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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睁开了眼睛,“明日去郧国公府请罪,回来后去祖祠反省十天。”
“啊?请罪?为何不是阿耶惩治那小子?”
“惩治?”
长孙无忌冷冷的笑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他儿子面前,
“我为什么要惩治他?我不但不会惩治他,我还要感谢他。”
长孙冲又不服了,“为什么?孩儿可是被折辱了!”
“折辱?嘿嘿。。。你阿耶我就没被折辱?”
长孙无忌围着长孙冲慢慢的踱步,“如果我惩治了他,你说,某些人会如何议论我?我的儿子行事不正在先,被击倒在后,别人只会说是你自取其辱。如果我事后惩治他,别人要说我心胸狭隘。你说,我该如何?
我只能放过他,赢得一个大度的风评。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如何知道我悉心教导的儿子,竟然这么蠢!我如何知道我的儿子,竟然被人这样算计!”
“可。。。真的就放过那小子?”
“那小子?你现在还这样蔑视他?”
长孙冲张嘴想要辩解,但长孙无忌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他年少,他现在已经担任宰相了。”
长孙冲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他老爹,然后嘟囔着,“不就是捣鼓出一些稀奇的玩儿意、有点儿才情嘛。。。”
“这是你和很多人看到的。还有你们看不到、了解不到的。你姑丈为什么急急的将长女许配给他?为什么让待字闺中的长女到他身边去?还有,我为什么单独给他下请帖又单独给他唱名?
凭着你姑母的身份、凭着我与你姑丈的交情,今日来的这些宾客携带的那些子嗣,我可让你亲自带他们入席?今日你姑丈让他当众书写贺词,你又知道是何其原因?”
每一个问号,长孙冲都解释不了。
“现在,你还能称呼他是‘小子’?
我告诉你,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国库将达到四亿贯,是三年前的十倍。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献上的计策!
如果不是他拥有惊人的才干,你以为他在距离长安城这么近的地方坐拥那么多的田亩、那么多的家奴,没人会告他一个蓄意谋反的罪名?现在不但没人上告他,你姑丈还要让宿国公那匹夫暗中保卫他的安全。这一切,你都知道吗?
欧阳率更令是当世书法大家,可你知他是如何评价殷清风的字体吗?成一家之体!你告诉我,千古以来,何人能在尚未及冠的年纪做到成一家之体的!
今日邀请他来,不但是我要借机拉拢他,也是你姑丈、霍国公的意思。可这一切的算计都被你毁了!你让我惩治他?
本来,凭借你姑母的原因,咱长孙府和他也算是姻亲。加上你姑丈和霍国公一同在场,今日即使不能达到目的,可也不会连会面的机会都没有。
连你姑丈和霍国公都要借机与他商谈,你让我惩治他?
你姑丈想迫使他出仕,霍国公想谋些钱财,而我,要拉他过来做同盟。连我们这样身份的人都要谨慎对待他,你竟然纠集众人去折辱他?
平时你依仗身份在长安城里胡来,但今日是你任性的时机吗?程处嗣那小匹夫已经与殷清风的阿姐定亲,这事你不知道?就算你今日折辱了殷清风,日后你遇到程小匹夫会如何?这些前后你都没想清楚就敢去纠缠他?
还有,你想清楚他为何敢当场动手殴打你们没有?
呵呵。。。”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停下脚步,扬天感慨道:“比心机,你差他太多!
年不及冠,就能成一家之体。等明日,他的名声就要传扬到整个长安城、整个大唐!他的风头将海内无双!
这一点,他很清楚。正是因为他清楚,所以在面对你们的挑衅的时候,才果断出手!
如果换成你,你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抹黑自己吗?恐怕早就飘飘然了吧?
真后悔当他被召至而来的时候,让你也到场就好了。否则你能在他身上学会很多。。。。”
脑子都快变成一锅豆腐的长孙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殷清风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竟然会有自家的老爹、身为太子的姑丈和驸马国公如此重视的才能。
长孙无忌将殷清风在酒席上的表现说了一遍:“。。。你仔细想想,如果当时换做是你,你当时会如何做?换做是你,你只会是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而他。。。”
“。。。也怪我之前没有与你详细说及殷清风这个人,但弟子规和三字经你总该读过吧,那也是他编写的。你姑丈刻意隐瞒他的才能,就是为了能掌控他。
今日主席上的宾客,除了他的阿耶和义兄吴国公,都是仔细筛选的。为的就是借他的声势,你姑丈好拉拢他们。
不过,他悄声离开宴席、出手痛殴你们,在一些人的心中,不但不会因此而轻视他,反会更加看重他。这一点,恐怕他没有算计到吧。”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终于开心的笑了。
但是他的微笑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他立刻意识到,从此以后再与殷清风打交道,付出的代价必然会更多。
“哎”
长孙无忌心里暗叹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嫡长子。刚才在席间慌乱的思绪,在教育长孙冲的同时,也顺便理了一遍。但显然,越是细想,长孙无忌心里越是充满了无力感。
“与冲儿现在这般年龄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世民的青睐。可是冲儿却被人蛊惑着去做蠢事。。。裴寂你个匹夫,这事儿不算完!”
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心里骂了一句之后,说道:“你明日去请罪的时候,随便邀请他初八午间来府里做客,就说我亲自赔罪。”
“啊”
长孙冲真的接受不了一向骄傲的父亲竟然说出‘请罪’的话,而且是用在一个晚辈的身上。但,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冲动造成的。
想到这里,长孙冲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他不停的磕头,“阿耶,都是孩儿鲁莽了!可是,阿耶何必向他低头!一切罪过,孩儿都一力承担!请阿耶收回成命!”
长孙无忌欣慰的看着儿子,伸出一只脚垫在长孙冲的额头前,“看着我。”
长孙冲抬头看着他爹。
“你背诵一遍战国策赵策张孟谈既固赵宗。”
愣了一下,长孙冲开始背诵道:“张孟谈既固赵宗,广封疆,发五百。。。。闻往古,天下之美同,臣主之权均之能美,未之有也。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君若弗图。。。”
等长孙冲背诵完,长孙无忌说道:“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蠢事做一次不可怕,可怕是做第二次。你,明白吗?”
长孙冲抽泣道:“孩儿铭记阿耶教训。”
“请不请罪的,只是一个说法,关键是你要把他请来,而不是让他找借口不来,明白吗?”
长孙冲这才明白他爹的用意,“是!孩儿一定请他过来!”
“今日被他人折辱,日后报复回来就是了,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做出不冷静的举动。但对殷清风,你不能这么做。”
长孙冲静静的听着他爹的话。
“如果不是殷清风,换做其他人,你都可处心积虑的等待时机。但殷清风不比你年长多少,而且,他懂得养生之道。你去年就破童身了吧?他却还没有。按照他的说法,破身越晚越长寿。最关键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这样的人,你只能与其交好。哪怕得罪他一次,都可能招致他的反击,可怕的反击。你如果不想长孙家族被覆灭,再大的屈辱你也得忍着!”
长孙无忌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自家府邸里没什么势力,可是殷氏却不是一个简单的家族,根基比我长孙氏还深厚。
最主要的是,借助仙居坊和滋味楼,他拉拢了众多的家族参与到了其中,这些人都将是他的盟友。你一击之下如果不能断了他性命,那长孙家族就会被灭族。这一点,你一定要谨记!
但。。。这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有耐心。。。。
你以为你姑丈让你承乾阿弟在他门下求学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你姑丈一直想要他出仕是为了什么?
呵呵。。。你承乾阿弟注定是大唐的第三代帝王,那殷清风到时候是什么身份?
你想过没有,为何历来教导太子的老师最少有三位?
帝王向来忌讳太子被一人所影响。一旦太子继位之后,满朝文武要尊敬帝师,帝王也要尊敬帝师,那,还有何人能限制或控制帝师?
天地君师亲,就是帝王也不能无故杀掉帝师。。。所以。。。你姑丈在归天之前,还敢把他留下来吗。。。。如果又出了一个杨坚,李唐不就给他做了嫁衣了吗。。。。
到那时,所有人都会期望他死掉。他不死,如何分得他那无尽的财富”
第288章 事后余波()
“二郎,听闻那小子在阿兄的府上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二郎说给观音婢听听。”
长孙氏与胞兄自幼相依为命,长孙无忌三十而立的生日她当然要去了。只是碍于事发的主角分别是她的兄长和名义上的女婿,她当时不好直接出面罢了。
精力旺盛的李世民童鞋正想做点儿什么坏事呢,听自己心爱的女人问起此事,他只好暂时偃旗息鼓,“我一直想让他出仕来帮我。这次你阿兄和嗣昌想和他商量一下那些商贾之事,所以我也借机行事。”
然后李世民将殷清风的一系列表现说了一遍,“。。。他以为他把几个少年郎殴打了,就能让人降低对他的评价?可是正因为他打人之前表现得太突出了,他刻意的想自毁形象的举动,反而突出他急智过人、行事果断的一面。如果他是酒后伤人,或许能达到他的目的。可惜的是,他在你阿兄的府上只浅饮了两杯。”
这个世上最了解李世民的人,无疑就是长孙氏了。虽然李世民说得很坦然,但她却听出来了李世民未尽之意。
“嫁给二郎那一天起,她就没想过会有今天的地位,更别说以后大唐的国母了。如果殷清风没有出现,凭借着二郎的智谋和手段,一样能在险象环生中生存下来,但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
自从二郎成为太子后,多年积压的焦虑在一夜之间释然一空。作为二郎的女人,她必然是要感激殷清风的。但,事关二郎与殷清风之间的取舍,她只能站在二郎这一边。
二郎向来在她面前无话不谈,今日却含蓄其意,可见二郎也是心存犹豫的。
现在只能祈祷殷清风不要做出让二郎更生疑心的事情来吧”
这些念头在长孙氏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如无其事的说道:“也是二郎和阿兄不坦诚。他是月丽的未来夫婿,有话就不能当面说嘛。你们一个当众单独唱名、一个特意叫他去献字。以他的智谋会看不明白?
观音婢这次去阿兄的府上,阿娘可是说他送上的养生的法子好用,阿娘的气色都好了很多。你们要是让他受了委屈,观音婢和阿娘都不会同意的。”
李世民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问道:“月丽没说什么吧?”
长孙氏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二郎将月丽许配给他,二郎还会在意月丽的想法?”
李世民有些出神的说道:“可惜丽质还小,要不也轮不到她。”
长孙氏再次暗皱眉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有那李芸,你既然答应许配给他阿兄了,二郎对韦妹妹也和善一些,省得到时候难做。”
李世民笑嘻嘻的将脸凑到长孙氏的面前,“天下的女子,我只钟爱你一人。”
“呸。。。”
长孙氏扭过头去。
“好观音婢,咱们好久没亲热了,我保证到时把。。。那个拔出来。。。”
“什么好久,前晚才。。。。”
被叫回来参加宴席的襄城并没有为殷清风担心多久,她的心目中早就对殷清风有种盲目的崇拜。此时躺在被窝里的她,正给她年龄最大的两个妹妹讲述殷清风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此时也没有睡下。
殷清风出了长孙无忌的大门之后,就意识到他刚才的举动是出了漏洞,刻意而为的痕迹太明显了。
当时的场面,不管是推开众人扬长而去,还是站在那里听他们恶语相向,都和把人打一顿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心胸开阔、成熟稳重、荣辱不惊和急智行事罢了,都是赞美词。不过也不是没好处。
好处就是,以后同龄的人没人敢招惹他这个随时可以拳脚相加的人。
“不管你们怎么折腾,小爷打定主意就是不出仕。除此之外,啥事儿都好说。”
“来来来,刚才在无鸡的鸡窝里没饮痛快,现在到俺老程这里,老程保证你们今晚都别想离开。药师兄,你也多饮几杯。
儿郎们上酒”
程咬金与长孙无忌相互之间不对付,现在程咬金说些长孙无忌的坏话在场的武将都习以为常。
在座的客人除了药师兄,都是上次参与加盟酒水的武勋。而药师兄作为让他们当中最年长和最尊崇的人,他们从殷清风那里得到白酒之后,当然要给药师兄送去一份儿了。
秦琼端起酒杯,向药师兄说道:“可惜去年与那小郎君谈及加盟的时候,药师兄还在南方作战,否则,怎么会少了药师兄那一份儿。”
张公谨说道:“程兄与我等商议过了,从这三成的份子里面每人拿出一些来,归到药师兄名下。”
尉迟恭接过话题说道:“也不要多,药师兄每人赠我们每人一万贯就好。我们可是把家底都交给那小子了,现在穷得都快出去乞讨了”
“哈哈哈。。。。”
众人一顿爆笑后,薛万均说道:“等李懋功回来了,再跟他要一万贯,否则,这两年可真不好熬啊”
“哈哈哈。。。。。”
武勋们再次大笑不已。
被称为药师兄的人叫李靖,字药师,大隋名将韩擒虎的外甥。他的祖父与李孝恭的儿子同名,都叫李崇义。
陇西李氏有十三房支,而李靖则出身陇西李氏的丹阳房。
陇西李氏丹阳房出自晋朝东莞太守李雍。李雍长子叫李伦,他的五世孙李文度为西凉的安定太守,就在那时,他与族人一起人后魏,把家安在京兆洛阳山北。
李文度生子李权,为后魏河、秦二州刺史,封杜县公。李权的儿子李崇义,为后周雍州大中正、五州刺史,封武康县公。迁家族与雍州华池县,既后来的三原县。
李崇义的儿子李诠,在隋朝任赵郡太守,封临汾襄公。李诠生四子:李端、李靖、李客师和李正明。
或许是因为李靖和李渊同出陇西李氏的缘故,所以在李渊攻破长安后,才把准备告密他谋反的李靖释放了。
祖上就是有钱人,现在又受朝堂的重用,李靖当然不缺钱了。但谁会嫌弃钱多呢?何况,这也是眼前这些人出于对他的尊敬才这么做的。
李靖举起酒杯,向四方遥敬了一圈,“药师就亏受了。”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了。程咬金见李靖答应了,他说道:“刚才在鸡窝里摸那些小崽子的颈脉,药师兄得出了什么结论?”
“稳、准、狠。”李靖说话很简洁,“赤手之下,老夫不如他。”
在座的都是出身行伍,李靖说他不如殷清风,其他人不会怀疑的。正是不怀疑,才好奇殷清风的身手是怎么练成的,同时也多少明白程咬金提到殷清风身手的原因。
程咬金点点头,“那小子敢在那种场合动手伤人,他的性子。。。嘿嘿。。。俺老程也没料到。不过。。。”
程咬金转头看向李靖,“药师兄,之前俺让处嗣去试探那小子,看来是算计错了,药师兄可得帮补救一二啊!”
“哦?你算计那小子什么了?”“你家小崽子办砸了?”“他家小崽子是又一个老程,能办砸了?”“没办砸了能向药师兄求救?”
牛秀牛进达拍了拍桌子,“都别嚷嚷,让老程先说他是怎么试探那小子的。”
程咬金挠挠头,将他吩咐程处嗣做的事说了一遍,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李靖。
众武将也知道这是程咬金的好心,一切都是为了在座的人着想,也都眼巴巴的等着李靖的答案。
李靖被后世号称大唐军神是绝不虚言的,他只略微寻思一下,“义贞错在不应该去试探他,而是直接对他说清你的打算。今日老夫第一次见他,但他进退有度、悲喜不显于面,即使面对太子和我等诸人,也能掌控局面,老夫在他这年龄是做不到的。
若他进入军伍,未来定在老夫之上。进入庙堂的话。。。。他有生之年。。。”
说到这里,李靖的心里也升起了敬意,“。。。义贞若坦言你的打算,他同不同意都不会对你心存恶感的。但你这样试探他,恐怕会是。。。”
‘掌控局面和在老夫之上’两个评价,还有那没说完的一句话,让在座的人心生敬畏。因为这是出自李靖之口,不会有差错的。在太子和军中第一人面前能掌控局面,别说少年郎了,扪心自问,他们下辈子也做不到。
程咬金倒是没有其他人那么震惊,他捶了一下脑袋,“嘿俺老程还想给各位兄弟谋些钱财呢!这下好了,画虎不成反类犬。你们放心,俺老程怎么说也是他阿姐的家翁,他还能多计较不成?”
“义贞不必懊恼。”
在座的除了李靖也没人称呼程咬金的表字,“老夫刚才那么说,也是提醒各位以后与殷小郎君打交道的时候,不要兜兜转转。他应该是真性情的人,和你们一样讨厌别人的欺骗。
而且,你们因为他的年龄而把他看做晚辈,那他绝对不会与各位坦诚相待的。
义贞若是明日能与他把事情说清楚,相信他不会计较的。”
程咬金边听边狂点头,“是俺想错了。之前和他打交道的时候,知道他难缠所以才画蛇添足的。明日俺就去他府里坐坐。。。。”
李靖摇了摇头,“你去郧国公府,那郧国公必然作陪。你打算是在他阿耶面前提出你的要求,然后他当着他阿耶的面儿,不会拒绝你?”
程咬金瞪大了双眼,然后又垂下了头。
通化坊的颜府内,颜显甫将他见到殷清风的经过说给了几位长辈和兄长听,“孩儿已经邀请他闲暇时到府里来,只可惜没确定时间。”
为首的人点了点头,“周卿做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