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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这一次,墨上筠没有反驳。
既然阮砚都这么坚持了,以阮砚执着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让她安稳坐回去的。
再者,只有她站上去了,阮砚和柴心妍的争执才能结束。
将后面一节放心地交给墨上筠,阮砚就拿着水杯和文件夹离开了。
墨上筠本以为他那个文件夹是他的教案,但见他拿着文件夹就走,心里不由得觉得奇怪——他不会是带着别的资料来上课吧?
不过,该讲的ppt里都有,墨上筠无需费神,以阮砚的授课模式讲解一遍即可。
但,她平静、从容的讲课,落在柴心妍眼里,却像足了示威。
——阮砚第一遍喊她讲课,当初怎么不同意?!眼下她一被阮砚拒绝了,她就爽快地答应了?!
——当着那么多学员的面被老师拒绝,柴心妍心里本就不痛快,脸上火烧火辣的,如今再看到墨上筠如此平静地讲课,耳里回响着墨上筠的声音,柴心妍的胸腔差点儿被气得爆炸。
柴心妍一个字都没听,甚至拒绝集中精神,以防将墨上筠话语给听了进去。
因为生气,她的身子甚至气得微微发抖,周围好几个学员都察觉了,但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分神几秒就会错过知识点,所以完全没空去管她此刻的心情。
就连艾又槐,虽然很担心柴心妍的情况,却也只是间或的看上柴心妍几眼,没有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举动。
柴心妍觉得很丢脸。
但实际上,大多数学员都在佩服她的勇气。
站出来是一种勇气,被老师拒绝还能辩驳,也是一种勇气。
尽管,他们觉得阮砚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归根结底,这里并不是课堂,没有学校里培养学生、锻炼学生一说。教官只负责讲课,而且要保证质量,与其让完全不了解的柴心妍上来讲课、观察她讲的如何,倒不如直接让确定了解的墨上筠来。
最起码,在墨上筠讲课的时候,阮砚可以径直离开。
而让柴心妍上讲台,阮砚还得在一边旁观才行。
那一句“没时间了解你是否有这个本事”,并不只是为了应付柴心妍,而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只可惜,此时羞愤不已的柴心妍,并不会想到这些。
*
阮砚打完水回来后,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听了两分钟后,去了隔壁的教室,翻看着他手里的文件夹。
这些都是论文资料,都是他最近要看完的。
阎天邢这个周扒皮,给他找一堆一堆的事,还不允许墨上筠帮他讲课,整得他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不过,阮砚怎么也想不到——
阎天邢会抽这个时间过来。
“叩。”
门倏地被敲响,在寂静的教室里异常响亮。
阮砚觉得眼皮子一跳,一回头,就见到站在后门的……阎天邢。
“阮老师,不去上课,在这儿偷懒呢?”
169、问题【三】想让她走【三更】()
“阮老师,不去上课,在这儿偷懒呢?”
阎天邢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落到耳里,却莫名地有几分阴森之意。
得亏阮砚定力惊人,不然还真会被他吓一跳。
“有人帮忙讲课。”阮砚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不是说不准吗?”阎天邢眯起眼,神情冷然。
阮砚倒也冷静,直接道:“那你来讲。”
阎天邢:“……”
他媳妇儿讲,跟他讲……看不出什么两样。
阮砚手中的笔在文件夹上敲了下,主动问道:“还有事?”
他不想阎天邢“有事”,因为他还要找机会看论文资料,没空搭理阎天邢的事儿。
“有点事想问你。”
阎天邢走进教室,顺手将后门关上。
收回视线,阮砚翻开一页纸,高冷道:“问。”
阎天邢一直走到课桌旁边,停下,低头看了眼阮砚。
阮砚扫了眼时间,抬眼看着阎天邢时,眼角眉梢都写着“有话快说,我很忙”。
阎天邢倒也不跟他生气,手指轻轻在桌面一瞧,尔后低声问:“把同伴的命看得比自己的更重要的学员,能要吗?”
一心想着论文资料的阮砚,冷不丁听到这种问题,不由得愣了愣。
半响,阮砚问:“不好吗?”
阎天邢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感觉高估阮砚了。
冷不丁察觉到自己被鄙视的阮砚,有些反感地皱了皱眉。
阎天邢又问:“你会吗?”
“不会。”
阮砚回答地十分干脆。
阎天邢挑了挑眉。
于是,阮砚大致明白了他所表达的意思——正常人都是更看重自己生命的,保全自己再救助他人,除非要保护的那个人,跟自己关系匪浅。
撇嘴,阮砚嫌弃道:“如果你说这个人会在行动里主动承担最多的风险,我就能明白。”
言外之意:不是他没有搞清楚,而是阎天邢自己表达地不明确。
“……”
阎天邢一时无言。
顿了顿,阮砚问:“严重吗?”
“不知道。”阎天邢道,“因为两次实战,她都处理得不错。”
第一次,是在遇到黑鹰那俩佣兵的时候,墨上筠虽然受了不小的伤,但她也将那俩佣兵解决了。
第二次,是去年集训结束时的演习里,墨上筠让燕归他们去通报,而她一个人去面对白川的陷阱。
她总是喜欢一个人行动,自己扛起所有的危险。
所以不能排除一点,就是如果有人跟她一起行动的话,她会觉得他们是累赘。
敏锐地从阎天邢的话语里察觉到什么,阮砚不由得问:“墨上筠?”
“嗯。”
见阮砚好不容易找回点智商,阎天邢便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我觉得她的作战方式一时半会儿很难改。”阮砚说着,但顿了顿后,话锋一转,又道,“你要是不要她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煞剑和飞鹰——”
“死心吧。”
阎天邢干脆地打断他的话。
阮砚不爽地皱起眉头。
顿了顿,阮砚道:“你给她找一批跟她实力差不多的,她就没问题了。”
他只负责自己的专业领域,不负责帮阎天邢考核学员。
但是,他知道阎天邢找他说这个,是因为他跟墨上筠关系不错。
所以他给了个自认为很合理的解决方案。
不过他刚说完,就见阎天邢拧紧眉头,然后狐疑地盯了他两眼,问:“你找?”
阮砚:“……”
好吧,这个难度确实有点大。
最后,阮砚道:“那就让她试试,克服不了再让她走。”
能让阎天邢来找他问及这事儿,估摸着阎天邢已经在思考让墨上筠离开的事了。
虽然他跟墨上筠关系好,但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违背队长的意见。
从赫连长葑到呼延翊,再到阎天邢,都有自己的一套选人标准。
但是,他们仨的共同点在于,不仅要求学员的战斗能力,还会考虑他们的思想和性格。
很显然,阎天邢之所以这么纠结,就是因为……墨上筠在及格线上飘忽不定,随时有被送走的可能。
只是这几个月还考不到那些,他觉得可以再观察一下再提及。
“去上课,”阎天邢果断地说着,随后拧了拧眉,又道,“把墨上筠叫过来。”
“她还没讲完。”阮砚打算挣扎一下。
阎天邢只手撑在课桌上,微微俯下身,偏头瞧着倔强的阮砚,嘴角倏地扯出一抹邪魅的微笑,他耐着性子以魔鬼般的姿态一字一顿地询问:“阮老师,你想试试gs9的第二重地狱吗?”
“……”
一点都不想。
停顿三秒后,阮砚选择将文件夹合上,然后站起身。
阎天邢满意地看着他拿着文件和水杯离开。
两分钟后,墨上筠出现在门口。
她应该不知道阎天邢在哪儿,于走廊上晃晃荡荡的,最后晃到亮着灯的教室门口,倏地探出半个身子来。
她只手放到裤兜里,微微偏着身子,动作随意且俏皮。
注意到站在过道的阎天邢,墨上筠倏地挑了下眉,“找我?”
“嗯。”
阎天邢走至后门,将教室的灯光一关,然后拉开后门走至走廊。
墨上筠便从前门走了过来。
墨上筠尽量走的很平,但左腿的疼痛还是让她难以稳步走路,看起来有些异样。
寻常人很难发现,可素来关注她一举一动的阎天邢,却很敏锐地发现了。
走近了些,墨上筠便问:“什么事?”
阎天邢犹豫了下,然后道:“走走。”
“嗯。”
墨上筠跟着他一起走出教学楼。
外面凉风习习,天气转暖后,风里刺骨的温度也有所好转。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虽然没有月亮,但天空隐约间还可见到几颗星子。
走在阎天邢身后,墨上筠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下意识伸出手,将帽檐微微往下一拉。
没有走得太远,阎天邢便停了下来。
墨上筠便随之停了下来。
只见阎天邢回过身,视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聊聊?”
墨上筠勾唇轻笑,果断应声,“好。”
附近修筑了道路,道路两旁是花坛绿植,再周围一些就是杂乱的草地,像是荒废的土地,杂草肆意生长,滋润的雨水让它们长得异常茂盛。
墨上筠和阎天邢就坐在草地上,吹着夜晚的凉风,微微一抬头,就能见到头顶的夜空。
这个世界空荡荡的。
阎天邢问:“昨晚回营地,去哪儿了?”
微微一怔,墨上筠有些意外。
没想到,他们会观察到每个学员。
虽然昨晚所做之事被察觉到,但墨上筠也没有编造谎言去糊弄,顿了顿后,她直接道:“看到以前的学长,就去打了声招呼。”
当着对象的面,说自己跟学长见面?
阎天邢差点儿被她气笑了,无语地问:“特地折回跟学长打招呼?”
“顺便。”
表情微微严肃起来,墨上筠非常肯定地强调道。
“谁?”
“徐立硕。”
徐立硕,昨日那支部队的营长。
阎天邢有点印象。
本来也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阎天邢想了想,就让这件事就此翻篇了。
“哪儿都有熟人?”
“唉,”墨上筠叹了口气,“没办法,人脉广。”
说着,还一副很无奈的小模样。
阎天邢轻笑一声,将她的帽檐往下一拍,遮住了小半张脸。
“怎么还这么幼稚?”白了他一眼,墨上筠将帽檐往上推了推。
“您这是成熟了?”阎天邢笑着反问。
“岁月催人老啊,哪像您……”墨上筠朝他扯了扯嘴角,故意抬高一点声音,“啧,越活越年轻。”
“……”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墨上筠就是典型的“熊孩子”。
“话说您这儿……”墨上筠话语一顿,尔后斜着眼,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然后收敛了下眉目的神情,问,“不是特地来跟我问昨晚同谁私会的事儿的吧?”
阎天邢嘴角微抽,“私会的事儿,总归要问一下的。”
呼出口气,墨上筠朝他扬眉,“那该下一个问题了。”
看着墨上筠的表情,阎天邢忽然觉得,墨上筠是有预感的。
他想,她迟早会发现的。
没想,她现在就已经发现了。
希望这是个好兆头。
170、问题【四】心尖儿疼【四更】()
阎天邢偏头打量着墨上筠。
有问题的学员,他不会要。
面对任何一个学员,他都可以说得很直接。
甚至说,无需他出面,纪舟和步以容就会将事情给他处理好。
但是,他现在要面对的是墨上筠。
他曾经坚持过,为了不要正面跟墨上筠提及这个问题,不邀请墨上筠来gs9。可最终他还是邀请了墨上筠,他亲自去的,就证明他需要正面面对这个问题,并且尝试着去帮墨上筠解决。
亲自邀请墨上筠过来,又莫名其妙地让墨上筠离开,这种行为也太无耻了。
所以他打算好好跟她谈及这个问题。
停顿半响,阎天邢才出声询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适合团队合作。”
“嗯。”
对于这一点,墨上筠不可否认。
她不习惯团队作战。
因为那么多年,都是她一个人训练过来的,没有任何同伴跟她合作过。
她所学的,都是一个人的技巧。
当然她也有过伙伴,比如白川。但是在行动的时候,她跟白川也是各做各的,只是在行动次数多了之后,有了默契而已。
一直到军校里,她才开始有“团队合作”的意识,不过这对军校来说,不是重点培养的。
在下连队后,因为遇到的问题不大,墨上筠会尽量去配合团队,于是问题也不明显。
换句话说,领导也好,跟她合作的人也好,不会发现这一点。
她总能优秀地完成任务。
除了,眼尖的阎天邢。
很奇怪,阎天邢总是能一眼看穿她所有的缺点。
她等待阎天邢的回应。
然后,她听到阎天邢说:“这一点可以改。”
“……嗯。”
墨上筠再一次应声。
阎天邢轻叹一声,手一伸,将墨上筠的作训帽摘掉,在墨上筠偏头看他之际,他微微低下头,认真地盯着墨上筠。
墨上筠便顿住。
她觉得阎天邢有一种魔力,当他神情认真地盯着你的时候,你就不自觉地被他给吸引。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仰视他,心甘情愿地那种。
最初的时候,她总是在保持着跟阎天邢的平等位置,而阎天邢也往往会给予她最大的尊重,甚至不自觉地放低身价来对待她。
但是,往往在关键时刻,墨上筠就发现,两个人的经验、阅历、思考都相差一截,她不自觉地会去仰视他。
就像他一语道破她的缺陷,而她却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在属于他的领域里,他们差着一条鸿沟。
这是无可避免的。
因为在墨上筠选择尝试“特种部队”的时候,就不会放弃这个“领域”。
她始终得直视她跟阎天邢的差距。
“你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改,”阎天邢手里拿着她的作训帽,手指将她遮住眉目的发丝给撩开,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字字顿顿地说,“但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改。”
心倏地一跳。
墨上筠忽然觉得自己很难再保持平静。
不知是因为她面对的人是阎天邢,还是阎天邢所要跟她讨论的问题。
微微抿唇,她稍作犹豫后,问:“我还有毛病你没说吧?”
阎天邢道:“你自己知道。”
眼睑微垂,微顿,墨上筠又抬起眼,果敢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就算她意识到了,她也不愿意承认,这个问题很严重。
但是,她从阎天邢身上能感觉到——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
而且,就阎天邢的经验来讲,他应该有着充足的理由来证实。
所以她想知道阎天邢究竟是怎么判定的。
阎天邢想了下,然后道:“你的问题在于,你把同伴都当做需要你庇护的人。”
“我刚意识到这一点。”眸光微闪,墨上筠抬起眼眸,跟阎天邢的视线对视,“但我有这个能力。”
我有这个能力。
墨上筠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嚣张自信的,她只是在平静地阐述这个事实。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就是想拥有“这个能力”。
眯了眯眼,阎天邢问:“第一次,第二次,你有这个能力,你能保证永远都有这个能力吗?”
墨上筠一顿,眉头微动,心里有股难言的情绪充斥着。
最后,她道:“我得失败过才知道。”
“如果你只能失败一次呢?”阎天邢的紧紧蹙眉,语气不由得加重,“墨上筠,你把自己的命当儿戏吗?”。。
“……”
眉头一皱,墨上筠没有说话。
如果她的失败就等同死亡……那么,她还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墨上筠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回答他。
她忽然明白,阎天邢为何一直都回避邀请她来gs9的问题。
因为,他比她更要看重他的命。
他不希望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去找死,那是他绝对不能认可的行为。
她想,如果没有在907跟陈宇理念不合而退出的事情,阎天邢永远都不会选择让她来gs9。
阎天邢知道,如果她很“正常”,那么,gs9将会是最适合她的。
但,她的问题,也很明显。
“阎天邢,”墨上筠语气微沉地喊出他的名字,但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她改口道,“阎教官,我可以尝试去改,但这件事比你、比我想的,都要困难。”
缓缓吐出口气,墨上筠朝他笑了一下,然后道:“我的师父们教我的是,如果在一群人里,有一个该牺牲的——”那将是她。
“墨上筠!”
阎天邢打断她的话。
伸手抓住她的肩膀,阎天邢紧紧盯着她,愠怒地警告她:“你的师父们没有这么教过你。”
感觉到肩膀处的疼痛,墨上筠从某些情绪里脱身而出。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问题,墨上筠垂下眼睑,轻声道:“抱歉。”
她不太愿意去提及这个问题。
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是怎样的。
所有的“应该”,都是她自己摸索过来的。
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阎天邢的手指在她下巴处摩挲,有点糙的拇指停留在她唇畔,他低声说:“说。”
“嗯?”
墨上筠抬起眼,神情疑惑。
阎天邢紧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他们没教过。”
微微一顿,墨上筠低笑一声,配合道:“嗯,他们没教过。”
是的,他们没有教过。
他们用命让她活,绝不希望她那么死。
可是,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在告诉她——她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