扇风,跪在外面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
不过,这个程序必须要走,演戏演全套啊!
足足跪了半个时辰,朱棣在大殿内让王彦写了第三次禅位诏书,然后自己亲笔画押,盖上大印。
忙完了这些,他才叹了口气说道“让太孙进来吧!”
第三次诏书被封驳的可能性很小,从这段时间的反应来看,他禅位,瞻基继位,可谓是众望所归。
这次的诏书发出去,也就代表他远离了皇位。
不过这样也好,这几年朱有炖可是编了不少戏,在皇宫里看看戏,无聊了到应天府到处逛逛,更惬意一些。
他计划到了冬天,就出海去南方,到了那一年四季都是夏季的地方,这风湿老寒腿,也不会太折磨自己。
至于这国家大事,现在也不用他操心了。
即便瞻基有一些地方做错了,自己这个爷爷的话,他该听还是要听。
王彦不敢怠慢,亲自捧着禅位诏书出了宫城,皇城,来到了承天门外左手第二套大宅。
第一套大宅是宗人府,名誉上的文官之首,但是如今连宗人令都是蹇义兼任,地位跟吏部不能同日而语。
而一直关注着皇宫的蹇义,在王彦抵达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让人叫了在衙门的侍郎等人,亲自迎到了二院门口。
外间的前院是低级官吏的办公场所,他们如此大的动作,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