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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
殷璃看着斜斜刺向天际的龙角，心里有些发堵。
真的只有杀光神识中所有的敌人，她才能回去吗？那她和大龙今后的每一次见面，都要以自己杀了它或它死为结束吗？
第840章 湘水暗烛（）
大龙的身体如同第一次一般，开始慢慢消散。连同它第一次柔软起来的眼神。
殷璃手掌覆在大龙的眼皮上，想象着万年前被大龙护佑的生灵该是多么幸福。
大龙的身体没有了。殷璃却知道，大龙的身体，其实是被自己的神识同化了。
变成这里无聊的石头，变成天上永远不变样的月亮，变成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收回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掌，殷璃一屁股坐在地上。地上的血迹已经随着黑虫消散。除了略有些凌乱的小石块。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里之前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真是贪婪呐”
殷璃嘲笑地看着自己头顶的月亮。这就是她的神识之境。将一切进入都吞噬殆尽的无底洞
身子颓倒，殷璃疲惫闭上了眼睛。
“阿璃？”
百里行歌试探着轻轻摇摇殷璃的小手。
一个时辰前，包子终于将所有蛊毒逼出。鲜血流了好一会儿，才敢给殷璃止血。生怕蛊毒有所残留。
包子就算有了宋青司补充体力，此时也消耗大半。慢慢从殷璃身体上浮出，又被百里行歌托着，爬回了殷璃袖中。
只剩下百里行歌寸步不离守着殷璃。宋青司留下一盏血，就自觉离开了湘水阁。
正是自己的王姊将白姑娘重伤至此。若是继续站在此处，宋青司有些害怕面对白姑娘醒来后的眼神。
蛊毒清除，殷璃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还是那副青白颜色，不过，总算是若有若无透出些许生气。这也让百里行歌心中得到莫大安慰。
百里行歌心疼看着殷璃苍白小脸，心想着这些日子要好好为殷璃补补。
“阿璃阿璃”
百里行歌深一句浅一句，不住呼唤着殷璃。
可殷璃和之前并无什么区别，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醒转的迹象。
百里行歌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依旧深一声浅一声唤着殷璃。破损的嗓子听着连耳朵都觉得刺得疼。
三个时辰过去，百里行歌的声音更哑了些。但殷璃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其间秦青被宋周道送了回来。
陆老为秦青诊过脉，说秦青只是消耗过度，叮嘱了几句，进食休养即可。连药房都没有开，便让宋周道将秦青送了回来。
宋周道踏进湘水阁时，主屋意外的亮着灯火。让宋周道微微一惊。忍不住要思索起来。
这几日主屋内如同死水一般，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里面有个大活人。
但是今夜
看着主屋微弱的灯火，宋周道想起白日里百里行歌让秦青为白姑娘熬粥一事。
王爷对他也是信任的，但是王爷更亲近的是白郑晟。不但因为白郑晟与王爷一起长大，还因为白家世代忠于百里一门。
所以，白郑晟往往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关于白姑娘也是如此。
他掌握平沙王府所有的消息往来。白姑娘的出现，处处透着神秘。连他也无从查出的东西，白郑晟却好像了解许多。
今日白郑晟刚回来，湘水阁就出现了变化。这不可能是单纯巧合。白郑晟肯定做了什么，才能影响王爷
想到王爷白日里吩咐为白姑娘熬粥，宋周道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第841章 受刑去（）
宋周道不理会秦青要下地的要求，强行将秦青送回屋内，点了秦青的昏睡穴。饿了几天的秦青又岂是宋周道的对手。满意看看秦青安睡的样子，宋周道出了门往主屋走去。
“王爷，明日便是皇上下旨入宫的日子。”
“知道了”
百里行歌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惹来宋周道眉头一跳。
连日来多少次，他站在这里将王府和军中大事一一禀报，却连一声重一点的喘息都听不到。今日却有了回应
宋周道脑袋中第一想起了白郑晟。
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王爷按捺下白姑娘身死的痛苦！
湘水阁前他日日禀报，阖府上下，他事事操心。秦青在这里不吃不喝跟着立了这许多日子，别说见到王爷一面，到最后连王爷的声音都听不到一句。
不知是不是他敏感，这几日浮躁起来的黑狐卫，在白郑晟回来之后，也安稳了许多。
念头只是一瞬而过，宋周道急忙将自己越矩的想法摒去。脚底下加紧步子，迈往演武场。他还有五十鞭没有领呢。
宋周道来到演武场刑室。不想里面还有个人。
白郑晟正高一声低一声呼喊个不停。
“疼疼死老子了。”
“孙老哥你轻点啊！”
伴着白郑晟的大呼小叫，还有挥破空气的啪啪鞭声。
宋周道没想到这时候刑室里还有人受刑，推开门后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白郑晟千里迢迢从西平赶回来连气都没有喘匀，就被百里行歌扔进书房，处理军报机密。他也是刚从书房出来不久，挑了几份重要的军务送去湘水阁后，便来领自己的五十鞭。
王爷很久不罚他挨鞭子了，自从有了赤宵之后，王爷似乎更乐意看白郑晟被赤宵欺负的模样。
所以这久违的鞭子抽在身上，让白郑晟一时之间很是不适应。疼得他大呼小叫的。不过掌管刑室的孙平很了解白郑晟的德性。
“别矫情了，那郡主这两日又不在，你吼也没人听得见。”
“什么郡主！我疼我的，关郡主什么事儿？！”
白郑晟急眼了，扭着脖子就要啐孙平一口。却被孙平一鞭子抽了回去。
“嘶——孙哥你真舍得下狠手！”
“你久不来此处，老子帮你松松筋骨。”
两人正笑骂的时候宋周道推开了刑室的门。
三人六只眼睛相互瞪了好一会儿。白郑晟一抹自己汗津津的额头，刚想抬起身子扯个笑脸。结果牵动背上鞭伤，愣是咧了个嘴。
“呦，来啦。”
宋周道看着龇牙咧嘴白郑晟，莫名心情轻松起来。
“来了。”
宋周道反手关了刑室的门，往白郑晟跟前走了几步，害怕白郑晟够着看他又拉裂了伤口。
“怎么这么迟？”
白郑晟赤着的上半身全是条条缕缕鞭痕。这是府内领罚，不是审讯犯人，孙平手底下很有分寸。密密麻麻鞭痕看着可怕，其实全是皮肉伤，好起来会很利索。
“秦青晕倒，送去了陆老那里。”
宋周道一边简单说了自己行踪，一边抬手解开鞶带。
第842章 白老爹的茶叶罐（）
“宋小哥且先等等，等抽完这皮小子最后几鞭，我再为宋小哥行刑。”
孙平言语间很是客气，有礼却有着薄薄的隔阂。或许并不能称之为隔阂，而是距离？
白郑晟自小跟着白凤和混迹在破域军中。跟这些老兵油子混得极熟。自然比宋周道更容易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宋周道点点头，手底下也不停，将外衫除去，只穿着白色中衣，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孙平抽白郑晟。
“啪！”
“啊呀！孙哥你悠着点嘿！”
白郑晟抱着板凳眼泪都要滋出来。
“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打坏了小心我爹跟你拼命呐！”
“没事你爹前几日和我喝酒时还说了，怎么最近不见你挨鞭子了。还让我有机会多抽你几鞭子。”
“什么老头啊这是！啊呀！”
白郑晟一声声不住哎呦。暗挫挫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把白老爹的茶叶罐偷走。
白老爹有多宝贝他这个儿子他没看出来，但是白老爹绝对宝贝他的茶叶罐子！白郑晟小时贪玩，撞着高几将那茶叶罐子顶来自己头上。
“砰！”
接着便是白郑晟几乎掀翻房顶的哭号。
听见哭声冲进来的白老爹，看见头破血流大哭不止的白郑晟和旁边完好无损的茶叶罐子以及洒落一地的茶叶。
毫不犹豫将他的茶叶罐子抱回怀里，看着那通体白玉雕成的玉罐子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白老爹才松了口气，继而狠狠在白郑晟屁股上一顿狠抽。
这件事给白郑晟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长成翩翩少年的白郑晟依旧对此事耿耿于怀，终于忍不住质问父亲虐待亲儿子。
白老将军正捏着一块上好的细白绢布擦拭自己的茶叶罐子。闻言嘿嘿一笑，连眼睛都不抬。
“你哭的那么热闹，不证明你没事嘛。”
顿了顿，白老爹又补充一句。
“你看，我这小罐儿可不会哭，万一真砸出内伤了，我不得心疼死。”
白郑晟憋了半天，才脸红脖子粗吼一句。
“合着你们当年生了个茶叶罐子，我是捡来的吧！”
“小王八蛋你说谁生了个茶叶罐子！”
郑夫人刚端着一万鸡汤进来，一听白郑晟这“大逆不道”的言论，手里的鸡汤兜头往白郑晟砸去。
“娘，你听我说”
“老娘辛辛苦苦生下你这个小王八蛋，你竟然敢编排老娘了！”
一阵不忍直视的鸡飞狗跳。
白老爹撇着嘴摇摇头，悄悄抱着自己的小罐子，躲在了一边。
从那以后，白郑晟深深地恨上了白老爹一直揣在怀里的茶叶罐子。
这会听了孙平的话，白郑晟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勾画着如何将茶叶罐子从自己老爹的怀里抠出来。
“啊呀疼死老子了”
白郑晟受了最后一鞭，呲牙咧嘴爬起身来。
宋周道递给白郑晟中衣。
“先歇一歇。”
说完，宋周道拉开衣带，随手将中衣扔在一边，爬上了刑木。都是好汉子，并不需要绑住手脚，孙平换了一根没有受力的鞭子。
“宋小哥，得罪了。”
第843章 伤上加伤（）
宋周道背上已经有许多鞭伤，长得慢的刚结了厚厚的血痂。长得快的血痂脱落，已经露出了嫩粉色的新肉。不过在鞭伤纵横的背上，这粉色看起来更有些渗人。
孙平看着宋周道背上伤势，有些不好意思晃了晃手里的鞭子。这些鞭伤还是他前几日刚抽上去的。真不知这几个小哥这几日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来找打。不知道避着些吗？
“这伤看着受刑不久啊。”
白郑晟皱眉看着宋周道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前几日刚打的。”
孙平看一眼宋周道的背。哪怕他再怎么有分寸，身子也架不住天天受刑啊。
“孙大哥尽管行刑便是。”
宋周道声音稳稳的，很是豁达。白郑晟撇撇嘴，不说话了。孙平点点头，手腕一抖，手中的鞭子划破空气，发出一声爆响，摔落在宋周道斑驳的脊背上。
一道裂口绽开，正压在之前一道半好的血痂上。
血痂被抽裂，嵌进伤口里，割裂出血迹。
不是孙平故意抽中宋周道血痂，而是宋周道背上之前鞭伤累累，孙平实在是难以找到一块好肉下鞭。
身子一抖，宋周道一声也未吭。硬生生受下这一鞭。
眼中露出佩服之色，孙平手里的鞭子也雨点般落下来。
宋周道比白郑晟受刑时安静许多，所以比白郑晟行刑时快了不知多少。
宋周道不说话，孙平一个常年掌管刑名的人也是并不多话，若不是碰上白郑晟这个话唠。他也是很久不说话的那种人。
一个默默的抽鞭子，一个默默的受着。
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压抑，连哆哆嗦嗦穿衣服的白郑晟也感觉出些沉重来。
等白郑晟忍着皮肉之痛将衣服一件件穿好。宋周道的五十鞭已经过去了一半。
白郑晟打算等着宋周道一起走的。便问孙平。
“孙哥，还剩多少？”
“还剩二十鞭。”
“这么快？！”
刚挨完一鞭子的宋周道忍不住翻个白眼。
“怎么着？你还嫌少不成？”
“不是我意思是打得太快了。”
白郑晟赶紧解释。
孙平也跟着翻个白眼，这小子怎么一句比一句不像人话。
“那要一鞭子一鞭子慢慢打了？”
这次连孙平也瞪着白郑晟了。白郑晟接连收到两记白眼，默默闭嘴待在了一边。
宋周道五十鞭很快就完。孙平甩甩热起来的臂膀，将沾血的鞭子随手扔下。
“你前两日刚受了刑，今日伤上加伤，身子依旧不能沾水。去陆老那里再取一瓶上好的金创药吧。你俩一起去。”
孙平虽然掌管刑室，但为人和善，很是关照这些半大的毛头小子。
白郑晟应一声，便将宋周道的衣裳一件一件递给宋周道。孙平先行离开了刑室。
宋周道一件一件穿好了衣裳。额头冷汗将发丝都打湿。
“你怎么回事？”
刑室中没有旁的人，白郑晟终于开口相问。他感觉宋周道今日很不对劲。
穿好衣裳的宋周道靠坐在一张放在墙边的凳子上。用衣袖擦去额头汗迹。这才看向白郑晟，缓缓开口。
第844章 节节逼问（）
“你说什么？”
白郑晟挑眉看向宋周道，唇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身上却开始散发出一股锐利压迫之感，和方才那个趴在刑木上龇牙咧嘴一脸蠢样的人完全不是同一个。
但是与白郑晟共事多年的宋周道明白，这才是白郑晟的真正面目。
破域军一人之下十万人之上的笑面阎罗，白郑晟！
“我说，你今日带回的宋青司与救白姑娘有什么关系？”
宋周道的问题一针见血，让白郑晟难以敷衍过去。面色黑沉下去，白郑晟看着宋周道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凝重。
“宋周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这是白郑晟作为朋友对宋周道的劝诫。可宋周道不领情。这件事压在他胸口，若是不问个明白，他保不齐自己会想岔到哪里去。
“王爷从宫门口带回白姑娘的那日，我跟随一路，没有感觉到白姑娘任何气息。换言之，那时候的白姑娘，已经可以肯定香消玉殒了。”
白郑晟不说话，眉头越皱越紧。宋周道给自己的来信上已经简单阐述过此事。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但是每被别人提起一次殷璃死讯，白郑晟就忍不住有些心口发闷。
胖狐狸
“自那日起，王爷不吃不喝，在湘水阁主屋内陪着白姑娘的尸首，过了整整五日！”
“你我跟随王爷多年，最是了解。王爷看着不亲近任何人，对谁都是一副冷口冷心的模样，可是他骨子里比谁都重情！”
“这五日来，军报、急讯、宫中传召接踵踏来，但王爷一律置若罔闻。王爷深情于白姑娘，这无可厚非”
宋周道视线落在沾血的鞭子上，直勾勾的。
“但是今日，王爷却变了他活过来了。”
宋周道说着，抬眼看向白郑晟。而后将视线挪往别处。
“我不觉得是你开导了王爷。能让王爷心境产生变化的，只可能是一个原因——白姑娘！”
宋周道回头，冷静的眼神直直投向白郑晟。
“所以，你们打算如何救白姑娘？”
白郑晟脸色完全拉下来，一张脸要滴出水来。
“宋周道，你掌管王府讯息，你该最是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我明白”
宋周道很好说话的点点头。白郑晟正要舒展一下眉头，宋周道下半句话跟着出来。
“但我还是问了。”
执拗的眼神直直看着自己，白郑晟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若是旁的人这么不识好歹，早被自己一刀送上西天了，可这是宋周道！一向与自己交好的宋周道。
不明白宋周道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不守规矩。不等白郑晟想好敷衍的言辞。宋周道继续自顾自发问，将白郑晟的思路打散。
“还有一个西平王储宋青司，你本奉王爷之命，送他回西平。可这次回来，为何又带回他？他对救白姑娘，有什么作用？”
宋周道沉沉眼神看着白郑晟，想要听到一个答案。为何突然之间就发生了变化，为何他轻轻松松就发生了变化
第845章 信（）
“宋周道！”
白郑晟看着宋周道，眼中已经有责备之意。他们只是王爷的奴才，不该知道的，绝不该问！
“这几日你不知王府是什么样子，人心浮动，好像天塌一样。哪怕是那一年王爷胸口中那一箭，昏迷七日，也不比这两日人心思慌乱。”
宋周道恍若听不见白郑晟说话，自顾自说着王府状况。
“王爷终于有心仪之人，我也很替王爷开心。可是，若是这女子成为王爷最大的弱点呢？”
宋周道看着白郑晟，却没有得到他想看到的担忧神色。只得继续说下去。
“你也知道王爷重情。那白姑娘出事，王爷该如何自处？！”
宋周道紧紧盯着白郑晟，想要个答案。但白郑晟还是一副宋周道不该问的神情。
“从你回来就没有好奇过白姑娘的情况。按理说你跟她相识更久，不是吗？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白姑娘？还是你知道不用担心？”
宋周道几乎都想问一句，白姑娘到底是生是死了。
“她自进王府我才认得她。没有更久一说。她是王爷认定的王妃。作为奴才，宋周道你是否对未来的主母关心太过了些！”
白郑晟没有见过当时情形，也没有切身体会这几日来百里行歌消极。在他想来，胖狐狸已经不属凡人，哪有那么容易身死。
“未来主母？”
宋周道终于抓到白郑晟话柄。
“你如何觉得一个死人能当平沙王府的主母！”
“宋周道！”
白郑晟腰间佩刀当啷出鞘，寒刃贴在宋周道脖颈边，脖颈动脉一跳一跳搏动，几乎能传到刀刃上来。
“你我不过是王府中的奴才，王爷可以将你我看作弟兄，那是王爷重情义。但你我若是不将自己当作奴才，那就是犯上！”
“白姑娘的事，自有王爷考究，轮不到你我置喙。哪怕是个死人，只要王爷要娶，老子就去给王爷抬花轿！今日你私议主子，我不会告诉王爷，但是你也要长个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