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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为天没听懂,甘招正色道:“你是吴王护卫,对吧?”
“对。”
“你尽快想见到吴王?”
“当然。”
“那就找牛天女,她与金圣女情比母女,她要登台,别人不敢拦,你也能跟着上去。”
“对啊,我这就去。可牛天女若是不来呢?”
“那你立刻回来找我,我给你想办法。”
“行,你办法多。”
唐为天转身要走,甘招叫住他,“别走城上,中间有墙隔绝,走城下。”
唐为天腿脚快,也不骑马,下城跑向北城,路上遇见宋星裁,宋星裁也在等候命令,不知所措,听说唐为天的目的之后,催他再快些。
唐为天跑得不能再快,到了北城营地门口,却进不去,只能大喊大叫,声称降世王要见牛天女,捎来黄铁娘的几句话。
他这么一嚷还真有些用处,牛天女亲自来到营门前,当着众将士的面回道:“请回,黄铁娘已经托梦给我,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我不便再见降世王神魂,请去代我致歉。”
唐为天只得又往回跑,半路上被宋星裁埋怨几句,到了蜀军这边,甘招倒没生气,只是长叹一声,“大势去矣,吴王功败垂成。”
“谁说去矣?我才不信。”
甘招不愿多说,只是摇头,向手下将领道:“做好防备,时刻盯着北城动向,宁王若是回城,立刻来告诉我。”
将领遵命,唐为天却是越听越糊涂,而且心里感觉不妙,拉住甘招的一条胳膊,“蜀王,你得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简单地说吧,诸王各行其是,晋王出城不会再回来,梁王的想法谁也猜不到,但是宁王,他不等战事分出胜负,就会率兵回城,然后攻打西城,夺下高台以及高台上不知死活的吴王。”
“那咱们先去打宁王啊。”
“不行,没有吴王,我只能自保,绝不派一兵一卒。你去通知宋将军,让他小心吧。”
唐为天挠头,“那咱们先去抢吴王啊。”
甘招苦笑,“能否抢回来另论,吴王若是需要人救那就不如不救。”
唐为天更没听懂,只明白一件事,他不能再犹豫,必须登上高台。
他也不跟别人商量,转身就跑,甘招不去管他,一边分派将士守营,一边琢磨着待会如何与宁王谈判,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与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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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降世()
高台上,两名**师念念有词,或许是为了偷懒,声音很低,闭上双眼,不看吴王,尽量用身体挡住城墙上的目光。
徐础早就放弃挣扎,又愤怒又想笑,最后通通化为心中无声的叹息,在他身边,总有人自作主张想替他做点什么,同样的事情似乎没在其它营中发生,思来想去,他只能认为问题出现在自己身上。
徐础盘腿坐定,也闭上眼睛,拒听外界的声响,渐渐地心无所想也不敢再想,怕自己承受不住功败垂成的痛苦。
不知过去多久,徐础微微睁开眼睛,注意到两名**师已经睁开眼睛,似乎在看他。
徐础重新闭眼,慢慢地做深呼吸,胸膛起伏,身子微微摇晃,眼皮动个不停……他只会这些,更复杂的“入神”做不出来。
两名**师停止诵念,徐础知道自己已成功吸引他们的注意,于是突然紧绷身体,脸上挤出痛苦神情,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就要倒地暴毙。
这一招果然有效,两名**师过来按住吴王,一人道:“怎么回事?金圣女捆得太紧了?”另一人道:“不像,难道是……难道是真有神佛降世?”
两人虽是降世军**师,在法力上仅弱于降世王,主持过无数仪式,但是真正请神成功却寥寥无几,就是那几次,也是降世王主导,令人存疑。
但他们毕竟相信这种事,一见吴王表现怪异,立刻往这边想。
徐础越发僵硬,用尽全身力气,脸、脖变得通红,青筋毕露,若非**师用力按住,眼看就要仰倒。
稍作犹豫之后,一名**师拽出吴王嘴里的布条,却没有解手上的绳索。
徐础可以大声呼救,但他没这样做,因为眼下的处境十分尴尬,他是义军军主,却被自己的妻子设计困在高台上,而薛金摇已经率领全军出城与官兵交战,消息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全军很快就会崩溃。
徐础渐渐停止抖动,脸色慢慢恢复正常,睁开双眼,冷冷地打量面前的两人。
**师满脸惊恐与疑惑,弯腰看着吴王,拿不准主意该如何应对。
“刘九转、邢八极,你二人胆子好大。”徐础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话。
两名**师正是刘九转与邢八极,他们虽然与吴王见过几面,但是从未互相介绍过,突然听到吴王喊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大吃一惊。
徐础曾经花心事特意牢记好多人名,没想到今天居然用上,怕这两人还有怀疑,开口便骂,“两个老杂种,一个好色,一个好酒,几十岁的人,没有一点收敛,怎么侍奉佛祖?我在天上被佛祖训斥,说我收人不当,败坏教德,尤其以你们两人为最,令我在佛祖面前颜面无存。”
徐础发现自己骂得不够狠,于是搜肠刮肚寻找恶毒的词汇,同时努力回想薛六甲常用的骂人话,不管含义,一个接一个地吐出来。
两名**师听了一会,再无半点疑心,扑通跪下,此起彼伏地磕头。
“祖王饶命,我俩以后一定改。”
“祖王,您老人家这是真的降世啦?”
薛六甲的年纪其实比**师要小,升天之后,能当“老人家”了。
徐础又骂一会,想要起身,可双手还被缚在鼎足上,命令道:“解开。”
“是金圣女……”
“我的女儿我还不懂?她担心吴王不肯乖乖献出肉身,才行此下策,如今我已降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若是吴王还在,早就纵声大呼,还有你二人活命的机会?”
刘、邢二人哪懂吴王深意,一听有理,立刻上前解开绳索。
徐础重获自由,不自觉地想要揉揉手腕,马上醒悟,这个动作可能会暴露真相,于是改揉腕为高举双臂,仰面朝天,嘴唇微动,念了几句。
刘九转惶然问道:“祖王降世,是……是要报仇吗?”
“弥勒佛祖招我升天,我舍不得家里亲友,因此一起带上天,何仇之有?何仇可报?”
“是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刘九转身心俱颤,他对活降世王比较熟悉,对死降世王却不知该如何服侍。
“不是你们这么想,是我施法力将念头注入你们心中。”
刘、邢二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我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是是,我也头晕来着,差点摔倒。”“祖王,天上的兜率宫什么样?跟经书里的记载有何异同?”“弥勒佛祖什么时候降世?他一来,人间立刻变成佛国,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徐础又骂几句,向城外望去,其实看不到什么,隐约听到厮杀声,心里着急,脸上却不能露出半点异样,“人间不信者尚众,弥勒佛祖怎会轻易降生此污秽浊世?但是不必着急,佛祖自有安排。我此次降世,不为与你二人闲聊,是要助我女儿和降世军大胜。”
“对对,这才是当务之急,请祖王施法。”
徐础可不会施法,回道:“待我巡城,集结将士,一举破敌。”
刘、邢二人已毫无疑心,一前一后,要引“祖王”走下高台。
就在这时,台下传来马嘶人喊,显然是发生骚乱。
唐为天回来了,没有硬闯,径直走到戴破虎面前,“借你的马一用。”
“干嘛?”骑兵出城作战,留在城中的马没有几匹,戴破虎轻易不会外借。
“蜀王让我去给梁王送信。”
“什么信?”
“你管得着吗?将马给我。”
“蜀王营里没有马?”
“有,但我不爱用,我是吴兵,当然要用咱们自家的马匹。”
唐为天伸手去拽,他是吴王亲信,戴破虎不大敢得罪,自行下马,“别动手,借给你就是。快去快回,得还给我,待会肯定会有急事,我要用。”
“一会就还。”唐为天翻身上马,向营地门口驶去,到了空旷地方,突然调转马头,用力拍马,连声吼“驾”,催马全力奔驰。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许多人也没反应过来,戴破虎提醒道:“嘿,慢点骑!那是马,不是你放过的蠢牛。”
唐为天骑马直奔高台,相距不远,台下的十几名法师终于醒悟,大叫:“停下!拦住他!”
名头虽是法师,肉身还是凡体,哪敢直接阻挡奔马?法师们纷纷避让,唐为天早做好准备,双脚退出马镫,一手撑在鞍上,一手去抓楼梯。
他的骑术极为一般,却要做复杂的动作,想的挺好,做的时候手忙脚乱,靴子飞了一只,手指与楼梯擦过,身体下坠,重重地掉在地上,摔得他屁股生疼,眼前直冒金星。
法师们一拥而上,要按住这个捣乱的小子。
**师刘九转在台上高声喝道:“住手!”
法师们止步,一人指着唐为天道:“他冲撞神台,不止一次。”
唐为天坐地仰头道:“快请大都督下来,否则……”
刘九转不理众,高声道:“尔等退避,跪拜祖王。”
后四字一出口,在场所有法师以及将士,无不大吃一惊,身上都觉得一凉,虽说早就相信祖王的神魂在高台上,可是真能亲眼所见,还是超出他们的预料。
法师们立刻退后,老老实实地跪下,唐为天没动,“我要大都……”
刘九转引路,徐础慢慢走下木梯,样子还是从前的样子,神情大不相同,木然如雕像,迈步时很是古怪,好像没法屈膝似的。
唐为天闭嘴,坐在地上向后蹭,小声问道:“什么时候还回大都督?”
没人回答。
徐础来到地面,向唐为天道:“交出神棒。”
唐为天忙道:“这不是你的那根降世棒,这是大都督……”
“棒非一根,神力同源,皆为天上之物,归属于我。”
唐为天不太情愿地解下棍棒,“用完之后,会还给我吧?”
“还,如同此躯,都是暂借。”
唐为天这才起身将棍棒送过去。
徐础拿起棍棒,二话不话,先在刘九转、邢八级头上各敲一下,“尔等罪深,需以神棒消除。”
徐础敲得不重,那两人还是疼得直想流眼泪,嘴里却要千恩万谢。
**师得到恩宠,其他法师也扑过来,纷纷请求“除罪”。
徐础一路敲打,法师们身上越疼,心里越喜,个个表情扭曲。
戴破虎与手下将士看得呆住了,他们不是降世军出身,但是久仰其名,来洛州就是要加入其中,碰巧遇到吴王,才成为吴军,此时一见祖王附身、神棒除罪,心中震惊难以言喻,忽见“祖王”向这边走来,数百人齐齐跪下。
挨个敲打太费时间,徐础在戴破虎肩上敲一下,随后一挥棍棒,大声道:“尔等罪过今日洗尽,以后当多种善业,来世往生天宫,再与本王相聚。”
徐础对佛学只有粗浅了解,说的话似通非通,却正符合营中诸众人的心事,连**师都没生出疑心,觉得祖王生前就是这样。
城外正在战斗,城内疑云密布,徐础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能先选择最重要的一件。
“弥勒佛祖俯视下界,看出此战关键全在北城。将士留守,法师随我前往北城,我要助宁王一臂之力。”
既然装神,徐础就不打算再靠兵力夺门,他眼中的对手不是宁军将士,而是牛天女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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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送死()
牛天女时刻关注着城外的局势,亲自登城遥望,并派多人出城到近处观战,随时回来通报情况,与她的观察互相佐证。
到目前为止,她对丈夫的表现十分满意,宁抱关天生应该是马背上的将军,练兵不久,却已得其中精髓,率兵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与官兵周旋,鏖战多时,也没落入埋伏。
冀州突骑早已做好准备,可宁军若不进入预定地点,他们的伏击将失去意义,因此一直没有出现。
牛天女也没放弃对城内情况的关注,诸王的每一个动向都有人向她汇报。
“蜀王关闭营门,按兵不动。”
“吴将宋星裁缩在四王府大营里,一直没有动静。”
牛天女冷笑,薛金摇看来真将吴王囚禁起来,免除她一大后患,无需急着招宁王回来,宁王需要通过大量战斗练兵并确立威名,以招徕更多将士。
“晋军全部出城,未与官兵交战,城门大开,似乎要纵敌入城。”
牛天女低声骂了一句,对这些称王的贵公子充满鄙视,正想着如何应对,又有人来通报:“梁军封堵街道,能够拦下官兵,梁王也在往城里撤退。”
“知道了。南城不用担心。”牛天女稍稍安心,有一点佩服吴王的准备充分。
“祖王降世,要见夫人。”
“嗯。”牛天女被城外的战局所吸引,“我已经说过不见,打发回去。准备召回宁王,官兵等不及,怕是要提前派出伏兵。”
“那个……祖王亲自来了,马上就要登城。”
牛天女一愣,扭头道:“什么祖王?”
“就是……升天又降世的祖王。”
“嗯?”牛天女还是没听懂。
“夫人看,祖王来了。”
牛天女远远望见吴王徐础和身后的一群法师,不由得大怒,向头目斥道:“谁放他进营的?难道没接到我的命令吗?”
通报者也是一脸困惑,“祖王……没法拦……夫人没说过……”
“滚开。”牛天女怒道,左右看看,自己身边的将士尚有近百人,而吴王那边只有不到二十名法师以及一个傻小子护卫,不足为惧。
吴王走近,脸上没有平时的温和文雅,全是傲气,故意做出僵硬的姿势。
牛天女心中暗暗嘲笑,吴王模仿的降世王实在不像,比照猫画虎还差层意思,这样的伎俩若能骗过众人,那降世军真是全体瞎了眼睛。
“不知吴王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海涵。”牛天女淡淡地敷衍道。
徐础也知道自己模仿的降世王不像,因此不讲细节,只求大略,手里拎着棍棒,气急败坏地说:“牛天女,你这个黄脸婆胆子不小啊,我叫你来,你竟敢不来,还编造黄铁娘的谎话。她什么时候托梦给你?她有话为什么不让我说?算了,你别解释,女人就是能坏事。让到一边去,我要施法,助宁王一臂之力。”
牛天女坚信对方就是吴王,突然遭到训斥,不免有些意外,面红耳赤,一时间无言以对,等她明白过来,吴王已经走到墙边,手里挥舞棍棒,嘴里乱七八糟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牛天女大怒,不想再假装服从军主,喝道:“来人,将这个假祖王拿下!”
有人嗯嗯两声,但是没人走向前去,牛天女一惊,扭头看去,只见自己的部下个个面带敬畏,膝盖微屈,看样子随时都要跪下磕头,哪里敢上前拿下假祖王?
牛天女又惊又怒,“你们发什么呆?这不是祖王,就是吴王,他……”
徐础转身,举起棍棒在牛天女头上敲了一下,“小心你的言辞,别再给自己增加罪孽。”
就是降世王还活着的时候,牛天女也没挨过他的打,这时突然遭袭,竟然没躲开,捂着头顶,看向手下将士,却见他们脸上的敬畏更多一些,有几个人已经跪下。
大法师刘九转开口道:“神棒佛授,除今世罪,牛天女,还不快谢恩?”
“谢恩?既然是除罪,你们挨过打了?”
“挨过了,都挨过了。”刘九转率领众法师跪下,齐声诵念经文。
徐础上前,又在每人背上敲打一下,下手不重,法师们诵经声更响。
“世间混浊,人人有罪,佛祖派我降世,能救一人是一人,尔等与我有缘,才能受我一棒,以除罪孽。”
宁军将士,急先恐后地求道:“祖王为我除罪!”
徐础敲打数人,然后一挥棒就清除十几、二十人的罪孽。
城墙上的将士跪倒一片,高声感恩,有人伸手拉扯牛天女的衣袖,示意她谢恩,牛天女稍一犹豫,慢慢跪下,低头没说什么,心里在想应对之策。
徐础视牛天女为最大的对手,目光却刻意不看她,走到城墙内侧一边,向下方军营里的将士高声道:“今日乃是决战,英勇杀敌者,必得升天之赏。尔等无需怯懦,弥勒佛祖已许给降世军大胜。”
城下尚有数千将士,闻言高声欢呼,徐础下令开门,命宁军全体出战。
宁军将士蜂拥而出,没有马匹,就靠两条腿奔向战场,就连留在城墙上的人也纷纷加入出城队伍,一个不留。
牛天女弹压不住,眼睁睁看着宁军将士弃己而去,竟然毫无办法。
徐础走回城墙外侧,举棒乱舞,像是在给出城的将士施加法力。
牛天女狼狈不堪,想起营内还有一些女兵可以动用,刚走到下城的阶梯前,就见吴将宋星裁已带兵入营,显然是要夺取城门。
牛天女只得止步另想办法,却见城墙另一头跑来一群士兵,带头者正是蜀王甘招。
祖王降世亲自施法的消息已经迅速传开,大批士兵求战,甘招也得顺应下意,派出许多将士,自己带领剩下的数百人来与吴王汇合。
甘招与牛天女一样,根本不相信降世的鬼话,但是态度截然相反,疾行几步,跪倒在吴王面前,痛哭流涕,高声叫唤“祖王”。
徐础依然以神棒除罪。
城外跑来一名信使,向上高声道:“官兵派出伏兵,宁王要撤退,请夫人准备好……”
大法师刘九转得到示意,来到墙边向下方道:“祖王降世,亲自为你们施法,此战必胜,不可退却,英勇作战者,升天为神。”
信使半路上已经遇到倾城而出的宁军将士,了解大概,听到城上这番话,惶然不知所对,再见大法师身边,像是吴王的人正挥舞棍棒,夫人牛天女反而不知去向,心中更加慌乱,调转马头,回战场上找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