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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那些最早来的兵卒说，狄将军的大队人马、真正的铁军并不在贵县，而是在离此一百里地外的大营里。那里才是兵强马壮，旗帜威武、铠甲鲜艳、刀枪耀眼的大军。
这些散兵游勇一样的死囚、配军，不过是招募充数的。什么八字营的“硬顶粗重快进用力”都是瞎胡闹。这些兵卒，确实规矩了一阵，不过，日子一久，就禁不住自己血脉里那些蠢蠢欲动的突跳，也按耐不住与人争强的性子。
也全靠狄将军在营区内辟出了斗殴场地，给这些荷尔蒙过剩的人，留出了宣泄的余地。
虽然大家还是不敢随意斗殴和耍钱喝酒、出入营区，不过有了这个地方，故意惹事的、挑衅的、口出狂言的人是越来越多，都想着找个人去操演场地练几下拳脚。而这种热情比平时演练时要高得多。
软弱些的就不去接招，而自恃有些勇力的，怎么也不肯在人前先低头，就应承下来在操演场见高低。
所以，每当斜阳西下时，营区内就开始热闹起来，都涌到操演场去等着，看一泼一泼的人在此打斗。
这兵卒中，有不少的江湖人士，不过也都是实力相当的人才相互接招，所以打斗十分的好看。而这种寻衅似的打斗，双方也无仇怨，也基本都不愿意将人往死里打，各自点到为止，图个痛快而已。
这场地渐渐的就演变成了一个娱乐之地，而这些兵卒倒是拳脚功夫长进不少。
牛小戈每次收拾停当后，也悠闲的嘴里含根干草，慢悠悠的到操演场去看热闹。那些兵卒见是大官人来了，也都十分的客气，纷纷给他让路。
牛小戈过来也是来享受这一荣耀的，所以，他总是笑呤呤的与人打着招呼，也毫不客套的到最佳位置一屁股就坐下。
也常常有些人凑过来，想请他指点一二，他就总是谦虚的摆手，实在拗不过就胡乱说几句，听得别人还都如醍醐灌顶，直点头哈腰，千恩万谢的。
而牛小戈坐在那里时，除了看些热闹，更关注的是大帐的人会不会也过来。但他自上次大帐后再未见到过狄青，听人说他这几日也不在营房里，许是回大营了。而八字营的统领，连究竟是谁都没人知道，更没有人见过有这样一个人。
但这些兵卒并不因此生出什么不轨的企图，因为他们感觉狄将军随时都会出现似的，都不愿找不自在。
这种惬意的日子，过得很快。
八字营每天都有新人加入，这些人跟牛小戈他们初来时一样，惶恐又不知所措，满怀惊喜和悲伤。不过也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环境，也渐渐的加入打斗者中。
这一日，有几个人又由人带进了八字营。虽说没有引起其他人过多的注意，可牛小戈一见到这几人，心里就惊了一下。因为这些人中，有两个熟悉的面孔，牛小戈实在不想再见到。
不用多说，这两人就是花子牛和花午牛。
牛小戈第一眼看到时，就很惊异，因为他以为他们肯定没有逃出柳叶巷，说不定早被人剁成了肉糜或是做成了腐肉。可这两个行止非比寻常的人，却大摇大摆的进了八字营。
牛小戈第一预感就是，这两人就是来找自己的。他们也一定会说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进来的。
可牛小戈一见他们就心里发虚，因为他们给他感觉，实在太神秘。
花家兄弟进来的第一天就认出了牛小戈。
那是牛小戈担水在路上时，冷不丁就被两兄弟从后面拍了肩膀，还嬉笑着叫他大官人。
牛小戈一脸的冷漠看着两人，说道：“你们咋啦？又犯了什么事，也给充军来了。是上峰有令了？还是摆小摊被掀啦？”
还是花子牛先开口：“大官人说笑了，我们知道大官人在这里，能不赶紧过来吗？有人拿钱请我们保护你，你就放心，你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绝不让你吃亏的。”
牛小戈冷笑道：“啥意思，都懒得掩饰了，直截了当的说吃定我了？好啊，保护我可以。以后也自己看好路，别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说完，牛小戈就不理两人，自己走了。他在前面走，也能感觉到两人也没追过来，似乎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牛小戈这时就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操演场，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跟人来一场打斗，要不然这胸意难抒，憋闷得慌。
他还从来没真正看过花家兄弟动手，不过他知道此两人绝对不简单，否则不会在大牢里随意出入，又在柳叶巷里自由进退。要不然，他现在最想跟自己pk的就是这两兄弟。
又过了几日，花家兄弟出奇的安静，也再没主动来找牛小戈，即使是在操演场见了，也都只是像陌生人一样，并不多看几眼。
牛小戈心里反倒纳闷起来，不知这两兄弟心里是打得什么主意。而自己倒是越来越心虚。
这一晚，众人又在操演场看人打斗，牛小戈和铁大宇坐在一起，没多久他就看见花家兄弟也来了，只是隔他们远远的。
牛小戈只瞟了几眼，也没在理会。
场上在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后，近几日连胜多人的刘提辖，正得意洋洋的在场子中央转圈，他裸露着上身，一身油光的肌肉在火光下跳跃，时不时的大声武气的叫嚷着人上来挑战自己。
这刘提辖，原是一个什么州府的提辖官，因为伤人被刺配至此，有一身的蛮力。一看到这打斗场就笑眯了眼，天天找人打斗。这不，连续伤了好几人后，更是有些嚣张起来了。
他转了几圈，也没人敢上前迎战，他骂骂咧咧的就不耐烦起来。
而当他看到牛小戈时，一下子就双眼放光，朝牛小戈走了过来。
牛小戈早已习惯当一个看客，也从来没人向自己挑战过。他见刘提辖走过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铁大宇见此，慌忙就用手去拉他，让他醒过神来。
（本章完）
第69章 伙房惊叫（）
刘提辖来八字营之前，并不知道牛小戈有多厉害。他只是听说这西门大官人一根什么金箍棒，三招两式就能将一个狠角色打翻在地，那场面简直就是大开了这一众江湖人士的眼界，别人都把西门大官人吹得像神一样的存在。
而刘提辖也很留意牛小戈，不过有时看他目光闪烁，好像也没那么厉害的样子。所以，好斗的刘提辖，心里最想跟八字营单挑的人，就是这西门邦。
牛小戈回过神来的时候，刘提辖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牛小戈有一刹那的惊异，眼神迷蒙，有点不清楚自己要面对的状况。全场人突然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他两人身上。牛小戈张惶的看了看那些目光，分明都有一种热切的期盼，就像围观斗兽场的观众。
刘提辖站定后，一直目光都没离开过牛小戈。当他看到一个普通的牛小戈时，他心里冷笑的声音几乎都要鼻子里哼出来了。
“喂，大官人。有没有兴致斗一场啊？”
话说得倒不是很嚣张，不过语气里有几分藐视，还故意说得让全场的人都听得到。
牛小戈抓挠了一下头皮，他想努力的显出自己的不屑，又一边扫视周围，看还有什么称手的棍棒。
他失望的回过头看刘提辖，正准备回他一句时，已经有一个人影翻身到了场子中央。并轻描淡写道：“有胆就来和我斗？”
这惊动了所有人，包括刘提辖。牛小戈一看，原来是花子牛站在场子里。
刘提辖也有点意外，毕竟刚才他走了好几圈都无人应战，心想是个什么人，突然斜刺刺的杀了出来。
花子牛气定神闲的站定，双臂环抱，下巴很轻蔑的抬起，似乎刘提辖就是个可笑的存在。
刘提辖明显被这话和姿态激怒了，也忘了自己要找大官人挑战这一茬。他回身就骂道：“哪个小咬虫如此张狂，快给也报上名来，爷不揍无名之辈。”
花子牛：“到爷这里来，我教你什么叫拳脚功夫。一会你要是不叫我一声爷，我还管你叫孙子呢。”
刘提辖哇啊乱叫起来，捏紧油锤一样的双拳，腾腾腾的就几个大步冲到了场子中央，挥拳就打。这家伙虽然容易被激怒，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傻子，打起架来就章法全有了，这也是他的过人地方。
花子牛看他拳风要拢，知道他还有后手拳等着自己，如迎风摇曳的竹竿，风过时轻轻一闪就避开了锋芒，右手背往刘提辖面上一拂，就像一根鞭子甩出，其速度之快，令看得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那刘提辖没想到对方很轻松避开第一拳后，就是一个闪电般的进攻，心知遇到了行家，也不敢造次，忙慌忙收紧门户，正正经经的重新收势起势。
两人赤手空拳过了几招，一个如灵蛇，欺身步步紧逼；一个如饿狼，攻守兼备。牛小戈和围观的兵卒都看得目不转睛，也算是开了眼了。
就这样打了数十招后，刘提辖就渐渐的有些不支了。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应该是心里开始有些恐慌起来。
这家伙知道碰上了硬角色，心里就盘算着怎么样跳出去，因为再继续斗下去，自己非死即残。对方的每一招可不是想制服他那么简单，都是直取要害，只要自己被击中，那就糗大了。还不如趁早想法子收了。
刘提辖不得已，就慌忙连续使了好几招攻势，在花子牛还没递招过来时，就边退边扬声道：“爷今日连斗几人有些乏了，你我之斗今日点到为止了……”
花子牛似乎早知他有此逃逸的算盘，也不理他的话，欺身就断了他的后路。一手五指扣紧刘提辖的肘关节，一手一扬，就只听一声惨叫，刘提辖的小手臂就咔嚓一声断了。
这招也分明就是一个警示，非要刘提辖付出点惨痛的代价，为自己的冒失买点教训。
牛小戈心里一沉，虽然这花子牛表面上是在帮他，其实他明白这花子牛的所有举动都是做给他看的。也是在警示他，他正被这两人看紧了的。
在众人惊呼声里，牛小戈也不想再继续看花家兄弟的表情，徒然让自己不自在，就起身走了。
他刚走到伙房的帐篷，后面就穿来几声轻笑，“怎么啦大官人？也不对我们说一声谢谢？”
牛小戈一愣站住了脚，他回身一看，正是花家兄弟两人，面上是捉摸不定的笑容，一副阴魂不散的样子。
“说谢？为什么？”
“我兄长可是为你出头，教训那傻大个的，这难道不是很明白吗？”
牛小戈冷笑道：“你这两人太没意思了。明明说是有人请你们来保护我的，怎么还要我称谢呢？难道是我请你来的？还是有人钱没付够？或者说是，你二人装傻充愣太久有些真傻了？”
花子牛笑道：“大官人真会说笑，不过我们不会介意的。你说的我们都记着了。我们只是关切你，不想你再从我们视线里消失。”
牛小戈步步紧逼道：“消失了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们还会……”牛小戈故意做了个很戏谑的动作。
花子牛哈哈笑道：“大官人真幽默……”然后他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阴沉的说道：“别的不敢说，有几句话我还是先当面给你说清楚，免得你吃亏。”
牛小戈鼻子哼了一下，不耐烦的示意他快说。
“的确掏钱让我们做事的人，是交代了要保护你。可没说就一定不能动。如果不得已，我们兄弟就要用些非常手段。这可是你逼我们的。”
“好啊，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一定恭候。”
说完牛小戈转身就进了帐篷，那花家兄弟也走了。
牛小戈刚在帐篷内坐定，豆哥儿一闪身就进来了。他看帐篷内只有牛小戈一人，很神秘的走了过去，然后盘腿坐下，沉呤了一下说道：“大官人，你知道刚才那两人什么身份吗？”
牛小戈一直看着他，心知他有事，没想到他还在一边偷听了与花家兄弟的对话。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姓花。”
“看来大官人对江湖上的事还知之不多。这两人可不简单，他们只是传说中的人物，一般人还真不认识，也都是只听过起名讳。”
“他们究竟是谁？”
“这两人就是江湖人称夺命无常的花家兄弟……”
“就这？”
“嗯，可能大官人还不知道，这夺命无常，最是阴险毒辣。他们以嗜血营生，杀人如麻。而且每杀一人，死法绝不重样，也不知他们哪来那么多花样。”
（本章完）
第70章 我看见了（）
这个豆哥儿平素就是个不苟言笑，也不说三道四的人，阴沉沉的像是有满腹的心事。可一说到这花家兄弟，明显就变了。不光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还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牛小戈知道他是在替自己担心，因为他一边偷听到了花家兄弟刚才威胁的口吻。
“大官人，不管你跟这两人有什么过节，最好是远离他们，不然，就会被他们缠上，像鬼魂附体一样，说不定就惹祸上身了。”
牛小戈笑笑：“我其实早就惹祸上身了，而且，这八字营巴掌大个地方，我还怎么远离他们？大不了就当两只拍不死的苍蝇，也无所惧他何等阴险。”
豆哥儿点点头，有些佩服的说道：“大官人行事磊落，是大丈夫所为。”
牛小戈打个哈哈，“你别文绉绉的，显得我没文化似的。额，我问问你，你怎么知道这两人是个什么夺命无常呢？你不是说一般人只知其名讳，并不知道其人吗？”
“这个嘛，我曾经早年间在江南一带玩耍，偶然在一个大户人家的房梁上，见识了这两兄弟的所作所为，那真是惨绝人寰。我要不是当时忌讳自己的名声，一定向官府禀报这两人行踪了。”
“如何个惨绝人寰法呢？”牛小戈禁不止好奇的问道。
“我现在猜测，这两兄弟应该是受人指使，潜入这户人家屠戮的……”
“屠戮？”
“嗯，我当夜也是在下半夜进的府邸，一进院子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等我看到那些横七竖八的尸身惨状，还差点把隔夜的酒肉都吐了出来。而那两兄弟当时就像两具血人，一人握一把滴血的插子，喘着粗气站在一个亭子内说话。我才知道是他们干的这畜生才做得出的事……”
“他们杀了多少人？”
“那两厮整整杀了一个府邸的人，上上下下可能有三十几口。而且每一个的死状都不一样。甚至有的比身首异处还惨，竟然是活生生被人倒吊着把血放的一干二净，像杀的畜生一样……”
牛小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里就出现了那不敢想象的一幕。
这两兄弟得多残忍，才做得出这种凌迟一个人的变态事啊？牛小戈甚至都怀疑豆哥儿说的。
而豆哥儿眼里闪现出的恐惧，还是不得不让他相信，这些话绝不是编的。
“说实话，这两人一进八字营我就注意到了，他们好像就是针对大官人你来的。那两双眼睛，可没少在你身上转悠。不知大官人怎么惹上他们了呢？”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这两人要是想要我的性命，早就可以取走了，他们不过是猫戏老鼠，认为吃定了我而已。其实，我和他们都是棋盘上的卒子，背后是什么？还有谁？都讳莫如深。”
豆哥儿听牛小戈这样跟自己说话，有些感激的看着牛小戈。毕竟这是看得起一个人才会说如此这般的话，说明牛小戈没把他看成泛泛的一般朋友。这多少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在。
他一低头后又抬头说道：“别的我不敢说，这个营里，谁的行止我要是安心打听，我一定做得到。要是大官人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帮着大官人。”
牛小戈感激的点点头，“谢谢，有劳你了，我暂时还没什么担心的。在这个地方，还能听到几句暖心的话，已经很是欣慰了。”
两人再不多言，就告辞分手。
是夜，寒风萧萧，霜降大地，八字营的旗帜也烈烈作响了一夜，也终于发生了一件大事。
早起的伙房小二们，天蒙蒙亮就起来准备熬粥。牛小戈也睡眼惺忪的起床，准备去挑今天的第一担水。
虽然说都是八字营的兵卒，不过伙房这些人多数还是以前就是干这个营生的。都是些什么店小二、伙夫、厨师、屠夫……大家还是习惯被叫个小二或是灶上的。
这伙房的人都是睡在一个帐篷，帐篷不远就是伙房。
早晨最先到伙房的就是烧火的小二。
这一夜的霜降，让清晨的气温是格外的寒冷，人还一下子没太适应过来。烧火小二紧走几步，就想着赶忙点着了火，自己也暖和下身子。
他哆哆嗦嗦的走到搭的土灶前，就拿吹火筒去刨灶膛内的灰烬，让捂了一夜的余火燃起来。可吹火筒刚一伸进去，就被灶膛口的什么东西硌绊住了。
他心想又是哪个杀千刀的，半夜把什么吃的东西放进灶膛里烧烤，忘了取走了。
他骂骂咧咧的就又捅了几下，怎么感觉这东西还有点沉甸甸的，不像以往那些三瓜两枣的小东西。
而且这分明还有一股焦肉的味道，难道是有人把什么野物放进去烧烤？小二低头看了看灶膛，里面黑乎乎的也没什么余烬，看不清楚是什么，就伸手去抓拿堵塞的东西。
当他手摸到那东西时，心里就明白了。这的确是一团肉，不过怎么还有毛发……他被自己指尖传导过来的感觉一下子攫住了，这东西怎么还有耳朵……他只觉头皮发麻，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啊……”一声惊叫，他就往帐篷这边跑过来。
伙夫头子郑老大他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他正翻身起来，就见烧火小二一个趔趄就扑进了帐篷，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道：“老……大……灶房出事了。”
郑老大不耐烦的骂道：“什么鸟事，像死了你娘亲一样。好好说，怎么啦？”
“灶上……灶上发现个东西……骇死人的东西……”
其他几个伙夫都笑骂道：“是不是有妖精啊？迷死人的妖精在案板上等你，看把这厮吓的。你就不知道自己享用？没用的东西”一阵戏谑的笑声。
烧火小二急道：“妈啊……人头啊，是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