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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也谢谢你带给我这个好消息。但愿我能活到那一天。”
“你一定能够。中国的好山好水,清新的大自然空气,加上美式的丰富饮食营养,你一定能够活到一百岁。……哦,这是我的教女蓓蒂。”
“我认识她。不是咱们教徒方有田家的女儿吗?我见过,见过,快坐,快坐。”
他们三个人在沙发桌前坐下来。刘乐之按了一下桌铃,进来了一个中国堂役,给他们用托盘端来了饮料,牛奶、点心和油栗、瓜子之类的小吃。他们边吃边聊天叙旧。
红薇此刻一方面考虑她怎样才能尽快地回家,另一方面工作习惯使她很注意他俩的谈话内容。
“乡下平静吗?”理查德问。
“不平静!只要一出城,就是共军的势力范围”,刘乐之紧皱着双眉回答着,“要是日军一‘扫荡’,共军边打边跑,他们来回来去跟日军兜圈子,捉迷藏,等日军扑了空,也疲劳了,他们就再转回来,狠狠地伏击日军,把这些军队打得晕头转向,也只好宣布‘扫荡’结束。唉,所以,乡下真不平静,白天老百姓让皇协军押着去修炮楼,碉堡,夜里就跟着八路军的干部、区小队去扒岗楼,破铁路,教务是很难开展的。连作礼拜的时间也难找呀!”他重浊地叹了一口气。
理查德听他的口气,怕他当着红薇的面说出不满的话,便拦住他说:
“我的教女想回乡下的家,好走吗?”
刘乐之本能地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凑近他俩说:
“好走。咱有一条交通线。八路军大头目派来人,跟我进行过一次‘统一战线’的秘密谈判,说我是美国人,应该保持中立,让我不要资敌。所以我现在表面上应付日本,内瓤上还得暗中帮助共军。你看见刚才进来的那个堂役了吗?表面上他是‘伯依’①,实际上他是共军派来的交通联络员。让他送就行,你放心,保证平安。”
①伯依,即“仆人”之意。
红薇听了刘乐之这番意想不到的话,真是大喜过望,本来她一进这个门口,由于回忆起往昔那些令她不愉快的事,她一直很沉闷,精神也很压抑,现在她突然变得愉悦起来,脸上闪着欣喜的光辉。她急切地问道:
“我今晚就能走吗?”
“我的孩子,你真是归心似箭啊。等一等我跟他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走更稳妥些。”
“乐之先生,我想自己跟他单独商量,可以吗?”
他想了想,捋着雪白的长胡子说:“我看可以。你去吧,他就在旁边的屋里,那是他秘密办公的地方。”
红薇高兴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出大屋去。
“怎么,狄克,你有了一个倾向于共党的教女吗?”一看红薇走出去,刘乐之好奇地急于问着。
“是的,这个山野的女孩,我拿她真没办法。自从那年把她带到北平,她一直不安分,逃跑的事你知道了,后来弄回她去,她又参加学运,一直跟着共产党跑。现在她已是中共的地工,日本人把她的恋人逮去枪杀了,她依然不回头,现在她要回老家参加八路,我也就成全她。”
“哈,什么时候你也成了共产党的同情分子了?”刘乐之摇着一头白发的脑袋,“真想不到啊!”
“不,中国乡间有句俗语叫‘人随王法草随风’,我现在这么做是顺乎潮流。我们虽然没有明着宣布美日进入对抗状态,可是日本和我国在太平洋上的斗争,还不激烈吗?开战,依我看是迟早的事,在中国,我们也要抗日,对不对?我抱养了三个中国孩子、三种样子,乔治去珍珠港了,根据日益紧张的局势,他希望在那里保卫美国;玛莉是生活派,留在北平过享乐的生活;只有这个蓓蒂,她不怕死,参加了中共地下斗争。也好,这使我多了解中国社会和政治群体的一个重要侧面。我告诉过你,我是用她的行动来写那本《山女驯服记》的。”
“啊,狄克!你知道我多高兴你来呀,我们除了交换关于教务工作以外,还可以探讨一下整个的世界局势,你说,德国今后向何处去?是不是希特勒要实践他的《我的奋斗》①?日本今后究竟怎样?我们美国又将如何?这些‘战略’、‘战术’问题,我们身处海外孤军‘作战’①的人,起码都应该做到心中有数吧?”
①《我的奋斗》,德国法西斯头子希特勒的著作。1923年啤酒店暴动失败入狱后开始写作,出狱后写成。内容包括纳粹党的反共反苏政纲和极端种族主义的谬论,叫嚣以武力征服世界,奴役各族人民。是法西斯德国反动统治和疯狂的侵略、战争政策的思想基础。有人认为这部书的全部主题就是为德国取得“生存空间”,征服俄国的东南各省。刘乐之的问话偏重于后者。
①穆德习惯把好战的字眼用于教会活动。例如说“传教——作战”,工作计划说成“战略方针”,事工会,说成“军事会议”等等,此处暗示这个刘乐之也是穆德的崇拜者。
“是的,我这次冒着危险来,就是要和你一块儿探讨探讨这些问题,并且一旦我国参战,我们将如何应付未来的局势,都应该好好议论一下。”
于是他俩便进入了情况、发展和可能的结局探讨。
在他俩热烈交谈国际形势探讨应付办法时,红薇已在刘乐之隔壁的那间光线暗淡的屋子里,跟那个秘密交通联络员正谈着回家的路线和走的方法。
“我认识你,你不是红花峪的方红薇吗?”那交通员闪着狡黠的目光笑着说。
“啊!你是谁?!”红薇惊讶地张大眼睛。
“你跟秋香相好吧?我是她那口子。我是小水峪的人。那不是你姥姥家的村儿吗?那一年你去‘丁麻黄’的药铺赊药,在河滩上我见过你,你和秋香,就是在那儿分手的,你就上了那美国毛子的马车了,是吧?”
她想不到刚一踏上故乡的土地就碰见了她童年最要好的小伙伴秋香的丈夫,她真是高兴极了,那青年异常坦诚,很痛快地告诉红薇:
“我小名叫结实,现在的大名叫岳光。一说你就知道了,秋香自小跟姥姥家住那处‘养老腾宅’①的房子,腾宅—就是给我家腾,所以现在我们就还住在那处老宅上,你认识,你去过的。”
①养老腾宅,这是农村民间常用的一种交换方法。多用于孤寡户。某家负责对老人奉养,老人故去,房子即归这家所有。俗称“养老腾宅”。
说起了童年往事,他们的感情和关系立刻就融洽和亲切起来。她照例打听秋香的情况,岳光用诙谐的语言说:
“她壮实的跟母牛一样,如今她是小水峪的妇救会主任,整天领着妇女做军鞋、破路,忙得腚不沾炕,可总是那么美滋滋的。我们有一个男孩儿,三岁了。红薇,我也问问你,你结婚了吗?”
这一问又勾起红薇的伤心事。她本来在回遵化的路上,打定主意隐瞒大波牺牲的事,可是她碰见了秋香的女婿,她不能不说实话了。她讲述了李大波的被捕被杀经过。她抑制不住地又哭了。
岳光也很难过,但他抑制了悲痛,劝慰着红薇。“死了当然很不幸,但革命嘛,自然就难免牺牲,只有我们加紧干吧。”
哭过一阵,她想起老杨和冀原对她说的话,马上止住了哭泣,要求岳光给她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家里人。然后她就从衣襟的贴边里取出了那封席眉儿、笤帚苗儿大小的介绍信,交给岳光,请他这位联络员,把这信捎到区委,她先回家一趟,然后就去报到。岳光当即应承下来,答应明早去看有没有顺路的大车。岳光笑着说,“你放心,我保证你平安到家,绝不会有什么闪失,你要是出点差错,秋香也不答应我呀!”
这岳光并不是一般的庄户农民,他自小上学,十八岁时毕业于城里的教会学校汇文中学,上学期间就跟刘牧师的关系不错,能说一口流利的标准伦敦英语,他本可以由教会送他到美国留学深造,但就在这时战火烧到了他的家乡。他放弃了出国镀金的前途,毅然参加了革命。在这关键时刻,通过他巧妙地利用了这个美国教会的老关系,把这所教堂当成了秘密交通站,他自己也隐蔽在这里做了党的秘密交通联络员。他通过马兰峪的关卡,送走不少出关去东北的同志,也迎来不少关外到关内休整、开会的同志。
那一晚,在这座位于燕山山脉之麓的山城中这座小小教堂的后院——被乡间人称作“美国府”的两间屋宇里,秘密地进行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谈话。
红薇起得格外早,岳光已在南大街一家起伙店找到一辆顺路的大车。吃罢早饭后就启程。红薇便和理查德刘乐之告别,离开了教堂。她跟着岳光赶到起伙店的时候,骡车已经套好。上面装的全是硬纸壳的药箱。原来红薇搭乘的竟是小水峪中药铺掌柜“丁麻黄①”雇的大车。十年前的那个秋天,她为了治妈妈的月子病,就一口气跑到“丁麻黄”的药铺赊药,十一岁小红薇说了不少好话,还说粜了谷子就还账,可是被“丁麻黄”一口回绝了。这时在河滩上正好停着本城首富、保安团总“花狸豹”张金斗和理查德的马车,他俩谎称能给她治病的好药,才把她诓到车上,一直带到北平的景山公馆。就是这件偶然的事,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她走到大车跟前时,看见丁麻黄已经坐在车厢里。她一看见他那张有两撇小黑胡的脸,立刻就在心里填满了愤恨。
①“丁麻黄”,麻黄是一位中药的药名,这人脸色发黄、又有麻子,便得此绰号。在《功与罪》中已有描写。
一路上还要过敌人的岗楼、卡子口,气氛比较紧张,好几位客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没人说话。一路鸦雀无声。
田野迷漫的晨雾渐渐散去。庄稼小路上偶尔有一两个老人背着箕筐拾粪。到处是敌占区肃杀的景象:公路两侧,每隔三里就有一处敌人新修的碉堡岗楼。每到一处关卡,丁麻黄和车把式就要向岗楼的伪军陪着笑脸作揖打恭,扔给他们一盒两盒烟卷。做为买路钱,幸好红薇的脸上抹了锅烟子,穿了老婆式的蓝布大褂子,有一个伪军看见她,还唱唱咧咧,竟掏出那玩艺儿站在岗楼上往下冲着她滋尿。红薇虽然满腔的愤懑,也只好忍受着,她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过了岗楼,骡车在大道上奔跑起来,远处的云端,已出现了缭绕着岚气的雾灵山、玉带山,和近处的笔架山、牛尾巴山的石头山头,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在两峰对峙的山口前,可以清楚地看见一片闪光的铁蒺藜的鹿寨。那就是敌我交错的通常被群众称为“鬼门关”的封锁线。敌人大枪上的长刺刀,在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银光。
“前边要过封锁线了,”岳光低声地对红薇说着,“只要不碰见‘大金牙’猪股小队长就好办。……”于是全车上的人们又都神情紧张起来。
山路口上堵着不少车辆。有几辆大车拉的是高粱秫秸。过路的行人也都等在那里接受治安军“白脖”的搜身检查。这时猪股正带着一个日军小队从岗楼里走下来。
“他妈的,正碰上这小子!”岳光心里激凌了一下,他没敢说出来,怕红薇更加紧张。
日军小队没有过吊桥,却走进围墙的大院,把十几只大枪支架起来,面朝东,弯下腰一躬到地,叽哩哇啦诵念着天皇祝词,进行遥拜,然后又全体肃立,唱着“乞米嘎要哇”的日本国歌《君之代》。
岳光很着急,他怕猪股小队做完这些忠君的祷告仪式,会找麻烦影响过路。他刚想走过去,给那个伪军队长“捅毛蛋”①,争取先通过检查。这时便看见押着秫秸车的车把式,凑到伪军队长近前,低声地说:
“嘿,你不是豹子口的傻柱子张大岭吗?你要放明白点,你的父母家小全家的命可都在我们的手心里攒着,你要多做好事,给你记上帐,可以将功折罪……快放行!”
①“捅毛蛋”是农村的俗话,即塞票子行贿,给买路钱。
那叫傻柱子的张大岭队长,感觉到他腰里顶着的那硬邦邦的家伙,是支手枪1淞松K挡怀鲆痪浠埃妥盘霾伲辖舫遄懦蛋咽交右换邮郑秋粘当愫涓献牛骞寺房凇?
岳光摇着鞭子,紧跟在秫秸车后面跑着。在路口他被拦住了:“喂,你怎么回事?”
岳光急忙指一指秫秸车:“我们是一事的。”
“走!快走!”
他打了几下响鞭,骡车飞快地跑过了拦着鹿寨的检查口。“阴阳界”这边就是根据地了,也有民兵和区小队把着路口检查路条。车走了一段路,人们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岳光不在车下跟着跑,一纵身窜到车辕上,晃悠着交叠的两条腿儿,对红薇指着那拉秫秸的车把式,赞叹地说:
“我认识这小伙子,很能干,他是咱县君子口那一带的人,给分区专跑军需的,那秫秸里一准是藏着他新办来的大枪哩。”
秫秸车走上了另一股车道,车把式发疯般地赶着车,花轱轳的大车颠荡得好像要跳舞。岳光他们转上了去小水峪的山道,也把车赶得飞快。
大车在三岔路口上停住。她下了车。告辞了岳光,答应到区里报到后就去看秋香。花轱轳大车发出咯噔咯噔地声响向小水峪的方向驶去。她慢慢迈动着坐得有些麻木的双脚,朝红花峪的山道走去。转眼间她离开故乡又是四年了,这朝思暮想的故乡对她是多么亲切!过往的情景又都一古脑儿涌到她的心头。她记起十三岁那年她从南京秦淮河畔的金陵修道院逃回来时,她也是在这里下的大车,欣喜得就像一条活泼的小鱼,一只翀出樊笼的自由鸟儿!她觉得山是那么(上山下召)峣;水是那么晶莹;树是那么葱茏,草是那么芊芊。那时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纯真小姑娘,当时她迈开两腿,踏着河滩松软的沙地,便飞快地向红花峪的家里跑去。而如今她已是一个丧失丈夫的少妇了,一种忧国忧民又忧虑家事的沉重思想,紧紧地箍着她那颗受伤流血的心。山上的树木被日本山林讨伐队砍去了不少,失去了当年葱翠的绿色,露着赤褐色的石头;牛尾巴山顶上敌人的高高炮楼还依旧矗立着,可以想象这里敌我犬牙交错的斗争形势,曾经一度是多么紧张激烈。最使她伤心的是,见景伤情,她突然回忆起那次在军区司令部时她带着李大波一块儿探家的情景,那时新婚的快乐使她多么幸福!她用幸福的目光看什么都那么怡情悦意,山山水水都仿佛向她微笑,连太阳她都觉得格外明亮!但是现在她再回到故乡,竟剩下她自己这只孤雁了!她的眼里又濛上了一层热剌剌的泪水,使她那被春天的晓风吹过的眼睛又辣又痛。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北平那么盼望着回家的热切心情,却被这猝然袭上心头的悲哀压倒了。她不是像那次拔腿飞跑,而是渐渐把步子放慢下来。她需要充盈勇气,准备应付家人对李大波的各种问询;她还需要把谎话编织得天衣无缝,以暂时安慰老人,不使他们过分难过伤心。从路口到红花峪不过二里半地,她却磨磨蹭蹭足足走了一个来钟头。
红花峪,那两峰相峙夹着的这个小山村,真像挂在山中大树上的一只鸟窝。她看见了,也看见了寨沿上那个红荆条的排子门小院,于是,两行热泪又顺着她的面颊痒酥酥地爬下来。她赶紧擦拭了眼泪,镇静了一下自己,还是跑上了那道高坡。
院里很静。她推开了排子门,响起一阵铜铃。延年奶奶端着一个簸箕,走出屋门,问着:“谁呀?”可是她把手里的家什一撂,便高兴地喊着:“嘿呀,你们快看是谁回来啦?薇妮子!你就跟从天上掉下来似的!这几年连个书子都不往家捎,……哈,早晨咱柿树上就有两只喜鹊在喳喳叫,我猜乎着得有点喜事,果不其然,咱薇妮子回来了。”
一家人正围着炕桌吃午饭,刚喝罢榆皮面秫米面两道掺的“冷汤”①,听到延年奶奶这一喊叫,便都下炕,朝外屋奔去,最先冲出屋来的是红莲和红堡。他俩一人拉着红薇一只胳臂,把大姐拽到屋里去。
①“冷汤”,即是捞面,干绊面条,冷汤是农民的叫法。
延年爷爷倚在被摞上,乐得颤巍着花白的胡子,紫铜色的脸上,叠成许多笑紊角缴希谖潘恰翱炖炙粕裣伞钡姆购笠淮獭W源由テ藓螅绞弊苁悄敲囱纤啵不栋遄帕常墒羌撕燹保成媳阏揽桓鲴娉值男θ荨?
“就你一人回来的?”爹从嘴里拿出旱烟袋问着,“怎么大波没跟你一道儿来?”
幸好她有精神准备。她淡然地回答一句:“没有。”可是她马上怕暴露真情,又赶紧补充说:“他有任务,暂时先回不来呢。”
“他如今是在咱军区还是在敌占区呢?”
“在敌占区。”
“唉,那可真让人揪心哪。”
红薇下愿在就这个问题说下去,便急忙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拿出几袋包装精美的糖果,分给红莲和红堡;又拿出一串假象牙雕刻的系着小胡芦的胡梳,给延年爷爷挂在大襟头上的钮绊里,那大红的丝穗儿随着开朗的笑声在延年爷爷的胸前颤动着;给延年奶奶的礼物是一顶有块假翠玉的黑绒帽;送给老爹的是李大波在天津穿过的一些衣服。全家都为她的到来特别兴奋,只是红薇的内心里充满了悲喜交集的矛盾心情。
红薇为了安慰家人,便说出她已暂时调回根据地老家来工作,人们都高兴地舒了一口气。延年奶奶嘻着没牙的嘴巴,笑着说:“嘿呀,老天爷,这可太好了。守着家门子近,家里人能常见着面,那该多好呀!这真是我那句话:鸟儿又回飞自己的窝了!”她的吉利话惹得全家都乐起来。
红莲看出姐姐那强颜为欢的表情,便关心地问吃过午饭没有,红薇摇摇头,说“顾不得吃,只怕过不了封锁线。”红莲象个小当家人似地说:“嘿,正好,还剩了两碗汤,姐,你快就着热吃吧。”
红薇脱鞋上了炕,吃起她非常熟悉的家乡饭——花生仁和山核桃仁与黄花菜做卤汁的“二合水”捞面。
从这天起,她就在自己出生的故乡崇山峻岭中扎下根,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武装斗争。
三
红薇起的很早,半夜就醒了,她提前吃罢早饭,由红莲给她带路,到区上去报到。自从红薇、红槿两个姐姐相继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