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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颂 作者:刘恒-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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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是滴过不少眼泪的呀!这事仿佛让人知道了似的。后勤部长苍白的额头是这样的惨不忍睹,宣传部长的态度是这样的暧昧和中庸,自己的心情又是这样的混乱不堪,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外交部长踏了几级台阶,准备往三一九大本营移动。后勤部长的反抗把他弄得身心交瘁,他说话有气无力的,但是思维仍有惯性。他往三。一作战部长大便的方向偏偏耳朵,鄙夷地说道:“他为人处事太粗暴,浑身的肌肉都不讲原则,咱们得防着他点儿。”他向略显呆痴的后勤部长扬扬胳膊,“我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好,你在赤卫军多呆几天就明白了。我比你更不幸,我是让他们捆起来一点儿一点儿吊下去的。你再考虑考虑,我呆会儿回来。”
    外交部长遁入宿舍区的门道。后勤部长解除戒备,肢体顿时散了架,像一只肚皮朝天的瘪蜘蛛。宣传部长扶不起他,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后勤部长掏出一块巧克力,大嚼,嚼得眼泪花花,气粗气短。
    “这小子两面三刀。”他说,“我一进门他就找机会踹我,真混蛋!”
    “他爱出风头,过去也这样。”宣传部长安慰他,“你安静一下。这件事挺简单的,我把绳子这头拴你腰上,你自己掌握下降速度,肯定摔不着。”
    “他们是不是欺负新来的人?”
    “我不这么看。”
    “你什么时候进楼的?”
    “你前边就是我。”
    “是你给我们家打的电话吧?”
    “不是我,你没听出来?不过,当时我在电话机旁边。”宣传部长神色忧郁,说,“我听他们议论,开头接电话的好像不是你爸爸。”
    “是我叔叔。”
    “你爸爸呢?”
    “……一言难尽。”后勤部长恢复冷静,急切地问,“这楼里有电话?”
    “有。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在哪儿。”
    “为什么?”
    “电话的位置只有三个人知道。”
    “哪三个人?”
    宣传部长更忧郁了,固执地闭着嘴。后勤部长扶着眼镜腿儿仔细打量他,恍然有所悟,淡淡地说道:“明白了。希望你能在适当的时候告诉我。我想在电话里听听爸爸的声音。”
    “你觉得你爸爸还能回家吗?”
    “等打完了电话我会告诉你的。”
    “你好像比过去瘦了?”
    “我一直就没有胖过。你不要缠来缠去地缠这根破绳子,想拴你就拴,我的腰在这儿,来吧。我胆量不大,可是还没到自我贬低的地步,把扣子系紧点儿。”
    “你刚才的表演很难堪。”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你还是那么聪明。”
    “没什么,我喜欢赤卫军。”
    “你流泪了。”
    “一切都莫名其妙,但是我喜欢赤卫军。”后勤部长检查了绳索,扒着垃圾孔往里看了看,“我怎么进?”
    “脸朝外,腿先进去。”
    “卡住了怎么办?”
    “问得多余。你的脸真白,你从来没这么白过。你哆嗦什么?“宣传部长拉紧绳子,看着洞口那张瘦小的脸。
    “你问得也多余,正常的肌肉反应!别跟我说话……我正在浴池里,我准备走进盆塘,水热极了,得慢,我下去了……”
    后勤部长抽搐的五官不见了。宣传部长一截一截地放绳子,鼻尖上挂着鱼肝油丸似的汗珠儿。外交部长神出鬼没地凑过来,惊讶地把脑袋塞进垃圾孔,又迅速抽回。
    “是他吗?”他问。
    “你说是谁?”
    “他想通了?”外交部长突然低呼一声,“糟糕,他下去以后逃跑了怎么办?”
    “你小心为自己的猜疑付出代价。”
    “知道,你对他的信任不是没有原因的。他送给你几块巧克力?你不想说就算了。”
    外交部长轻蔑地掏出半瓶墨汁,当着宣传部长的面往垃圾孔里浇去。绳子徐徐下落,里面没有反应,漾着一种悄无声息的从容。宣传部长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个肮脏的“一得阁”的瓶子,说道:“原来是你干的,上次你浇过我!”
    “这是整个行动的一部分。”
    “这么干你很高兴是不是?”
    “我下去那回,有人往里撒尿。我觉得……”宣传部长在水泥边缘磕磕瓶口,甩掉了最后几滴臭墨,“我觉得我比他们优柔寡断,也比他们仁慈。”
    宣传部长根据手感判断后勤部长已经解脱,试着提了提,绳子下端失去原有的重量,似乎连绳子本身的重量也失去了。
    看着缠好的绳团上的零星墨迹,外交部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攥着墨汁瓶,傲慢地瞥了宣传部长一眼,自命不凡地说:“该回去了。如果他没有跑掉,二楼的梯子上会爬回一个合格的赤卫军,我们共同培育了他。这个瓶子归我了,从今天夜里开始,它是我的尿盆。”
    “你最好把它当水杯子用。”
    “我知道怎么支配它,用不着别人来教训我。”外交部长捡一张废纸包好瓶子,装人口袋,隔着裤子揉揉它,像是在抚摸自己容积有限的膀胱。宣传部长不甘心,坚决地提醒他:“你要注意瓶子口,它太小了,并不是干什么都合适,尤其在夜里,触觉怎么也不如视觉。”
    “谢谢。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
    宣传部长哑口无言。他感到疲劳,绳子像一团钢丝坠在手里。踏进宿舍区的走廊,他发现那团白楔子般的光线消失了,昏暗的气流中振荡着轻微的胆怯的敲击。三。一的门闭得严丝合缝,天真的大便者若似困兽,关在里面出不来了。门板无玻璃,门顶上的通风窗糊了墨纸。外交部长惊喜地把耳朵贴在门把手旁边,听着一声声抓挠、扳扭、捅撬和一声声焦闷的叹息。作战部长作为无辜的生理运动的受害者,无意中撞上了偶然的归宿。外交部长认为自己是在欣赏一种音乐,那人是想爬上通风窗吧,一阵踢蹬过后是“咚”的一响,摔下去了。又摔下去了。“咚咚咚”犹如乐队紊乱的鼓。宣传部长呆呆地立在墙根,不懂那扇门在何时竞如此走了极端。
    “你别挣扎了。”外交部长窃笑,“要保存体力。现在不是挥霍的时候。”
    “怎么回事?”听声音,作战部长已经被突发事件造成的惶恐控制了,满嘴哀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拉完了!”
    “没有人说你没拉完。你检查检查是否擦了屁股,拉的东西是否冲了,找点儿分散注意力的事儿干干。我们会搭救你的。”
    “有人陷害我!”
    “别幻想。”
    “你们给我使坏了!”
    “我们原谅你。”外交部长厌倦了,友好地向宣传部长招手,“等真相大白他会后悔的,咱们走吧。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正想问你呢。”
    “他在制造假象,为了自作多情。”
    “操你妈!”绝望的低骂穿透了门扉,五大三粗的作战部长好像哭了:“你妈×!”
    总司令指挥的救援行动在黄昏时刻宣告失利。打开的通风窗过于狭窄,阻止了作战部长的超越。后勤部长顶着一脑袋墨汁研究门上的闭式弹簧,一丝不苟却一无所得。几个人轮流与作战部长隔门对话,注射了大量乐观,但后者的答应渐渐低微而懒散,搀杂了明显的听天由命的味道。狐疑的宣传部长猜测后勤部长的笨拙可能是一种隐秘的报复,他觉得这并不过分,但有点儿不合时宜。副司令一直在激励被困者,然而时间一久他也悲观了,用变了调的嗓子斥责笨手笨脚的后勤部长:“你真的黔驴技穷了吗?太令人失望了!”
    “我也急。”后勤部长撅着腚,“我头上的墨还没洗呢。”
    “你动作快一点儿!”
    “你比里面的人还忧虑?”
    “实话告诉你!”副司令怒视着束手无策的全体同志,突然变得非常非常不好意思了,“对不起……我……我实在憋不住了。”话犹未尽,他便拔腿跑向楼层的接合部,上肢几乎不动,只有小腿儿乱掀。外交部长阴阳怪气地叮嘱:“小心掉下去!”
    见副司令不打算利用垃圾孔,而是奔教学区的门道大门冲去,又说,“别弄脏了大教室!”那道门拦着钢条和大锁,只在下端拆了几块木板,副司令紧张的身体像钻狗洞一样钻了进去。外交部长评论:“开了一个不良的先例,我敢保证这是不值得效法的事!”
    “住嘴!你让他怎么办?”总司令的粉刺像春天的小红花一样颤动着,它们颤动了好一会儿了,颤得如泣如诉,“你让大家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我禁止你恶作剧!”
    总司令步了副司令的后尘,动作几乎一模一样,古怪而悲痛。这是令全体赤卫军伤感的时刻。作战部长凭借听觉得到慰藉,在相对的优越感中安静了。人们从通风窗给他递进了面包和毛巾被,听到一个近乎温柔的声音:“不要管我,你们休息吧。”又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是故意的。”大家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好像也并不怎么恨他,今夜由他去了。走廊里有灯没灯泡,厕所里有灯泡,但是除了密闭的三一九,赤卫军在八号楼实行全面灯火管制。作战部长披着毛巾被恶狠狠地啃面包,在门里门外窗里窗外的无穷黑暗中,守护着属于他的饮水用水的特权,以及同样属于他的大便与小便的美好自由。
    他很孤独,嗅觉变得敏感而脆弱,好像坐在一摊巨型的大便上。他舐净了手掌里麻酥酥的面包渣儿,闭目静坐反省,思考门和自己的错误。当三零三传来撬门和撕封条的声音,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不幸,仅有的一点儿自慰坍塌了。他踱来踱去,甚至打算踱到窗外的夜气之中。
    由总司令决断,赤卫军在当夜迫不及待地启用了女厕所。
    突击手是后勤部长,男厕所的门使他一筹莫展,一旦站在女厕所门前竟然空前地聪明和潇洒了。他用一根铁丝征服了那把女里女气的暗锁、用橡皮膏把锁牙封住。赤卫军依次登堂入室,每一个好奇的鼻子都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一种裙子或游泳裤衩或猴皮筋儿的复杂味道。隔壁多年,头一次串门儿,却原来是大同小异。只是站站蹲蹲怎么也不自在,把与生俱来的感觉弄得异样了。后勤部长是功臣,得意忘形地蹲着小便。脸上臭墨已干,脑子里往事如云。如云的往事一件也不清晰,只有他曾经在字典里捉到的那个词汇鲜艳如常。少年赤卫军的面庞没有羞赧只有一星半点猥亵,心中放肆地读出了两个字和两个字后边的一根小辫子,新华字典历历在目:“处女。未结婚的女子。”倒装之后,可以做歇后语,也可以做三。三门联的上联。
    下联是什么呢?后勤部长掉进了秘密的沉思,把一天来的坎坷钟点儿全给忘了。而洞察一切的总司令正从木挡板的上端探过脑袋,在深蓝的暗夜中凌厉而准确地审判他。
    “你老这么蹲着有意思吗!”总司令以风霜老者的口吻说道,“记住新规定,来这里必须两人以上,不准单独逗留。”
    “为什么?也怕门板关死?”
    “我担心你有点儿早熟。”
    后勤部长觉得自己掉进便池淹死了。他感到冷酷如冰,随即便领略了陌生的温暖。像在垃圾孔里的遭遇一样,他在澡堂子热腾腾的水池中飘浮起来了。
                                    三
    三一九没有灯火管制,但是电灯不亮,从嘹望孔观察,发现外部世界停电了。总司令掏出了手电筒,在下巴上照了一下,另外几个人看到一张脸,阴沉得面目全非了。为了节约电池,他把灯光收回,同时下令调整床铺。他睡窗右下铺不动,副司令睡门后下铺不动,作战部长睡的窗左下铺由后勤部长接替。睡在窗右上铺的宣传部长搬到门后上铺,睡在门后上铺的外交部长搬到窗左上铺,睡在窗左下铺的作战部长搬到窗右上铺。总司令的布置有条不紊,但是他没有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及其必要性。他按亮电筒,从一张脸照到另一张脸,没有人表示反对。只有外交部长表情异常,光柱停在他的鼻子上,他的眼因嫉妒而一眨不眨。
    “你不乐意?”总司令问。
    “我夜里爱上厕所,我早就觉得睡下铺对我很合适。这么调我的困难等于一点儿没解决,不调也没什么,既然调了,我应该睡下铺。现在把我调得离门更远了,我觉得理由不充分,也不太合理。”
    “你资历浅,睡上铺是应该的。”
    “有人来得最晚,为什么可以睡下铺?他的考验期还没过,这么款待未免太过分了!”
    “这是他的工作性质决定的。”总司令有点儿恼火了,把光柱从下往上再次照住自己的下巴,盯住小灯泡的钨丝,鬼气森森地晃了晃,说:“组织需要他!局面这么困难,你能干什么?
    你除了勾心斗角耍嘴皮子,还会干什么!“他把光灭掉,以黑暗加重自己的斥责。对方还在喃喃怨语,他不得不补充了一句,“你不想睡上铺,可以搬到走廊去,没有人拒绝帮你这么做!不信就请便。”
    终于安静了。副司令来到总司令身边,悄声耳语:“要不要去三。一征求一下意见?”
    “就是因为他不在我才这么干的。他不务正业,整天趴在那儿琢磨鸽子,也不按规定写观察记录……”总司令指指关闭的嘹望孔,“我烦他!”
    “我是怕产生误会。”
    “让他睡我上边。也就平衡了。他头脑简单,不怕他误会,就怕他体会不到我的警告。我们关系不错,不是万不得已……”
    “我明白了。也好。”
    副司令摸准来龙去脉,回到门后,在收拾铺盖的外交部长背后抚摸了一下,对他的激流勇退表示赞赏。后勤部长替作战部长收拾被褥,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块手表。表很重,夜光粉绿幽幽地放射光芒,方圆数厘米都亮了。入夜不久,指针三点半,秒针凝固不动。
    “停了。”后勤部长说。
    “它根本就没走过。”总司令把表拿过去,放在耳朵上听了听,“他说是个苏联大人物送给他爸爸的,我看是他从大马路上捡的。”
    “我可以动动它吗?”
    “随便动。他自己在窗台上磕它,在水泥地上摔它,就差把它塞肛门里焐一焐了。我看你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你可能低估他了。”副司令说。
    后勤部长从挎包里掏出一只镊子,横着夹住表盖儿,按在地上,别在暖气片里,卡在裤裆之间,一概不成功。总司令为他打着手电,阴沉的脸因为讥讽而慈祥了。后勤部长无计可施,几个旁观者都哧哧地笑了起来。
    “黔驴兄再一次技穷了。”外交部长换好了铺,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后勤部长破釜沉舟,把镊子的两个尖儿插入床板的某个宽大缝隙,借助挤压的力量卡紧表盖。他背影苍凉,仿佛在与一只力大无比的跳蚤搏斗。嗒一声,破表敞开了胸怀。三上九轻轻一颤,为一种潜在的能力振动了。
    “我过去就佩服他。”宣传部长说,“现在仍然佩服他。他叠的纸飞机能在空中飞翔一分半钟,他用木头枪发射子弹,能打五十米。”
    “我们得马上为他制定一个工作计划。”副司令有点儿失态,“我们不能再赤手空拳了!”
    “你们激动什么?”总司令说,“有什么可激动的?”
    “这么对待私人物品合适吗?”外交部长沮丧地看着手电照耀的表芯儿。宣传部长白了他一眼:“你别说了,我闻到了发酵的巧克力味儿,想吐!”
    后勤部长耸耸鼻子,看看大家:“不耽误你们睡觉吧?我顶多再要五分钟。我刚才吃巧克力了,但是我没放屁。我不爱放屁。辅助轮松了,几下就好。”他意味深长地与宣传部长交换了眼色。外交部长夹紧两腿向门外溜去,神不守舍。副司令也暗自嬉笑了。只有总司令沉浸在不愉快不舒服的感触当中,频频自语:“瞎激动什么?有什么可激动的?”
    外交部长在三零三站了一会儿,摸脸,不知道它是否很红。停电真好,薄脸皮需要停电胜于需要灯火管制,永远不来电,人的脸就彻底自如了。正在宽慰自己,巧克力的味儿再度升腾,使他深愧于自己的鼻子和自己低劣的消化能力。他知道那种巧克力的牌子,过去的商标是“紫果”,后来改成“宝塔山”了。效果这么强烈,都是因为几个月不吃的缘故,一次啃一小口就好了。想想吧,总共窃得三块,竟同时吃了下去!令人如何自解?又摸脸,红否不可知,却犹如摸到紫艳艳的巧克力了。
    外交部长来到隔壁,敲门。一阵骚动,似乎有不小的动物从里面扑住了门板。处境难堪的还是大有人在呀,外交部长刹那间解脱了,情绪顺利回归。
    “你还没睡?换了新环境有点儿不适应吧?想开点儿。”
    他说。
    “你们有地方拉屎撒尿了,都不理我了!你回去告诉他们,再不想办法让我出去,我呆会儿跳楼!”作战部长没有半点儿睡意。
    “他们把你忘了,我没忘。”
    “你没忘就陪我说会儿话,我闷得慌,我跟小便池说了半天了,闷死我了!”
    “我不能陪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消息,我是出于同情才这么做的。我有个条件,你骂过我,你得跟我赔礼道歉。”
    外交部长笑眯眯地盯着门把手。
    “我想骂谁就骂谁!”
    “骂我不行,君子可杀不可辱。”
    “操你妈!”作战部长出口成章。
    “你得了躁狂症,可怜!”
    “我骂小便池呢,骂了一百遍了。你趁早走吧,下边我该骂大便池了!”
    “环境造人,你已经成了茅坑里的石头。有些消息对人至关重要,对石头就无足轻重了。可是你最好听着……你失宠了!我再说一遍,你失宠了!”外交部长欲走未走,倾听。没有回答。他贴着门叽叽咕咕地叙述了三一九的小小事变,欣赏着门里渐渐加速的沉重呼吸,最后透露说:  “他们在破坏你的表!”
    “那是我爸爸的表,谁敢动!”
    “他们不仅动了,而且把它拆了。”
    呼吸声消失,作战部长似乎晕了过去。呼唤不应,敲门不应,使外交部长心里发虚,生怕里面的人会突然从背后冒出来,魔鬼一样掐住自己。他不能不有点儿周全的表示,但是说什么好呢?里面的情形令人无从判断了。
    “你怎么还不走?”门后有鬼。
    “你刚才睡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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