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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润猜测,可能萧淑嫒当时也没料到他老爹的反应竟然会那么大,可能她觉得,只要当事人——即赵元伷父子以及那名男婴不在皇宫了,她事后恳求一番,他老爹终究会心软。
『爱之深、恨之切啊……』
赵弘润暗暗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他老爹的确是深爱着萧淑嫒,以至于当发现萧淑嫒做出了背叛他的举动时,他老爹勃然大怒,愤怒到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因此做出了追悔莫及的事——错手将萧淑嫒杀死。
倘若只是一般可有可无的嫔妃,老头子不顾天子的威仪、亲手杀人?况且用的还是一把挂在墙上的装饰剑?
赵弘润是不信的。
他觉得,倘若他老爹果真要杀萧淑嫒的话,有的是办法,何必亲自动手呢?只要其一声令下,宫内有的是人会代劳。
更何况,依着他老爹的性格,倘若他老爹当时还有理智在的话,倘若果真要惩戒萧淑嫒的话,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派人追回赵元伷父子,然后当着萧淑嫒的面将其处死——这样才符合老头子年轻时候的暴虐性格。
然而,老头子当时却杀了萧淑嫒,这说明,老头子当时的确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了,也就是所谓的冲动杀人。
而待等愤怒过后,一切都追悔莫及了。
“是我亲手杀了她,你知道么,弘润,是我亲手杀了她。……倘若我当时阻止了她,拒绝帮她,纵使她会恨我,但她最终仍能活着……”双手颤抖地捧着茶杯,赵元俼低声说道。
良久,赵元俼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她死后,四王兄担心南燕侯萧博远在得知此后会为女儿报仇,扶持赵元伷,于是,四王兄设法陷害了萧氏……她的死,是整件祸事的开端。倘若四王兄不曾错手将她杀死,其实赵元伷是否逃离大魏,都无损于四王兄的位子,只要她还在幽芷宫,南燕萧氏就不可能反对四王兄。……我昨晚就说过,当时,萧博远驱逐了赵元伷,而萧鸾,更是于当晚率领骑兵追上了赵元伷父子,将其诛杀,但就因为她的死,使得四王兄对萧氏起了杀心……而这,都是我的过错。”
“……”抿着茶水,赵弘润一言不发。
“我助萧鸾逃离大理寺后,大概六七年后,他找到了我。我原以为他是准备杀我,然而,他说我与萧氏尚有几分恩情,因此并没有杀我的意思,他只是要我转告四王兄,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说他萧鸾终有一日会回来,揭露当年『南燕侯萧博远谋反』一案的真相……他还说,他已网罗一批死士,准备行刺我姬赵氏王室子弟……我当时苦劝他收手,并承诺他,有朝一日一定会让萧氏沉冤得雪,但作为条件,他不得做出危害我大魏的事……”
“然而,萧鸾一直在骗你,对么,六叔?”赵弘润淡然问道。
赵元俼闻言苦涩一笑,他必须承认,萧鸾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他的承诺放在心上,相比较使萧氏沉冤得雪,萧鸾更希望摧毁整个魏国,让赵元偲成为亡国之君。
“弘润,回大梁吧,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萧鸾会在大梁制造混乱。”
“大梁?”赵弘润皱眉问道:“为何?”
只见赵元俼停顿了片刻,沉声说道:“因为,他一直怀疑当年那名男婴仍然活着,也就是玉珑同父同母的兄弟……”
第1140章:大梁之乱()
原来回溯到中阳行宫叛乱之前,即拱卫司右指挥使童信返回大梁之后。
记得前几日,童信带着二十名拱卫司御卫秘密前往襄邑抓捕疑似萧逆的成员——襄邑县尉王虎,没想到,王虎早先一步得到了消息,设下了埋伏。
童信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可能是大理寺走漏了消息,因此,在返回大梁的当日,他从皇宫内召集了两百名御卫,打着禁卫军的旗号,径直来到了大理寺。
此时,大理寺少卿杨愈正在府衙内当值,听到『禁卫军闯入大理寺』的消息后,连忙迎了出来。
“童统领?”
在见到童信后,杨愈心下很是惊讶。
虽然他并不清楚童信的真正职位乃是『拱卫司指挥使』,但他是认得童信的,因为在当初『前刑部尚书周焉遇害』一案中,童信以及拱卫司左指挥使燕顺,皆是护卫在魏天子左右的人,因此杨愈下意识地就将童信误认为了禁卫军统领,却不想,童信的级别要比禁卫军统领还要高两级。
“杨少卿。”
童信朝着杨愈抱了抱拳。
杨愈拱手回礼,随即好奇问道:“童统领今日前来,不知有个公干?……可需下官陈禀卿正大人?”
听闻此言,童信笑着说道:“不需要劳烦徐卿正,有杨少卿在也是一样。”
拱卫司作为与内侍监共享情报的密探机构,童信当然清楚大理寺少卿杨愈的底细,此人出身大梁本地贵勋,品性端正,若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下一任的大理寺卿正。
目前,现大理寺卿正徐荣,正在逐步将大理寺的权柄移交给杨愈,为后者日后接掌大理寺铺路,换而言之,与杨愈交涉,实则与大理寺卿正徐荣交涉并无太大的区别。
“呃……不知童统领有何吩咐?”少卿杨愈正色问道。
见此,童信笑着说道:“童某今日前来,是为提审原刑部左侍郎郗绛,还有那个许吉,望杨少卿行个方便。”
本来,禁卫军提审两名人犯,虽然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但不知为何,少卿杨愈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见此,童信疑惑问道:“杨少卿,莫非有何不便?”
只见少卿杨愈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童统领,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他将童信领到府内的一角,随即这才低声说道:“童统领,那许吉父子……死了。”
“死了?”童信皱了皱眉头,沉思问道:“怎么死的?”
少卿杨愈微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据狱卒禀报,于前几日晚上自缢于牢内,等巡逻的狱卒发现时,尸体早已冰冷……”
“他儿子呢?”童信眼皮跳了跳,问道。
“亦自缢而亡。”带着几分嗟叹,杨愈摇着头说道。
“……几时死的?”
“四月三十日早晨发现的尸首。”杨愈看了一眼童信,似试探般说道:“四月二十八日前后,有几名禁卫军曾到监牢提审原刑部左侍郎郗绛与许吉二人,事后不到两日,许吉便在牢狱中自缢而亡,据狱卒所言,许吉似乎是愧对挚友郗绛,因羞惭而自尽……另外,据说那名提审郗绛与许吉二人的禁卫军统领,也姓童……”
见杨愈有意无意地偷瞄自己,童信心中了然,如实说道:“不瞒杨少卿,当日正是童某提审了郗绛与许吉。”
“噢。”见童信承认了,杨愈眼中的困惑之色并未减少,他继续说道:“当日杨某还以为是有人假借童统领的名义,因此前往禁卫署打听,然而禁卫署却告诉杨某,查不到童统领的当值记录……”
听着杨愈的话,童信淡淡一笑。
要知道,他拱卫司虽然对外宣称是禁卫军,可实际上却挂在内侍监名下,因此,禁卫署怎么可能会查得到他童信的档案,甚至于,就算是内侍监,也没有几个能查到。
他笑着说道:“杨少卿不会是怀疑童某吧?”
听到童信的话,杨愈心中委实难以判断。
说实话,他对童信的确有几丝怀疑,但一想到此人曾出入于魏天子身旁,而且与大太监童宪关系亲密,疑似亲属,杨愈就不好胡乱猜测了。
见杨愈神色纠结,童信犹豫了一下,遂取出一块令牌,递给杨愈,压低声音说道:“杨少卿,童某是奉陛下密令。”
『垂拱殿御庭卫?拱卫司?真有这个司署?』
杨愈捧着那块令牌端详了半响,确信这块精致的令牌乃是由内造局所刻,心中的怀疑顿时消退。
“萧逆?”杨愈低声问道。
对于这位未来的大理寺卿正,童信自然不会隐瞒什么,点点头说道:“杨少卿,童某需要杨少卿的帮助。”
说着,他附耳将提审郗绛与许吉、以及后来前往襄邑时遭遇埋伏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愈。
杨愈亦是聪慧之人,在听完这番话后惊地一身冷汗,显然他也已经猜到,他大理寺内,必有萧逆的内奸。
“如此说来,许吉父子自缢之事就不可信了,不过,『他们』杀许吉父子做什么?”杨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头绪。
“是谁说许吉父子乃是自缢而亡?”童信问道。
“乃是监牢内几名狱卒所言。”
说着,杨愈便将他所了解的情况告诉了童信,此时童信才知道,他在四月二十八日前后提审了郗绛与许吉后,没过两日,许吉父子便“自缢而亡”。
无疑,这多半是萧逆所为,问题在于,萧逆杀许吉父子做什么呢?据许吉当日的表现,此人知道的事可不多啊。
童信与杨愈怎么也不会想到,萧逆杀死许吉父子的原因,是因为许吉出卖了他们,而萧逆的首领萧鸾,最恨的就是背叛与出卖。
在交流了几句后,杨愈便领着童信前往大理寺监牢,遗憾的是,他们将看押许吉父子的狱卒轮番叫来询问了一边,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无奈之下,童信只好接受杨愈的邀请,到署内班房再做商谈。
然而就在他们一行人离开监牢的时候,童信忽然注意到,有一名囚犯正站在监牢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童信当即想起,前几日他带人前来提审郗绛、许吉二人时,这名囚犯当时也是这样盯着他。
『这个家伙……』
心中嘀咕了一句,童信吩咐左右狱卒道:“打开牢门!”
杨愈疑惑地看了一眼童信,随即用眼神示意那几名狱卒将牢门打开。
待等牢门打开之后,童信几步就冲了进去,一把揪住那名囚犯的衣襟,将其推到墙上。
“哇喔,这位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小的哪里得罪了大人么?”那名囚犯一头雾水地问道。
在旁,牢内其余囚犯见童信这名禁卫军如此蛮横,纷纷站了起来,却被持刀走入牢房内的御卫们用兵刃逼得只能退后。
“少给老子装蒜!”
一手揪着那名囚犯的衣襟,童信一拳打在后者的腹部,随即附耳对他说道:“你几次三番盯着老子,不像是寻常囚犯……你究竟是何人?”
“统领大人误会了,小的只是……只是见大人的盔甲威风,因此……”那名囚犯辩解道。
“娘的!”本来就一肚子火的童信闻言大怒,揪住那名囚犯的衣襟,用手肘重重顶在对方的腹部。
两次挨打,那名囚犯明显恼怒了,大叫道:“禁卫军就可以平白无故打人?再打老子还手了!”
“还手?”童信冷笑道:“来啊!”
还别说,那名囚犯胆子还真大,竟当真与童信扭打起来,而让杨愈与御卫们目瞪口呆的是,片刻之后,那名囚犯还真把童信打倒了。
“统领大人!”
御卫们惊呼一声,当即涌上前去,用兵刃将那名囚犯制服。
而此时,童信正坐在地上,满脸愕然地看着手中一块墨色的令牌——这块令牌,是他方才与这名囚犯在扭打之际,从对方身上摸到的。
“把东西还给我!”那名囚犯起初还洋洋得意,然而待等他看到童信手中的令牌,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一摸腰腹,随即怒声斥道。
看看令牌,再看看那名囚犯,童信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的表情,因为那块令牌上,分明刻着『肃王府』三个字。
『青鸦众?黑鸦众?』
童信愣了愣,着实有种大水冲倒龙王庙的感觉。
在那名囚犯惊疑不定的目光下,童信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令牌拍在对方胸口,随即凑过头去,低声在其耳边问道:“你是肃王殿下的人?”
“……”那名囚犯惊疑地瞧了几眼童信,徐徐点了点头。
“早说啊。”童信颇为郁闷地摇了摇头,他还以为抓到了萧逆呢,结果没想到却是自己这一方的人。
而此时,那名囚犯忽然问道:“你是在追查许吉的死因?”
正准备离开的童信闻言一愣,带着几分惊喜问道:“你知道?”
只见那名囚犯招了招手,将童信召到面前,随即低声对他说了几句,只听得童信神色连连变幻。
片刻之后,童信一言不发地踱出了监牢。
见此,少卿杨愈好奇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童信摇了摇头,随即转头看向几丈外那几名狱卒,忽而沉声说道:“少卿大人,请下令监牢内所有狱卒放下兵器。”
少卿杨愈愣了愣,待醒悟过来后,满脸骇然。
『难道……』
第1141章:大梁之乱(二)()
在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名狱卒后,杨愈将后者召到跟前,沉声说道:“童统领的话尔等也听到了,放下兵器吧。”
那几名狱卒面面相觑,其中或有一人疑惑问道:“大人,这是为何?”
听闻此言,杨愈清淡地说道:“听命即是!”
“是!”那几名狱卒低了低头,随即默默解下了腰间的佩刀。
见此,杨愈神色一松。
而就在这时,就见其中两名狱卒猛然抽出了兵刃,朝着杨愈劈了过来。
杨愈见此大骇,好在童信早就防备,当即拔剑替杨愈解了围。
“好贼子!……拿下!”
随着童信一声喝令,御卫们纷纷拔剑上前,见寡不敌众,那两名狱卒边打边退,退向牢内深处。
旁边还有两名狱卒,此时早已吓傻,缩在监牢牢门外,瑟瑟发抖,时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另外两名狱卒同僚——此二人,居然企图伤害少卿大人?!
大约数十息过后,御卫童虎拖着一具狱卒的尸体来到童信跟前,抱拳说道:“大兄,四名贼子,皆已击毙。”
“没有活口?”童信皱了皱眉。
童虎摇了摇头,憨憨说道:“皆是亡命之徒,兄弟们不敢留手。”
童信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那名囚徒说道:“兄弟怎么称呼?”
“小人孙叞。”那名囚徒抱了抱拳。
“原来是孙叞兄弟。”童信抱拳还了礼,随即询问道:“孙兄弟可知这些贼子的底细?”
孙叞闻言说道:“具体小的并不清楚,不过据小的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些狱卒,与狱丞金绪或有瓜葛。”
“金绪?”还没等童信说话,杨愈的面色先变了变,记得他当初就有些怀疑金绪,只不过因为没有证据,这才作罢。
『倘若狱丞金绪果真是萧逆之一,那举荐他的断丞沈归……』
大理寺少卿杨愈的面色变得很是难看,毕竟,倘若说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卿正的佐官,那么断丞与狱丞,就是少卿手下两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倘若这两个职位被贼子占据,卿正与少卿几乎无法察觉到大理寺底层的变化。
似乎是猜到了杨愈的想法,童信低声说道:“事到如今,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杨愈点了点头。
他明白童信的意思,毕竟倘若狱丞金绪果真是萧逆的人,并且金绪这些年来逐步在大理寺内安插萧逆成员,那么,这股反贼绝对不止已被击毙的那四名狱卒,因为大理寺监牢的巡卫是轮班制的。
“童虎,你留在这里,守着监牢内的狱卒,收缴他们的兵刃,倘有人反抗,格杀勿论!”吩咐完毕,童信便带着十几名御卫准备离开监牢,前往抓捕狱丞金绪。
而就在这时,监牢入口方向传来几声喝骂,随即,那里便响起一阵厮杀声。
『不好!』
童信暗道一声不妙,带着杨愈与御卫奔向监牢入口,他隐约看到,有十几名狱卒打扮的人杀退了他留守在监牢入口的两名御卫,不顾一切地逃了出去。
『该死!』
童信暗骂一句,连忙带着人前去支援。
但遗憾的是,尽管他支援迅速,但仍有几名狱卒逃离了监牢。
见此,童信也顾不得查看御卫们的伤亡情况,带着杨愈与十几名御卫离开了监牢,前往大理寺司署班房,抓捕狱丞金绪。
然而,待等他在少卿杨愈的指引下来到金绪平时所在的班房,一脚将班房的门踹开时,却发现班房内已空无一人。
走入屋内,童信看到屋内桌上摆着一杯茶,他伸手一摸茶杯,发现茶水尚热,他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了一眼,就看到屋内有一扇窗户敞开着。
见此,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回过身来挥手下令道:“他跑不远,追!”
吩咐完毕,童信便带着杨愈直奔大理寺府门。
但遗憾的是,待等童信与杨愈赶到大理寺府门时,依旧没有瞧见狱丞金绪的踪影,反而碰到了大理寺的捕头王膺(ying),即前些日子与另外一名李姓捕头一起陪同杨愈翻查金绪、沈归等人官籍档案的那位王捕头。
此时,捕头王膺正站在府衙门口,转头瞧着街道方向。
见此杨愈急声唤道:“王捕头,可曾看到金绪?”
“金狱丞?”王膺一头雾水地指着街道的一头,说道:“方才刚刚看到金狱丞行色匆匆地离开,我与他打招呼,他也没回应我……”
听闻此言,杨愈几步来到王膺身旁,顺着手指所指的方向瞧见街道远处,只可惜已瞧不见金绪的身影,神色懊恼的他,恨恨地挥了一记空锤。
见杨愈这般表情,王膺疑惑问道:“杨少卿,怎么了?唔?这位是……童统领?”
说话时,他也看到了带着人前往追击金绪的童信,面色更加困惑,他想不通,童信作为禁卫军的统领,为何会出现在他大理寺,又是为何原因要捉拿狱丞金绪。
于是,杨愈便将方才的事告诉了王膺。
王膺亦是清楚萧逆存在的人,在听到杨愈的讲述后大惊失色,当即建议对大理寺展开一番对内的搜查,毕竟据他所知,狱丞金绪与断丞沈归这些年可是招收了不少人,难保这些人不会是萧氏余孽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