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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章五十八 火种
这么多年了，肯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欣喜若狂。身体上的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不再有无法掌控身体动作的尴尬情况。死灵法师的灵魂也和这具更加完美的巫妖之躯彻底融合，今后的修炼几乎是一片坦途！也许只要不到一周的时间，肯特就可以很轻松地破入八级，在往后，九级想必也不是问题。
“呵……嘿嘿……哈哈哈哈哈——！”一丝笑容渐渐在肯特脸上绽放开来，从若有若无的浅笑，到咧嘴大笑，到最后仰头狂笑出声。
一个圣者境界的灵魂，加上一具接近圣者的强悍身体，只有有充足的时间，肯特自信一定能以巫妖之身重回圣者境界，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甚至比当年还是死灵法师时更进一步！
老巫妖状若疯狂，一旁的杜兰德却面无表情，他安安静静地站着，对于老巫妖的得意忘形没有什么表示。
笑了足足一分多钟，肯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要将这些年的憋屈通通吐出。他转头看向杜兰德，目光微微闪了闪，然后笑着上前欠身一礼：“杜兰德，非常感谢你这次的帮助。”
“应该的。”杜兰德淡淡一笑，平静地说：“只要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就好。”
“怎么会？”肯特哈哈一笑，随后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哦对了，之前你可把我吓坏了，当时怎么了？你是突然没掌控好自己的力量吗？”
肯特问的自然是杜兰德之前在改造身体的过程中出现的异样。
杜兰德闻言眉头微皱，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呵，既然杜兰德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肯特一副很和气的样子：“有关我们的交易……这样吧，再过一段时间我去找你，怎么样？”
“不，过段时间我来找你。”杜兰德说。
肯特眉头微皱，沉默了片刻，然后又笑起来，点头说：“也好，那我就在这里恭候大驾了。”
杜兰德点了点头：“好，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肯特似乎异常热情。
“不必。”
在帮肯特改造完身体之后，杜兰德似乎就有点心不在焉，话不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随手抄起放在一旁的矮人火枪，反手扛在肩上，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沿着鬼街一路远去。而对于肯特，杜兰德甚至没有太多过问他身体改造的效果如何，只随口问了一遍就好像丢在了脑后。
肯特敏锐地察觉到：杜兰德离开的时候，眉头皱得很紧。
这头老巫妖一言不发地站在房门口，目光盯着渐行渐远的杜兰德，脸色变幻不定。
夕阳西下，杜兰德独自走在牧者之城的街道上，走得漫无目的。
看他走的方向，显然不是回上城区蓝灵堡，也不知道在朝哪里走，又或者根本就在随便乱逛。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后来他索性停下脚步，旁若无人地站在街道中央，然后他居然缓缓闭上了眼睛。心神缓缓沉入体内，一路到达位于心脏部位的元素水晶。杜兰德以内视之法“看”着自己体内的元素水晶，更准确地说，他在看水晶的最深处的一缕细小得微不可察、却的的确确存在着的火苗。
这缕火苗位于元素水晶的最中心，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似乎什么颜色都没有，却又像包含了各式各样的色泽。
它实在太小了，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寒冰和火焰缠绕在这缕火苗周围，这两种属性极端的强大力量一旦靠近火苗，居然变得异常温顺起来。火苗很安静地悬浮在元素水晶中，轻轻摇曳着，并没有强大的力量波动透发出来，看上去很弱得可怜，却天生带着一股十分独特的气息——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气息，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一种……似乎能让万物为之臣服的气息。
良久、良久，杜兰德重新睁开双眼。
他眼中闪过复杂之极的神色，有惊喜、有意外、还有纠结和犹豫。
“应该不会有错了，没想到我杜兰德居然这么快就凝聚出了这个东西……”杜兰德用只有自己听的见的声音喃喃自语，慢慢地吐出一个词：
“半神火种。”
……
……
回到蓝灵堡之后，杜兰德悄然回到房间，然后静静沉思。
因为现在他必须做出一个无比重要的决定，一个有关半神火种的决定。
在这个位面，职业者被划分成一到九级，再往上则是圣者，也就是森德洛的传奇强者。传奇之上，则屹立着高高在上的位面神诋。由于杜兰德长期处于自我封印状态，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大约只有七级巅峰，而他的真正实力其实是圣者境界。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圣者（传奇）之上，神诋之下，还有一个阶段——那就是半神。
半神，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却代表了相当漫长的一段道路。而半神境界的开端，正是以一种奇异火焰在体内的自行凝聚成形作为标志的，那就是半神火种。
“也就是说，我已经算是一名半神了？”杜兰德脸色古怪，直到现在，他还对此有些不敢相信。
杜兰德是在帮肯特改造身体的过程中凝聚出半神火种的，这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时，杜兰德由于太过震惊，导致力量瞬间失控，差点当场重创了肯特。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不然肯特恐怕不死也要重伤，还可能留下永久性的损伤和缺陷。
杜兰德仔细回想着在森德洛时曾经学习过的相关知识，他知道凝聚火种的过程其实是完全自发的，与本人的意志无关，只取决于对规则的解析的“量”是否足够。从圣者到半神，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对规则的解析。不仅对战斗法师如此，对其他职业者也是如此。一旦解析规则的总量超过某个特定阀值，圣者将自动破入半神境界，并在体内凝聚出一点火种，即半神火种。
杜兰德在牧者之城呆了五年，这五年里他从未放下对位面规则的解析，主要手段则是在巴特洛角斗场中观看战斗。他也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解析了这么多的规则，在帮助肯特改造巫妖之躯的过程中，杜兰德又趁机解析了大量规则，一举超过了从圣者到半神的那个阀值。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如果是在森德洛的话，杜兰德一定会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然而目前的情况却有些复杂，因为随着半神火种的凝聚，杜兰德无比郁闷地发现：这个位面对自己的压制，似乎……更强了。
卷一 章五十九 做出选择
这个位面对杜兰德的压制，打从他进入位面的第一刻就开始了。这种压制完全没有道理可言，蛮横且霸道，似乎杜兰德就是一颗眼睛里的沙子，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揉出去。
位面压制同样很有规律，简而言之就是“遇强则强”——杜兰德表现出来的力量越强，压制就越剧烈，表现出的力量越弱，则压制也会相应降低。
正因如此，杜兰德不得不将大部分力量长期封存在体内深处，表面上只保留和七级职业者相仿的力量。只有这样他才能将位面压制降低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杜兰德突然觉得整件事情有些荒谬可笑：自己辛辛苦苦耗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去解析位面规则，为的是找出位面压制的原因，并解决这一问题，努力的结果却是不知不觉地突破到了半神境界，然后位面压制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大了！那自己过去五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竟是为了让自己身上的枷锁更重吗？
“……草！”杜兰德懊恼地抓挠着头皮，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憋屈的事情了！
八年了，都他妈整整八年了！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杜兰德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位面的无形压力。压力丝毫不着痕迹，无孔不入，它始终作用在杜兰德从身体到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就好像一重又一重沉重的枷锁，令杜兰德做什么都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憋闷感觉。
哪怕以自我封印的手段将自身实力控制在七级，位面压制依然存在，只是相对较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其实杜兰德还能将自我封印进行的更彻底，甚至将自身实力压制到六级也有可能，但那样的话，恐怕位面还没把杜兰德压出问题，他自己就要把自己压出些毛病了。毕竟长期自我封印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对身体有害的。
“这还真是有些难办啊……”杜兰德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的半神火种刚刚凝聚不久，目前还处于一种不太稳定的状态。现在这缕火种还没有任何力量，很容易因外力而遭到破坏，甚至有可能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而熄灭，令杜兰德重新跌落到圣者境界。那样的话，想要重回半神境界可就难了。
杜兰德知道自己目前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了。
第一种选择是尽快为半神火种补充力量，令其彻底成型，这样的话杜兰德就算彻底稳定在了半神的境界上，然后就可以进一步在半神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第二种选择，则是暂缓脚步，毕竟刚刚凝聚火种就导致位面压制变强，如果火种彻底成型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来自位面的压力会再次暴涨也说不定。
如果可以的话，杜兰德其实很想选择第二种。
但问题是他的时间没有很多了。
在森德洛时，杜兰德家族中的那位半神强者曾经告诉过他：每一位半神在刚刚凝聚火种之后，最好在一天之内令火种稳定下来，并彻底成型。这对未来的修炼十分关键。就杜兰德所知，森德洛的历史上曾出现过不止一个由于拖延火种的成型，结果影响到未来半神之路的例子。他不想也成为一个反面教材。
“成为半神后居然还要纠结是否要继续走下去……我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杜兰德自嘲一笑：“这世上还有我这么悲催的半神吗？！”
他的脸色不断变化着，内心争斗不休，徘徊在两个选择之间摇摆不定。
杜兰德没有犹豫太久，他的性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流落异界这么多年，骨子里的狂傲不羁依然没有改变。也许第二种选择会比第一种安全很多，但杜兰德扪心自问，如果真的选择暂缓在半神道路上的脚步，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自己一定会为自己的胆怯而后悔一辈子的。
杜兰德猛地一咬牙：“不管了，去他妈的位面压制！先把火种稳定下来再说！”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没必要再等了，杜兰德磨咬着牙齿发着恨，心念一动，元素水晶中大片大片的冰火力量立刻沸腾起来，滚动着、咆哮着，向元素水晶中心的半神火种涌去！
无数冰火力量冲向半神火种，然后在杜兰德的控制下“灌入”到火种中去。随着力量得到补充，半神火种轻轻颤鸣了一下，体积也隐约膨胀了少许。
杜兰德凝神静气，控制自己的力量，不断补充到火种中去。这是让半神火种得以稳固下来的不二法门。
元素水晶中的力量迅速消耗着，外界游离的能力则不断被元素水晶吸纳，并转化成杜兰德特有的冰火力量。就这样，半神火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胀大、凝实，气息也越发强大。
随着火种的逐渐强化和稳定，杜兰德额头隐隐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作用在他身上的位面压制正在不断增强！不过增强的速度似乎比杜兰德的预期要慢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半神火种持续强化着，位面压制也在增强。
大约三小时后，半神火种突然猛地一颤，然后从一点细小的火种，骤然绽开，化作一朵小小的火焰。火焰在元素水晶中载浮载沉，达到这一步，火种就算是彻底稳定下来了。然而，就在火种完全稳定的这一刻，位面压制也骤生变化，瞬间暴涨了一大截，似乎是对半神火种的成功成型发出的强烈反击！
位面对杜兰德的压制，居然在最后关头凶猛暴涨！
杜兰德只觉得一道重得不可思议的力量凭空生出，将自己牢牢压住，四肢都有些无法动弹的感觉。他眉毛一下竖起，低吼一声，然后全身筋肉根根紧绷，毫不退让地和这道突生的巨力硬碰了一记！
只听一声沉闷的砰响，杜兰德周身的空气根本承受不住碰撞的余波，一层层炸裂开来，发出好像放鞭炮的密集爆响。他本人则闷闷地哼了一声，脸色瞬间转青，随后又变得涨红如血，最后变成纸一样的惨白，唇角则无声无息地流出一丝血线。
根本来不及做任何调整，第二道大力已再次生成，然后从四面八方向杜兰德狠狠挤压过来！
卷一 章六十 三轮压制！
第二轮压制比第一轮更加凶猛！如潮的力量发疯似的从杜兰德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涌入，这种力量根本没有任何特殊属性，性质非常单纯，因此也最难以应付。杜兰德引以为傲的各种体术和法术，还有他那支特制的矮人火枪此时完全成了摆设，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以元素水晶中所储备的自己最核心、最本源的冰火力量与位面巨力以硬碰硬！
杜兰德昂然站着，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狂跳，哪怕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制，他依然无所畏惧。
这种时候退让一步就是死，容不得半点迟疑，任何技巧都失去了意义，唯有最纯粹直接的碰撞。
这一次碰撞无声无息，在力量对冲的刹那，杜兰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随后他身体各处骤然开裂出大片细密的伤口，小股小股鲜血涌泉般从每一处伤口流出，转眼之间，就将他的衣袍彻底染红。
“呼——呼——”杜兰德如一头困兽般，低沉且剧烈地喘息着。
这次的位面压制实在太强劲了，杜兰德身体踉跄了一下，旋即重新站稳，他近乎直觉地意识到：这恐怕还不是结束。
果然，第二轮压制刚刚消退，第三轮压制之力紧接着生出。
感受着急速酝酿的位面之力，杜兰德嘴角一扯，苦笑了一下。他知道，面对如此强度的压制之力，自己恐怕不得不解开自我封印了，但解封的后果很可能是引来更加强力的压制，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杜兰德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啊……
如果不解开封印，继续以七级实力硬抗的话，结果基本就是一个死，不会有任何悬念。事到如今，杜兰德也只好先解开封印再说了。他脸色重新变得肃穆凛然，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似乎随之拔高、膨胀了些许。心念一动，体内的封印解开了一部分，杜兰德身上的气势骤然一盛。远超七级的磅礴气势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散发开来，将周身的位面之力都排挤开来。然而，感受到杜兰德骤然爆发出的强大气息，位面之力也随之生出反应，力道又凭空暴涨了一大截。
第三轮压迫和前两轮全然不同，位面之力无视了杜兰德的体表防御，直接冲着位于心脏处的元素水晶而去。这一刻，位面似乎有了属于自己的意志，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元素水晶和其中的半神火种扑杀过去。
“妈的，拼了！”
杜兰德来不及做更多的准备，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凝聚起力量，然后……一记惊天动地的碰撞就在他体内爆发开来！
砰——隆隆隆隆隆！一连串好似闷雷般的声音，从杜兰德的身体中传了出来，每一记响音都会令他全身狂震几下。杜兰德的大脑似乎都空白了瞬间，紧接着，潮水般的痛楚猛地涌上，疯狂地席卷了他的脑海。
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杜兰德死死咬着牙齿才没有倒下，他的脸已经白得有些透明了，脸上的肌肉抽搐扭曲着：“这次好像玩的有点大啊，再有一轮的话，我……”
杜兰德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如果还有第四轮压制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撑不住了。
刚才那一轮压制，杜兰德等于是直接拿自身的元素水晶和位面之力对撞了一下。元素水晶可是战斗法师的根本，是能量核心，是力量中枢。它既是战斗法师最强的一点，也同时是最弱的一点，一旦元素水晶毁坏，战斗法师就完了。而此时杜兰德的元素水晶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其中的冰火力量一片紊乱，最中心的半神火种也是飘摇不定。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杜兰德直接被位面压制之力所伤，而且伤得很重！
杜兰德感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始终不肯倒下。在努力平复下体内紊乱不堪的力量的同时，他也在为下一轮压制凝聚力量。
哪怕没有半分胜算，杜兰德也不肯放弃，他准备要拼命了！
然而，第四轮压制迟迟没有到来。
位面之力在第三轮压制结束之后就如潮水一般退去，转眼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杜兰德浑身是血的可怖模样，还有房间里由于碰撞余波而一片狼藉的话，甚至会让人以为之前的三轮压制只是错觉。
“我、我挺过来了？”杜兰德愕然，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呆了好半晌，杜兰德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真的熬过来了！
体内的元素水晶虽然伤痕密布，但还维持着原型。杜兰德小心翼翼地感受了一番后，稍稍松了口气：伤势虽重，但还不至于致死。最重要的是，元素水晶中的半神火种已经成型，现在的自己，才完完全全称得上是一名真正的半神。
不过这只是半神境界的一个起步，之后还有一系列小境界，才能真正拥有可以容纳神火并成为神诋的资格。
如果每突破一个小境界都要来这么几轮恐怖无比的位面压制的话……
杜兰德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无论如何，现阶段算是熬过去了，杜兰德咧开嘴，露出两排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笑容畅快中带着些狰狞。他很想大声狂笑三声，再狠狠对这见鬼的位面高竖两根中指，然而他真的太累了。全身疼得几乎麻木，始终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一下放松下来，杜兰德眼前一黑，咚！一头栽到在地。
……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外传了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
“姐姐大人，杜兰德似乎有两天没有出现过了，什么情况啊？”这是水晶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