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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最后一笔,她知道身侧后有人在探头看她刚刚完成的求援信,后盾果然来了。
“我能发表点意见么?”胡义等她彻底放下了笔,才出声。
“说。”她故意波澜不惊,心里想起那次沙滩上的夜色,他也包容了她任性的直觉和她扬起的沙子。
“你这‘求援信’写的是不是太假了?也许李勇与鬼子定的是捎口信呢?或者之前就派人去找鬼子联络过呢?鬼子怎么可能信你这个?何况你这几笔字……还给写这么好看!”
胡义的视线仍然专注在桌面上的信纸,皱着眉毛越看那信越假,没注意到自己用来强调不满的最后的一句可能被听者曲解,没注意到她的白皙面颊忽然隐泛淡红,并下意识抬指拢她一侧的耳畔丝,直到她缓缓偏转视线斜抬起灯光下的秀脸。
“我说的是事实!”胡义习惯性地心底一凉,赶紧倒退半步拉开点距离与她相视,悔刚才那句话没能说得婉转些,刚刚被她审查完,这不给自己找事么!
突然她笑了!
其实她的笑容很平凡,很淡,可是看在胡义眼里正相反,几乎是海市蜃楼般瑰丽神秘,晃瞎了眼!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熬夜到现在导致头晕!下意识又退一步,结果膝窝后边有板凳,噗通哗啦狼狈跌翻。
她的淡笑进而演变为愉悦的美笑出声,有如风后的一阵铃音,导致胡义没能第一时间爬起来,这居然是真的!
“假就对了!就是要让鬼子知道这封求援信是假的,把他们的注意力从对第一份情报真实性的怀疑转移到这一份,然后鬼子会考虑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假消息?为什么希望他们回头向东支援李勇?于是更趋向于相信我们北方的友军团悄悄运动至梅县境内的事是真的。你不是说,这凭空多出来的友军团至少能让鬼子害怕中埋伏么?这样……他们不敢太深入吧?是不是会提前结束这次扫荡?其他的……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帮我完善一下么?”
至此,胡义全明白了,只要鬼子以为有这多出来的一千兵,那就是有!因为短期内他们也不能证明没有,这是无形的兵力,在鬼子眼里却可以有形,这笨女人在这帐篷里创造出一个大阴谋!
起身,顾不得拍衣服也不扶板凳,几步到黑板前抄起粉笔,盯着地图看了十几秒,抬手在大北庄与青山村之间一块地域画出个大圈:“一个团应该设定在这,有北向牛家村的路口,有白石滩,在这范围设伏行军距离最短,好位置也多,同时也能应对你那第二封假信。”
白石滩与青山村之间被胡义划了一条竖线:“要斩断李勇与鬼子的联系,之前无所谓,之后再不能放过,并且得防止李勇向西,一旦他们通过,这计划就算败露。陈冲排放在这里卡。”
一个酒站通往青山村废墟的箭头画出:“李勇必须打,但不能打死,也不能打跑,只要他不往西走,拖着慢打最好。这件任务该由二连做。”
另一个箭头被画出来,从酒站之奔大北庄:“要袭扰,规模不需要大,袭扰后东撤,让鬼子感觉到目的是拉他回头即可。我带九连拉它!”
一个粗箭头由树下村范围当起点,经过杏花村,向东箭指大北庄:“如果鬼子相信了这一个团兵力的存在,不可能往西或者向北深入更远,他们会丢掉头至大北庄做短暂调整,并权衡。因为从这时开始,它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朝青山村方向东进,验证事实,承担被团规模伏击的风险;要么由大北庄南下,将无名村和宋家村作为最后的扫荡目标。”
第二个粗箭头由大北庄向南画向无名村,然后胡义又并列画了一个同向细箭头:“如果鬼子这么做,那就意味着你的计划成功了!我会带九连在其后继续袭扰,让鬼子更加深信,我们是要把他们拉回北线打伏击,不希望他们向南。”
这时青山村位置被胡义划了个大大的叉:“如果到这时候李勇还在,那他可以死了!不过我猜……李有德会增援的,他在落叶村还有两个连,高一刀很难打成。穷得没兵,大好机会也只能这样了,现在要考虑的是你这两封信该怎样被鬼子得到。”
粉笔被慎重放下,胡义仍然专注于黑板上的路图不回头。停了十几秒,静静坐在板凳上专注于他的背影的苏青才梦醒般呼出一口长气:“你不是一直想打李有德么?为什么不让二连去拉鬼子?”
“高一刀喜欢冒险。我不指望他谢我。”
“你的望远镜呢?”
这个问题让胡义转回了身:“丢了。”
“地图包呢?雨衣呢?也丢了?”
“……”
“对了,你那块怀表呢?怎么也不见你带?”
“也……丢了。”
“该!”这一个字出口之后,她突然又笑了,饱含轻松,再无一丝羞涩,仿佛正在接近的黎明……
第638章 出门()
天亮之前,又一场小会召开,苏青按照胡义制定的计划,亲自部署安排。
高一刀一看就知道这计划是胡义做的,苏青出面纯粹是为了压他这二连长,不给他起刺的余地。不过,现在改由他二连打李勇,九连去拉鬼子这件事高一刀保持了沉默,他认为这是苏青的意思。在高一刀看来,苏青应该是看胡义不顺眼的,这样做最不爽的应该是想打李勇的胡义而不是想咬鬼子的他,只要能让胡义不爽,高一刀哪怕陪葬也没意见,能忍!
目前二连,白石滩救援一连的战斗中虽有减员,排除不能参战的伤兵兵力仍没少于百,考虑规模和战斗力,如果不把陈冲排计入九连,高一刀觉得二连现在是独立团第一,他已经成为了独立团的中流砥柱!
陈冲被授予青山村以西的截断任务,并随机策应二连打李勇,虽然这任务相当于打下手没难度,可是陈冲很兴奋,因为这是他难得的独立指挥机会。
目前陈冲排,酒站战斗中虽有几个伤亡,基本算满编。
铁蛋很想参战,却没得到战斗任务,他被命令留守酒站,照顾伤员;另外,苏青单独向他授意,要派人暗盯县城里救出的那个学生,并观言行,如发现特殊情况铁蛋有当场格杀权;至此铁蛋才明白那个学生为何没跟酒站村民一起撤走,到现在还被扣在酒站。
目前一连,算上能够战斗的轻伤员,可战斗兵力十几人,重伤十余包括吴严。胡义会后单独见了铁蛋授意:有特殊情况即弃酒站,不要守!只要熬过这段日子,一连还是一连。
酒站这个穷地方像鸡肋,所处位置又离前线最近,哪次有事酒站都能跟着倒霉,可是无论鬼子还是酒站主人,或者客人,都没意识到酒站这小地方像个希望之地,明明没几个人却生机勃勃如野草。
比如酒站的现在,俨然是独立团的代理指挥中心(不是一回两回了,独裁者坐镇过,联合指挥部成立过,这次是政治部门挂帅)。
是各部本能趋向的集结区域(近水楼台,九连人贱手欠,什么战斗都掏,招苍蝇,友军都能招来)。
是各部下意识的依托援点(恋家狗窝在家里的可能性远大于别人,比乱窜的二连和躲猫猫的三连好找得多)。
是天然的避难所(如果不远,走投无路往酒站方向跑是明智的,即便错过了九连,青山村范围也是不毛之地,没有九连那么肯定也没鬼子)。
是值得商榷的补给站(河南酒站村里有物流,至少保你买到冥纸;河北酒站里有奸商,如果有幸得见说不定可以谈军火;什么都没有那你也别哭,这地方自私鬼多,哭天抹泪没用,省点力气借根鱼竿去钓鱼吧)。
大部分情报获得速度也是这里相对最快最早(距离封锁线最近,侦缉队里有靠山,外加间谍多,奸细多,嘴欠的多,多得搞不清敌我);并且风光秀丽景色宜人夜里敢点火,最关键的是酒站有个败家连长,看不到这诸多方面,说撇就撇,说撤就撤。难得!
朝霞即将晕染东方山际,夜幕即将褪去,光线清晰了很多,酒站醒了。
中央空地上有战士正在集合,是九连全体,准备出发,因为九连要向西赶路,必须先走。
站在队列前的胡义什么话都没讲,只是一摆手,一排战士在马良带领下先行开拔,兵二十余,二十多支三八大盖,人均备弹九十;其中三分之二的战士挂了短枪,弹药多少不一;捷克式轻机枪一挺,备弹二百余。昨天的战斗给九连输了血,眼看见底的七九子弹获得了补充,手榴弹也收获不少。
跟在一排之后出发的不是二排而是三排,一步三晃的罗富贵睡眼惺忪带队,他空着手,祖传的捷克式机枪扛在一只耳肩上,废物背后挂着机枪备弹一包,估不出子弹数量多少,然后是屁颠屁颠为出发兴奋的徐小,下一个是卫生兵何根生,肩上挂背的步枪是帮一只耳的忙;接着是挂了一身手榴弹的吴石头,然后是背着四四卡宾枪的小红缨,这支短步枪对她而言不算累赘了,她可以单手撑着肩下的背带装老兵,嘀嘀咕咕不时回头朝背着掷弹筒的李响说着什么;王小三没背行军锅,挂了些掷弹筒用榴弹,背的是那支花机关枪,嘚瑟得顺了拐;懒洋洋坠在三排队末的是唐大狗,那张八百年没洗过的脸白瞎了一身新军装,肩后那支马四环步枪倒是一尘不染地亮,身后也挂了些掷弹筒用榴弹;秦优没长枪,但他背了个最大的包,直接插队在唐大狗身后,打算跟唐大狗边走边谈帽子要戴正的重要性。
二排在三排之后出发,田三七带队,兵二十余,二十多支三八大盖,人均备弹七十;仅两三人挂了短枪,但是每人最少四颗手榴弹;捷克式轻机枪一挺,机枪备弹二百余。
胡义跺跺脚,觉得鞋带系得挺舒服,最后一次整理m1932枪套背带,水壶背带,挎包背带,习惯性地想摸怀表,无奈自笑,于是抬右手扯住肩下的步枪背带,不知道该不该回头朝她那窗口打个招呼。
然而她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在身后,胡义不得不转身:“什么事?”
苏青的表情似乎不太自然,看看正在离开酒站的九连队伍:“那个……我是来提醒你……子弹那事你是不是给我忘了?”
胡义随即伸手向衣袋,当场掏出了四排七九尖弹桥夹递在苏青眼前;早给她准备了,只是因为她忽然的态度大转变而一头雾水,适应不了,不敢上门。
“别跟二连,跟一连。”胡义顺便嘱咐。
苏青显然没想到胡义能当场拿出七九子弹,短暂一呆之后赶紧接了,再抬起头,军人的背影已经走向离开的队末。
另一个方向的不远处停着两个人影,二连长高一刀和二连通信员小甲,也呆呆看着九连队伍离开。
“连长,怎么了?”
失神中的高一刀赶紧卡巴卡巴眼,重新叉起腰:“你瞅瞅那一个个的……这家伙……三挺机枪到排了!我这中流砥柱还怎么当!”
“中流啥……啥意思?”小甲不懂。
“意思是淹死算了!”
……
第639章 抽签()
胡义喜欢走在行军的路上。
尽管疲劳,但是看着前方的队伍延伸有种难以言述的感觉,久而久之会有催眠般的错觉,觉得路是沟渠,兵是细水,觉得自己在流淌。
胡义喜欢走在行军的路上。
在没有未来的世界里,停留是一种痛苦,越善于思考越痛苦,不如行走,感受风吹日晒,看自己的影子在改变的环境里改变,以为世界也会改变。
行进的队伍没人大声说话,行进在队末的胡义心不在焉;这次的任务难点不是战斗,而是送信,尤其是那封‘友军与独立团的联络信’该怎样被鬼子得到?已经想了一路。
关于任务,苏青没提任何要求,只说成败在天,这不是她的风格,就像她开始学会了笑容一样,回忆起黎明前的临别,胡义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不舍,要么就是她身后明亮的朝霞导致错觉,尽管她像朝霞,但胡义仍然觉得这不是她的风格。
关于任务,胡义想尽善尽美,利用死人送信是种安全办法,但是可信度会大大降低,胡义不打算敷衍这个计划,那信要活人去送!如果直接送给鬼子,送信人必死无疑,胡义正在考虑利用伪军,如果送信人落在伪军手里,生存几率会高一些,白石滩被一连和二连打残的那个伪军连是胡义准备利用的目标。
高一刀在会议上顺口说白石滩这支伪军残部动向难以确定,胡义觉得这支伪军残部会在天亮后开始东返,至少伤兵会东返,他们早晚会在路上与九连相遇,这是送信的契机。
这样在心里决定了,传令临时休息,有战士一段一段用嗓子将连长的命令往前传。
……
“什嘛?冒充友军通信员故意被伪军抓?那还能活么?”有战士惊诧。
“所以连长问,有人自愿么?”另一个战士向围拢在附近的战士传达上意。
无人回答,集体沉默,这感觉很冤,完全没有搂住鬼子拽手榴弹那种壮烈感,怎么想都觉得是白白送死。
不远处是三排休息位置,连长在,指导员在,一排长二排长也在,场面同样沉默无声。
徐小咬牙咬得嘴唇发干,硬着头皮忽然站起来,嗫嚅:“我……我是通信员,所以我……”
“你是个臭鸡蛋!”罗富贵当场抬起一脚,把话没说完的徐小踹得又跌回坑里,痛苦着一时爬不出来。
胡义对这一幕没反应,向前看看沉默中的一排,回头看看沉默中的二排,并未因此觉得自己的战士低谁一等,即便胡义不是连长职务,他自己也不会主动接受这个白送死的任务,没什么可脸红的,没人主动站出来是情理之中。
其实人选方案胡义早有,抽签。过去在六十七军当连长的时候,这种事没少干,但凡需要某人执行送死任务,胡义会折草枝让属下们抽长短,谁抽到短的谁去送死,这方法能令大家都接受,认命。然而属下们不知道的是,胡义有能力做到想让谁抽到短的谁就能抽到短的,在胡义手里,这看起来公平的抽签选人其实是暗箱操作的一种小把戏,是六十七军基层指挥员必须具备的无耻能力之一。
所以胡义开始折草枝,虽然很久没再折过,但手还不生,心中在考虑,这一次需不需要公平?怎么可能公平?至少不能让短签落入某些人手里。
气氛很压抑,附近的观众们似乎看懂了连长下一步要做什么,那是将要抽签的预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最妥当的办法,唯独唐大狗的脸色有些细微变化,他这兵痞懂,不过并不担心,因为他自知他没有土八路的高贵气质,胡义这个英明连长不瞎。
“我去。”
这突然出现的一声,令某些人长出一口气,也令某些人觉得诧异,尤其是胡义,原本没表情的古铜面孔现在拧着眉毛看向秦优,那张胡子拉碴的庄稼脸根本看不出面色,只是皱着眉头,仍然坐在草坎上,粗糙指尖夹着燃过半的皱烟卷。
“谁让我不是个称职的指导员呢!这样一来我就是了!我没啥牵挂,战场上也帮不到什么忙,跟你们操心早都操够了,正好落个大家清净……那个……但愿上级以后能派给你们个好的指导员,能我所不能,真正让你们有出息!”
上午的阳光和煦,一阵山风微微过,仍然没能带走战士们的沉寂,只是掉落了秦优手指间的半截烟灰。
结果……秦优的眉头皱得更深:“我话都说这份上了,你们还能蔫得住?连站起来跟我竞争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吗?”
一众表情更僵,某些人继续肃穆,某些人暂时短路,某些人再惊:感情你还要带节奏啊?
徐小吭哧吭哧好不容易爬出了坑:“指导员,算我一……”话又未尽,再挨了当胸一脚,又跌回坑底咬牙去了。
收脚的罗富贵嘀咕:“个姥姥……难道去一个不够?”
田三七黑着脸突然起立,坚定道:“我去。”
唐大狗的咔吧咔吧狗眼,突然一嗤鼻子:“这家伙……排长还没当热乎,又急着给敌人送大礼了?这算坑谁?”话是嘀咕给田三七听,眼神是幸灾乐祸地瞟向马良。
马良低头沉默着,田三七的突然表态让他陷入两难,他本不想站起来,但现在不站起来就折了威信,索性起立:“我去最合适!一,我当过通信员,不需要假扮;二,与敌人接触经验我最多,更适合这任务;三,论技巧也是我最全面,生还几率最大。综合以上,我认为没必要再争论!”
气氛忽然变得很怪。
田三七现在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无意间钓出了马良,如果让马良去做这个白送死的任务,无异于自断九连之臂,这真成了给敌人送大礼。于是田三七缓缓转移视线,愤怒注视贱嘴大狗。
于是,小红缨缓缓抬起小眉,冷冷注视田三七。
于是,罗富贵缓缓咧开熊嘴,呆呆望着马良。
于是,废物长出一口大气,八路的破官不能当,幸亏自己没出息!
于是,胡义准备表态,想要结束这变了味道的场面,可是秦优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够了!这就够了!起码有人跟着我站出来了!起码我有了伴!在九连当指导员到现在,我也没能建立起个党小组。现在战士们都看着呢……都能作证……我秦优……是马良和田三七的入党介绍人!这一件事足够我瞑目,无憾地去。”
尴尬的山坡转眼被肃穆涤荡,胡义能听到耳畔的山风微响,视线中,秦优那张胡子拉碴的庄稼脸粗糙得反射不出上午的阳光;胡义不愿意记住太多面孔,但这张面孔很难抹去了。放开手,一把折齐的草枝纷纷落地,移开视线看远方,天际,巍巍山峦无尽……
第640章 真英雄()
时间:近晌午。
气象:晴间云,有微风,气温约30摄氏度。
地点:白石滩与青山村之间的某条长长山谷,东西走向,植被密度一般。
山谷南山梁,沿山梁顶端纵向隐蔽着一条散兵线。
马良军帽上缠绕着伪装草帽,趴伏于草丛后,举着他的曹长镜,专注在望远镜镜头里,低声口述:“担架七……可战斗人数约三十……轻机枪一挺,位于最后一个担架后……告诉大家严防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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