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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之红尘-尘印-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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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无双无言,却还是接过了那捧红花。平生首次被个同性的男子送花,本是滑稽可笑的,可他只觉得缱绻萧瑟,秋气悲凉。 

 

没来由地,有种想哭的感觉,但又哭不出,连眼眶也是干枯的。 

 

红尘抬头,却已带上笑容,高高兴兴地抢过花,走进竹屋。 

 

“我来帮你放。” 

 

书桌上有个青田石的笔筒,他倒空了,去溪边汲了水用来插花。红红艳艳的花朵映着满窗碧纱,煞是热烈。君无双坐在床沿,默默看着他忙碌。 

 

“好香的花啊,无双。” 

 

“这面墙壁太空了,如果挂多幅山水,会不会好看一点啊,无双?” 

 

“无双……” 

 

没人回答。他轻轻地蹲在君无双身前,仰望。 

 

头靠着床柱,人,已经睡着了。表情彻底松弛下来,红尘才看清不止眼尾,嘴角也蜿蜒着皱纹。每一条,都像承载不下太多的风霜沧桑弯曲着,刻过那张原本水晶般毫无瑕疵的面庞。 

 

很小心很小心地摸过那些皱纹,眼前白茫茫的,什么都变得朦胧起来,白雾的中心却异常地清晰。红烛高烧,欢声笑语,是在黎州,他新婚之夜的喜堂上。丰神如玉的银衫男子翩然而至,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和喧哗。他,也是在那目光相逢的一刹那,就被牵走了心与魂。 

 

那时的无双,一个微笑,华丽过满堂灯火,叫一切黯然失色…… 

 

紧紧咬着塞进嘴里的手指,全身无声颤抖着。 

 

**** 

 

月上中天,君无双醒了。 

 

感觉离开射月国后,今天是第一个能稍稍睡得安稳的夜晚。听着屋外空山寂寂,秋虫呢喃,他心头出奇地平静,放任自己平平躺在床上,透过窗子遥望夜空星华。 

 

有时,似乎寂寞也是一种享受,却很快被推门声打破。 

 

红尘踏着水银似流泻进屋的月光步入,脸背光而模糊,手里提了个枕头。 

 

“我可不可以睡过来?我在隔壁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咳……” 

 

他掩着嘴忽然一阵咳,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可静得怵人的夜里,还是响起一片急促而隐隐压抑着痛苦的回音。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喘息着在君无双身边躺下,执起他的手腕摸着那串珠链,却惊觉君无双的手冷得像冰:“你的手怎么这么冻?是不是不够被?我这就去隔壁把被子拿过来。” 

 

“不必了。” 

 

君无双微一反手,搭住红尘脉门:“毒性郁结肺腑,邪火逆太阴、冲阳明心包经。不是我的手冷,而是你内虚外火。” 

 

轻轻松开手:“你的毒已经深入内里,就算现在能找到解药,也最多保住你性命,落个半身不遂是逃不了的。更何况冰火蟾蜍与天山雪莲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物。” 

 

他静静地说,红尘也只是静静地听,良久,笑了笑,捧着他脸庞:“今晚的月色这么漂亮,你就不要再提那些煞风景的事情了,陪我看月亮不好吗?” 

 

柔和的月光落在他眼里,亮过满天星辰。他用指尖细细描绘着君无双脸上每一分形状,仿佛想将他的肤触、温度都镌刻进心内。 

 

“如果我真的活不到年底,那你能不能看在我时日无多的份上,重新再喜欢我一次?不要想伏羿,不要想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情,只喜欢我?” 

 

君无双真正愣住。一个轻绵的吻如月华似水覆上他的唇,他想推开,伸出的手却被红尘迎住交握。 

 

唇上的力道在加重,渐渐有种冰凉的液体流进他嘴里,咸而苦涩。心里如同有什么说不出的东西在急遽膨胀,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 

 

“答应我好不好?无双。就这短短几个月,陪着我,让我做一回你心里最重要的人。等我死后,你去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都不会有人来阻止你了,无双……咳,咳……” 

 

含糊不清的哀求淹没在剧烈的咳喘中,他一边使劲地咳,一边用力抓着君无双的手,似乎不如此做,君无双就会突然消失。 

 

那一晚,他就一直握紧他的手,咳着,咳着,最后睡着了。 

 

不知道是他感动了无双,还是因为无双那一夜也累了,总之,翌日醒来时,他枕在君无双的肩窝,两人乌黑的发层叠缠绕,铺开一枕。虽然无双的睡颜轻锁眉头,带些无奈,红尘依然无声地笑了,很满足。 

 

随后的日子也是平淡而宁静的。死字似乎成了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和约定,谁也没有再提起过红尘身上的剧毒。秋风清,秋月明,叶儿鹅黄飘摇的时分,红尘的咳嗽却反而慢慢少了。 

 

毒,已经转移到更深的地方。每天清晨,他都在一阵挡不住的头昏目眩中呕出一滩暗红发紫的血。当然,是背着无双偷偷跑到溪边呕吐。吐完了,他还是会爬下山坡,去采一捧鲜艳沾露的红花,赶在无双起床前换掉笔筒里上一天采撷的渐显枯萎的花束。然后,静静坐在床畔,等着无双醒来。 

 

那个他曾经以为永远也压不垮、累不倒的男子,如今仿佛卸掉了所有的包袱,要把三十年来的觉统统补回来,每每睡到红日满窗才醒。而这时,红尘只觉得心尖像是被涨得满满,融融颤颤,全天下再没有什么比听着屋外风吹叶落,看着他慵懒贪睡的样子更重要。 

 

恨不得自己能化做晨岚夕雾,就可以毫无空隙地包围住那个一天疲倦过一天的人,抚平那些怎么也忽视不了的皱纹。可惜他不是,所以他只能痴痴地望着,让无双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的微笑。 

 

笑着缠无双烹水煮茶,笑着拉无双窗下对弈。往往一坐就是半日,赢也好,输也好,无双始终一言不发也好,他都是一脸笑容。 

 

空山日沉,棋落清鸣。在鸟雀归巢的掠翅声里,同对面的人一齐举杯,品一口香茗。茶气淡如烟,氤氲缠绵上心头,恍惚一刻,便似永恒。 

 

这时候,他也笑得最灿烂,亮过两山云雾间明艳夕阳。红尘如梦,浮世于生,即使他日毒发身亡,魂飞魄散,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再无与无双相逢的机会,他也已心满意足。 

 

心、满、意、足。 

 

 

 

 

 

第二十八章 

 

“呃……” 

 

趴在溪边,再次呕出一大口血,轻弱喘息着,等阵阵发黑的眼睛逐渐恢复视力。一片片枯黄残败的树叶零乱掉落溪面,随淡红的流水漂远。 

 

寒风萧飒,拂起鲜红的衣袖,露出的手却异常苍白,指节嶙峋。 

 

已是深秋。 

 

深深呼吸平息似无数把刀子在体内杂乱无章到处乱割乱刺的剧痛,突然全身绷紧。 

 

悉索的脚步踩着林间落叶走近。 

 

送膳打扫的仆役没有这么早来,难道是无双?! 

 

飞快擦去嘴角残留的血丝回过头,却也松了口气。 

 

“十三王叔,我说过除了仆役,谁也不能随便上山坡来。”语气严厉,嗓音压得极低,又朝十三王叔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莫吵醒不远处竹屋里犹在睡梦中的人。 

 

“我若不来,只怕你哪天暴卒此间都没人知道。”打量着红尘印堂那一团浓浓晦黑,十三王叔终究忍不住苦笑:“臣无能,救不了皇上。可惜那岳阳风家好似一夜间销声匿迹,至今仍没有惊雷公子的下落。” 

 

“死生都寂寞,不必再找了。就算我的毒解了,他还是心中另有他人。难道要我杀了伏羿,让无双跟着自刎以谢,或者囚禁他们一辈子?” 

 

红尘轻轻地笑,身后青山空蒙,苍云浮沉,静静地流淌幻化。他的笑,迷离又遥远。 

 

十三王叔不由语塞,半晌才忧心忡忡地喟叹:“找不到风惊雷,天朝的皇帝岂肯善罢甘休?定会大动干戈,讨伐我朝言而无信。” 

 

“……那也随他去罢……” 

 

懒懒地转身向山坡陡立处走去,宣告谈话告终。云翳散尽,苍邈的天冥开始泛起微红,他,也该落山谷去采摘红花了。 

 

什么都不及抱一怀红火火、水灵灵的鲜花回去等无双起床来得有意义。 

 

靠近这面山坡的红花已经摘完了,他慢慢地下到数十丈深的沟底,再慢慢攀上对面的山峰去采。冷汗淌了整个背,终于摘了大把红花。正想顺崖而下循原路回去,蓦地里脚底在山壁青苔上一滑,顿失依仗,身体直直贴着山壁滑落—— 

 

空辽的坡顶,依稀有一声呼唤飘来。 

 

他仰首,云端雾里,水银色的宽袍广袖迎风翩飞,宛如展翅欲飞入九霄。 

 

那个人,本来就该高高在上,翱翔天宇,啸傲尘寰…… 

 

身躯重重一顿,跌到沟底,他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痴痴遥望坡顶神祗般屹立的人影。 

 

银影倏晃,如弹丸急速沿山壁跃落,几个起纵,已落在红尘身边。变幻万千的眸子俯视满身泥污的狼狈男子,幽幽烁烁,看不清在想什么。 

 

手肘半撑起麻木的躯体,红尘牵出一个微笑:“早!” 

 

君无双没有笑,仍旧无声地注视着他,忽然弯腰,将他横抱在手,向山顶攀上。 

 

红尘震住。上一次无双主动的接触,已是何年何月?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盖不住剧烈的心跳声。淡白的雾气一团团,轻如烟纱,横过眼前,无双的容颜,出尘绝世。 

 

但愿这山再高千倍!万倍!永无尽头!让他一辈子都抱着他! 

 

风静云开,却终是上了坡顶。君无双胸膛起伏,竟似比厮杀了七日七夜更喘得剧烈。 

 

“无双,给你的。”红艳胜火的花束递到面前,红尘庆幸地道:“好在刚才摔下去的时候没压烂,呵——” 

 

一声怒吼无预兆地迸发,冻结了他的笑容。眼看白玉般的手掌狠狠抢过花束,奋力抛落山坡。 

 

散开的红花,像洒在半空的血滴,不断地往下坠…… 

 

“……我……我的……花啊……” 

 

意识有一刹那碎散了,可转瞬强大的令心脏痉挛窒息的奇痛穿透了身体,红尘挥舞着手在空气里乱抓,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有冰冷的风吹过指缝。 

 

为什么,连他最后可以给他的一点东西也不屑一顾。为什么,连最后虚假的温柔都不肯施舍。 

 

“君无双,为什么?……” 

 

他紧紧揪着水银色的衣襟,揪到手指发白。质问却是脆弱的,如垂死的人,有气无力。晕眩像巨浪一波波袭来,极力想将他卷入黑暗。 

 

抱着他的人还是缄默不语。站得笔直,淡色的嘴唇紧抿,勾勒出深深纹路,清俊的眉也紧锁着,拧出额间如山的竖纹。 

 

就在他思绪开始涣散的瞬息,梦里幻里,仿佛听到君无双的叹息。低沉的、凄切的,回荡在邈远空旷的天地,犹若亘古就在红尘袅绕萦迂的千年梵唱,空寂苍凉。 

 

“总有一天,我会毁在你手里。” 

 

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意思,红尘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黄昏。暮色蔼蔼鸟飞绝,银衫翩翩倚床而坐,洁白的手里,捧着细腻如脂的青花瓷碗。碗里,热气一丝、一丝,轻悠悠地飘,熟悉的,也是以为今生今世无缘再闻到的香味。 

 

腿骨开裂处的痛楚就在粥香里麻痹了。怔怔地张口,咽下君无双一匙匙慢慢喂过来的粥。 

 

味道,还是一如三年前。眼泪,就此簌簌滚落。 

 

十指深嵌进君无双的肩膀,把无声的哭泣经由颤栗抽搐的身体传了过去。 

 

君无双默然盯着红尘剧烈耸动的背脊,久久,放落粥碗,将他揽进胸前环抱着。幽黑的眸子里似乎有水光流动,凄冷如雪霜。想对红尘说些什么,但直至月上林梢,怀中人倦然睡去,终是没有说出口。 

 

也或许,是觉得说什么,都已经无意义了。 

 

**** 

 

窗外天寒风劲,吹光了树叶,阴沉欲雪。屋里高脚铜炉烧着旺旺木炭,驱散了冬日冷意。 

 

棋盘搬到了床前,红尘裹着两条厚实棉被,靠在床头半坐半卧,同君无双打谱。青白的脸颊凹陷出两处阴影,嘴边却依然含着丝淡淡的笑。 

 

腿伤十几天前就已痊愈,可他也越来越怕冷,身子益渐疼痛乏力。早有大限将至的觉悟,他反有种即将解脱的轻松,心情,宁静得出乎意料。 

 

翔龙天朝,果如十三王叔所预料,发兵压境。被划入贺兰境内的八州臣民,本就对这前朝后裔只得陌生敬惧,心向龙氏旧主。天朝大军过处,几乎未遇到真正抵御,一路长驱直入,节节逼近新都。 

 

镇守射月国的九王叔,终于无法再坐视险情,拔营回朝,亲自领兵驰骋沙场。 

 

边关急递来的军机文书小山般堆积在竹屋的茶几上,红尘却一封也没有拆开看。 

 

“你这个样子,终究会失了这半壁江山。”棋局起落间,君无双静静道。 

 

“失就失了罢。”红尘略歪了歪头,等待又一波涌起脑海的晕眩过去,微微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做皇帝的料,也不想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浪费时光。” 

 

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抚上君无双手背,轻轻摩挲,依恋无限:“我只想多陪你一刻,多看你一眼……” 

 

君无双脸上肌肉微微牵搐着,突然涩声道:“你原来,是长什么样子?” 

 

“我?” 

 

红尘愣了一下,摸着自己的面庞有片刻失神,却很快笑了:“当然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否则你怎么会对我一见倾心?嘻嘻,可惜我的丹青太烂,不然就可以画出来让你看。” 

 

“……你真的不再恨我夺走了你的容颜?” 

 

“最初确实恨,可后来是怕,不敢照镜子,怕看到你的脸。不过现在,我反而觉得很幸运……” 

 

“为什么?!” 

 

红尘抬头凝望君无双惊讶的脸容,轻轻一笑,君无双却觉凄凉不可言状。 

 

“娘亲说过,人死了,都要在黄泉路上喝下一碗孟婆茶,忘却前世种种。如果是真的,那你百年之后,在地府与我相遇,也不认识我了。但既然我如今的容貌与你相同,你见到我,多少会有几分亲切,说不定,还会对我笑一笑,我高兴还来不及,呵。” 

 

拈棋的双指猛然收紧,碾落一堆齑粉。君无双衣袖无风自动,嘴角皱纹扭曲。霍然站起,拂乱了棋盘,棋子“铮铮”掉了满地。一推门,走进屋外寒风中。 

 

“无,无双,你生气了?我绝对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无双你回来,我们继续下棋好不好?” 

 

红尘惊惶失措,颤抖着伸出手,试图捡起棋子重新摆回那幅未完的棋局,一弯腰,眼前骤黑,连人带被摔了下床。 

 

这一跤,终于悉数引发了体内毒性。左边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他用右手使劲地拧自己的左臂、左腿,都像捏在木头上,什么也感觉不到。想爬回床上,却怎么也拖不动半边麻木的身躯。 

 

一番徒劳无功的挣扎后,他停下了所有动作,右手搭在床沿。缓缓地,水珠滑过凹瘦的面颊,在尖削的下颌汇集,滴落。 

 

竹门被大风吹得来回摇动,寒气直灌进屋,贴在面上颈间,凉凉湿湿,竟飘起了雪。 

 

无双,被他重重一掌击倒在雪地,孤独等待死亡降临时,是不是也跟他现在一样的痛苦?绝望? 

 

一股灼烫如烈酒的洪流像挣脱了地壳束缚的熔岩从胸腔狂涌而起,突破咽喉,冲向他的嘴、他的鼻。 

 

“唔……”腥浓的稠液喷出的一瞬前,水银色的衣袖陡然横过他面前,接住了点点猩红。 

 

“……无双!无双——” 

 

用唯一可以动弹的右手死命抓住去而复返的人,红尘嘶声狂吼,嚎啕大哭。 

 

**** 

 

“不要离开我。” 

 

这是红尘哭到天昏掌灯,嗓子暗哑,无泪可流后说的第一句话。 

 

屋外已白了莽莽一片,雪花还在飞,宛如上苍诉不尽的哀愁离绪。雪地闪出银白耀眼的反光,屋内反显得有些黑暗。君无双坐在床边,一灯如豆,在他身后跳跃,明灭不定。他的双眼,幽亮如流光飞舞。 

 

“不要走。”听不到他说话,红尘只有执拗地重复着,撕开上衣,指着心脏部位五色斑斓的一团阴影:“毒气已经到了这里,我也应该离死不远。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长长的一声叹息,与雪缱绻,落尽尘世浮华:“我不走……” 

 

红尘忍痛黯淡的黑眸刹那生了光彩,支起身,痴痴望着。脸,慢慢贴近,用鼻尖、唇瓣轻轻刷过他的眉眼、他的耳朵、他的下巴…… 

 

肌肤是温热的,触觉是真实的。他碾转、轻吻、厮磨,想把他的每一分气息,每一寸轮廓和着绵绵落雪都完完全全收进记忆里…… 

 

原来,雪花飘落的声音是如此悦耳动听,静静地,簌簌地,颤悠悠地掉在心尖,遥远模糊的呐喊在身体最深处回响,似一曲已缠绵了千载万年的吟唱…… 

 

“够了!”突来一掌推开了他埋在他腹下的头颅。君无双敞开的衣衫下,胸膛压抑似地吸着气,瞪视红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怎么会不知道?”红尘毫不迟疑地又靠了过去,隔衣握住开始发烫坚硬的根源,凑上嘴磨蹭着。 

 

“最后一次了,无双,让我好好地记住你……” 

 

连久违的味道,热情的悸动,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渴望着能再真真实实地感受一回,纵死,亦无憾。 

 

战栗着用一只手,笨拙地褪下君无双亵衣,含进挺立微颤的昂扬。 

 

“我说够了!” 

 

血直冲大脑,忍无可忍。君无双的怒叱切冰裂雪,划破山夜。一把拎起红尘背心衣裳抛进里床,狂奔出屋。 

 

雪,渐渐地停了,风,刮得越发犀利,吹过他赤裸的胸口,像无形的刀锋冷冷割削进心窝。他的全身,却似架在烈火上烤炙着,痛得找不到方向。 

 

都是那个火一样热烈的人,仿佛要将他燃成灰烬的情和痴。为了他,为了那份当时已惘然的感觉,值得吗? 

 

值得吗?! 

 

双腿一软颓然跪坐雪地,以手掩面,才发觉满脸冰凉,竟已淌满泪水。 

 

红尘艰难地一寸寸挪到门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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