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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行歌及时将话题岔开。
“是。”
白郑晟这才记起自己在这里的目的。方才被殷璃一打岔,他竟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忙上前揭开封口。
“这是什么?”
殷璃奇怪问道。里面哪有骨头,就是满满一瓮白色粉末啊!看着像大白粉似的。倒点水进去就能和一团面。
面条了解一下?
不过,这白色粉末看起来很粗糙,有一股呛人的味道。
“这是生石灰,可以干燥尸体中水分,因为军功按敌首清算,所以首级都是用这种方法储存。”
殷璃这才明白,这白色粉末是石灰粉,那骨头就在里面。
“拿出来。”
百里行歌开口,示意白郑晟取出骨头来。
点点头,白郑晟捧起了白瓷小瓮。殷璃好奇地在一边看着。
随便找来一块白布在地上垫着,白郑晟将小瓮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生石灰轻轻扬起灰尘。刚倒了一半,一个油纸包混在生石灰粉末中滚落出来。
“出来了。”
殷璃轻呼一声,却退了两步。石灰粉扬起来,很是呛人的样子。
白郑晟掩着口鼻,将油纸包从石灰堆里扒出来。将上面灰尘抖落,放在桌上。
殷璃跃跃欲试凑近看着,却不敢动手。怎么着也是一块活人骨头。连皮带肉撕下来啧啧,想想就觉得疼。光看着这油纸包都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肩胛骨还在不在。
“平时的防腐措施更繁琐一些,但是这骨头比头颅简单些。我只是脱水后放进了油纸包。可能样子不是那么好看了。”
白郑晟给殷璃打着预防针,解开了油纸包。
“嘶——”
虽然想象中不是多好的画面,但是真的看见实物,殷璃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都要皱成一团。
“这是人的骨头?”
脊背平白打个寒噤,殷璃看着那骨头,分分钟想远离。
古代的防腐措施远远落后。靠生石灰脱水,使得肌肉很大程度上遭到了破坏。
本就残缺的皮肉,如今看起来皱皱巴巴,蜷缩在骨肉之上,连脱水发黄的肌肉都遮不住。一半骨头露出,因为处理过的关系泛着淡淡黄色。
骨头表面也并不平整,一个可怕的小洞贯穿骨面。小洞周围龟裂无数细纹四散开来。延伸在整块骨头上。
“这是那透骨钉的位置?”
“不错。透骨钉已经取下。这就是。”
白郑晟从袖中取出另一个更小的油纸包。打开来,里面一枚尖利黑色铁夹泛着幽幽冷光。
第1236章 他活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他活者!
说是钉,其实并不是钉子。
形似长钉,尖端有可活动倒刺,十分容易钉入骨头。但是一旦钉进骨头,倒刺就自动打开,紧紧咬合骨头,再难拔出来。
想要拔出来也可以,不顾骨头崩裂便能将这透骨钉生生拔出来。
白郑晟连同油纸一起放在桌上。殷璃看着并排摆放一起的透骨钉和脱水骨肉直皱眉头。
那骨头上的小洞,正好大那透骨钉一个周围。估计是脱水之后,骨头干损,白郑晟才能二者分离开。
即使如此,殷璃依旧能看到那透骨钉尖端倒刺锯齿的缝隙中咬死的褐色釉质。那是粘连在铁锈上的骨膜!
最让殷璃不安的是,那透骨钉尾端还连着约莫三寸长铁链。那铁链,和她在黑暗中看到一模一样!
一想到自己脚下铁链的另一头钉在一人骨肉中,一股寒意从殷璃脚底下直直蔓延上来。
百里行歌看着这些东西也很不舒服。看着殷璃脸色越来越难看,百里行歌向白郑晟使个颜色。后者意会,迅速将那骨头与透骨钉重新包起,收好。
“这是横云殿失火那日发现,当时血肉新鲜,那人应该活着。”
“还活着?”
殷璃思绪乱糟糟,有些收不回来。喃喃重复。
“不过时间过去月余。当时四十八跟透骨钉拔出,他全身骨头尽碎,肩胛骨都脱落。如今他是否还活着不好说。”
“四十八根?!”
殷璃惊讶表情毫不掩饰她心中震骇。
“四十八根。”
百里行歌沉声重复一遍。反让殷璃收回了方才表情。只是神情还是十分郁结。
“这人”
殷璃看看已经包起来的骨头。
“和鬼大叔是同一个人?”
百里行歌不说话。从时间上来说是吻合的。横云殿失火时地牢中一人被秘密转移。阿璃认识的那位鬼先生也说自己前不久刚刚移来此处。
地点在皇宫,定是夏卫启授意。又是透骨钉又是地牢的,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被如此谨慎对待的。综合看来,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那“鬼先生”恐怕也不是真的鬼了。如此一来,阿璃感受不到戾气便说得通了。活人又怎会有戾气缠身。
到得此时,百里行歌已经对这人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让夏卫启如此大费周折囚禁十年,究竟是什么人?
没有得到回答,但殷璃自己心中已经有数。一模一样的铁链,一模一样的囚禁方式。完全吻合的时间。她和百里行歌阴差阳错,遇到了同一人。
“那他是否还活着?”
不用回答,殷璃自己已经有了答案。脑中回想和“鬼大叔”认识的前前后后。
正是自己不小心触动了铁链。才惹来“鬼大叔”注意。
回想起“鬼大叔”第一次开口时的那一声痛呼。殷璃脸色有些发白。
他活着!
挂在铁链中央让她看不清的人形,不是什么尸首。而是而是鬼大叔本人!
手指不由自主抬起捂住半张的嘴唇。殷璃一瞬失神。
和她攀谈一夜的鬼竟是活人!可是这却更让她惊惧。
第1237章 救他!()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救他!
他和自己说话时正忍受着这透骨钉钻骨噬肉的痛楚?!
殷璃有点不敢想了。
她可是割破一根手指都能吹十分钟的人。忍受痛苦?对她来说想都不敢想。
越是如此,殷璃心里越加发寒。她与鬼大叔,不对,现在已经不能叫鬼大叔了。她与那人攀谈许久,却没发觉那人丝毫异样。这是何等的意志力!
“他会是谁?”
到现在,对这位“鬼先生”殷璃已经不仅仅是好奇了。回想起他与自己攀谈时那淡然语气,殷璃生出钦佩。
吊挂在透骨钉下十年,即使无人动那些铁链,他自己身体的重量也坠在透骨钉上。每一分每一秒,受着裂骨搔魂的煎熬!
更不要说他身上四十八根透骨钉尽数被拔出来当时横云殿大火,情急之下转移,夏卫启会顾忌那人骨伤?而如今,他身上又重新被打入新的透骨钉
殷璃这样的外行都看得出来,那透骨钉锥出的小洞,不可能咬得上新的透骨钉。
所以,就在前不久那人身上又被锥进了新的透骨钉。
而那人还笑得出来,说她有趣。
殷璃能想到的,百里行歌自然也想得到。能在夏卫启折磨下挺过十年。值得他称一声真英雄。如此人物,若有机会救出来,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且宽心,虽然眼下还不知他身份,但是发动黑狐卫去找,总会有些眉目。先照拂其子嗣,免得救他出来之后反受夏卫启报复。”
“嗯”
殷璃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沉郁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她与“鬼大叔”,已经是忘年交了。
“如果真的有机会救他,算我一个。”
暂且压下抑郁情绪,殷璃勾起一抹没有笑意的弧度。但总归看起来让人放心许多。
“自然要带着你的,那可是你的忘年交。”
百里行歌调笑一句,此事就算暂且寄下,只等着白郑晟查出眉目来再做计较。
再无他事,因为搭扣的原因,百里行歌也是心思不定。与殷璃说几句话,便回了书房,自己一个人去思索。
百里行歌走后,殷璃揣着包子斜靠在贵妃榻上。为防止心情更加郁闷努力不让自己去想神魂离体的经历。
“今天不想背书啊”
懒懒拨开术决,殷璃将自己想成一滩软泥,几乎能贴着贵妃榻的形状变形。半眯上眼睛,殷璃有一搭没一搭抚摸包子,将脑子放空。
“孙子来了!呱!”
包子懒洋洋的脑袋突然扬起来,看向主屋背阴处窗户。
宋青司?!
殷璃闻言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背阴处一扇窗户打开。一道黑色身影闪电飞入,而后窗户又无声无息关闭。
好俊的功夫!
跟百里行歌混久了,殷璃如今也有些眼力了。起码能看出真的高手来。
黑影落地站定。正是许久不见的宋青司。
殷璃还保持原样,卧在榻上。甚至连懒洋洋的表情都没有变。但闪烁精芒的双眸让任何人都不敢生出轻视之心。哪怕看上去,这不过一个软糯的小姑娘。
第1238章 尽够()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尽够
宋青司恢复之后一直想见殷璃一面。可站在此处,看着那双眼睛时,却又没了任何言语。
冒着被夏卫启和百里行歌发现的危险潜进这布防严密的平沙王府,就这么看着她,似乎就已值得。
殷璃心中虽有意外,但不至于惊吓。这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宋青司。她知道,她能醒来,宋青司那一盏血至关重要。说个矫情的话,宋青司有恩于她。
对宋青司,纵使之前有不愉快,但殷璃此时也早没了芥蒂。
宋青司喜欢她,她承这份情。她不喜欢他,也说得够明白。没必要一直明申她的不喜欢,她自己注意距离就好。
不清不楚的暧昧是伤害,生硬冷绝将他那份感情踩进尘埃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感情的事情上,难理个对错
但殷璃此时还是有些小郁闷的。因为王府和湘水阁的防守。
百里行歌口中万无一失的防守,是不是有些打脸了?还有,叶染不是说湘水阁防守比王府还严密?!那现在站在自己房子里的宋青司是怎么回事?真想把百里行歌和叶染叫来,坐看打脸现场。
手掌一撑,坐起身来。殷璃十分自然一指凳子。
“坐。”
叶染不言不语,听话坐下。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显得有些阴柔。眼睑半垂着,似乎总有心事。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使得这张英俊的脸看起来美得病态。
殷璃也从榻上拾起身子。自然而然坐在宋青司对面。为两人倒一杯茶。
宋青司并不口渴,却还是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茶水温度刚好,于宋青司而言却是温热。
放下茶盏,宋青司手指却不离开。指尖一直游离在茶盏周围,没头没脑,却粘得很紧。
他有些拘谨。既因为潜入王府,又因为殷璃。
这样平和放松的殷璃,他是没有见过的。
初见时,眠柳巷失了意识的小人,连他存在都没意识到,沉浮在昏沉之中。再后来,机敏灵动的双眸让他连百里行歌都差点忽略。
直到直到看她在百里行歌怀中绽出的女儿娇羞。措不及防的酸涩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悄然发生。
原来从第一眼起,挣扎在一天一地炽红中的那一抹葱白嫩绿,就让他再未移开过视线。
从宫中回来那一夜,看她坐在床前提起玉佩,好似手中捧着月光。她轻柔一笑让他以为,自己也能受那月辉一映。
可她仓惶扔下玉佩让他明白。月光吝啬,只映着一人身影。而那人,不是他
她砸了自己一拳,不留情面。玉佩也在百里行歌手中化为齑粉。却成全了那道月光,成全了他痴心妄想。再也碎不掉,挥不去
此时隔着袅袅茶烟看着安然的殷璃。宋青司明白,此时的殷璃,才是她放下防备的真正模样。这也告诉他一个事实,那月光里,至始至终没有他一丝一毫影子。
她接纳了他,却无关风月。
可他又感觉到由衷的满足。她濒死时的青白脸庞,让他没了任何奢想。看她此时恬然安坐面前,还能为他倒一杯茶。
他已尽够。
第1239章 回家()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回家
“谢谢你。”
殷璃突然没头没脑来一句。宋青司微一愣怔,随即扯扯嘴角回应一声。
“嗯。”
百里行歌有没有跟宋青司道谢她不知道。但是这声“谢”字,她一定要亲口说一次的。
两人又沉默下来。殷璃一如既往放松。宋青司眼中划过一抹苦涩,不过神色放松些许。
“我出来时你已经走了。”
殷璃说得不明所以,但宋青司还是听明白了。她说得是前几天王府前发生的事情。
“我当时身受重伤,虽然有骄虫之饵吊着命,意识却失去。王府前形势多诡,他们才带我离去。”
宋青司回忆起那日,神色阴郁下来。本接到宫中密报,宋青菏于那日被转移出宫,王府前会有大动作。没想到还是没有将她救下来。
“你王姊”
殷璃突然住了口。对于宋青菏,她如今的感觉十分尴尬。她的骄虫差点让自己没命。因为自己她也受了重伤,才落入楼胜之手。
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却是夏卫启。
如今自己没事,而她
“王姊回西平了。”
宋青司神色黯淡几秒,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不是?”
百里行歌不是说宋青菏与噬神一起烧死了么?
“西平人总归要回西平。她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会送她回西平。”
宋青司说得含混。殷璃只能自己猜测。估计是西平旧部取回了王府前的骨灰。
点点头,殷璃看向窗外。
“总归是回家了。”
宋青司这几日一直冷却的心轻轻一跳。
回家
他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苦笑一瞬,宋青司恍然惊觉,短短四个月,从西平府覆灭到如今,自己似乎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你不回去?百里行歌不是打算将西平交给你主持?”
“有些事,还未完”
宋青司眼神幽深起来。王姊死,确有她咎由自取的原因在里面。可是那一身伤痕,断筋碎骨,他不能当作没看见。
西平府的人还没死绝!
殷璃立刻明白宋青司的意思。
“你要报仇?”
宋青司未说话,但阴郁眼神说明了一切。
殷璃想了想,并不问宋青司要杀谁报仇。虽然十分容易猜出来。但殷璃并不打算约着宋青司一起报仇。
她是殷璃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并不是不信任宋青司,而是有些秘密,它本身就是负担。
“若有需要,我可以助你。”
殷璃神色轻淡,似乎忘记她与夏卫启瓜葛。说这句话,仅仅是想助宋青司一臂之力。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相助宋青司是一码事,杀夏卫启是另一码事。夏卫启,她会亲自动手,不会藏在背后假他人之手。
宋青司以为殷璃籍此机会报答他那一盏血恩情。高兴之余生出微微失落。
想拒绝殷璃,想说不用。可他今日偏偏为此事而来。
春蒐之后,大夏上下对西平深恶痛绝。若要再筹划一次行刺,着实不易。他必须借助外势。
今日他本该出现在百里行歌面前与他谈合作。但是莫名其妙的,一入平沙王府,双脚便不由自主走来湘水阁,还大胆潜进来。
第1240章 一条命()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一条命
“多谢。”
宋青司应下殷璃相助的提议。眼中掠过一抹茫然。
他希望她不要怀着欠他的心情来考虑此次合作,但是,他也不想和殷璃之间全无联系。因为矛盾,所以生出些茫然。
“何须言谢。不过我手中只有二十赤狐卫,能量有限。你若找百里行歌合作。会更有益处。”
“他希望我回西平去。”
百里行歌确实传讯宋青司,透露过这个意思。但是让宋青司此时回西平,并非嫌弃西平恶名,而是权宜之计。
短短几月,京中几件大事都与西平扯上关系。宋青司画像已经贴满大街小巷。此时宋青司面目若被人看见,绝对会不顾报复先跑去衙门报案再说。
百里行歌正是考虑到宋青司如今举步维艰的境地,才提议宋青司会西平。道理宋青司也明白,但心底总觉得百里行歌是在支开自己。就和上次一样。
对宋青司语气中明显的妒意,殷璃装作没听见。
“他如此提议,有他的考虑。你若不想回去,打算留下报仇,那我也鼎力相助。”
手掌按在桌上,殷璃眼中射出一抹精芒。
“只此一次,成也好,败也好。我再不会拉你冒第二次险。”
宋青司只当作殷璃偿还那一盏血恩情,不愿多与自己有瓜葛,便只言相助一次。
“那先祝你成功了。”
殷璃端起茶盏,以茶代酒,轻轻一磕宋青司桌上茶盏,而后饮下。
宋青司低头看一眼桌上稍稍移开分毫的茶盏,心神跟着茶盏中水一起一漾。待茶盏中水慢慢平复,宋青司已看得入神,错神之下开口。
“是不是因为那一杯血,你才助我?”
殷璃微一愣怔,而后垂下眼睑。
“是”
心脏似乎被狠狠攫住,宋青司哀极反笑。
“如此甚好,我也不担心你会一直觉得歉疚我。”
“你以为我助你报仇是报答那一盏血恩情?”
“难道不是么?”
宋青司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怨气,怨殷璃与他撇得太清。
“我助你确实因为你救我,但不是想着就此事报你救我一命恩情。”
殷璃手中把玩着茶盏,天青釉色,清清白白,没有一丝瑕疵。
“那不是一盏血,是我一条命”
“我”
宋青司哽住。他还是小瞧了这个女子。突如其来的无地自容让他开口无能。
“一条命就该还一条命。”
殷璃依旧原来神色。手中茶盏把玩多时,已经温热。那热度让殷璃有些不喜。将茶盏放回,殷璃手掌复又平覆在桌面上。冰冷桌面让殷璃安定下来。
“若你事成,我备酒宴与你酩酊醉一场,若你事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