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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本书写得太美了,有一种触及灵魂的力量。
周赫煊版的《小王子》上市仅一个月,在英美两国的累计销量就达到40万册,接着印度市场又贡献了3万册。听说英文版都已经悄悄流传到法国,法国作家们给予了高度评价,就差没再给周赫煊颁奖了。
1010【屈原】
4月3日。
重庆柴家巷,国泰影剧院。
吃过晚饭,周赫煊便带着张乐怡、孟小冬和阮玲玉至此,身边还跟着从印度过来交流的安纳德。
“哎呀,明诚真是赏脸!”郭沫若热情地过来握手。
周赫煊笑道:“郭先生的巨作首演,我当然要来欣赏学习。”
今天是话剧《屈原》首演的日子,来了许多左翼作家。郭沫若在跟周赫煊等人寒暄过后,立即又去迎接其他朋友。不多时,周赫煊也被团团包围,作家们热切的跟他讨论《小王子》。
话剧即将开演时,一个胖乎乎笑眯眯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跟周赫煊握手道:“周先生,近日拜读大作,颇有感触,你那本童话写得太好了。”
周赫煊哈哈笑道:“孙先生你就是书中的小王子啊,一片爱国赤子之心,饭碗砸了还敢来看《屈原》首演。”
“饭碗砸了不要紧,总能找到吃饭的家伙。”中年男子依旧笑容满面。
此君名叫孙伏园,民国时期的“副刊大王”,《阿q正传》就是他向鲁迅邀稿的产物。
孙伏园堪称催稿狂魔,是很多民国作家心中的阴影,用曹聚仁的原话来说:“(孙伏园)圆圆脸,一团和气,跨进门来,让你知道该是交稿的时候了。”
当年鲁迅被催稿折磨了两个多月,郁闷得想把《阿q正传》早点结束,却被孙伏园软磨硬泡继续往下写。直到孙伏园到外地出差,鲁迅连忙趁机写了个大结局,若非如此,《阿q正传》估计会写成长篇小说。
鲁迅刚开始与孙伏园关系非常好,他在北平、西安、厦门、广州各地奔走,孙伏园都以学生的身份一路陪伴。直到孙伏园投靠了国党改组派,两人的交情才渐行渐远。
即便如此,鲁迅也没有写文章骂过孙伏园,只在给妻子的书信中吐槽:“他(孙伏园)似认真非认真,似油滑非油滑,模模糊糊地走来走去,永远不会遇到所谓为难。然而行旌所过,都往往会留一点长远的小麻烦来给别人打扫。”
孙伏园就是这种人,永远一副微笑面孔,乍看虚伪,实则真诚,而真诚中又带着三分油滑,天塌下来了估计他还在傻乐。他属于那种乐天派,诸事都不放在心上,惹了祸事也不担心,却害得朋友来给他擦屁股。
比如说前阵子,孙伏园担任《中央日报》副刊主编。这是国党的机关报啊,居然敢连载郭沫若的《屈原》,气得老蒋亲自指示要把孙伏园解职。于是《中央日报》社的社长陈博生被连累了,陈博生是孙伏园的朋友,也是孙伏园进入《中央日报》的邀请人。
陈博生被此事搞得焦头烂额,孙伏园却拍屁股笑嘻嘻走人,今天还敢来国泰剧院看《屈原》首演。
孙伏园跟谁都自来熟,而且笑容可掬让人不好拒绝,此时他就说:“周先生明天有空吗?我正好没事做,想去贵府坐坐,请教一些文学方面的问题。”
“改天吧,明天我有事。”周赫煊道。
“那行,周六如何?”孙伏园又问。
“可以,恭候大驾。”周赫煊只得答应,不然这人还会继续选日子。
……
舞台上,暮春时节。
由金山饰演的屈原徜徉在橘园内,抒情朗诵道:“辉煌的橘树啊,枝叶纷披。生长在这南方,独立不移……植根深固,不怕冰雪纷霏。赋性减震,好比仁人志士……”
“好!”
观众拍手大呼。
安纳德好奇地问:“周先生,这部话剧讲的是什么?”
周赫煊解释道:“讲的是中国古代的爱国者屈原……”
安纳德在周赫煊的讲解下,万分困难地欣赏着话剧,而其他观众则早已沉浸在剧情当中。
渐渐演到第五幕,屈原被囚禁在东皇太一庙。突然舞台上响起了交响乐,屈原在宏大壮阔的伴奏声中吟唱《雷电颂》,酝酿多时的狂暴情绪喷薄而出:“风!你咆哮吧!咆哮吧!尽力地咆哮吧!在这暗无天日的时候,一切都睡醒了,都沉在梦里,都死了的时候,正是你咆哮的时候,应该你尽力咆哮的时候!尽管你是怎样的咆哮,你也不能把他们从梦中叫醒,不能把死了的吹活转来,不能吹掉这比铁还沉重的眼前的黑暗……”
周赫煊听得全身汗毛直立,郭沫若的诗现场朗诵太可怕了,情绪毫不委婉掩饰,如同火山喷发般肆意宣泄。
“轰隆隆!”
突然间,一道春雷响起,窗户外闪烁着煞白的雷电。
而此时此刻,屈原正在舞台上呐喊:“你们风,你们雷,你们电,你们在这黑暗中咆哮着的,闪耀着的一切的一切……”
剧院内外,交相辉映,仿佛苍天也感应到了这个时代的黑暗。
那叱咤风云、气吞山河的气势,冲破了禁锢已久的心灵闸门,在外窗电闪雷鸣的烘托下,震撼了所有国泰剧院内的观众。
周赫煊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孙伏园,暗自佩服这人的胆量。这出话剧就差没指着老蒋的鼻子骂娘了,孙伏园居然敢把剧本放在《中央日报》副刊上连载,头真铁啊!
当演出结束,全场起立,掌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停下。
接下来,《屈原》在国泰剧院连演17天,从早到晚,场场爆满,观看人次将近30万。并且,这部话剧渐渐从重庆传到各地,所带来的社会影响远超《小王子》,不管是左派人士、自由人士,还是国党那边的爱国官员和将领,都纷纷表达了由衷的赞叹。
到了六月份,重庆主城这边直接禁演,《屈原》只能搬到周边区县。
《屈原》剧组一到北碚,国党就派出特务找北碚民众教育馆长刘忠义:“这个剧煽动性很大,在重庆上峰已经禁止演出,你应该立即阻止。”
刘忠义说:“这是管理局安排的,我无权取消,不信你去找卢局长。”
卢子英也根本不甩特务,顶着压力对刘忠义说:“不管他,每天演出时,你安把藤椅坐在戏台口。名为监督,实为防止特务破坏。发生了事情就找我,我始终都在剧场内。”
这两人都不是共党,只是重庆本地的官员而已,完全出于爱国热情才支持《屈原》,即便事后被撤职也在所不惜。
好多江北、巴县、璧山、合川等邻近区县的百姓,听说北碚那边还能看到《屈原》,纷纷结伴而来,导致北碚旅馆全部暴满。江北县就挨着北碚,那里的观众发现找不到旅馆,干脆看完演出半夜徒步回家。
为了看一出话剧,徒步几十上百公里,甚至不惜风餐露宿,可想而知《屈原》的影响力有多大。
这是今年文艺界最轰动的事情了,周赫煊和《小王子》得靠边站。
1011【小丑】
《屈原》不出意外的被禁演了,而且被禁的方式很奇怪。
抗战期间,有个叫“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的机构,专门负责对图书、报刊、杂志、戏剧、歌曲、广播等内容进行审查。话剧《屈原》是审不出毛病的,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部剧在攻击国民政府,但逐字逐句的推敲也找不到一处违规。
于是,图书审查委员会就派出特务,听说哪里要上演《屈原》,那些特务就去警告当地管理部门和剧院老板。
这算禁演还是不禁演?
同时,国党控制下的媒体,开始疯狂批评攻击《屈原》,认为这部话剧“大成问题”、“鼓吹爆炸”、“不利精诚团结”。一些国党御用文人,干脆直接对屈原进行抹黑,把屈原塑造成一个弄臣倡优。
五月初的某天,周公馆来了位不速之客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副主任潘公展。
此人脸型瘦削,戴着眼镜,西装革履,是人模狗样。他抱拳笑道:“周先生,近日拜读大作,在下深感佩服,特来登门求亲笔签名!”
“潘主任客气了。”周赫煊笑呵呵说,他才不信这人是来要签名的。
两人寒暄一番,周赫煊随手签了个名。
潘公展收起那本《小王子》说:“周先生是史学界泰斗,对先秦历史想必很有研究吧?”
“略知一二。”周赫煊道。
潘公展笑道:“周先生太谦虚了。你对屈原怎么看?”
周赫煊说:“千秋文宗,爱国先贤。”
潘公展摇头道:“屈原确实是千秋文宗,但爱国恐怕就不好说了。楚国只是中国的一部分,屈原的爱国是狭隘的爱国。放到现在,他就像是地方军阀的幕僚,不识时务,愚不可及。周先生觉得呢?”
“恕我不敢苟同。”周赫煊冷笑道。
潘公展道:“这不是我的个人见解,而是文学界和史学界的共同看法。”
周赫煊懒得绕弯子,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潘公展拿出一副字画,说道:“此为清代画界第一人袁江的《汉宫秋月图》,权做润笔费,希望周先生能写一篇《屈原小传》。”
“恐怕是让我写《屈原小人传》吧,你们图书审查委员会够阔气的。”周赫煊挑眉笑道。
“还请周先生配合,”潘公展诉苦水道,“实不相瞒,蒋总裁对话剧《屈原》非常不满。周先生是总裁身边的红人,也该为总裁分忧解愁,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赫煊翘起二郎腿喝茶,撇着碗盖说:“张道藩让你来的?”
潘公展道:“张主任确实布置了任务,但找周先生帮忙是我自作主张。”
“你滚吧。”周赫煊把茶碗放下。
“啊?”潘公展有些懵逼。
“你听不懂中国话?”周赫煊指着门口,用英语说道,“get out!”
潘公展终于回过神来,气得脸红脖子粗,愤然而起说:“周先生,这可是为蒋总裁分忧,你别不知好歹!”
“你也有资格威胁我?呵呵,”周赫煊冷笑一声,把那副字画收起来说,“既然是为蒋总裁分忧,那我现在就去找他,当面问问屈原是不是弄臣小人!蒋总裁若是敢亲口说屈原是小人,不是爱国英雄,那我马上就帮你写文章!来人,备船,去云岫楼!”
“别,别,周先生,我告辞了!”潘公展吓得脸色煞白,连那副《汉宫秋月图》都不敢拿回去,分分钟就从周公馆消失。
国党的文化宣传人员简直就是草包,居然试图抹黑屈原而压制话剧影响力,这等于公然和整个社会站在对立面。
然而他们就是这样做的,不仅周赫煊被邀请写抹黑文章,就连远在昆明的闻一多都收到了润笔费,李庄那边史语所的学者同样如此。然而,除了趋炎附势的无耻文人以外,哪个正经的文学家、史学家敢跳出来颠倒黑白说屈原坏话?
历史上,今年黑屈原黑得最狠的是孙次舟。此人也在西南联大当教授,还是个资深考古学家。他各种引经据典进行研究探讨,最后得出结论:屈原是弄臣,屈原在战国的地位类似于倡优,屈原和楚王是同性恋,屈原投江是因为楚王移情别恋而因妒生恨。
孙次舟那篇文章立即引起学术界围攻,他自己扛不住,就把闻一多也拉进坑里,还说什么闻一多也是赞同这种观点的。
闻一多连忙写文章否认,顺便把孙次舟骂得狗血淋头。
孙次舟本来在民国史学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对先秦历史有着比较深入的研究。但就因为这次无端抹黑屈原,他从此被学术同僚所厌弃,在学术上没有任何新的成果,甚至他后来捐给川大图书馆的文稿都被当成废品卖了其实这些文稿颇具研究价值。
这人啊,有时候走错一步,就能毁掉一生。
“好久没见你发这么大脾气了,怎么回事?”张乐怡微笑着走来。
周赫煊把玩着那副《汉宫秋月图》说:“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管他。”
张乐怡说:“那人不会报复吧?”
周赫煊笑道:“咬人的狗不叫,潘公展只是一条惯会汪汪大叫的狗。别看他在文章里谁都骂,动辄扣大帽子,但现实中他连杀只鸡都不敢。跟这种人打交道,别讲道理,用拳头就可以了。”
“你呀,又得意忘形。”张乐怡忍不住笑起来。
周赫煊握住她的手说:“这几个月别出门了,当心遇到空袭,跑警报动了胎气。”
张乐怡又怀孕了,反倒是阮玲玉、马珏和崔慧一直没有动静。
“我知道,”张乐怡收起笑容,正色道,“这个月维烈就高中毕业了,让他读哪所大学更合适?我想把他送去美国留学,但有担心他年龄太小不习惯。”
民国时候的高中毕业考试,基本上在五月份进行。留给学生一个半月的时间,用来跋山涉水前往心仪大学所在的考区报名,七月初才会参加正式的高考。
周赫煊想了想说:“去西南联大吧,维烈喜欢数学,西南联大有个叫华罗庚的教授非常厉害。”
“昆明太乱了,不太合适。”张乐怡担忧道。
昆明确实乱,随着日寇的进攻加剧,西南联大前年就在考虑再次搬迁。
周赫煊说:“让他去锻炼一下也好,别太娇生惯养了。”
张乐怡说:“我不同意。要么送他去美国留学,要么就在重庆读中央大学。”
“这事我说了算。”周赫煊拍板决定。
1012【周维烈的高考】
1942年的国际战事瞬息万变。
苏联已经结束了冬季攻势,再次转入防御状态。日本在东南亚气焰嚣张,英国、美国和荷兰的东南亚殖民地军队不断投降,日军至此在南线战役中获得全胜。
同时,介于共党敌后部队和义勇军的袭扰,日军开始对华北沦陷区实行“三光政策”。
而美国在面临太平洋战争初期的不利局面,派遣轰炸机编队对日展开“杜立特空袭”。十六架陆基轰炸机直接从航母上起飞,对横滨、神户、大阪、名古屋等地的10座军事工业目标进行了轰炸。
尽管这次的轰炸效果微乎其微,但带来的影响却非常大。
美国空袭日本的消息传出后,中美两国都一片欢腾。而日本政府在民众心目中的威信则发生了动摇,日本民间对政府是否有能力赢得战争的质疑声越来越大。
日本陆军立即把锅甩给海军,海军只能无奈的将航母编队从印度洋调回本土。对于海军来说很郁闷,在印度洋他们能立功,在本国海域防守则只能看着别人立功。
于是乎,山本五十六高喊着“美军太平洋舰队一日不除,帝国一日不得安宁”的口号,毅然发动了“中途岛战役”。这一战,日本海军遭受重创,成为美日两国海军力量对比的转折点。
自从去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法币前所未有的疯狂贬值。日本把沦陷区的法币一股脑扔向国统区和解放区,其中混杂了大量假币,在赚取大量物资的同时,更严重冲击了非沦陷区的金融市场。
解放区不得不禁用法币,改用共党发行的“抗币”,而国民政府则选了另一种方式报复印伪钞,以假对假。
此事由戴笠亲自策划执行,通过汉奸周佛海弄到日伪银行的印钞票版,再通过宋子文联系美国印钞厂进行仿制。这些假币都是汪伪政府发行的“中储券”,由美国印钞厂仿制后很快运回重庆,专门用来在沦陷区抢购物资和贿赂汉奸。
然而,这些假钞很快就被发现了,不是因为印得太假,而是印得太真。
美国仿制的汪伪政府假钞,由于纸张精良、印刷精美,居然比真钞都更像真钞,让人一眼就能发现区别。
不得已之下,戴笠只能在重庆歌乐山筹办伪钞工厂,终于杜绝了伪钞印得太真的缺点。虽然汪伪政府严厉打击假钞,但根本没有办法,到抗战胜利时,每一千元“中储券”就有一元是戴笠印的假币。
无独有偶,日伪方面也在疯狂制造国统区和解放区的假钞。但共党发行的“抗币”更加粗糙,甚至还带着些许毛边,日伪制造的“抗币”也是比真的还真……
五月底,周维烈顺利通过高中毕业考试。
就儿子的择校问题,周赫煊和张乐怡展开了长达一个月的争执,最后不得不让儿子自己来做决定。张乐怡整日苦劝,周赫煊则一句话没说,直接把华罗庚的论文扔给儿子。
毫无悬念,周维烈选择了西南联大。
由于时间不太够,周赫煊只能让孙永浩带维烈坐飞机去昆明。张乐怡也想跟着,可惜她正在怀孕期间,家里根本不可能让她到处跑。
今年的高考已经取消了统考,改为执行联合招生区制度,昆明区这边只有2所大学,由西南联大作为召集学校,考试地点也设在西南联大。报名、命题和阅卷由脚步与规定,但具体操作由考区自己决定。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抗战前的大学入学试题那才是真的刁钻。比如1933年的国立北洋工学院自主命题,第一场第一题为作文,题目为:常凯申对日不抵抗,宋子文在欧美大借款,试述其事实而评论之。
来到昆明后,孙永浩先带着少爷在城内选了家旅店,然后前往西南联大的办事处报名。这天已经快到截止日期了,报名考试的学生不多,没有排队便直接进去。
负责报名的是个中年人,他瞅了瞅孙永浩和周维烈,说道:“请出示相关证件。”
孙永浩连忙拿出证件,说道:“这是我家少爷的高中毕业证书。”
中年人随手拿起毕业证翻看,明显愣了一下,问道:“小朋友刚满12岁?”
周维烈说:“12岁零三个月,虚岁13。还有,我不是小朋友,你可以叫我周同学。”
“好吧,周同学,”中年人颇为稀奇地说,“你有把握能考上大学?”
周维烈道:“我要读西南联大,我喜欢数学,我想做华罗庚教授的学生。”
“有志气,祝你考试顺利。”中年人拿出一张报名表格让周维烈自己填。
又在昆明住了几日,终于等到正式开考。
或许是因为伙食好,又被逼着日常锻炼,这两年周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