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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生在前年和去年的事
不知今年他们会怎么说
他真的走了——悼文友王晓文
年前,我去了一趟殡仪馆
去送王晓文,他,真的走了
躺在透明的水晶灵柩中,非常无奈
像一个被遗弃的文字,难以
安插在人生的任何一个段落
围着灵柩默默走了一圈
我看到了他的全部,生命的全部
时光的全部以及命运献给他的
那些痛苦的全部
灵堂内,清澈和浑浊的泪水
沿着哀乐的旋律分泌出来
注视着接纳过众多灵魂的灵柩
我想此刻,他应该开着汽车
在这座城市中采撷风云
或者在自己的新居里叱咤文字
但此刻,他却蜗居于灵柩
只有一平米,没有轮子的灵柩
为死亡所拥有
晓文走了,真的走了。天真冷啊
冰冻的眼泪割破了每一颗心
生命啊,你真不是个东西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春天就快来了呀!
老铁,原名郁建中,1954年7月生于昆山。1978年开始文学创作,发表作品多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身体里的西域(组诗)
洪 烛
比风更好的梳子
我找不到比风更好的梳子,用来梳理
那奔跑着的马的鬃毛。即使真把风搁在我手里
我却握不住它、抓不牢它
我伸出的仅仅是我自己的手:张开的五指
抚过马背,彼此都有一点点痒
怎么证明我对一匹马的态度?
那要看我的掌心是干的还是湿的
再隐晦的怜恤,都会使我出汗
马没有回头,自然懂得我的手势
是让它加快,还是放慢……
风停了。马返回夕阳下倾斜的栅栏
它知道那是主人提供给它的家
它在最不适合做梦的地方梦想
梦想本身,就是最好的休息
拴在铁丝网上的易拉罐,一碰就响
那是它的寂寞、它的等待所发出的声音
我的心也是这样,被拴在肋骨之间
期待着一个进入我梦境、将其拨动的人
在梦里面,我发现了更小的梦——
不是我的,是我梦见的人物所做的
它更为虚幻……可它明白无误地告诉我
那个和我相互梦见的陌生人,就要出现了
她在醒来之后,会按照梦中的线索
横穿整座草原,来到我的牧场
给我捎来一把比风更好的梳子!
迷路的路
一条羊肠小道,左拐一个弯,右拐一个弯
通向草原深处。每天早上,路边新长出的草叶
都要挂满露珠,等待第一个出门的人
将其碰落。那是路自己在哭,在哭
对不起,打湿了你的衣裤……
天地再宽,如果迎面走来另一个人
必须学会侧身让步。不仅仅出于礼貌
可那个人怎么还没出现呢?
你不知该跟谁打招呼
越走,越窄。越走,越孤独
走着走着,路就消失了
看来它只能陪伴你走到中途
看来,在草原上,路本身也会迷路
站着睡觉的马
马站着睡觉。马睡觉时,依然站着
它梦见自己在奔跑
因为兴奋而流出的汗水
浸湿了低垂的鬃毛
就像一尊活着的雕塑,马随时可能
挣脱自身的桎梏。只等待一声唿哨……
马站着睡觉。马睡觉时,依然站着
它梦见自己在奔跑。它的身体
是距离最短的跑道。就要冲刺了!
肌肉绷紧,简直比醒着时还要紧张
这是一匹没有学会休息的马
莫非每一个夜晚,都这么度过的?
你很难说它是静态的
还是动态的,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睡觉
还是在原地奔跑?说实话,马自己也不知道
一盘棋下完了,只剩下那匹孤零零的马
扎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坚守在棋盘一角
对弈的人,在哪里呢?为什么不解开缰绳
让一匹疲劳的马,彻底忘却自己的身份?
夜色中孤独的马,打了个喷嚏
使我发现了世界的残局……
掉队的羊
一头掉队的羊,以凄楚的叫声
呼唤着消失于空气中的集体
直到在湖畔饮水时照见自己的影子
才暂时忘却了孤独。它相信还有比自己
更为可怜的同类:连影子都找不到
如果你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变成
一个没有影子的人,请不要惊慌
那说明你已失去了肉体,就像起床后
找不到出门做客的衣服
其实,做个幽灵也没什么不好
只好你真能把肉体视为累赘
权且装作没丢过东西,不动声色地
开始新的一天,在旷野上,或人群里
活着,多么美好啊
能多活一天,那一天将加倍地美好
黎明的造物主
他本来想画一匹白马的
可他饱蘸墨汁的笔一直在揭示周围的黑暗
画完了黑暗,那没有被遮掩住的白马
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在一张白纸上,他制造黑暗
而黑暗制造出白马。每天都如此
他是谁?为什么我总看不清他的面孔?
难道他准备永远这样背对我吗?
人们传说的草原上的神
莫非就是这位孤独的画家?
天亮了。从漆黑的夜色中醒来的白马
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你不是你自己。你只不过是
画家留下的一小块空白
奔跑的影子
影子像一匹马新长出来的身体
它贴紧地面奔跑,尽可能跟自己的原型
保持同样的速度
它刚刚诞生,一点不知道衰老是怎么回事
它甚至比制造出它的那匹马更有包容性
也更为自信。它相信自己就要长大了
就要具备独立的意志
它正在为那激动人心的时刻
而不懈地努力……
给人的印象:影子在追逐实体
其实,它是在模仿中,造就真正的自己!
草原的一半
夜晚的草原,没有星星
夜晚的草原,只有一盏灯。一盏移动的灯
我怀疑那是一盏马灯。它那么微弱
仅仅照亮一匹马,和一个牧马人
持有这盏孤独之灯的人是幸福的
义不容辞地成为草原今夜的男主人
而他顾不上这些,他驱马疾驰
徒劳地寻找着黑暗中的女主人
没有女主人的草原再辽阔,也是压抑的
仅仅相当于草原剩下的一半
另一半已逐渐被虚无给蚕食了
他肯定不是在放牧,而是在梦游
为了把缺失的部分尽快地追回……
游 牧
牧民是地面的候鸟,喜欢周期性地迁徙
从一块牧场到另一块牧场
驾着马车,抱着婴儿,赶着牛羊……
队列肯定不如雁阵整齐。如果放弃这些辎重
躯体没准会变轻,甚至腾空而起
可是,怎么舍得放弃?负担正是活着的意义
他们宁愿选择车轮上的家,拒绝向天空靠近
“忘掉前世,只记住该记住的:家畜的数目
水草的寿命,往返的里程,亲人的名字……”
这其实比飞还要愉快。从头顶一次次
啼叫着掠过的,不过是自己的影子——
多么贫穷呀,没有一件家具!
想得到的更多,要向地平线看齐
至少,会留下脚印
夜幕低垂,露营的人们支起帐篷
仿佛在月光下晾晒——折叠了一整天的翅膀
只有梦中,才会短暂地恢复
早已生疏的飞行技巧。醒来,还得继续赶路
穷尽一生也走不出这草原,倒不是因为
草原有多大,而是他们想——多爱几遍
很明显,爱一遍是不够的
他们,从来没觉得这是在重复
所谓游牧,不过借牛羊的名义
给自己的流浪提供理由
祝 福
在草原,就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很普遍:鲜花插在牛粪上
况且不是一般的牛粪,是早已风干了的
在大地上陈列了很久。毫无热情
它变轻,变得枯黄,变得空洞
远远望去像一顶被遗弃的草帽
可一朵鲜花偏偏选择了它!
远远望去,一朵鲜花插在一顶草帽上
戴草帽的人哪儿去了?
谚语里被嘲笑的。在现实中则很正常——
不管鲜花还是牛粪,都表现得那么无辜
我既不羡慕后者,也不为前者遗憾
就让它们为自己而祝福吧
我策马驶过,什么也没说……
也许,该买一顶帽子来戴
没准,同样会吸引一只蝴蝶,栖息在上面
大地挽歌
草原只是就地打了一个滚
青草,就黄了,时间要通过颜色来辨认
只有色盲才会迷路,才会忽略季节的变换
可视力再好的人,总有一天,也习以为常……
大地的裂缝,出于饥饿还是贪婪?
我小心行走,努力不成为它可能的食物
那些先于我而被吞没的人们,失去了身体
只留下一块或大或小的石碑——
远远望去,很像大地饱餐之后吐出的骨头
“一个人死去后还会继续衰老
当我们与其会合,再也不可能认出他来
白发增添了荒草的密度
皱纹变成怎么也无法愈合的伤痕……”
结在树上的果实,迟早会成为流星
带着一声叹息。果实是离我最近的银河
我在岸上观望,不敢轻易伸出我的手
即使落地的果实,是否仍像陨石一样烫手?
林雪:以平静的心态进入更本质的追求
林雪,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生于辽宁抚顺。大学时代开始发表诗作,作品曾入选《朦胧诗选》《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精粹》等数十种,并连年入选最佳年度诗选、最佳年度诗歌及《诗选刊》。已出版诗集《淡蓝色的星》《蓝色钟情》《在诗歌那边》《大地葵花》等数种,随笔集《深水下的火焰》等。另有《我热爱大多数人》《返回的词语》等诗集即出。曾参加诗刊社第8届青春诗会。2005年获世界华人诗书画大展诗歌金奖。2006年被《诗刊》评选为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
现在沈阳某杂志社工作。
林雪在她的诗集《大地葵花》的后记中有这样两句话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她在对诗歌写作的思考中获得了自己为什么而写作的基本答案。
她说:“我有一个不太确定的概括,伟大的诗人应该无一例外地具有这样的能力:从日常生活中的平庸出发,到达高尚的精神和理想。……一只手握住平凡而普通的生存之忧,握住形而下的心灵之碎,另一只手攀越重峦叠嶂,以期到达人性光芒的山顶。”
她还说:“中国诗人们应该有勇气创造一种这样的诗歌文本:深度热爱并重建一种大众诗歌,创造一个本土的、中国式的、诗化的平民语境……”
她的思考是有很明确的针对性的:
让诗歌回到大众,回到本土,回到诗化的平民语境。
让诗歌回到日常生活,关注平凡而普通的一切,但从而抵达精神的高度。
在经历了多年的诗歌写作之后,林雪依旧是一个不断思考,不断进取,力求有所发现并特立独行的诗人。她有着自己十分明确的诗歌写作的理想和要求。
我们近些年的诗坛上,随波逐流者,争名夺利者,制造事端以求他人关注者,冒充大师者随处可见。
林雪面对当今的中国诗坛是冷静而清醒的,因而她说:“写诗时,有时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最合适的句子来临。这需要时间,尤其是需要一些耐心,一个木匠,任何一种手艺人的耐心。木匠,任何一种手艺人就是一些平常的人,不会因为打出一把椅子,就认为自己改变了世界。这就是生活中的你、我、他。”
作品回放 诗八首
林 雪
紫 色
今夜我有最缤纷的句子
自言自语。如熟透的果子在秋季互相问候
多年后你忆起,我其实平静如初
一条歧路,通向乌有之乡
从落叶到落叶,这很漫长
最好的年华可以重度?
谁的允诺,像明信片一样虚假
来自善意与宽慰
我却因此焦虑而忧伤
对着命运,犹如孩童
对着玩具镜中的风景
被一只手操持,陌生而激动
观你,对遥远的星系
美丽又污秽。忍不住凝神
直到旁观者般被唤醒
街上的车子载着谁,驶向哪里?
何必知道!我身后的脚步和我一样孤独
我不惊慌。所有的充实来自你的迷惘
好比在灰海绵般的早晨你突然惊醒
脸上的表情丝绸般捉摸不定
去抓那幸福之鸟
一声浊音,你触及的
仅仅是那窗子
瞌 睡
这个夏夜不可名状。我颓然倒下
与你并肩独特的姿势
在一种幻觉里时时改变
来得正好的夏天。被冷水洗过的身体
在呼吸的阵风里袅袅上升
插入发间的手指,一群桑叶上的蚕
它们起舞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
像鸟儿跌落在平台
那么平坦,那么近
今夜我的灵魂有了确切的形状
从脚尖到发梢,从左手到右手
从我的胸前到背部
向外渗去的一条丝线结成了网络
罩在年代久远的绣毯上
灯光珍珠般滑落。亚麻布、亚麻布
与我祖母闺守阁楼的风景相似
发鬓上的金箔。腕上的银杯
适于她的美。一种怀旧的调子
她下楼的第一步就急遽地老去
她的嫁衣如焦脆的叶子破碎
爱她的人无计可施
今夜,我的灵魂站在我的对面
看我睡去时受惊的模样
无辜的明天,在洞穴中醒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儿熟睡
一只手叠在另一只手上
一种被伤害的睡姿,一种隐语
你仍然端坐不动,浅灰色的眸子
转动一下
漂浮在海上的冰块
融进更深的寒冷
我原来没睡,坐在你对面
对着灯光察看我的掌心
在太阳下呈紫光,在雨里呈蓝色
一个逆光里的手势
说:如此炎热的夏天,并不多见
微暗的火
在一只钟摆的后面我听到了什么
又是树,树下的凉意
悬空的桌子上结冰的水果
浮出杯子。是谁的身体如此寒冷?
如此美妙?谁使我在床上越陷越深
在一条饰带上分布有序
在一具石棺上堆叠
你为我的身体注入生命
但一种注视迫使我用全身的关节逃离
从发尖到脚踵。一条河起伏着不断的颤音
我能从水面直视水底
一种白天的睡相。梦
在沉睡的外省景象中升起
你可以一无所视
我歌唱时眼神的韵律
灵魂像夏天的芭蕉
呼救着上升;一个漩涡的中心或一团火焰
一种绵密的土著的语言
风使它们弯曲
(那个躲避阳光的女子应当哭泣)
这是一个拼贴起来的时间
我的心无法完整,像一张五彩的被子
能触及最明亮、最隐秘的部分
但你不能进来,你无力交还与覆盖
这是一颗因爱而诀别的心
又一个骗人的冬季,像一张
丑陋的皮革上泪水
如此虚假,你已把我破坏殆尽
但隐秘的事物就要出现了
你看那波光淋漓的太阳
他蓝色的光液正向四方流淌
在我的胸口,在我儿子的唇息之上
风向你送去了乳汁的甜味
在一只钟摆后面我听到了什么
最小的婴儿,最老的妇女
都是我自己的形象。我贯穿在
所有女性的姓氏与骨髓中间
犹如贯穿在我们居住的陆地上
一条闪亮的中国的丝绸
预 兆
余下的年代,我将用哑人的手势生存
托举莲花的姿态,阐明了一切
那些源于舌根的词汇结束
那些表情消失。唯一静止的手掌竖起
一只在另一只上面
天空慢慢涌向大地的过程
我熟知这种手语。黄色的土地、
蓝莹莹的空气
二十四节气里长短不一的阳光
以及最爱吃的番茄
就是我的天性。先辈们长眠不醒
使我爱这种语言,一个谜用另
一个谜来注释
展开与封闭全出于自身
一如有毒的果实
源于一种灵感。在梯子没有升起之前
天空突然萎缩。在风没有吹拂之前
声音笔直地穿过。另外一个角度看
一只骆驼、一块石头抛掷其上
也在飞翔
我们成年之后的美丽算得了什么?
一滴番茄的汁水。一秒里的无数个一瞬
人来得及死上一千次
这是后来的事情
金子的内部被谎言啄空
银子过于柔韧,适于虐者和人们自虐
水的开关太像四季,年复一年
这一条与那一条,恼人地相似
苹果上的豹
有些独自的想象,能够触及谁的想象?
有些独自的梦,能被谁梦见
一个黑暗的日子,带来一会儿光
舞台上的人物被顶灯照亮
一个悬空的中心,套着另一个中心
火苗的影子,掀起一只巨眼
好戏已经开场。进入洞窟的人
睁大眼睛睡眠。在睡眠中生长
三百年的梦境,醒来
和一条狗一起在平台上依次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