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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向坐在里面发呆的唐为天道:“收拾东西,这就出发。”
“去哪?”
“东都。”
“好。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徐础身上剩下的银钱已经不多,所带之物无非是几本书和数件衣袍,“去要三日口粮来。”
“你的三日还是我的三日?”
两人胃口差别太大,徐础的“三日口粮”不够唐为天放开吃一顿。
“你的两日口粮,咱们可能不用走太久。”徐础笑道。
唐为天出去索要食物,徐础打成一个小包袱挎在肩上,喃喃道:“破名责实,这算是破名责实吗?”
三人当众发下誓言,其实谁也不是真心,彼此安抚之外,马维想要笼络将校之心,郭时风想要尽快离开梁营,徐础则是顺应两人之意,当时就已做出逃亡的决定。
唐为天回来,背着两大口袋干粮,也不嫌沉,“这里的人真好,要多少给多少,这些差不多够我吃两天,还能分给公子一点。”
两人从偏门出营,寻路前往洛阳,徐础还记得数月前游历的路径,不至于难辨东西。
军营里,早有人将徐础离开的消息上报,梁王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傍晚才得通报,叹息道:“我做错了什么,令础弟如此决绝,不辞而别?”
将校皆劝道:“徐公子这是不愿连累大王,他既然走了,咱们与晋阳军或许也不用打这一仗了。”
路上踟躇的徐础知道自己必须走,他绝不能成为梁晋两军开战的原因,他也知道马维希望他走,只是不好说出口。
“毕竟我不是一无所有。”徐础大声道。
“是啊,有这两袋干粮,我觉得自己能走到天边去。”
洛州大乱,民人大都躲进城里,路边房屋空虚,到了第二天早晨,路上渐渐有了逃难的行人,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随众而已。
徐础坐在路边守着行李,派唐为天去打听周围形势。
唐为天很快回来,脸上带着笑容,“往南一直走,有支降世军。”
“哪一支?”
“那人说不清,就知道是个什么王。”
徐础起身,唐为天背上干粮,主仆二人寻路南下,路上遇到一伙人,也是要去投奔降世军,于是结伴同行。
共是十三人,年纪都不大,与徐础相仿,自称是地方豪侠,早有造反之心,听说降世军到来,他们先去查看情况,如果对方是真英雄,就回乡下招引亲友。
“别看我们只有十多人,在老家一呼百应,能带来几千人!”
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能吹牛,徐础习以为常,不再觉得难堪,宣称自己是降世王使者,路上遇到官兵,与随从分散,身边只剩一人,由他引荐,众人必得重用。
双方聊得开心。
唐为天充耳不闻,只关心包袱里的干粮,他已经吃掉不少,算计着剩下的路途要如何分配。
亏得这些“地方豪侠”带路,绕过城镇,躲开一队巡逻的兵丁,两天之后,终于赶到降世军的营地。
这支降世军占据了一座小城,控扼由南方前往洛阳的通道,营地从城里漫延至城外,外围兵民混杂,颇有降世军的特点,两三里之后,营地突然变得正规,立栅与外围隔绝,帐篷虽然各式各样,但是划分清楚,中间留下足够宽阔的通道,将士穿着不一,却能时时保持队形,不论人数多少。
十三名豪侠一见倾心,对徐础立刻多出几分敬意。
徐础来到营地前,向卫兵道:“烦请通报吴越王,故人徐础前来求见。”
一看营地风格,徐础就猜出这必定是吴越王的队伍,心中却在纳闷,宁抱关为何南下?又为何不与其他降世军联络,以至于北方根本没有他的消息?
很快,徐础获准进城,在城门口,遇见执槊而立的罗汉奇。
罗汉奇换了一身盔甲,脸上带伤,却没有丝毫颓状,笑道:“小白脸变小黑脸了,看来你也吃过不少苦头。”
徐础拱手笑道:“再多苦头也比不上罗将军的奋勇杀敌。”
“呵呵,没杀多少,二十多个而已,倒是被人刺中两次,惭愧啊惭愧。”
十几名少年豪侠原本自视甚高,见到军营的模样,再听到罗将军的话,不由得气短三分,乖乖地跟在徐础身后,没敢吱声。
宁抱关习惯一个人沉思默想,身边经常不留卫兵,这回也是一样,看到徐础进来,淡淡地说:“你没死?”
“没死。”
“带回冀州兵了?”
“没有。”
“很好。”宁抱关一直不支持招引冀州兵援,同意徐础出使邺城,只是为了观察形势,“沈直是你杀的?”
宁抱关不与北方通信,却了解诸军的动向。
徐础一直步行,没跑过传言,摇头道:“不是。”
“嗯,你留下吧,我打算接受朝廷招安,正好能用到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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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抱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一千骑兵进攻官兵,他太熟悉降世王的打法与心事,早在开战之前,就派人向官兵投诚——他曾经接受过招安,这次是重申——战斗开始没多久,他带领部下绕到官兵后侧,自立一营,被当成备用军。
但他并不接受官兵指派,官兵对他同样充满戒心,只是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
眼看着官兵连战连胜,晋阳军迟迟没有现身,宁抱关决定带兵东进,他还是要去往江东,那里是他的故乡,也是降世王许给他的封地。
在那个决定胜负的晚上,官兵营地里突然发生骚乱,宁抱关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明白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带人冲进隔壁营地,大呼小叫,为骚乱又添上一把火,然后趁乱释放降世军的俘虏,将身体健全者全都带走。
宁抱关没有回孟津,而是东进,打着官兵的旗号,连破数城,抢夺军资之后立刻离开,没有留人把守,听说南下过江之后前往吴州更方便些,他转而南下。
这是一股意外的力量,旗号混乱,以至于谁也说不清来历,先是当成战败的官兵,后来又与南方叛军混为一谈。
至于降世王,大胜之后根本不关心他的去处,宁抱关也不派人送信,每到一处,只做两件事,抢粮、征兵。
宁抱关最早遇见南方来的几支叛军,稍一接触,他就重新竖起降世军吴越王的旗号,成功拉拢到不少人马。
形势风云突变,宁抱关决定暂缓东进,留下来观望东都,派人去北方打探消息,但是仍拒绝与降世王通信。
“天成朝就要完蛋了。”宁抱关向徐础道,这是他不久前得出的结论,“万物帝被你杀死之前,做了一件极其错误的事情,将各州重臣召回东都。等他一死,大家都挤在京城里争权,地方大乱,无人镇压,叛军不计其数。”
“六臣四王即使不被召回京城,也未必会保天成,沈家就是明证。”
“嗯,沈并州已死,他家谁在掌权?”
“不是长子沈聪,就是五子沈耽。”
“你觉得会是哪一个?”
“沈耽。”徐础只犹豫了一小会,这等于承认沈五公子是弑父者,也承认自己遭到出卖,沈耽唯一的情义就是让谭无谓放他逃出军营。
“他还很年轻吧?”
“不到三十岁。”
“很好,有野心,敢下狠手,是个人物,薛六这回碰到对手了。你先休息一晚,明天去见官兵统帅议和。”
“天成朝剩日无多,大王为何还要议和?”
“村里的财主好赌,眼看就要败光家业,你是等他破产之后去收拾破烂儿,还是立刻与他结交,哄些钱财出来?”
徐础笑道:“大王英明。”
“你是谋士,鬼心眼子应该比我更多,别太老实,那样的话我就用不到你了。”
徐础拱手,“愿为大王尽力。”
宁抱关自有一套用人之术,总能迅速做出评判,从一开始就将某人安在固定位置上,态度强硬,由不得对方思考与拒绝——也几乎没人拒绝,即便是野心勃勃的马维,一开始也接受了自己的位置,远离吴越王之后,才恢复自立的念头。
徐础这时看得清清楚楚,嘴上顺从,心里却另有打算。
宁抱关挥手,表示徐础可以退下。
“我在路上遇到几位豪杰,他们来投奔大王,还愿意为大王回乡招来更多追随者。”
“交给刘步升。”
刘步升是宁抱关手下的一员大将,专管步兵,收下十三名少年,客气了几句,转头向徐础道:“乡下的无赖,受不得苦,过几天就得跑。”
“随刘将军处置,我们只是偶遇。”徐础笑道。
“嗯,明天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或许能镇住,若能熬过头一个月,就是好兵。”
“瞧城内城外的情形,宁王这些天里招到不少将士吧?”
“不少,十万人吧,马匹也有一万出头。”刘步升虽是粗人,也学会了虚张声势。
“都是南方人?”
“南方人、本地人都有。”
“有江东人吗?”
刘步升摇头,“据说江东来了几支队伍,还没联系上。”
徐础又闲聊几句,拱手告辞。
唐为天又吃上了饱饭,奉命在城内闲逛,遇到一些熟人,聊得很开心,回来之后说:“大家都说江东人驻扎在水上,不敢上岸,离这里还远着呢。”
徐础大致明白了形势,上床休息。
次日一早,宁抱关招来徐础,“你去见官兵,随你许诺,我只要粮草、马匹、兵甲,要来得越多,你功劳越大,要不来,你就去别处投奔吧。”
宁抱关没怎么询问,就已看出徐础现在是无处可去的逃亡者。
“官兵统帅为谁?”
“几日一换,我懒得记,你去问张问璧,他与官兵联络得多。”
张问璧是名秀才,城陷时投靠降世军,因为会写字,被宁抱关留在身边,又被派去与官兵谈判,有时也出出主意,算是谋士。
张问璧二十多岁,比徐础年长些,太过瘦弱,身子总像是歪向一边,见面时十分客气,说了许多久仰的话。
“官兵统帅刚刚换成萧国公曹神洗,但他不会接见使者,通常是由长史梁凭之出面,到时候我会给徐公子引见。”
“我认得这两人。”徐础道,曹神洗不必说,梁凭之是梁太傅的一个侄孙,梁升之的堂弟,与徐础在归园见过面,不熟,互通姓名而已。
张问璧显得有些惊讶,宁抱关道:“这位徐公子原姓楼,是大将军楼温的儿子。”
张问璧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刚才的“久仰”用错了地方,拱手道:“原来……如此。”
“你们路上聊吧,快去快回。此去要带多少人?”
张问璧没吱声,听说徐础的出身之后,他自动退让为副手。
“不需护卫,我带自己的随从就好,张先生呢?”
“我也只带一名随从。”
四个人四匹马,唐为天骑不惯,坐在马背上不停地小声抱怨,但是不肯下来,毕竟骑马比步行威风多了。
出营不久,张问璧凑过来道:“徐公子在楼家排行十七?”
“对。”
“果然是十七公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张先生客气,我不过是一介书生。”
“呵呵,同样是书生,份量可不一样,我才是‘一介书生’,十七公子乃是天下闻名的‘奋命书生’。”
徐础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绰号,笑道:“不敢当。”
张问璧赞叹多时,慢慢说到自己身上,“我就是一个寻常百姓,读点书,考中秀才也就够了,没想过再往上走。唉,可是骤逢乱世,身不由己,竟成为叛军……不不,吴越军,徐公子千万别误会。”
徐础听出来了,张问璧这是在试探,故意说错话,看他的反应。
“没什么误会的,吴越军、降世军原本就是叛军,往前二三十年,天成军也是叛军。群雄并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很正常。”
“还是徐公子看得开,依徐公子之见,群雄当中,谁为胜者?”
“我来投奔吴越王,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
张问璧干笑不止,连声称是,此后说话渐少。
午后不久,四人遇到一队官兵,张问璧出示官兵此前给予的通行文书,官兵分出八人护送,入夜不久,赶到第一处营地,在这里稍停,再度出发,半夜以后才到达大营。
营中一名小吏招待使者,认得张问璧,态度颇为无礼,略一拱手,问道:“这人是谁?”
徐础一看就不是普通随从,小吏因此要问一声。
“在下徐础,吴越王的军师。”徐础自己答道,顺便按上一个名头。
“军师?”小吏看一眼张问璧,“你们两人谁正谁副?”
“吴越王的军师只有一个,我可以代他做出决定。”
张问璧站在一边没敢吱声。
小吏多看徐础两眼,“行,先休息吧,明天梁长史或许能抽空见你。”
“火烧临室,岂容酣睡?请将这句话转告给梁凭之。”
叛军使者竟然真呼长史姓名,小吏两眼一瞪,待要发作,见对方毫无惧意,他多个心眼,冷笑道:“好啊,你不想睡,那就别睡。”
小吏一走,张问璧脸色苍白地说:“徐公子何必平白无故得罪军吏?他这一走,必定要向梁长史添油加醋……”
“最好不过,我只担心他添的油醋不够多,无法激怒梁凭之。”
张问璧张嘴结舌,再不敢多说。
半个时辰之后,小吏回来了,居然向徐础正式地拱手行礼,“徐军师请,长史大人这就要见你。”
张问璧又吃一惊,迈步要跟上,被小吏阻止,“长史大人只见正使。”
张问璧留在帐内,人走之后,他喃喃道:“大将军的儿子,我哪比得了?”
梁凭之住的地方比较远,徐础跟随小吏走了一阵,兵卒大都在休息,看不出士气如何,帐篷则是一如既往地规整。
见到徐础进来,梁凭之一愣,随即笑道:“我道是哪个徐军师,原来是楼家十七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还好,我已改随母姓,不再是楼家人。”
“嗯,能理解。”梁凭之请徐础坐下,打量多时,问道:“徐公子真的在给那个吴越王当军师?”
“对。”
“唉,可惜了。”
“人各有志,咱们还是谈公事吧。”
“好吧。既然咱们是熟人,我不妨透个底,朝廷明白宁抱关的用意,无非是假意受降,骗些粮草兵甲。可以,只要他肯按兵不动,朝廷愿意……”
徐础打断梁凭之,“吴越王一家按兵不动有何用处?还有多路叛军,朝廷都招安了吗?”
梁凭之一愣,“有些招安,有些没有……听徐军师的意思,还能替朝廷招安其他叛军不成?”
“对,北方叛军就算了,其势已盛,不会接受招安。南方叛军却颇有可劝之处,朝廷若是给我一个名头,我保证三日之内,东都以南不会再受威胁,官兵可专心迎战北军。”
梁凭之目瞪口呆。
徐础心中早有打算,朝廷给予的名头,就是他自立的第一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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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神洗伤病缠身,心力交瘁,整晚也睡不够一个时辰,躺在床上,睁眼竖耳,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更鼓声,时常会恍然一惊,以为这是二十年前,敌军即将攻来,而他还没有穿戴好盔甲,兵器更是不在手边……
很快,他回到现实中,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起,鼓声方歇,万籁俱寂,并无敌兵袭来,转念再一想,眼下的形势却比当年任何一战都要更糟糕。
外面有人轻声问道:“将军还醒着吗?”
“何事?”曹神洗巴不得有事可做。
“大将军之子进营,属下以为将军应该见他一面……”
“哪个儿子?”
“十七。”外面回了一个数字。
曹神洗在心里来回想了两遍,终于记起楼十七是谁,悚然一惊,“带他去中军帐。”
曹神洗绝不会在寝帐里接见当朝通缉的刺驾者。
亲兵进来,帮助老将军穿上衣服,盔甲就免了,他不想夜里还受这个罪,出了帐篷,外面颇有些冷,曹神洗裹紧长袍,匆匆向中军帐走去。
“他来做甚?”
长史梁凭之等在外面,跟随老将军身后,回道:“他现在是吴越王的军师,替他来接受招安。”
曹神洗停下一会,迈步又往前走。
“而且他已改姓徐,叫徐础。”
“嗯。”曹神洗并不感到意外。
“他声称自己能够劝说南路诸支叛军全都接受招安,在现有的地方按兵不动,令东都没有后顾之忧。”
“好。”曹神洗并非故意敷衍,只是心事转得慢些,在想别的事情,想那个他见过几面的青年。
徐础站在帐内,被门口的十几名卫兵看守着。
曹神洗进帐,示意卫兵退下,梁凭之小声提醒:“将军不可大意,此人……”
“他不能总当刺客。”曹神洗走向客人,觉得他与记忆中的模样似乎稍有不同。
梁凭之亦步亦趋地跟上,除他之外,再无外人相陪。
“在下徐础,拜见曹将军。”
曹神洗笑呵呵在牵着客人的手,自己坐在主位上,让梁凭之搬来一只小凳给徐础使用,梁凭之也可以坐,但他宁愿站着,保持警惕。
“贤侄远道而来,怎么也不提前通报一声?”
“来得仓促,不及通报。而且我已改姓,不敢当‘贤侄’二字。”
“嘿,谁家里还没有一点争执?你不认父亲,难道连所有熟人也都一概不认了?”
徐础只得道:“曹将军若不嫌弃,在下求之不得。”
“哈哈。”曹神洗转向梁凭之,“我与大将军少年相识,一块参加过大小数十战,遥想当年,大将军也曾是风度翩翩、俊美当时的少年郎,一杆长槊使得出神入化,多少士女为之倾心,便是给他做妾也心甘情愿。但大将军当年之俊美,不如今日之十七郎。”
徐础没法接话,梁凭之笑道:“徐公子生母乃是吴国公主,有此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