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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肩膀一直在疼,虽然一只胳膊不太方便,却不耽误抬腿。胡义狠狠一脚,直接把那头蠢熊蹬下了车,早受够了这个蠢货。
噗通
“哎呦我个姥姥……”罗富贵重重摔在了昏暗的路上,四脚朝天眼冒金星,刘坚强和吴石头经过他的时候,同时歪过头看了看摔下车的熊:看来班长真的醒了。然后继续经过。
在地上躺了一会,罗富贵忽然觉得,这个味儿对了!这个劲儿也对了!可不就是胡老大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往前追车,一边惊喜道:“亏我念了个好咒,显灵了!你们等等我……”
夜色中,胡义坐在粮车上,吃着米粥,听着马良和小红缨讲述了他记不起的事情,和他错过的事情。
在二连发起冲锋的时候,敌人三挺歪把子都在粮车东边,背对二连朝山梁射击,结果全都喂了排枪和手榴弹,二连在五十米距离的冲锋中,仅伤亡了十来个,那三阵手榴弹过后,除了原先就藏在车底的,基本没剩下几个全乎人,制造了伤兵一片,见二连冲上来了,能喘气儿的伤兵自然也往车底爬。
结果,冲上去之后根本就没打成白刃战,鬼子伪军基本都在车底顽抗,死活不出来,当然他们也没机会出来。站在路面上就会挨枪,二连战士只能临时爬上粮车,与残余之敌变成了车顶与车底的对战,双方全都乱作一团。
二连战士们在粮车上不敢下去,落地就挨枪,敌人们也不敢从车底出来,一露头就玩完。上下只隔着车,刺刀派不上用场,手榴弹手雷双方也都不敢指望,一炸就是都遭殃。
眼看着残敌在脚底下爬来爬去,高一刀被气得脑袋直冒烟儿,恼羞成怒一不留神差点从车上掉下去,幸亏被身边的战士一把又拽上来了,但是,他滑下车身的一条腿,被车底的敌人打了一枪,虽然没伤骨头,估计也得瘸几天。
最后,二连的快腿儿急中生智,招呼大家把车顶的粮袋摆成掩体,然后赶车,让车分散拉开距离。这一下,车底的敌人藏不住了,最后都成了靶子。
这一仗,二连死了十几个,伤了二十多,基本都是伤在腿上,减员一半。
拉车的牲畜也被打死了一半,幸亏李有德要求卸货的地点不远,在十多里外路边附近的一道沟里。所以那些没了牲畜的车被搭在有牲畜的车后头,没受伤的人全都帮忙推着,对付到卸货位置,直接就把那些车甩下了。现在,十辆粮车正在连夜返回,有的车上还装上了骡马和牛的尸体,以及其他缴获。
听完了全部经过,胡义叹了口气问马良:“石成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回青山村了。我劝他跟咱们去团里,可是他不想,领着那两个老乡,背着三具尸体走了。”说完了,马良又补充道:“我从战利品里给他们分了三支枪和些子弹,另外告诉他经过青山村附近的时候给他们藏下两袋粮食,事后他们自己去取。”
胡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巨大的星空下,十辆模糊的粮车,缓缓行进在模糊的路,慢慢消失在黑黝黝的山峦,渐渐融入黑暗……
第146章 殊途同归()
胜利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达到目的。为了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因为不择手段,所以就要付出代价;因为付出了代价,所以,胜利其实就像所有的其他事情一样平常。仔细想想,胜利,其实就是你花钱买到了某样你需要的东西,兴奋与否,悲伤与否,取决于你花掉了多少钱而已。
天亮了,阳光明媚,山峦叠嶂,十辆粮车艰难地行进在山路上。已经脱离了敌占区,大北庄不远了。
最前面的一辆车,拉车的牲畜,粗重地喘息着,缓慢滚动的车轮,吱吱嘎嘎地怪响着,高高的粮垛上,胡义静静地躺着。
咔嗒
随着一声清脆,银亮光滑的表壳轻盈地跳起,表盘晶莹,映出了一张古铜色的刚毅面颊,照出一双细狭深邃的眼,有点失神,有点茫然。
这是王老抠留下的,这是六十七军的全部记忆,在手心里滴滴答答精确地律动着,一圈又一圈,平静,而又波澜壮阔……
“狐狸。”
“……”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
“想什么呢?”
“……”
“喂,又中邪了吗?”
“丫头,你有没有过很累的时候?累得你什么都不愿意再做。”
“呃?”一对小辫子僵了僵:“有啊!昨天下午我打傻子的时候,就累得不行,后来连枪都拿不动了,要不我还能多打好几个鬼子。”
“……”
“傻子也太烦人了,欠揍,你知不知道他……哦,对了,你昨天打掉了多少发子弹?”
“……”
“说啊?”
“一百七十七发,问这个干什么?”
小红缨从挎包里翻出一张脏兮兮的纸片,和一支铅笔头,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写下歪歪扭扭的数字,头也不抬地回答:“快到家了,我得去找高一刀算账。”
记下了数字,高高坐在粮垛上的小红缨转而朝车下面问:“骡子,你打了多少发?”
山路不好走,车前的骡马早已精疲力竭,满头大汗的罗富贵正在侧边使劲儿推着车,听到车上的小红缨问这个,心里想了想,好像用歪把子打了两个半弹斗,然后就卡了壳,于是回答:“那可海了去了,你没听歪把子机枪声从头到尾地响么?哪有含糊过?老子身边的弹壳都堆成山了!”
咯咯咯……车上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个我得怎么记呢?画个山得了。嘿嘿嘿……”
随后车后边传来刘坚强的声音:“从头响到尾?那是鬼子。臭不要脸!”
“哎,你说谁臭不要脸?”
“谁从头响到尾,我说的就是谁!”
“姥姥的我……”
“都给我闭嘴!”胡义的声音从车顶上传出,结束了罗富贵和刘坚强的扯淡。
……
第十辆车,也就是最后一辆粮车上,躺着腿上缠了绷带的高一刀。与胡义的状态差不多,高一刀也没有任何胜利后的喜悦,不是因为自己受伤,只是因为,战争从来就不是个会令人感到喜悦的东西!
此刻,高一刀正与跟在他车边的快腿儿聊着。
“刚才,前边车上的重伤员又没了两个。连长,要不我带人先把剩下的几个重伤员先背回去吧,车队太慢,我怕……”
高一刀叹了口气:“背回去又怎么样?卫生队里除了绷带还有个屁。”
快腿儿咂了砸嘴,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高一刀问:“老伙计都没事吧?”
“伤了四个,都没事,养几天就行。主要都是新兵蛋子,冲锋的时候动作慢了,没跟紧,烟一散,被放倒了十几个。”
高一刀点了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新兵胆怯,天真地以为位置靠后一点安全些,他们不知道,其实老兵也有胆怯,拼命往前冲就是为了利用那些爆炸烟幕,在烟幕散尽之前冲进战场才有更多幸存几率。
还有一点,是因为新兵善良,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子弟,没经历过血腥。就在昨天下午,就在高一刀身边,一个平时拼刺训练技术不错的新兵,明明已经冲到了敌人跟前,居然不忍心把刺刀捅进敌人胸膛,一颗老实善良的心,使他的刺刀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结果当胸挨了对方一枪,再也没起来。
“但愿这次能让他们长记性吧。”高一刀说完了这句话,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前面的路边。
走在车边的快腿儿也没再搭话,和高一刀一起看向前面的路边。
一个翘着辫子的小不点,迈着小碎步,扭搭扭搭迎面而来,不是缺德丫头还能是哪位!
“喂喂!还愣着干嘛?扶我一把啊你?没眼力劲儿的。”小红缨费劲白咧地想往高一刀这辆车上爬,个子太矮,自己没能一下爬上去,不由朝着呆在旁边的快腿儿发牢骚。
快腿儿赶紧伸手抬了正在爬车小丫头一把。
“哎呦,雪山草地你老人家都不在话下,上个车还要人帮吗?”高一刀歪着头瞅着那俩小辫子,根本就不伸手帮忙,反而故意嘲讽。
小红缨不理嘲讽,像个小癞蛤蟆一般,扯着粮袋边角慢腾腾爬上粮垛,直到高一刀面前,堆出一个虚伪至极的笑容:“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啊!”
“切!”高一刀把嘴一撇:“缺德玩意儿,你还能再假点么?我看你是惦记着要分赃吧?”
眼见高一刀如此开门见山,小红缨那张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快得仿佛那笑容从未出现过,翘着辫子面无表情对高一刀说:“高一瘸,那咱们就说正事!”
“你说什么?死丫头片子,信不信我揍你?”此刻的高一刀最受不了这个‘瘸’字。
面对虎下脸的高一刀,小红缨故意扬了扬小眉毛,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高,一,瘸。”说完话后就开始朝高一刀故意眨巴两个无邪的大眼睛。
一个是怒目而视,一个是无邪回应,四目相对火星四射,看得车边上的快腿儿心里一阵恶寒。
猛然间,后面的路上远远响起喊声:“高连长……高连长……”
四目相对的交战终于被打断了,车上的高一刀和小红缨,以及车边跟着的快腿儿不约而同望向来路。
两个人影正在跑过来,后边几里外,高一刀布置了一个排负责断后,这俩人能追上来,肯定应该是自己人,慢慢近了,好像是……三连的兵?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高一刀这最后一辆粮车:“呼高连长,没想到遇上,呼……你们了。”
说话这个正是三连的通信员,高一刀把头探出车边问:“什么情况?”
三连通信员把气息喘匀了,一边在车边跟着走,一边回答:“连长派俺俩回团里汇报情况,没想到碰到你们了。正好,高连长,你能不能派些人去支援我们一下。”
高一刀闻言一愣:“支援?鬼子有多少?三连被围了吗?在哪?距离多远?”
三连通信员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是粮食,粮食太多,我们三连人手不够,所以连长派俺俩回团里找人帮忙。”
哦,原来如此,高一刀拍了拍身下的麻袋道:“瞧见没有。”又抬手指了指前边那些行进中的粮车道:“看到没有。这是两万斤粮食,什么叫多?这就叫多!这才是大事,我们二连哪有功夫?”
三连通信员往前看了看粮车,抓了抓脑袋:“你们好歹有牲畜拉着,这离团里也不远了,把人派给我们帮忙好不好,我们那只能靠人推肩扛,累得快撑不住了。”
高一刀一听,这倒是情有可原,于是说:“嗯,你们搞到多少粮食?在哪?”
三连通信员自豪地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万斤!在柳树沟。”
“哦,居然也有两万斤?好家伙,你们竟然也……等等,你说在哪儿?”高一刀忽然瞪大了眼睛。旁边的小丫头也诧异地伸出小脑袋瓜,翘起耳朵。
“柳树沟啊。一个富绅被俺连长打动了,通过特殊渠道买到了粮食,说要捐给咱们抗日,昨晚到货,取货地点就是柳树沟。”
高一刀满头黑线,柳树沟,就是昨晚卸下两万斤粮食的地方,就是李有德的那份。三连这个……还用再想么?也是二连和九班流血换来的!
高一刀彻底无语了,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着旁边同样满头黑线的小红缨,鬼使神差地对小红缨问道:“缺德玩意,你怎么看?”
三连的两个兵都有点懵,心说你高一刀是二连连长,这等军机大事,你还犹豫什么?居然还要问小丫头?这都怎么了?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呢?好像……连旁边的快腿儿也一块不对劲儿了?什么毛病?我没说错什么啊?
满头黑线的小红缨与高一刀对视了一小会儿,然后低头朝车下的三连通信员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该!活活累死你们!”
这就是高一刀想说的话,但是身为连长,不能当着三连战士的面这么说,于是,嫁祸于小红缨之口。
三连的两个兵被小丫头这话说得满头雾水,愣在当场,随即又听车上的高一刀说:“二连现在必须保证这些车辆的安全,人手不足,你们俩找别人去吧。”
二连的车队我行我素继续慢悠悠前进,两个三连的兵却傻傻地凌乱在路边,感概: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第147章 多事之春()
有惊无险地渡过了粮食危机,独立团迎来了新的春天,彻底安稳下来。身兼团长的政委丁得一,又开始重点进行两件事,一个是招兵扩员,另一个是继续往师里拼命打报告,要求解决政工人员稀缺的困难。
只要有了粮食,征兵工作就不难,尤其是在这粮荒还未结束的大环境下,没几天功夫,四面八方就拢回来二百多人,新兵连前所未有地热闹,大北庄的操场上比以往更加喧嚣。
铁一连,红三连,一把尖刀是二连,傻子去九班。
这是时下里流行于独立团的顺口溜,九班,很荣幸地上榜了。尽管名头不太好听,也是一件值得荣耀的事,起码这说明九班从此成立门派了,大家承认他的独立性了,在独立团中有一席之地了。
春风轻拂,阳光明媚,正午的天空蓝汪汪。刚刚吃过了午饭,下午的训练还没到时间,一大群新兵,东一堆西一簇地休息在操场边,说着笑话扯着闲篇。
“哎,为啥叫:傻子去九班?”
“意思就是谁去九班谁缺心眼。”
“还有一说,说是上一届新兵里有个傻子,一二三连都不要,于是就发配到九班去了。”
“奥,照这么说,这九班就是个烂泥塘,糊不上墙的地方?”
“肯定是这么回事,你们听说没有,今天上午,九班班长又被关了禁闭了,老兵们说他是禁闭室的常客,隔三差五就往里钻。你们想想,班长都这样,那九班好得了么!”
“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话,胜当十年兵啊!”
“嘿嘿,长见识了吧……哎,说曹操,曹操到,过来那个就是九班的傻子,我吃饭的时候见过他!”
“什么?是哪个?我看看……”几个新兵赶紧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观瞧。
个子不高挺敦实,蒜头鼻子小眼睛,长得黑里巴差,和个土豆差不多。小眼睛里一丝光泽都没有,直勾勾只顾向前看,周围的嘻嘻哈哈一概看不见,手里提着个小篮子,大步流星正在穿过操场中间。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新兵里也有捣蛋鬼,也有爱扯淡的闲人。有那么几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认出了九班这个傻子,于是晃悠起来,挡住他的去路。
“嘿嘿,久仰久仰,您就是……傻子吧?”
“嗯。”
周围随即爆出一片笑声。
“那您这是,干嘛去啊?”
“给俺班长送饭。”
“奥,原来是要去探监啊!”
“嗯。”
周围又是一阵笑声。
傻子面无表情,对周围的笑声没有任何反应,不紧不慢地横挪两步,准备继续前进。
因为他是傻子,这几个新兵压根儿就没把他当个兵来看,想捉弄他一番,于是再次拦住了他。
“哎,别急着走啊,他们笑你傻,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傻。这样,我帮你,向他们证明你不傻,你看好不好?”
“嗯。”
“那你跟我学,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看好了啊。”这个新兵说完了话,抬右手敬礼,傻子也敬礼;新兵两手同时敬礼,傻子也两手同时敬礼。
哗啦小篮子落地,两张饼一碗汤外加一小碟咸菜,全扣地上了。
周围再次笑成一片……
吴石头木然低下头,看着地上洒翻的汤菜,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没觉得对面这个新兵做错了什么,对周围的嘲笑也不介意。不过他还没傻到不可救药,菜汤都洒了,就得找人赔。
谁来赔?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对面这个跟自己做游戏的,自己不会做菜,也不会做汤,实在赔不出来,只好找他要。
“你赔。”
“什么?呵呵,你自己掉了,为什么要我赔?我不……”
嘭地一声桃花朵朵开,新兵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如锤铁拳就已经砸在他的脸上,带着血线,飞出半截门牙,噗通一声仰面栽倒。那敦实的身影不依不饶,鬼魅般贴附上来,骑在倒地的新兵当胸,继续直勾勾地抡拳如飞。
满操场的新兵们有点傻眼,说动手就动手啊?这可是八路军独立团,不是县城里赶庙会,哪能这样?纪律何在?
哗啦一声围拢上来,赶紧抓肩膀扯胳膊,好不容易把那傻子给按住了,倒也没敢动手,都怕犯纪律。一个新兵匆匆把教员给喊来了,这新兵教员是一连的一个排长,这批新兵的训练是由一连长吴严主管负责的。
新兵们七嘴八舌说了事情经过,强烈要求把这个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的傻子扭送团部,以正军纪。可是,一连这个教员排长一看打人的是吴石头,眉毛就堆在一块了。
这是全团有名的傻子,全团都知道。先跟傻子扯淡,然后要把傻子法办?这件事政委会怎么看?吃饱了撑的不嫌事大怎么地?
“散了散了,赶紧把他放开!吴石头,不许你再打他了听到没有?赶紧都散了!”教员排长无奈地选择了大事化小。
……
炊事班院子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十几张长桌基本空荡荡了,王小三拎着抹布,挨张桌子正在收拾着。只有当中一张桌子,还坐着四个人,一边是小红缨和罗富贵,对面是马良和刘坚强。
小红缨手里抓着一根筷子,蘸着凉开水在桌面乱七八糟地画,闷头不吱声;罗富贵双手捧着个大碗,还在不停地喝着汤,他身边的碗盘已经摞起来好大一垛。
刘坚强正在埋怨身边的马良:“光彩是怎么地?还嫌丢人不够么?体罚战士?这叫个什么事?”
马良斜眼瞅了瞅刘坚强道:“我有什么办法?是班长逼着我做的!”
“逼你你就做?马良,你小子低头看看,你是八路军!原则呢?觉悟呢?你看你在团部里那个委屈样儿,连我都信了,你真行!”
罗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