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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的银两可不够,而且若是蒋何凤一旦毒发,他必须第一让沈客知道这个消息。
王家商行的管事一见是他,立即放下了手头事务恭敬相迎,在董紫枫抵达舒州之时,他便就收到了王家主的密信,王家主吩咐他须得对眼前之人言听计从。
听得他是要银子,管事立马就让人去取来了银票与一匹快马,本还想留着董紫枫套个近乎,得了银票的董紫枫却是一阵风似的骑着马走了。
他匆匆赶到了府衙,在衙役的口中得知刘大夫正在难民棚的消息又立即赶往了难民棚。
人是他带来的,绝对要平平安安毫发不少的回去,她绝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风雨之中,飞奔之下的董紫枫衣衫早已被斜雨打得尽湿,襟摆之上泥点斑斑,白底黑面厚底靴更是早已包裹上了一层黄泥,俊朗的五官早在过度的焦虑之下皱成了一团,胯下骏马黑亮的鬃毛被雨水淋得歪歪斜斜的贴在脖颈间,马腹早已被焦急的董紫枫抽出了一道道红印,他不能看到她出事,今日若是她出了事,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他知道她往日生活里的一切,为什么就没有发现这一点?她明知道这一点为何又不告诉自己?就是想让自己愧疚让自己不安让自己如此狼狈么?
他心中有千百疑问,更有千万担忧。
她是唯一走进了他生命的人,她才成为他的王妃才成为他的妻子,怎能就这么死去!故事不该这么写,事情不该这么发展!她经历了那样坎坷的过去,为何还要经受这样的折磨!
马蹄从石砖铺就的道路上的潺潺流水上而过,四蹄一落,便是水花绽开。灰白的襟摆早已被黄泥融成了土黄色,粗糙而厚重的衣衫更是如同铅水做成的贴身衣物,他从人迹稀少的大道上而过,钻入无人烟的小路,一路飞奔在舒州城中,为了自己的希望,为了她的希望。
………………
前头,就是收容流离失所的难民之所,那一个个简陋得只可遮挡风雨的棚子,连绵成线,簇拥在城头,地虽小,却有着舒州近一半的百姓在此落脚。
头顶,就是黑压压的乌云。
如此之多的棚子,要找一个刘大夫可不是一件易事。
“这位大哥,你可知道刘大夫在哪里?”
他找到正站在棚子里看着这场没完没了大雨的汉子问话,只得到了他伸手一指。
“这位大嫂,你可知道刘大夫在哪里?”
“…………”
一路的询问,他走过了大半的棚子寻找,才总算在一个密密麻麻摆放着伤者的棚子里找到了这位其貌不扬的刘大夫。
这棚子四处的数十个棚子里,都是这样的伤者,在简陋的环境下,伤者虽并非重伤,但要好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得知董紫枫的来意,又来到了他足够的诚意,刘大夫才将手头的工作交给了两个学徒,背着药箱打着伞就跟着董紫枫开始赶往了那处院子。
董紫枫与刘大夫同骑而行,起先刘大夫还打着伞,因董紫枫的速度太快,黄纸伞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吹得折了伞骨只能弃在路旁。
骏马马腹早已裂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然而董紫枫手中的马鞭还在不停的挥舞着。
上了年纪的刘大夫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颠簸,还未下马,便就将隔夜饭都呕吐了出来直囔囔着要下马行走,不得已之下董紫枫只能降慢了速度。
马鞭不再挥舞,吃痛狂奔的骏马开始慢了下来,但这种慢,也只是相对方才来说,打在脸上的豆大雨滴依旧是像冰雹子一样的坚硬,从脸颊上刮过的寒风依旧是像刀刃一样的疼痛,刘大夫能蜷缩着身子藏在董紫枫之后,董紫枫却只能逆风而行。
抵达院子的时间,比之他去时的时间少了近乎一半。
下了马的刘大夫双腿依旧在打着哆嗦,若不是有十一出来帮忙将他背了进去他寸步难行,一路呕吐过来的他面色铁青,看其狼狈的模样比之董紫枫也好不多少。
先前的大夫早已经走了,十一与决明回来之后便将大夫留下来的药煎了,现在苏大嫂正在看着炉子。
十一直接将大夫背到了床榻前,决明为他搬来了椅子,刘大夫喘息了片刻,喝了两口热茶,也顾不得身上衣物湿透难受,就伸手开始为蒋何凤把脉。
一如向前的大夫一般,刘大夫的脸色十分凝重,甚至比之之前的大夫更是凝重。
“如此凶悍霸道的毒物,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刘大夫啧啧的感叹着,两道眉头像是菜叶上蠕动的虫子一般的难看。
“那刘大夫可有办法压制毒性?”
董紫枫又一次展现出了他的诚意。
那一一叠厚厚的银票。
正是端着药碗进了门的苏大嫂一眼瞥见最上头一张银票的数额,面色顿时就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
这可是五百两,一张五百两,一叠……还不得上万两!
虽说她夫妇贫寒,但好歹也是与舒州第二世家苏家沾亲带故,银子没有却也是见了不少,但是这么多的银子,她却真还是第一次见。
不说她是第一次见,就是刘大夫也是第一次见,不然他也不会舍了老命随着他一路快马加鞭,可这钱,也得他有能赚的本事才是!
“老夫从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等凶煞猛烈之毒,当初不知你请的大夫是用什么法子压制毒性的?我可这毒性在体内积聚已经有了数年的时间,若是能有当时的方子,或许还能压制!”
董紫枫剑眉上扬,鼻梁一皱,深邃双眼痛苦一揪,雨水从散乱碎发发尖低落,划过脸颊,在紧皱的鼻梁上留下了一趟水渍。
“当初为她症治的乃是一位军医,早已逝世,并未留下法子,方才那位大夫说以你在医术方面的造诣肯定是能将毒性压制的,还请刘大夫想个法子!”
他不得不凝重,当初那位军医用的可是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根本不能再次施用,这个作为被舒州百姓推举为医术第一的刘大夫,是他眼下唯一的希望。
刘大夫低头撇看一眼床榻上浑然不省人事的蒋何凤,又瞄了一眼董紫枫手中的那一叠银票,紧皱的眉头一如舒州城外的山川。
想了许久,刘大夫挣扎纠结的眼神才恢复平静,他扶了扶被雨水与寒风吹得已经缭乱不堪的发髻,仿佛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说道:“这毒虽奇虽烈,但好在已经被人压制过了一次,这次高烧只是牵引引发动了毒性,我不能保证,只能说一试,我话可说在前头,我可保不准一定会有效果,若是医不好,我可不负这个责任!”
“医不好?医不好会是什么后果?”董紫枫面色一沉。
“就如现在,那毒在这姑娘体内被驯养多年,已经没有了烈性,若要发作该没有那么快!我给你写些药,你去大成街街头那间刘氏医馆里取药,越快越好,你可懂针灸?”
刘大夫匆匆迈步,拉出了桌子底下的凳子就坐在了上头,决明立刻取来了笔,用着滚热的茶水磨了墨。
针灸,董紫枫一知半解,但这里有一个高手。
大笔疾走如飞,一张信笺很快就被写满,刘大夫额头汗水随着雨水滴答而下。
带着两张信笺,十一疾步如非的走出了院子在院子外牵了马,向着大成街而去。
苏大嫂自觉的守在了门外,屋子的门窗关得密不透风,决明点亮了一盏油灯,脱下了靴子坐上了床榻,青蓝色的葛布帘子放了下来,刘大夫在药箱中拿出了一张穴位图,背对着床榻念出了第一个穴位。
“百会穴,七号针,入七分。”
青蓝葛布帘子后,蒋何凤上身外衣已经被褪去,只着亵衣下,雪白的双臂与肩头后背都透了出来,在看到她后背那些新旧不一的伤痕的时候,决明平静笔直的眉头一蹙,拿出了银针囊里最细最长的那根针,对准了人之重要穴位可说死穴之一的百会穴刺了下去。
入皮七分,不多不少,这最是考验下针人的经验。
决明以往用针都是杀人,但这一次却是救人,她一向平静的手,微微颤抖着。
“印堂穴,六号针,入四分!”
第210章 治疗()
刘大夫那双握着穴位图的老手,却是十分的稳重,从他口中念出的穴位,都是要处,若非有决明这样的人在,董紫枫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但此刻的他,却依旧紧张不安,决明的针灸他信得过,但刘大夫却他信不过,若是毒性无法在初露征兆的时候压制住,蒋何凤决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他还没能让她放下对自己的成见与敌视,被他接受的一段感情才刚刚开始,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早已离他而去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他已经自己足够强大,可以夺嫡争皇位,可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也以为自己有足够多的时间,皇上还年轻,他可以慢慢与太子耗,蒋何凤还有五年的时间毒发,他可以慢慢找灵药,可是,他还不够强大,时间还不够。
她的病发,让他明白,眼前这个人,是虽是都可能会离自己而去的。
不是走,不是逃离,而是撒手人寰,彻底消失。
这不在他的设想范围中,在他设想构建的未来里,他手握天下权,与她神仙眷侣一同到老,死亡的问题,他从未想过。
他双眼紧盯着灯光倒映在床帘上那个娇小的身影,脑子里却并没有春光乍泄的画面,他只是在怕,怕若是不成功,她就会一睡不醒。
“膻中穴,四号针,入五分!”
灯光前,决明那双杀人都未颤抖过的右手握着那根细长如发丝的银针颤抖着,杀人之时,她会将银针刺入十分,她有施针的经验,可有这个分寸与把握,可若要全神贯注的长久施针,就是华佗在世也会心力交瘁。
蒋何凤无力的脑袋下垂着,脖颈后可见到突出的劲椎,在决明每将一根针扎下的时候,如柳叶细长的双眉都会微微蹙起,昏睡中的她不知道此时发生着什么,现在的她,在做一个梦。
一个噩梦。
她又再次体会到了她初次来到这个世间的痛苦,闻着死人腥臭的血,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寒风如刀刃,冰雪爬上脸庞,苍茫的天地,没有生命,没有生机,沉寂一片。
她的五官正在慢慢随之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起先她能听到风雪的声音,听到鹰隼啄食身体不远处那些被白雪掩盖的死尸的声音,她的睫毛已经被冻住,她只能眯着眼看着不断飘飞而下的白雪与盘桓的鹰隼,她不断在吹着哨子,用来驱赶鹰隼,用来自救。
若不是那疾疾的马蹄声震动她还有感知的脑袋让她使劲全力发出了她用此时最大也是她一生中最微弱的声音吹了一个口哨,也许,她的性命已经结束在了那一片冰天雪地里。
所以,她用自己的一生去感谢这个自己爱着的男人,就像老鹰对兔子的喜爱,游鱼对水的喜爱,将军对剑的喜爱。
军营有女初长成,少女芳心如花怒放,可她誓要倾尽一生去爱的人,却与一个如天仙一般的女子走得很近,鲜红如血的红烛,红绫结彩的府宅,她看到了身着戎装的他换上了喜服,欢喜的喝着别人递过来的喜酒,走进了新房。
一个梦,死了。
她跌入了万丈深渊,看不到光明。
万丈深渊中,不知何处飞来利剑,她无处可逃,一剑一剑,血染布衣。
于无边无际如浓墨的黑暗中,她仿佛听到了许多的声音。
她永远也不能忘记的马蹄声,永远也不能忘记的他的声音,马蹄疾疾如雷,他的声音冷冽如剑,还有一个声音,温柔如春水!
叮咚,叮咚,叮咚。
像是湖边垂柳叶上露珠滴落,清脆而让人平静。
春水泛起涟漪,她感觉到了风。
有风自东方而来。
春水汹涌入海,她看到了水花,洁白如冷光的水花。
有光,在东方。
风吹散黑色雾霾,她看到了光明。
…………
床帘里,决明将最后一根银针拔下,将额头的汗水拭去。
屋子里,刘大夫合拢穴位图,关上了药箱。
桌子旁,董紫枫衣袖中的双手紧握,山川两侧再添高山峻岭。
屋外,苏大嫂听雨而立。
院外,十一翻身下马,奔入院中。
厨房里,樊素将一块木柴放入了灶里,锅里热水沸腾。
…………
下了整整一上午的大雨终于停了。
喧嚣的世界,瞬间堕入安静。
为蒋何凤穿好了衣衫,决明卷起了床帘下了床,刘大夫起身,摸了摸有些发麻的腿,缓慢的走到了床榻前。
虽浑身湿透,董紫枫却丁点不觉寒冷,他快步走到床前,等着刘大夫的宣判。
一抖衣袖,老手搭上白皙手腕,五指轻弹。
紧皱如连成一线的双眉突然一挑,微眯双眼骤然大方光彩,刘大夫惊讶的看了一眼决明,露出了喜色!“取药的回来了没?”
山川陡然崩塌,紧握拳头一松,董紫枫大口的喘了一口气,喜色渐跃上眉梢。
“来了来了!”
紧闭屋门被推开,十一手中搬着一个足有他腰宽的匣子快步走入。
“热水好了没?”
“好了好了!”苍白脸颊被大火烘得发烫的樊素跑到了屋子里,将手头的一盆沸腾热水放在了桌上。
“去取大木桶,将药材热水倒入其中,只要泡上半日的功夫,若是没有意外,病人应该就可以苏醒,只是!这只是暂时的!以我的医术与这位姑娘高超精湛的针灸功夫,也只能为她压制三个月的时间!”
喜色骤然凝结,董紫枫发白的嘴唇颤抖着问道:“三月的时间!那之后呢?”
“三月之后,需得再次针灸用药,但这毒每发作一次,对这姑娘来说可都是积伤,若不根治,迟早…………”
决明顾不得休息,立即与樊素一同出了屋子,在苏大嫂的帮忙下搬来了大水桶。
刘大夫收住了话,董紫枫沉默的看着蒋何凤,心如乱麻。
这是蒋何凤的劫难,更是他的劫难。
刘大夫隐藏的后半句话,他了然于心,若是寻不到解毒良药,若是不能早日寻到解毒良药,蒋何凤这条性命,就是树梢的树叶,随时都有可能随风飘逝。
十一将滚热的热水倒入水桶中。
决明与苏大嫂将床榻上的蒋何凤扶起,抬着放入了木桶中。
蒋何凤到底是个女儿家,这种场合男人必须得回避,苏大嫂带着董紫枫十一刘大夫到了他们夫妇的屋子,亲自为三人倒了茶,等着看那一叠厚厚的银票会何去何从。
“城头伤者众多,请恕老夫不能在此久留,这个…………”刘大夫很无形象的打了一个喷嚏,伸手欲用衣袖去擦口角口水却发现衣袖还能拧得出水来只能作罢。
“你不能去!”这个时候董紫枫可没有天下苍生的觉悟,蒋何凤没有醒,这最后所有全部唯一的希望,他绝对不能放着他离开,就算刘大夫坐在这里只是闲的无趣的嗑瓜子打瞌睡也不能让他走!
“这…………那位姑娘只需泡上半日的药汤就会苏醒,不会有碍,性命无轻重,老夫赶去城头,或许就能多让几个人免于蒙难!人人皆有慈悲心肠,还请……”
“两千两!”
冰冷无情自私的三个字,打断了刘大夫的话,凝结了他大义秉然的神色,让他那颗历经世故的心微微一动。
两千两,乃是他与董紫枫商定的诊金的两倍。
他嘴角抽搐着,一颗脑袋仿佛是被雨水浇灌发涨了一般,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大公无私大义秉然,不然他也不会在城头的那些棚子里丢下自己手头的事务冒雨赶到了这里,不爱钱的人只能是身在富贵的人,如他这等,说不爱钱那是虚伪。
他咬了咬舌尖,一阵疼痛让他皱紧了眉头,这样的他,看着像是有些不悦不快。
“三千两!”
身为大贺王爷,他有不爱钱挥金如土的本钱。
刘大夫的嘴角再一抽,却没有说话,巨大的喜悦被他压在心底眼底,忧虑之色被他挂在了嘴角眼角。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话,眼前这个年轻人,会将价钱再翻一番,四千两,意味着什么,他可以再开一间他那样的医馆。
“四千两!要么你留下来,要么关医馆回家抱孩子!”
刘大夫等到了那让他眉头嘴角眼角双手双腿五脏六腑都颤抖的三个字,可这三个字后面,还带着董紫枫的怒火。
此刻的他很自私,但他不认为这种自私是错得,性命无轻重,那些人对别人来说都很重要,但对她重要的,只有蒋何凤,他没理由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人让对自己重要的人涉险,这是善也是伪善。
人人都在争权势,权势是什么?
就是能让你在保卫你自己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多几分底气罢了!现在的他有这样的底气。
“你…………你好不讲理!”刘大夫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一张被老脸气得抖擞了起来。
刘大夫想要捍卫自己早已出卖的底线,黑白参杂的胡子像是咀嚼草叶的公羊的胡子,一抖一颤的,十分可笑。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她没有醒来之前,你若是走出了这座屋宅,今日我就能让人毁了你的医馆!四千两,够了!”
四千两,足够了,苏大嫂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她在刘大夫羞愤难当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将他拉到了一旁,与他说了这个挥金如土的年轻人的身份。
洛阳王家!
这四个字,远比董紫枫那三个字来得有分量。
屋子里,蒋何凤幽幽的醒了过来,看见被泡在木桶里的自己的身体,看见水面上漂浮的那一层药渣子,她明白了自己这一次的昏迷经历了什么。
上一次她坐在这样的木桶里,是在两年前。
她在鬼门关又走了一圈。
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连豺狼都能与之搏斗的自己,居然会被一场寒雨打败。
刺鼻的药味让她皱起了眉头,回想着自己昏迷之时的那一个梦。
第211章 鬼门关前走一遭()
那柄飞剑,就是沈客,那那个引领自己走出黑暗的声音又是谁?
舒州之行,可真不是上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