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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您想想啊，那庄明再怎么精，也不能作他东家的主啊。”王栓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黑子不由也奸笑起来，“是啊，庄明算什么，只要臭丫头拍了板就成了。”
黑子也会动脑筋，想要郁青染同意卖末等粮，除非现在田庄上很缺钱，而目前田庄上最大的债主就是江柏筠了。
黑子慢悠悠地晃到庄子上，一进门就见郁青染正坐在院子里看书。
“小的给三姑娘请安。”他微微弯了弯腰，装模作样地说道。
郁青染看了他一眼，对旁边的绡儿道：“看座。”
绡儿慢慢地抬了个小马扎出来，扔到他面前。
黑子嘴角抽了抽，眸中透出一丝凶光，面上却依然笑道：“三姑娘，我听说我们田庄欠了江公子一笔账。”
这件事早都在田庄上传开了，所以黑子知道并不足为奇，郁青染点点头道：“莫非你想帮忙还了？”
黑子眼角抽了抽，这话让他怎么说，他不由道：“小的势力单薄，如何有能力还的了，别说小的了，就是以我们田庄目前的状况，恐怕没个三年五载都还不了这么多。”
郁青染低垂着眼没说话。
黑子又道：“小的眼看这么下去，三姑娘怕是会被这债拖得遍体鳞伤，倒不如听小的一句劝。。。。。。”
郁青染看着他，挑了挑眉。
黑子压低了声音，“咱们的末等粮就这么处理掉太可惜了，不如想个法子把它卖掉，反正也就这么几年，等还了债我们不卖了就是。”
郁青染不由笑起来。她说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个王栓子这样的中间人来买次等粮，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不过黑子在设计她，她何尝又不是在等这个机会呢？如果黑子一直按兵不动，她也只有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现在黑子终于出手了，她激动地都要跳起来了！这可是扳倒黑子的好时机啊！
“你说的有些道理，”郁青染决定将计就计，“要不就按你说的办吧。”
黑子顿时喜上眉梢，他没想到郁青染竟然这么好说话，一切都太顺利了。他只当郁青染年纪小，性子单纯，一时也没多想，当即要了郁青染的手书，要去库房里提粮。
“放心吧，三姑娘，一定办的妥妥的。”
黑子走远之后，庄明从屋子里走出来，微微笑着：“姑娘如今该信我的话了吧，将计就计，做的很好。”
刚刚庄明才跟她说起，王栓子很可能是黑子的人，郁青染还不太信，后来绡儿在补屋顶的时候看见黑子朝这边走来，忙跟郁青染说了，庄明就自动进了屋，结果后来所发生的对话，几乎跟庄明预见的一模一样。
郁青染不由起身，郑重行了礼，道：“庄师傅真是料事如神啊！”
045。婚变（）
郁青染当天就让人叫王栓子过来，把末等粮清理出来了。
黑子在边上看着，郁青染瞧了他一眼，又对庄明使了个眼色，道：“你不是说前几年的账册有些地方还不明白吗？正巧黑子在这儿，你还不赶紧问问人家。”
庄明会意，忙上前拉着黑子。黑子本想推脱，可无奈所有的人都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踉踉跄跄地被庄明带了出来。
郁青染看着王栓子，微微笑着，“末等粮，本来我们也是不打算卖的，既然你有需要，就拿去吧，款也不用付了。”
王栓子有些愣怔，青娘子竟然白送末等粮，这么说来他又可以赚不少钱啊，可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他却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赵良钰也跟着说道：“这事儿没什么好考虑的，你若是同意呢，你现在就可以拿走，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今天就要处理掉了，你到时候再后悔也没办法了。”
郁青染不由微微点头，赵良钰这话补得不错。一时间把那王栓子说的哑口无言。
郁青染沉默了一会儿，见王栓子还没说话，就端起了茶杯，“看来王师傅还是没有想好啊，良钰，送客吧。”
王栓子猛的一激灵，他没有完成黑子的任务，黑子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况且这又是只赚不赔的好差事，他怎么能放弃？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忙不迭地点着头，“我想好了，我想好了！”
郁青染笑了笑，伸手示意王栓子可以搬粮了。
王栓子抬起头，诧异道：“不用签文书吗？”
郁青染摇摇头，“不必了。我们只是好心赠送而已，不存在买卖，何来签文书一事？”
王栓子虽想着这流程和黑子说的怎么不太一样，但他想不通这些，又觉得郁青染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当下就点着头，“马上就搬，我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郁青染没再说话了，让围观的佃农散了回去，把这边交给了赵良钰看守，自己带着绡儿回到了庄子上。
过了会儿，庄明也来了。
“姑娘，这回可好，黑子绝对想不到，我们没收王栓子的钱，也就没有买卖文书和账册可查，他要说我们卖差粮，也拿不出证据。”
郁青染点了点头，“先下手为强，派去报官的人去了没有？还有王家蹲点的人都安排好了没有？”
庄明也点着头，“自然都是安排妥当了的。”
这边刚等王栓子把末等粮运走，那边郁青染的人就报了官，说是怀疑有人以次粮充好粮。
在王家蹲点的人里应外合，自然带着衙门的官兵抓了个正着！
这类案子也好判，刑法不算重。可王栓子也是个老实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就吓瘫了，然后稍微又被庄明一威胁，自然就把幕后主谋黑子说了出来。
官老爷判了王栓子二十大板也就把人放了，至于黑子那边，也没有构成事实危害，罚了点银两就作罢了。
既然如此，田庄这边发生了这样的事，郁青染自然也就有了赶走黑子的有利依据，而且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没有佃农敢跟着他走，就算想跟他走的，也要审时度势一下，黑子这样的人是没有人敢用的了，把郁家田庄的差事一辞，跟着黑子出去可是找不到活计的了。
这几天，上凌村所有人都在对这件事津津乐道。解决了一桩难事，郁青染的心情也非常好。
正巧这时，郁府里写了封家书来，说是郁梓华下个月要大婚了。
“下个月才正月，大姑娘的婚事不是原定于三月份吗？怎么突然提前了？”绡儿忍不住说道。
郁青染点点头，“是啊，这也太突然了。”
灿儿捏紧了拳头站在窗子边上，看着黑沉沉的天，大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还不给你爹去擦药！”灿儿娘走进屋，手里抱着一个小娃娃。
灿儿站着没动。
灿儿娘叹了口气，把小娃娃放到地上，让他自己跑去玩了，又说着，“村东的田家我已经跟你说好了，明年开了春你就嫁过去吧，出了这档子事，不说你，就连你二弟的婚事都受影响了，再说了，我们还等着用你的聘礼给你二弟娶媳妇呢，所以你也不要再挑三拣四了。”
灿儿听着她娘絮絮叨叨，双眼这才聚焦，眸子越睁越大，“那田家只有一个儿子啊，不是今年才生的吗？还是个奶娃娃啊，而且生下来就是个傻的，难道你让我嫁给他？”
灿儿娘“啐”了一口，“是啊，除了那小娃娃还有谁！你不给人家做童养媳，你还能嫁给谁去？人家给的聘礼可不低，现在你爹干不了活了，家里吃饭都成问题，就等着你的聘礼过活呢！难不成你要看着你爹，我，还有你几个弟弟都饿死吗？”
灿儿恼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要嫁你嫁去！”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家。
年家的马车颤颤巍巍地行走在山路上，年润被颠簸地头晕目眩。
“还有多久才到？”他一把掀开车帘问道。
车夫头也不敢回，战战兢兢地道：“快到了，公子。”
年润烦躁地闭了闭眼。
郁青染站在屋子门口看雨，小声嘀咕着：“你说大姐姐也真是的，非得让年润今天亲自来送请帖，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人来不来的了？”
年家的马车猛的一顿，差点把年润甩出去。
“怎么回事！”年润暴跳如雷。
“公子，前面有个人昏倒了，好像是个姑娘。”
年润想了想，撑起伞走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花青色布袄的女子背朝上倒在泥泞里。
他皱了皱眉，“把人弄回去吧。”
年润在郁家田庄附近有个小宅子，他把女子放在椅子上，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过了会儿，女子微微睁开眼睛，叫道：“水，水。。。。。。”
年润亲自倒了水，又把茶杯递给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女子的眼睛又闭上了，只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我叫灿儿。。。。。。”
过了半个月，老太爷派人来说，郁家有家规，姐姐出嫁，做妹妹的是要陪同的，郁青染只好回了府。
然而回府那天，郁青染刚刚穿过二门的长廊，就听见郁梓华撕心裂肺的哭喊，似乎是在喊“我不嫁，我不嫁！”，然而，很快这声音就消下去了，无声无息，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046。同榻（）
郁青染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让绡儿假装过去请安，探听一下情况，自己则走去了芝兰苑。
“三姑娘，您来了？大爷还没回来，要不您还是回房歇一会儿吧？”芝兰苑的婆子走上来说道。
郁青染摆摆手，脱下了披风挂好，道：“我回房也没事，正好在这儿看一会儿书。”
婆子点了点头，给郁青染上了壶热茶，安安静静地退了出来。
她坐在这儿等郁轩，是想跟他商量一下去江家小食铺坐镇的事，不过说是商量，她其实都已经想好了，作了决定了，她专程过来芝兰苑，也就是跟郁轩报备一下。
她打量着四周。郁轩的书架上书籍极少，大多都早已蒙上了一层细灰，只有一本《山海经》稍微干净些。虽说她早已经看过《山海经》了，但闲来无事，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这本书拿了下来。
刚翻开第一页，一张小扉页突然飘了下来。郁青染捡起一看，竟是一个女人的工笔画像，面容温婉俏丽，身姿窈窕，眉眼间自然地流露着风韵。
这时，门外传来郁轩的咳嗽声，郁青染慌忙把小扉页塞进书里，又把书放回了原位。
“染染？”郁轩推门进来，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
郁青染就跟他说了自己要去江家小食铺坐镇的事。
“不行！”郁轩斩钉截铁地反对，“哪里轮得着你去抛头露面，你以为江柏筠提了一下，就让你去了？你给我乖乖地呆在庄子上就好。”
郁青染笑道：“我又不会在外堂做事，如果我没有过来告诉你，恐怕你都不会知道我在内堂帮忙呢！”
郁轩皱着眉头，“你非得去吗？田庄上很闲吗？”
郁青染摇摇头，“我就是因为田庄才去的，我们借了他的粮，短时间内也还不完，庄师傅就建议我去小食铺坐镇。”
郁轩眉头稍松，想了想，点了点头，“既然庄师傅也这么说，你就去吧，万事小心，而且先要跟江柏筠说好期限，每天呆多少时辰，总共要呆多久，中途有没有休假，这些都要谈好的。幸好小食铺环境也不复杂，想来也不会有事的。”
郁青染回了自己的院子，没过一会儿，绡儿也回来了。
“姑娘，”绡儿跑得急切，小脸红扑扑的，压低了声音，“年大公子的小宅子里住了位姑娘。”
郁青染一下愣住了。
“这话你听谁说的？”
“奴婢所言千真万确。刚刚大姑娘把大奶奶支开，只悄悄跟奴婢说了这话，大姑娘现在只跟大奶奶闹脾气，都没敢跟大奶奶说实话。”
郁青染倒没有表现得很慌乱，想了想，问道：“那住在年润小宅子里的女子是谁啊？”
绡儿愣了愣，摇了摇头。她只顾着劝慰大姑娘了，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往深里想，也没顾得上问。
郁青染轻笑道：“我来帮你想想，假如这女子和年润有私情，她被养在上凌村的小宅子里，身份必定上不了台面，年家肯定不会答应立她为正室，大姐姐的正妻地位依然如故，如果这女子和年润没私情，纯粹是帮衬关系，那这更没有关系了。”
绡儿急得跺脚，“姑娘，你年纪轻，不懂这些事，你可能不知道，这不管正不正妻的，这事儿永远就成了大姑娘心里的一根刺，没有女子会不在意的。”
郁青染看了她一眼，“若是在意，让大姐姐直接问年润不就好了，自个儿在心里瞎猜干嘛！”
绡儿心里也急躁起来，一时也忘了规矩，跟郁青染比划起来，“这话一开口，两人的关系可就真正散了，还没成亲就开始猜忌，就算最后能成婚，一辈子就有道坎横在两人中间了。”
绡儿正说得起劲，荷姑突然冷着脸走了进来，冲着绡儿喝道：“跟姑娘你呀我呀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荷姑这话说得难听，绡儿涨红了脸愣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荷姑已经好久都不曾主动开口了，这次一开口就骂人，听得郁青染心里也不舒坦，朝着绡儿道：“你先下去吧。”
第二天，郁青染就去了江家小食铺找江柏筠。先说了要来坐镇的事，然后又说起年润小宅子的事。
“我也没有去过，”江柏筠笑道，“你在上凌村住了那么久了，怎么一次也没去过吗？”
郁青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江柏筠这才想起，以前年润说过，郁青染并不喜欢和他来往。
他又转移了话题，“反正这段时间你也回府来住了，每天午膳完了便过来，不过你放心，没什么要紧事的。”
郁青染点点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谢你。”
江柏筠有些意外，轻笑一声，“有啥好谢的。”
现在全府上下都在筹备郁梓华的婚事，梅玥更是忙得团团转。郁青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起绡儿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些道理了。
晚上，郁青染正准备歇息了，郁梓华突然推门而入。
“祖父让你回来陪我，一天都没见着人，你就是这么陪我的！”郁梓华边说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郁青染有些恍惚，她没有想到郁梓华居然跑来睡在她的床上。她都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和郁梓华的关系已经这般好了，都达到可以同塌而眠的程度了，连带着郁梓华都愿意跟绡儿说起心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郁梓华和她的亲妹妹郁晞妧似乎都没这么好啊。
“怎么还磨蹭呢！你小时候有段时间好像很黏我，晚上还跑到我房间里来呢，你还记得吗？”
郁青染没说话，谴了绡儿出去歇息，自己也慢慢躺到了床上。郁梓华说的这些小时候的事，她自然是不记得的了。
“荷姑如今好像不太在你跟前晃荡了，你身边就绡儿一个丫头，够使唤吗？”郁梓华问道。
房间里的蜡烛还亮着，郁青染翻身向外，默默地盯着跳跃的烛火，“还行，田庄上倒是缺人手。”
郁梓华“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拿手肘捅了捅郁青染，“去把蜡烛吹灭了吧。”
郁青染不由微微回头，“你今晚就睡这儿了？”
“是啊，”郁梓华有些迷糊了，“别说了，我睡了。”
047。揭穿（）
睡到半夜，郁梓华就嘤嘤地哭了起来。郁青染睁开了眼，没理她。
歇在外间的绡儿都听到动静了，披了衣裳起来，轻轻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却见郁青染给她作了个回去的手势，只好反身又躺回了床上。
第二天，郁梓华很早就走了，绡儿忍不住说起昨天的事。
“姑娘，大姑娘真是可怜啊。”
郁青染看了她一眼，“莫管不该管的事。”
郁梓华一早就离开了郁府，去了她外祖家。用早膳的时候，郁轩还责备梅玥应该陪郁梓华一起走的。
“华儿没跟我说啊，”梅玥睁大了眼睛，“兴许是惦记着她舅娘吧，她从小就跟她舅娘亲。”
梅玥的娘家并不如郁家繁盛，只在水仙村有个稍具规模的田庄，梅玥的爹娘早年就去世了，把家产都留给了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梅玥的哥哥梅懿。
郁轩没再说什么了。
本以为郁梓华会在水仙村住几天，没想到天将黑的时候，又兴冲冲地跑了回来，一进府就直奔郁青染的院子。
“水仙村里正家的小儿子，考取过秀才，能写会算，可以当个账房先生。”郁梓华抓着郁青染的肩膀大叫道。
郁青染一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什。。。什么？”
“这位张师傅人还不错，脾气也好，梅家田庄老管事介绍的人绝对不会差。”郁梓华坚定地看着郁青染。
原来她回外祖家居然是专程去帮她寻人的！郁青染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实在没有想到，昨晚上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田庄上缺人，郁梓华居然就记住了，还一大早地就跑去了水仙村。
“你不相信吗？”郁梓华看着郁青染呆呆的模样，眼中带着些失望地问道。
郁青染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我想说。。。谢谢你。”
郁梓华莞尔一笑，“瞧你，自家姐妹说什么谢啊！”
郁青染突然又觉得难受起来。其实她潜意识里一直在划分郁梓华和她的关系，她总认为她是在被迫接受郁家的各类亲属。她虽不厌恶郁梓华，但真要论起亲近，却又谈不上，她也根本没想过她们能有多亲密。就像昨天晚上，郁梓华睡不着偷偷地哭，她明明醒了，却只留个背影给她，还不让绡儿多管闲事。而现在呢，郁梓华居然主动关心她，还为她奔波，这种鲜明的对比让郁青染十分汗颜！
她想了想，不由道：“我帮小叔父的小食铺做了些新样式的糕点，等哪天你叫上年润一起过来吧？”
郁梓华跳动的眼眸闪了闪，神色倏地就暗淡了，“嗯，再说吧。”
瞧着她的表情，郁青染就觉得，这次年润和郁梓华闹得可能真的有点僵了，也不知道那小宅子里住的是位什么人。
“年润现在很忙吗？”郁青染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