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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说是聘礼似乎嫌轻,说是给老太太的好处费辛苦费,又似乎过
于大方。
金葵把钱扔回货摊,拿了那只装钱的信封转身回了里屋。老太太
盯着货摊上的钞票,不知是尴尬还是愧疚,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
说出。
小村里的习惯,晚饭吃得很早,饭前金葵去井边提水,一步踩空
扭了左脚。饭后点灯熬油的时间,金葵封好白天拿到的信封,跛着脚
来找老太太:“奶奶,家里有邮票吗?咱们这边寄信到哪里去寄呀?
”
老太太警觉问道:“寄信,给谁寄信?”
金葵回答:“给我同学,我上艺校的同学,我让他们给我寄点钱
来。”
老太太说:“哦,寄同学呀。我明天到坡下村去,那里就可以寄
信,有个邮递员每个星期会经过坡下村,我托那村的人把信给他。”
金葵有几分不放心地犹豫了一下,但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将
信放到了老太太的手心。
早上,车队整装待发。老酸照例挨车清点人数,检查行装,然后
高腔大嗓地宣布启程:
“走!慕田峪啊!头车开慢点,大家跟紧,出发了!”
“慕田峪”三字,让旅行车上的阿兵和谷子相视无言,让头车头
座上的周欣心中不安。她对刚刚上车的老酸问道:“听说慕田峪那边
……有个箭扣岭?”
老酸答:“有啊,箭扣
长城算得上万里长城最险的一段,咱们今天就可以看到,像你这
种追求刺激喜欢冒险的女孩,感觉肯定好!”
周欣一怔:“我怎么追求刺激了?”
老酸说:“你追求艺术,行了吧。追求艺术更得上箭扣岭啦,那
地方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画。就是山高风大,可险,去了你敢不敢
上?”
出乎老酸的预料,周欣并没一句豪言壮语,反而显得忧心忡忡:
“要是真的险,你当领导的,何苦让大伙冒这份险呢?”
周欣的“闻风丧胆”让老酸略觉反常,“哟,也有你怕的地方呀
?没事儿,你要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追认你为烈士,哈哈哈这总
行了吧。”
老酸向高纯命令:“稳着点开!当烈士不用那么急。”
车队卷起烟尘,烟尘托着阳光,弥漫到公路窄窄的入口,遮蔽了
车尾减速的红灯。
车队借行六环,向东挺进。进入山区后,道路变得狭窄起来。路
上高纯周欣全都沉默不语,只有老酸小侯偶尔闲谈。在他们身后,旅
行车里的阿兵紧盯着前车的车尾,目光严肃得有些反常。而在他身边
的谷子,则在貌似凝重的神色中微露张皇。
车队首尾相衔,逶迤辗转,慕田峪长城遥遥在望。
慕田峪入口,游客寥寥。
画家们弃车登山,向索道的方向走去。谷子忽然过来,对站在高
纯身边的周欣低声说道:“大家的东西都放在车上,最好留个人看车
,让高纯留下来吧,就别让他跟我们上去了。”
谷子和蔼得异乎寻常,但周欣还是奇怪地反问:“是老酸的意思
?”
谷子说:“不是,我是担心这儿的人杂,别再让人撬了车门。”
周欣疑心地盯着谷子低回的目光,又问:“以前没有收费停车场
咱们都没特意留人看车,为什么在这儿反而要留?”她转脸又问高纯
:“高纯你愿意留下来吗,还是愿意和我们一起上去?”
高纯看一眼谷子,说:“我怎么都行。”
老酸急急火火地走过来叫道:“别磨蹭了,走吧,走吧,快点!
”
周欣请示地问道:“这儿要留人看车吗?要留我和高纯一块留下
。”
第十二章狰狞(6)作者:海岩
老酸不假犹豫地回答:“看什么车,走吧,能上的都上。”他又
对周欣说道:“呆会儿爬箭扣长城的时候你可以弃权,那地方太险,
女士豁免。”
谷子再次向老酸附议:“让高纯留下来看车吧,这人太杂了,咱
们车别让人撬了。”
老酸说:“咱们车上又没金银财宝,撬什么。高纯跟大家都上吧
,不在乎多一个人的缆车费,男孩子不爬箭扣长城,不是白来一趟。
”
老酸朝前走了,周欣冲高纯小声说了句:“走吧,你跟着我,别
自己乱走。”
高纯说:“你怕我走丢了?”
周欣说:“怕你乱走出危险!”
高纯说:“出什么危险?”
周欣看一眼闷声跟在身后的谷子,对高纯说:“我怕我出危险,
让你随时保护我,行了吗?”
高纯说:“噢。”
他们朝山上走去,谷子跟在他们身后,他看看他们的背影,目光
又与前边台阶上冷眼相望的阿兵相碰。谷子像被烫了一下似的低了头
,朝前方的大队人马走去。
缆车徐徐,依次向上,谷子本来要与周欣同车,周欣却偏偏拉着
高纯。阿兵冷笑地凑近尴尬发呆的谷子,风言风语:“夺人之爱,恩
怨情仇啊。还是跟我同船共渡吧!”谷子无奈,和阿兵挤上一车,随
在周欣与高纯之后,向山间飞渡。
终点不高,画家们下了缆车,他们没有朝那段铺装一新游人如织
的长城行走,而是向西直奔古意盎然的箭扣长城。箭扣长城从未修葺
,还保留了历年坍毁的历史痕迹,不仅荒野真实,而且正如老酸和阿
兵所说,确实万般险峻。敌台障墙皆建于峭壁之上,天堑浑成,令人
叹为观止。
画家们各选角度,架板作画。高纯站在周欣一侧,看她勾勒险峰
垛楼,画面大象磅礴。谷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垛口,目光四顾,无
心下笔。高纯看了少时,抽身欲走,被周欣叫住:“你去哪儿?”高
纯有些奇怪,不知今日周欣为何不愿他离开半步。
“我去方便一下。”
“这儿有厕所吗?”
“咳,这么高的山,站在城头往下尿,飘到一半就没了。”
“哦,别走远了。你今天是我的保镖,你得尽职尽责!”
“噢。”
高纯走了,心中有点莫名其妙。他走过一段荒毁的障墙,转到一
个烽火台上,从墙洞探头遥看山野,深谷之中人尽鸟绝。他在残墙一
角方便完毕,还没系好裤子,身后忽闻人声。
“嘿,求你帮个忙行吗?”
高纯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一个券门的门洞里,站着一个深色的人
影,那人的身体微微前倾,脸部被一缕阳光鲜明分割。其实无须端详
那张半阴半阳的面孔,仅仅声音腔调已经耳熟能详,在这空山废墟之
上,阿兵的话语带了些回响,经久不散地飘在半空。
“我想在这儿留个影,你能帮我按一下快门吗?”
高纯警惕地看着他,没有马上做声。
阿兵的声音带着笑意:“一下就好。”
话音未落,阿兵的一只手已经抬起,那只手递过来的,是一只相
机。那正是高纯丢失的那只数码相机。那相机原样未变,丝毫未损,
看得高纯分外眼红。
两人的目光敌意地对峙,也许只有几秒,高纯已经镇定下来,他
说:“谢谢你把它还给我,里边的照片你都删掉了吗?”
阿兵冷冷一笑:“没有,都留着呢,我尊重别人的隐私,也尊重
别人的劳动成果。放心,你这些天一直在偷拍哪一位美女,我会替你
保密的,我不会让谷子知道的。拿去吧,真的,里边的东西我原封没
动。就求你帮我再拍一张我站在这儿的,要这个景,你在那儿拍就行
。这儿太美了,人要是死在这儿,也算值了。”
高纯接了相机,正反检查一下,未见异常。阿兵指指他身后的垛
口:“你到那儿拍,我要一个全身的,一张就够。”
高纯迟疑一下,不知阿兵那一脸和解的笑意,究竟是真是伪。他
拿了相机,转身朝垛口走去,两步之遥,身后便是一声嘶叫,紧接着
一片瓦砾作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墙角。高纯回首惊看,他看到
了意想不到的景况,阿兵和谷子滚在了一起,那样子几乎是一场殊死
搏斗。他迟疑片刻还是冲了上去,他冲上去只是想把二人拉开。
第十二章狰狞(7)作者:海岩
但已经晚了,谷子头部被阿兵重重一击,倒在地上。这时高纯才
看清阿兵手上握了凶器,那凶器是一只卸车轮用的长柄扳手,正是这
只扳手让谷子头破血流。
凶器的出现让“斗殴”变成了凶杀,高纯冲上去试图揪住阿兵,
被阿兵一扳手抡在胳膊上,手中的相机应声飞出障墙,融化进山谷焦
灼的阳光中。高纯身体趔趄,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墙角的残砖碎石
之上。他只看到长柄扳手高举过顶,阿兵魁梧的身躯山一样压来,随
着砰地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山一样的身躯就重重地砸到了高纯的身上
。
阿兵硕大的头颅歪在高纯肩头,从脑后流出的血迹污染了高纯的
衣裳。高纯惊恐的目光透过这颗带血的头颈,看到的竟是周欣惨白的
面庞。周欣的手上,抓着半块带血的城砖,城砖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就是这场生死搏杀最后的尾声。
画家们惊魂不定,将伤者抬下山去,对箭扣长城的激情写生,因
这场凶案草草中断。当接到报案的警察赶到医院时,头部受伤的阿兵
刚刚苏醒,经医生允许,警察们进入抢救室对他进行了简短审问。头
部同样受伤的谷子经过包扎已无大碍,被周欣扶着,也在一间办公室
里接受了警方调查。老酸小侯等几个画家都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等着整个事件结束。
在另一间办公室里,警察检查了那只曾被阿兵偷走的相机,然后
对站在一边的高纯说道:“我们二十多人搜了三个小时才把它找到,
居然没摔坏。不过里边什么都没有了,照片已经全部删除。”
天色很晚,周欣、高纯、谷子和老酸等人才回到旅馆。周欣没与
高纯多言,扶着谷子进了房间。高纯站在旅馆的院里,望着周欣的背
影发呆,小侯说:“高纯,咱们住这屋。”他也没有动窝,仿佛还未
从白天的噩梦中清醒。
这天早上,没有太阳,天的颜色,有点像画家们的心情。大家走
出旅馆,各上各车,老酸照例前后督促,清点人员,整个车队萎靡不
振。
这天中午,他们看见了大海。
大海犹如地球的尽头,那灰蒙蒙的颜色与天相接,至少宣告了长
城并不能无限延伸,遇海当为穷尽之时。
他们登上了山海关,并在画板上勾画出山海关伟岸的造型。晦日
收山之前他们又驱车来到长城的终端老龙头,并在这里祝捷欢庆。对
长城的征服与膜拜到此为止,艺术的远征胜利收官,有人打开香槟助
兴,胡乱碰杯发泄感情。谷子也被这气氛感染,忘记了头上还在疼痛
的伤口,忘记了昨日的生死搏斗,他尽情拥抱了周欣,流下了感慨的
泪水。
只有高纯没有参加这场狂欢,在一切行将结束的此刻,他独自站
在长城的尽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爱情也如长城一样奔腾万里,倏忽
一瞬消失无踪。
周欣被谷子的怀抱温暖着,目光却被高纯城头的背影触动。她没
有过去惊扰孤独,但高纯远远的轮廓,却令她的心情与身边的热闹忽
然格格不入。
金葵的左脚越肿越大,她一天没有下地,一天没有出门。晚上点
灯的时候,老太太把几个匆匆赶来的男女迎进家门,径直带到后屋金
葵的床边。一个貌似医生的老者在金葵的腿脚上捏摸了一阵,对众人
表示只是筋扭肉挫,未伤骨头,只需活血化淤,静养几日就好。嘱咐
金葵这几日尽量躺着别动,更不可出门行路。
金葵看到,来人中竟有那位相亲的青年和他的父亲,那位江湖郎
中也像是由他们请过来的,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案主要是向他们报告。
诊毕他们陪着那中医去外屋开药方去了,做父亲的向老太太表示,明
天可以让他儿子骑自行车去镇上抓药,争取明晚天黑之前送过来服上
。镇上是有个医疗站的,也是私人开的,只是不知这方子上的药是不
是都有。
金葵躺在里间床上,听着外屋男人们商量。心里不知应该感激还
是恐慌。自己已经寸步难行,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第二天早上,老太太烧了早饭,端到金葵床前,早饭有肉有菜,
比平时丰盛了许多。老太太也给老头盛了肉菜,端到饭桌上给他吃了
。老太太对金葵说:“这都是坡下村赵家送来的,你看我没说错吧,
这家真是好人,听说你受伤了,人家马上赶过来了。那个老中医也是
他们带来的,又买了这么多吃的东西,让我好好给你补补。今天赵家
那小子又到镇上抓药去了,今天送不来,明天也能送来。”
第十二章狰狞(8)作者:海岩
金葵马上放下碗筷,说:“我可不吃他家的东西,奶奶,咱家昨
天剩的饼呢?”
老太太皱眉:“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呀,怎么翻脸不认好心
人呀。”
金葵下床,跛着脚往灶间走:“我自己去拿。”
老太太生气地骂道:“真是个不讲情义的东西,那饼子我早喂狗
了,你不吃就饿着,饿死你,你就知道谁好谁坏了。就是吃太饱了,
吃饱了的人,全都不懂道理!”
金葵扶着灶间的门框,没有回头,没有回嘴,眼里含了眼泪,忍
住没让它流出。
第十三章绝杀(1)作者:海岩
傍晚,和金葵相亲的那位姓赵的青年来了,从他和老太太的寒暄
中,金葵听出他这一天骑车往返,至少跑了八十里山路。抓来的药中
西兼有,虽然品种相当常规,但在这个乡僻之地,也算竭尽资源之能
事了。中药活血化淤,西药消炎止痛,更加八十里山路颠簸辗转,因
此无不显得珍贵异常。
老太太和那青年一起照顾金葵吃了药,借口有事离开了后屋,把
空间让给两个年轻人自己闲聊。老太一走金葵便很尴尬,偷眼看那青
年,对方也同样拘束无措。
“听胡奶奶说,你今年二十一了,不像。”
那青年终于找到一个话头,扭捏开口。相形之下,金葵倒还从容
:“啊,我显大吗?”
“不是,显小,看你也就不到二十。你没怎么干过农活儿吧,养
的。”
“你多大了?”金葵问。
“二十六了。”青年答。
“也不像。”金葵说。
“我也显小吗?”青年笑。
“显老。”金葵没笑。
“哦……”
青年有点尴尬,两人一时无话。少顷,还是男的主动另选话题,
一听也是没话找话。
“我从镇上给你买了水果,我去拿给你吃。”
“不用不用,我不爱吃水果。”
“噢。”青年见金葵挺坚决的,抬了屁股复又坐下,说:“听胡
奶奶说,你老家在云朗。云朗离这里远吗?听说你们家也不富裕,你
们那里年轻人像你这样跑出来的多吗?”
“我们家……”金葵不知该怎样解释自己,“我们家还可以吧,
我离开家是因为跟家里吵架了,所以就跑出来了。”
“噢,”青年很有兴趣地:“因为什么吵架呀,因为钱?”
“不是。”金葵答得干脆利落:“因为我男朋友!”
“你……你男朋友?”青年有些发傻:“你,你有男朋友?”
“我家不同意我交这个男朋友,非得给我介绍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我没办法了就跑出来了。后来又让人骗……咳,一言难尽吧。”
“那你,那你男朋友呢?”青年显然只关心这段男女之情,不及
其他。当他听到金葵说“我男朋友还在北京等我呢”的时候,目光中
的意外和绝望,已经难以遮掩。
“你男朋友还在北京等你?”
“对呀,胡奶奶没跟你说?”
青年摇头,摇得惶然失度:“没有啊,那你和你男朋友……还没
断吗?”
“没有啊,我男朋友还等着我呢。”金葵说:“哎,你知道离这
儿最近的地方哪里能打长途电话吗?我想给我同学打个长途电话,让
她给我寄点路费来。你能带我去打长途电话吗?你有手机吗?”
青年仓惶地点头,继而摇头:“我,我没有手机。”他忽地起身
向前屋走去:“我去问问胡奶奶去。”金葵知道,他要问的当然不是
手机。
很快,她听到姓赵的青年在前屋和老太理论起来,声音忽大忽小
,听不太清,但能听出青年在抱怨,在质询,老太在安抚,在解释。
过一会儿没声音了,金葵跳着一只脚蹭到门边想听仔细,不料和仓促
走进后屋的老太迎面撞在一起。
金葵跌坐在地上,老太太没有理会,高腔大嗓地一通抱怨:“咳
,让你们两个年轻人好好聊聊,你怎么把人家给气走了?你现在看病
吃药,吃那么多好东西,都是人家送来的,你怎么就不能陪人家好好
说说话呢。”
金葵自己爬起来:“我好好说了,谁知道他要走。”
老太太说:“你好好说什么了,你是不是说你有男朋友了?”
金葵说:“说了。我本来就有男朋友嘛。”
老太太无可奈何地:“唉呀,人家有什么不好,花那么多钱给你
。你呀,放着金盆银盆不要。你男朋友比人家有钱吗?有钱怎么把你
扔在这里了?有钱也肯定是变心了。”
金葵眼里忽然含了泪水:“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不会变心的,
他最爱我了。”
第十三章绝杀(2)作者:海岩
老太太说:“男人,我看得多了,女人一不在身边,就都花心了
。”
金葵抹着眼泪,忽然笑了一下:“那爷爷也花心吗?”
老太太看一眼闷头坐在屋角的老头,说:“他呀,要是有女人要
他,他也不是好东西。”她喊老头:“嘿,你生病了还坐在这里看什
么,还不去睡觉!”
老头听话地起身去小屋睡觉了。老太太转脸又对金葵说道:“反
正你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还不如和小赵好好处一处呢。我们这里人
很老实的,对人好就好,坏就坏,不像城里人那样花花肠子。听奶奶
的劝,交对象还是要找老实人。你和小赵交交试试嘛,不行再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