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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聪明也最强大的，最温柔也最可爱的，最懂事也最善良的，最坚强也最勇敢的女人。
只她一人。
但是此刻，他看到的是，这个他所挚爱着的女人，这个他觉得最坚强也最勇敢的女人……
就这样静静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睁着一双眼，怔着一双眼。
没有声音的，泪流满面。
她的眼睛像是扭开了的水龙头，泪水像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停，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涌出来，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汇聚，滴落……不断滴落。
她眸子里水光滟潋，眼眸已经红了，水光使得她的目光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盛着的，全是惶惶不安的恐惧。
她在害怕，她那么勇敢，现在，却那么害怕。
“回儿……”
千陨觉得心快撕开了，呼吸仿佛都变得疼。
他看不得她哭，她一流泪，他就心疼难受得恨不得毁灭世界。
千陨声音低哑地叫了她一声，声音温柔而沧桑，哄劝道，“别哭。”
“……”
叶风回根本说不出话来，就只是沉默着流泪。
有时候，这样的沉默才是最熬人的。
她什么都不说，但他什么都懂。
“我会忍不住想……”
好一会儿，叶风回终于发出了声音，声音已经鼻音很重了，听上去很是沉厚，多了几分沧桑和感伤。
听着她终于开腔，千陨拉过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一手握着她的手，他宽厚的手掌能够将她两只小手都握住。
而另一手，则是用指尖去擦掉她颊上的泪水，“想什么？”
千陨沉声问了一句，声音低沉，依旧温柔。
“我们回来。是不是个错误。”
叶风回抿着唇，那是一种很难过很难过的表情，瘪着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遇到了最难过的事情似的。
看着就让他止不住心疼。
还有这话语的内容。
千陨很清楚的，当初，她那么努力的想要回来，想要找到回来的路。
想要和家人团聚。
那时候她那么迫切，从没有想过后果，只想着一家要团聚。
但是现在，叶风回却会忍不住想，如果回来就意味着，她的丈夫，她的爱人会有危险，而且是巨大的危险……
那么，是不是还不如不要回来？
起码她和他还能够长相厮守，在那个她的世界里，永不分离。
起码，她看不到这边的世界是怎样的兵荒马乱烽火连天，她可以欺骗自己，这里很好很太平，家人们都很安全。
千陨听到她这个话，就已经完全知道，她现在的情绪状态，压力之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因为，她是那么爱燃儿，那么在乎这些亲朋好友们，她不惜抱着可能烬儿会有危险的觉悟，也一心想要找到回来的路，就是因为她对燃儿的爱，对亲友们的在乎。
她没法只顾自己安逸，所以当初才会那么迫切。
而现在，她竟是有了悔意。
这已经足以证明，她现在的情绪状况有多糟糕了。
但千陨是能够理解的，她在害怕。
她害怕失去他。
千陨知道，若是立场交换的话，他也会一样，比起承受着可能失去她的危险，他宁愿和她在那个异世界长相厮守，起码他还有她。
千陨不语，只伸手将她拥到怀里来。
叶风回依旧没有哭出声音，只是肩膀轻轻抖索着。
她所有的坚强，此刻在丈夫的怀抱里，碎成了一地的沙。
“千陨……”
叶风回伸手用力地搂着他的腰。
“我在。”
他低声答复着，像是这样就能让她心安一些，他将她搂得更紧。
“我很害怕……”叶风回声音沙哑，“越来越害怕。”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这种恐惧在心中被无限扩大，越是害怕的事情，就会越多猜想，总是会忍不住去考虑最坏的可能。
若是最坏的可能出现了，自己要怎么办？一切要怎么办？
根本没有头绪。
纵使英明一世，也不得其法。
“我知道。”千陨低低应了一声，伸手轻轻**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别怕，我就在这里。”
“要是……”叶风回开了个头，却不敢去说那最坏的可能，声音就这么断在这里。
但是他们夫妻这些年的默契，心有灵犀已经到了一种旁人无法想象的程度了。
千陨说道，“我不会输。我背负了太多，所以，我决不能输，决不会输。你信我。”
他声音又低又稳，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叶风回听着，呼吸稍许平缓了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她哑着嗓子问道，“你保证吗。”
“我保证。”
千陨点了点头，很是坚定。
他握着她的肩膀，近近地看着她，“所以，你信我，我不会输。所以你要答应我，你不要哭，只要你不哭，只要你还在等我，那么哪怕我一时失败，也总有一天会回来。”
听到他这话，叶风回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难以置信，他这话……并不是在安慰和保证。
他是在交代后事，他是在交代最坏的情况若是出现，他希望她做的是……不要陪他去死。
第2685章 降临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风回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她睁大双眼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
千陨口干舌燥，只觉得自己嘴笨，而她又太聪明，稍有些许端倪，她就能分明的察觉到。
“回儿。”
千陨没法多解释什么，只轻叹一口，就将她拥着。
叶风回摇摇头，懵懵懂懂的样子，眼神似乎都没法聚焦，“你说清楚，你这话什么意思……”
“封弥千陨！”她忍不住直呼他的全名，声音都有些尖利起来了，因为情绪的激荡，她急问一句，“你是在向我交代后事吗！你如果有什么危险，你不想让我随你去，是吗！”
千陨不说话，搂着她。
“若是我没死呢。若是我还能回来呢？就算失败了，我的意思是……”
千陨说不好，他如此痛恨自己的口才不够好，嘴太笨。
叶风回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他想表达的不就是，就算他失败了，被阿克萨尔的神魂占领了他的身体，但这毕竟是他的身体，说不定，他的失败只是一时，他能够再夺回身体的主权来，他能够再回来。
他想表达的，无非就是这么个意思。
如千陨所认为的那般，她一直聪明，从来就能够听得出人的言下之意话外之音。
但是，如果……他回不来了呢？
她现在没法理智，没法事事都朝着好的方向去想。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了呢，她怎么办？答应了他，然后她连赴死都不能么？
“回儿，我就只一个要求而已，就这么一个。”
千陨低声说着，将她颊上的泪吻干，“以前总觉得了不起一起活一起死，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现在好像想法渐渐有些变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活着。若是我能回来呢，若是我回来了，你已经不在了的话，我那些努力，都成什么了？”
在这样的事情下，双方自然都有各自的道理。
叶风回说不出话来，她想要任性，想要歇斯底里，她现在的心态和情绪，也完全可以放纵自己任性和歇斯底里。
但是看着千陨忧心忡忡的眼睛，他那么担忧，却依旧那么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叶风回知道，自己若是任性，若是歇斯底里一意孤行，他恐怕是不会安心的。
她咬着牙，心里淌着血，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看着她应出这一句，不知为何，千陨觉得自己仿佛能听到她牙关紧咬，心中淌血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在逼她。
所以，心里狠狠的疼了起来，将她紧紧搂着。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千陨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一定不死，一定会回来。一定。”
叶风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关于这个话题，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听上去，声音甚至都透着几分虚弱了。
行船开回了苍澜港去。
叶风回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了，一回去，就发起了低烧来。
整个人也变得肉眼可见的虚弱。
而青凤族和云龙族的族祭，也很快到了开始的时候。
原本以为会很盛大的族祭，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声势浩大，也不过就是去了苍澜港外的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地，两族原本是要分开去不同的地方的，但因为今年的情况特殊。
所以也就并在了一起。
没有什么生祭血祭之类的过场，就只是所有族人们围着一团高大的篝火架子，每个族人都献上一些鲜血，不多，也就是割破手指放点血罢了，放到篝火里。
这是个引子，鲜血为引。
然后两族的族长，青凤族的凤九幽，云龙族的龙麒。
他们各自站在自己族群围绕着的篝火架前头，手中握着不同的东西，凤九幽握着一枚黑色的火羽。
而云龙则是握着一片暗蓝色的鳞，那鳞上结着冰，颜色显得更加幽暗诡谲。
这是他们族内的圣物了，只有族长能够持有。
他们握着族中圣物，围绕着篝火走圈，一边走，口中就一边吐出应该是什么古老的咒文的音节来。
说‘应该是’的原因是，那些音节，很艰深晦涩，应该是什么古语。
而且是他们族类的古语，就连族人恐怕都没几个能真正听懂的，就更不用说人类了。
其实就是个召唤的术式。
只是，这是非常高级，非常远古的召唤术式，而且要求非常高。
族人们以鲜血为引，也是为了这个术式所必要的准备。
在凤九幽和龙麒两人终于念完了那一长串古朴的咒文之后。
被两族族人各自围在中间的那两团篝火架的火焰，就变了颜色。
青凤族的篝火架变成了墨色的火焰，仿佛燃着狂暴的温度，火焰冲高了不少。
云龙族的则是变成了冰蓝色的，而且，那火苗仿佛都停止了火焰应该有的跳动，像是凝固了起来，火焰，被冰冻凝固了。
这……就是神迹。
叶风回和千陨在一旁看着，想到了迦娜曾经说过的话语，她当时那话的意思是，这是我的神之界，在我的世界里，一切都随我的心意。
火焰可以冰冻，水可以燃烧。
眼下的情况，恐怕就正好是证明了这一点。
神迹降临。
叶风回和千陨因为有神力加身的缘故，所以能够感觉到那种神秘又强大的感觉，笼罩着这一片区域。
然后，就有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情况出现了。
青凤族的族人和云龙族的族人都有些惊慌。
因为，两位族长，陡然都不动了，更是浑身微微痉挛着，凤九幽的身上忽然冒出了墨色的流焰来。
龙麒则是瞬间被封进了一块微蓝色的冰里。
千墨就在叶风回和千陨的旁边，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而且与此同时，所有青凤族人都一样，睁大的眼睛，已经不受控制的从人形时的黑色，变成了深紫色。
他们都愣愣地看着浴火的凤九幽，云龙族人则是看着被冰封的龙麒。
“怎么了？”
千陨低声问了千墨一句，千墨转过深紫色的瞳眸看着千陨和叶风回，喃喃道，“这是……神明降临。”
第2686章 凤神十焰
千墨的话让千陨和叶风回都呆住了，他们是料想过的，但也只以为这是神迹罢了，毕竟族祭是给神明祭祀，奉上族人信仰的力量。
但是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竟是神明降临。
因为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叶风回和千陨都有些不知所措。
神明降临？那……要怎么办？
这是个问题。
叶风回认真问了千墨一句，有多认真？都叫上族名了，“九翎，神明经常降临么？在你们族祭的时候。”
千墨目光透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怎么可能！”
他睁着一双深紫色的瞳眸看着她，认真说道，“我活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到！”
千陨和叶风回都忍不住有些动容，如果说这是一般的稀缺情况倒也罢了，问题是，千墨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的话，他已经活了几百年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的话，那就真的很是稀缺了。
“我想，他们是为你们而来的。”
千墨依旧神态认真，对叶风回和千陨说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为你们将要做的事情。”
叶风回和千陨觉得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没错，因为她曾经拜托过师母，也拜托过龙麒。
在族祭的时候，他们作为族长是能够和神明有某种程度的交流的，能不能询问一下，关于神魂继承的事情。
只不过，叶风回原本也只是想着，若是这些大神，能给出些指示和提醒的话，就已经足够了，怎么也没有想过，他们竟是亲自降临了？
于是，就更有些傻眼。
反倒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虽说已经有过面见神灵的经验了，但在他们眼里总觉得，迦娜那家伙……应该是个挺非主流的神灵。
恐怕不是每个都像她这么随和好说话的。
就在这时，凤九幽身上的墨焰已经渐渐收敛了，龙麒身上覆着的蓝冰也寸寸碎裂。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那双眼……
分明已经不再是凤九幽和龙麒的眼神了，那种像是能洞穿一切的，淡泊的眼神。
单只那一双眼，就已经足够昭示，现在，他们是凤神十焰和龙神龙宸。
看来不仅是青凤族和云龙族多年宿敌互相之间有成见，就连两家的神明都是一样。
相看生厌。
十焰眉头一拧，睨着龙宸，声音清冽没什么情绪地嘲弄了一句，“你不是说不感兴趣么？怎么也跟着来了？”
“哼！”
龙宸什么都没说，只鼻子里发出了个鄙夷的音节来，目光扫了十焰一眼。
青凤族和云龙族都跪了一溜，整整齐齐的，面朝着自家神灵的方向，谁也不敢说话。
叶风回和千陨虽是没跪，但也没做声，默默地看着这两人，不，两神。
千墨在他们旁边跪着，垂着头不敢直视十焰。
十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倒是没马上对叶风回和千陨说什么，只垂眸看着千墨，“九羽？”
她只淡淡吐出这一句来，千墨就如同不受控制一般，陡然展开了九根尾羽……
十焰眉梢浅浅扬了一下，略略点了点头，目光就朝着远处的方向看了过去。
季格桑就站在那里，遥遥观望着这边。
察觉到十焰眼神的方向后，千墨有些紧张，叶风回和千陨则是有些警惕戒备起来，像是生怕这位青凤族的神灵会对格桑做什么。
毕竟，青凤族的古板那可是刻在骨子里的，难以改变。
“尊上，请恕罪……”
千墨低声说了一句。
“堂堂九羽……竟是和人类结合了？”
十焰说了句，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来，不悲不喜。
“哼，迂腐。”
龙宸嘲弄了一句，斜眸睨向十焰，“所以你的族人啥没和你学，将你的迂腐和刻板倒是学了个**不离十。”
“你少废话。”
十焰斥了他一句，就垂眸看着千墨，“罢了，你把她叫来。”
“尊上……”
千墨有些慌了，这是一种无来由的敬畏，不受控制的。
千陨站在千墨边上，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别担心，叫季格桑过来吧……”
“格桑……”十焰轻轻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就略略笑了笑，她此刻分明用的是凤九幽的身躯，但是不知为何，分明是凤九幽的身体凤九幽的脸，但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那分明就和凤九幽不是同一个感觉。
腔调完全不同。
她唇角勾起浅笑，“记得没错的话，那应该是一种花的名字，漫山遍野开的那种小花……”
她似是有些怀念，然后就看着千墨，“行了，叫来吧。他说得没错。”
十焰伸手指了一下千陨，然后继续对千墨道，“虽说你一个九羽，和人类结合，总归是有些不合规矩，但我总不至于对一个人类做什么。而且眼下，非常时候，各族都联盟了，也不能拘泥于这些小节。”
千陨也是知道这一层，所以才会让千墨叫季格桑过来，好歹是个神灵了，不至于就因为自己的族人和人类结合了，就要痛下杀手什么的。
神灵避世，对这些凡俗之事，大多不怎么操心。
千墨点点头，就朝着季格桑看过去，招了招手。
季格桑一愣，她其实有点怕，但是看到丈夫招手，她还是迈步走了去。
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的面前来。
“尊上，这是我的妻子。”
千墨伸手拉着季格桑，身子略略朝前挡着，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季格桑不懂，但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凤九幽’已经不是姑姑了。
她眼睛眨了眨，看了叶风回一眼，然后再看向九翎。
什么都没说，只安安静静在九翎身旁跟着跪下了，“拜见尊上。”
十焰唇角勾了一下，“我喜欢这丫头。”
龙宸在一旁又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她，哼，十焰这家伙，当神当了这么多年都没改迂腐古板的性子。
没想到竟是转了性？
十焰垂眸看着季格桑，目光里多了几分温和，那种温和，像是长辈看着晚辈……不，就像是神怜世人的悲悯。
季格桑看着她眼睛里的这些悲悯，忽然就觉得很放松，就连千墨都不敢直视十焰，格桑就这么静静对视着她。
十焰微笑着的眼眸，朝着格桑的腹部看了一眼，笑容就更暖了。
第2687章 不是两手空空来的
十焰分明是看出了什么，所以，她目光停留在季格桑的腹部，片刻都没有挪开。
好一会儿才说道，“难得。”
她微微往前倾身弯腰，看着季格桑，“我族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