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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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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回到船上,他的心,似乎还是在那女人身边,望到河中的雾的扩张,忽然觉到明天也未必无雾(有了雾不能开船是当然的事),他于是有了很难于解释的快乐。
  他们在一盏清油灯下吃饭,吃的每样菜上都不缺少辣子。
  那岸上阿巧的爹自己家吃的风干鱼,也被秉志勉强买来加上不少青辣子焖成一碗辣子鱼了,平时对于辣子感到害怕的他,这时也在努力用筷子拣鱼吃了。
  陆俊说,“鱼真好。”
  “呆子,这是别人自家预备的,被排长要来的!”金亭这样说了,筷子就挟了一大口辣子朝口中送。
  秉志说,“这一下去可就有鱼吃了,在河上,吃鱼是可以吃厌的。”但心中有东西的他,却心想,吃鱼若是可以厌倦,那就成天吃这样风干鱼试试。
  他说,“我不信。”
  “自然要你信!”
  “我愿意成天吃这样鱼,吃一年,不用别的菜也行。”
  “我也愿。”
  第一个说愿意的是年青的他,第二是陆俊,第三是金亭。
  秉志知道这全是乡下人,说的乡巴老蠢话,所以也不多反对。
  实际上,秉志是在下江真吃鱼吃厌过了,还有女人,若说女人也是可以用吃来形容的,那他也近于吃厌过的人了。这类话当然不能同这还未成年的四少爷说,是以即或他们要提到同女人可以睡一整夜的话(这是陆呆子顶欢喜说的),秉志也不会故意来否认了。
  从鱼到女人,是并不为时很久的事。饭还未吃完,不能上岸的呆子陆俊,问起金亭来了,问他上面见到好姑娘不,金亭不答应。
  “四少爷,你见到不?”陆俊是知道身份的人,所以还是称他作四少爷。
  他说,“见到过。”
  “好吗?”
  他不作声。
  “辫子货吗?”
  他仍然不作声。
  但在他的不取言语回答的默然情形下,陆俊却已经看出他的意见来了,天真的冲动,使呆子在舱板上想打滚。
  一面把鱼塞到口里去,一面含汉糊糊的说非上岸不可。
  “一定去,我吃完,一定要去看看!四少爷,你告我,是哪一家?”
  “你问秉志吧。”
  陆俊便问秉志,说,“排长,是有好女人吗?”
  “呆子,你不要把饭汤泼满舱板!”
  “是,排长。但你告我是哪块儿。”
  “我不见。”
  “不见,那四少爷,你告我在哪儿?”
  “你少疯一点。”秉志说,因为秉志知道这疯子饿女人得很,怕他生事。
  “排长,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去玩玩?我们不玩别人玩,还是一个样子!”
  “这地方哪里有姑娘?四少爷说笑话。”
  “不,”他似乎是要帮呆子的忙了,接到说,“女人是有,就在那路南杂货铺里,名字叫阿巧。”
  “+悖懦つ闫遥×忠仓溃顾得挥腥耍∧忝亲*了乐回来,却连告我也不告——兄弟非上去玩玩不可。”
  秉志对于他的话,与陆俊的话,不加以分辩,承认许呆子上岸看看了,他却被呆子所邀,一起上了岸。
  先是不行,怕秉志笑。到后觉得上岸有说不尽的利益,就仍然答应了。
  第二次上岸,是天已快黑了,燃了一段废缆子,把火明高高举起,他们两人进了那小乡村的恶浊的街。
  地下全是泥,走来非常滑,且这里那里似乎各处全有癞蛤蟆,使人觉到脚麻。因为近于吃亏,他想起这受苦受难的理由,陪别人去看一个女人,也这样热心,到自己的事,恐怕即或是大雨淋头,也不至于辞让了。
  然而这事情,究竟是谁的欲望来得坏,谁陪了谁来,即刻将可以明白的。
  装作买栗,撞进门去的陆俊呆子,进了门却各处望。女人在一堆草鞋中发现了。是在整理草鞋。呆子就走过去买草鞋。女人见副爷来,微带惊吓的站起身了。
  “这是小玩意儿,要不得!”
  陆俊的话真伤了他自尊心,在陆俊说要不得的,在他从灯下看来,实在是更加整齐好看了。陆俊这话真近于无理。两人观念的不同,自然是一则是注重在吃一则注重在看。年纪十三岁的他,除了看着觉得很舒服外,女人还可以有什么用处,真不是此时的他知识所能使他了然的事!
  本来是一股劲走来的陆俊,此时显然已失望了,就把所有预备下来的撒野本领全消灭了,正因为呆子不撒野却成全了女人久呆的机会。
  女人在陆俊的言语中听出嘲弄自己的意思来,就低了头不作声。然而随即又抬起头来望这作引导的人。她认识他,一 眼望去,纵不说话,也就象说过“你又来了”这样的话模样了。他因此有点害羞,想藉词。有什么可以藉词呢!面前是一堆草鞋,草鞋的堆中是那女孩子,他只有买草鞋一种事可做!
  她照到他意思,帮同他拣选草鞋,那一旁的陆俊,却作成当真有资格的帮闲,同老板说闲话去了。
  草鞋那么一大堆,选去选来就无一双合式的尺码。
  女人还是在草鞋堆中找那顶小的,来放到他脚边比试,女人此时是蹲在他面前,见到不合式,就昂起头来笑。
  “你这脚不是穿草鞋的脚,副爷。”
  “只怪你草鞋太大了。”
  他不好意思让女人再拣选,就自己去找。两个头,弯下去,接近了,他觉得可以乘此咬女的脸一下,但又不敢。
  “你这脚真不是穿草鞋的脚!”
  “那就不要了。”
  “当真么!”
  “当真,”但是,他想起阿巧即刻将离开自己了,就又说,“再选选看。”
  阿巧头也低疼了,天生的好性格却不知道生气一类事。她也不知道他是在故意作弄她,因为这副爷的样子也使她欢喜,就莫名其妙的只是把草鞋挑选着试着,笑着。
  “副爷,你是打哪儿来的?”
  “从石羊哨。”
  “我是石羊哨的人!”
  “那是乡亲了。不过我是镇筸城的。”
  “副爷全都是镇筸人!”
  “你见到许多吗?”
  “见过很多。我爹是到过镇筸住了五年的。”
  “你是一个人吗?”
  “嗨,我爹不算人吗?”
  “是!我说你有几个兄弟?”
  “只我一个人。”
  “我刚才就说只你一个吗,你又不承认!”
  说到这里一对人全笑了,草鞋当然是谁也不注意选了。
  在那旁,呆子陆俊正也同老板谈到过去的事,听老板说到是曾住过镇筸几年,且说认得四少爷的家,所以陆俊遥遥的喊他,说,“四少爷,这老板是我们城里人!”老板且即刻走过来了,意思是对待这旧家公子哥儿加以新的敬礼,他请他坐,且叫阿巧倒茶。
  “少爷,我在城里时,侍候过少大人!”
  “哦,那我还不知道。”
  “老太知道的,我叫黄狗,我卖过大糕,卖过油,有十多年的事了。”
  他仿佛听过这黄狗的名字,然而或者这名字是与“花狗”“黑狗”相近,所以就觉得很熟的原故了。
  这黄狗真比狗还恋旧,知道面前的副爷是旧家少爷时倒了茶,还叫阿巧拿瓜子。说不必客气也不行。瓜子即刻又由阿巧姑娘送来了。因为拿瓜子来的是阿巧,本来不欢喜剥西瓜子的他,也勉强抓一把在手上,学绅士样子一颗一颗放在口里剥起来了。
  作完事的阿巧,把脚交叉,倚立在柜台边,望到这年青副爷同自己的爹说话,一声不作只看看这副爷。
  “少爷怎么穿副爷的衣服?”
  “如今是去当兵。”
  “总不是当兵是进陆军学堂,”阿巧却接声过来,说的话,乖巧到家。
  “是当兵。”他说,“不读书,所以当兵!”
  “兵有兵像,少爷,你是文像,不念书,将来也会做知县。”
  “老板说的真对,”陆俊的话意思是老板把兵像看轻了,听他补充的话就可以知道。
  “我才是兵像!”
  “副爷,你是将来的武将,做团长督军。”
  “是吧,我要做督军,做了督军我请你做军师!”
  这未来的督军与军师,接下去就是一大堆胡扯,把知县却忘掉了。知县就望到阿巧眫眼睛,阿巧微微的笑。
  他觉得她很好,很可爱。她觉得他是有身份的人,是少爷,是朋友。
  …
  返到船上。陆俊是两只衣口袋里装满了栗子花生瓜子之类的。陆俊来请客,实际却是老板送四少爷的,由阿巧从坛里罐里取出的。
  金亭问,“见到了么?”
  呆子不答,把花生抓出,撒得舱板上全是。
  要呆子说见到什么,除了花生栗子,真不能说得出的。呆子要人陪,结果却陪人空走一趟而已。若不是有东西吃,呆子回来还会喊悖时!
  回到舱中的他,想起许多人事。世界的奇怪,渐渐使他觉到一点儿了。他因此想起了家中的过去,想起了自己的将来,想起了船同自己的关系,以及岸上街上这时大致已经上床睡觉了的阿巧同她的爹,对于自己的关系。这神经纤细的年青人,好久好久不能睡,第一次害了失眠症。
  一九二八年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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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作品集—龙朱
说故事人的故事
沈从文

  许多人爱说别人的故事,是因为闲着无东西吃,或吃饱了以后,要寻出消化那好酒好肉的方法,所以找出故事来说。
  在上海地方的几个我所认识他们脸嘴的文艺复兴人物,就有这种脾气。这脾气自然是顶好的一种脾气!也因了这脾气的存在,一个二个便成了名人了。这巧妙处自然不是普通人所知道,但只要明白说话人是对自己一伙的加以夸张,伙外的加以讪笑造谣,事情是成功了。
  这些人是无故事可说了。若必定有,那也总不外乎拜访名人,聚会闲谈,吃,喝,到后大家在分手时互相道过晚安,再回家去抄一点书当成创作,看看杂志来写论文而已。
  笔尖,走你的路吧,把你认为是故事的故事说完好了。
  我那时是收发员。年纪是十七岁。随了一个师长到龙潭。
  在龙潭时贺龙还是我们部队的团长,除了成天见到他来师部打两百块底的麻将牌以外,并没有看得出这伟人在嘴上生有獠牙,或者额上长角。挽近伟人真是来得不同了,本事不要,异相全无,运气一来忽然就伟大了。
  那时做收发员的我,每月拿十三块六毛钱的月薪,另外到副官处领取伙食津贴三元,每天早上起来靠在那戏台看楼上用擦面牙粉刷牙,白天坐到白木案前把来去公文摘由记下,吃饭时到军需处去吃洋芋煨牛肉,晚上到河边去看看上滩的船,发薪时就到一个传达姘妇开的赌场上去把几块钱输到扑克上去。钱越输扑克赌术也越精了,赌术越进步钱也越输得可怜。这样日子把我消磨了一年。到底人是年青人,把钱输光了,出去就是看人家打牌,在住处就是用公文纸照到戏台前木雕故事画人物儿玩,日子过起来究竟还是不比如今多懊恼。
  在那地方是不必花钱也可以找到玩的方法的,譬如到河里去洗澡,到山上去摘野果野花,更胡闹一点的则是跟了年长一点的人到乡下去,调戏乡姑娘,日子过起来总不算长的。
  日子虽然容易混,天生是怪脾气的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能与这生活相合,终于想回湘了。我在师长面前告了假。
  (愿上帝给这个人在地下安宁!)知道我是把所得的一点薪水全输到扑克上面的上司,见到我愿意调回镇守使署,照旧做我的十二元一月的书记,就准了我所请求,还让我到军需处领三个月干薪,作为这一趟跟到他移防川东的酬劳。谢谢这好人,给了我这样多钱,使我可以坐船回家,不至于再象来时爬那个三十五里高的棉花坡。
  把钱从一个矮子田军需手上领到手,尽他把我在一次一 个同花顺上欠的七块账扣去,我估计我回到保靖是至少还可以剩廿块钱。得了钱,又回湘,自然是欢喜的事了,当我把一切小账还清,把护照得到,把师长为我写致镇守使的信得到以后,我只等候上船了。
  谁知等了四天,还不能动身。这正象是运气中所注定,说我的钱是在川东得,决无拿回湘西的理由,所以在一个夜间被一个本来不甚熟识的弁目牵牵扯扯到了那女人家,一坐下,四轮庄,我的钱去了一半。弁目是赢了。但见到我说非走不行时,他做出仿佛与我共一只鞋的神气,又仿佛是完全来陪我打牌的神气,所以我们就同时下场了。下了场的他,似乎不大好意思,就一定要请我过醉仙楼喝酒,是吃红,又是送行。推辞不得。我只好又跟到他去。把酒喝到三分醉,他会过四吊铜元账以后,因为有点醉,就又要我陪他到第七旅监里去。在军队中交亲原是一场扑克一壶酒就可以拜把的。
  我说,“这个我决不去了,我要睡了。”
  “早!时间早,老弟,去去好。你不是常常说到还不曾见过好女人么,跟我去,那里的包你满意。”
  说不见到好女人,似乎是在牌场上说的笑话,他却记到了。
  我说,“不行!我不愿到牢里去看女人的。”
  “女人好,在牢里看又何妨。你只要看看,包你满意。真是了不得的女人?”
  我大约也稍稍有点酒意,经过他一说,也想答应了。
  “什么样的女人?”
  这弁目是有点踉貂跄跄的模样了,见我问到女人是什么人物,就大声的说是“土匪”,名字是夭妹。土匪中的名叫夭妹的,我是在另一时曾听到人说过了。先听说已经捉到了关在西阳监牢里。许多人说过,这是女怪物,生长得象一朵花,胆量却比许多男子好,无数男子都在她手栽了跟头,好奇心的我就存了愿意见见的想望。如今是只要欢喜就可以见到了,我不能说不去了。
  到了监牢的路上,我才从这弁目方面知道这女匪就是绰号夭妹的从酉阳移来龙潭还是近几天的事,是为了追问这女匪枪枝藏匿所在,所以解到这里来了。
  所谓第七旅监牢者,是川军汤子模部的监牢,内中拘了不少命里有灾难的人物,也有带罪的军人在内。守这监牢的是川军,兵士约一排,驻扎在牢外。弁目对于这守牢长官是相识的,所以能随便来去,且可以同犯人说话,因为被拘的有军人,因此更容易到犯人处了。
  我就跟到这个人进了监牢的门,一直到女匪夭妹的住处。
  进了特为这女大王备置的屋后,隔了栅栏望着在一盏清油灯下做鞋帮的一个少妇的背影,我先还以为是营长太太一类人物。
  这领带弁目进来的老妇人,把我们引到了这里,却走了。
  这略有酒意的弁目,用手攀栅栏,摇动着,说,“夭妹,夭妹,有人来看你了。”
  望到这女人回身的姿态,望到她在灯光下露出一个清瘦的白脸,我除了觉得这女人是适宜于做少奶奶的好女人以外,简直想不出她能带了两百枝枪出没山中打家劫舍的理由来。
  这人不是坏人,是再明白也没有的。我且一眼看定她还是好人中的正派人呢。我就在心中想,或者这是错了,被冤了。
  不过,她走过来了,她笑了,她说话了,我应当承认我的错了。那一双眼睛,在暗中还放光,先是低垂着还见不出特别,到后一抬起,我即刻相信一切传言了。
  望到了弁目又望到了我的这女人,口角边保持了向人类轻蔑的痕迹,这痕迹且混合在一种微笑中,我是从有生以来,也并不曾遇到过女人令我如此注意过的。我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就只有对这女人做着诚实的笑容,同时我把怜悯放到眼光上,表明我是对她同情的。
  弁目把手从栅栏空间伸过去,抓着了那人的一只手,说,“夭妹,我是特意带我这个好朋友来看你的。”
  女人又望望我,好象说未必是好朋友罢,那神气聪明到极点,我又只有笑。
  “他是年青人,怕羞,不必用你的眼睛虐待他。”
  我对这经他说过才知道他早已认我为好朋友的朋友,醉话有点不平了,怯怯的分辩道,“我才不怕谁!你不要喝多了乱说!”
  女人是用她的微笑,表示了承认我说的是真话,一面又承认弁目所说并非酒话的。她用她那合江话清爽音调问弁目,“朋友贵姓?”
  “要他自己答应好了。”
  女人对我望,我只有告她我的姓名。
  于是我们继续说话,象极其客气又极其亲切。
  “衙门事情大概是忙吧?”
  “不忙,成天玩罢了。”
  “你们年青人是玩不厌的。”
  “也有厌倦时候,因为厌倦,倒想不久转家乡了。”
  “家乡是湖南?”
  “是× 。”
  “× 人全是勇敢美貌的人。”
  “那里,地方是小地方,脚色也不中用!”
  “× 人是勇敢的。”这话大约不是夸奖我,完全对弁目而说。
  说到这里女人用力捏了弁目一下手,我明白了是她应当同他另外有话说了,我就把头掉过去看房中的布置。望到那板床上的一床大红毯子,同一条缎面被,觉得这女人服用奢侈得比师长太太还过余,只听到女人说,“事情怎么了?你是又吃酒把事误了。”
  男子就分辩,幽幽的又略含糊的说道,“酒是吃了,不过你答应我的那件事?”
  “你骗我。”
  “赌咒也成。我是因为商量你那件事,又想起你,人都生病了。”
  “你决定了没有?”
  “决定了。我可以在天王面前赌咒。你应当让我……我已同那看守人说好了。”
  “我实在不相信你。”
  “那我也没有话说了。”
  女人不作声了,似乎是在想什么事体,我也不便回头。隐隐约约中,我能料到的,是必定弁目答应她运动出狱,她应当把藏在他处的金钱,或身体,信托给这男子。女人是在处置这件事,因而迟疑了。
  使我奇怪的,是这样年青的女人,人物又这样生长的整齐,性格又似乎完全是一个做少奶奶的性格,她不读书不做太太也总可以作娼,却在什么机会上成了土匪的首领?从她眼睛上虽然可以看出这女人是一个不平常的女人,不过行为辞色总仍然不能使人相信这是土匪!即如眼睛的特别,也不是说她所表示的是一种情欲的饱餍。我记得分明,我的好几个上司的姨太太,论一切就都似乎不及这女人更完全,更象贤妻良母。谁知她这个女人却是做过了无数大事的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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